鬼市
一
「唔。」
位於土御門大路的安倍晴明宅邸——
「飄落的花瓣返回大自然後，成為地氣而溶化。之後，櫻樹從那塊大地吸取地氣，再度於樹梢開花。如此看來，這似乎不僅櫻樹，世上所有花、所有樹，不都是這樣嗎？既然如此，這道理和人與牛馬鳥蟲，不也相通嗎？」
「今天傍晚，兼家大人遣人來，說有事想商量，今晚非見我一面不可。我告訴對方，今天晚上博雅大人也在此，如果讓博雅大人聽了也無妨，請便。既然人都來了，大概無妨吧……」
循著聲音望去，原來是蜜蟲站在窄廊另一方。
冰冷夜氣中，透明的黑暗裹著櫻https://m.hetubook.com.com花。
「噢，來了嗎？」晴明點頭，「請他過來吧。」
「不，我要說的這個沒有你想像中那麼複雜。」
「這樣一邊喝酒一邊觀看的話，我總會將那些一枚一枚的花瓣，看成是佛陀。」
「可是，它們是為了明年能再度開花而飄落吧？」
「美？」
「空海法師的教義中，不是有一條說，這世上的所有根源是大日如來佛，其他神明都是大日如來佛的表象嗎？」
「晴明大人……」聲音響起。
「是嗎？」
「雖然我聽不懂你到底在說什麼，但是，既然我聽不懂，喂hetuboｏk.cｏｍ.ｃom，晴明，是不是表示你又想提起有關咒的話題了……」
「你現在說的話。」
「這個嘛，我也不知道。」
「真美……」
庭院的櫻花，正在盛開。
「太好了。聽你說咒的道理，我會很累。話說回來，兼家大人來你這兒，到底有什麼事呢？」博雅呼出一口氣後問道。
「既然如此，我剛才說，那些櫻花花瓣一枚一枚看上像佛陀，未必是因為我現在喝醉了才看成是佛陀吧？我想說的正是這個意思，晴明……」
「我說那個櫻花呀……」
「是啊，誠如佛陀存在於這世上的所有事物中一樣，這世上的所有事物都包含著和-圖-書咒。」
櫻花在那黑暗中，映襯著月色，發出白淨亮光。如果只是一枚花瓣，那亮光微弱得比螢火蟲還淡薄，不過，當數量多到幾千、幾萬、幾百萬的話，看上去便宛如佛陀世界的光明，自遙遠西方淨土幽微照射至此處。
蜜蟲擱下燈火，消失身影。
燈臺上點著一盞燈。
晴明說這話時——
博雅則望著庭院的櫻花，一面出神地嘆氣，一面喝著杯子裡的酒。
晴明低語，將停在半空的酒杯貼上紅脣，一口喝光。
「喂，不要再說下去。晴明，只要你一提起咒，我的腦袋就會亂成一團，完全弄不懂我到底在說什麼，你又到底在說什麼了……」
「和圖書唔。」
「藤原兼家大人此刻駕臨……」蜜蟲道。
跟在蜜蟲身後的兼家，則是一籌莫展的表情。
「確實有。」
晴明和博雅正坐在窄廊喝酒。
晴明頓住送往口中的酒杯，望向博雅。
「唔。」
聽晴明如此吩咐後，蜜蟲立即消失身影。
「那麼，是不是也可以說，不僅其他神明，包括櫻樹、存在於世上的樹和花、塵芥和馬、牛和馬、石頭和沙子、泥土、衣服和日用品，所有的一切都是神明嗎……」
「什麼事？博雅。」
晴明向博雅說明事由時，提著燈火的蜜蟲已從另一方走來。
博雅喝光杯子裡的酒，望向櫻花。
樹枝因花瓣重量而垂落，若有人在樹下
https://m.hetubook.com.com原地踏步，那樹枝看似會折斷。
「什麼東西美？」
「也可以這樣說。」
晴明背倚一根柱子，豎起單膝，方才起便端著盛酒的杯子送至紅脣。
「花瓣將會飄落吧？」
「沒錯。」
「我說的話？」
「晴明，救救我……」兼家哭喪著臉說。「我，很害怕……」
「是嗎？為何呢？」
「我是說，你剛才說的那些話中的思想以及感情很美。看來，真實潛藏在美麗的事物中……」
「哎，晴明啊。」博雅開口。
「嗯。」
「不只人或牛馬鳥蟲。在我看來，地面隨處可見的石頭、泥土、沙子、塵埃、草芥，以及我們身上穿的衣服和那些日用品，道理好像都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