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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奇譚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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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 斗室玄機

八 斗室玄機

楊迅機伶伶打了一個冷顫,回顧常護花,道:「幸虧你拉我一把……」他實在很想說兩句多謝的話,可是一時間又不知道如何說才好。那些多謝的話他雖然還未完全忘記,也已差不多了。常護花並不在乎,目光轉向杜笑天。杜笑天緩緩蹲下半身,拔起了插在地上的一支箭。這一拔相當吃力。杜笑天拔箭在手,不由變了面色。常護花笑道:「你以為地上舖著的是什麼磚?」杜笑天輕嘆一聲,道:「我看得出那是水磨青磚,所以才奇怪這些箭竟能夠射入磚中那麼深。」他的目光又落在手中那支箭上。箭長不過一尺,箭鏃閃亮,箭身隱現烏光,異常沉重,整支箭,赫然還是鐵打的。
杜笑天即問道:「常兄有沒有辦法關閉那些機關?」常護花道:「我試試能否找到控制的機鈕……」楊迅截口道:「不必找了,機關已經發動過,箭已經射光,我們現在大可以放心進去。」他說得爽快,一雙腳卻穩站在那裡,動也不動。常護花瞟著他,道:「你以為就只有那一道機關?」楊迅道:「難道還有其他的?」常護花道:「我看就有了。」楊迅不覺倒退半步,目光一閃,又道:「機關在這道暗門之內,其他的一道暗門想必才是真正的入口,看來,我們應該從那道暗門進入。」常護花道:「你肯定那道暗門之內就沒有機關?」楊迅沒有作聲。
楊迅卻笑不出來,他左右望了一眼,目光落在常護花臉上嘆息道:「兩道暗門內都有機關,你說,那一道暗門才是真正的入口?」常護花道:「當然是這一道。」他抬手指著釘嵌千手觀音的那一道暗門,道:「彌勒佛既然露出本來面目,封閉了他那一道暗門,我們也就只有這一道暗門可走了。」楊迅苦笑道:「這位千手觀音雖然不是笑裡藏刀,卻會使人變成刺蝟。」常護花道:「我們不去觸怒它,也就成了。」楊迅道:「你有沒有辦法,不去觸怒它?」常護花道:「現在沒有。」他突然蹲下身子,仔細一再打量那幅千手觀音的木刻。杜笑天的目光不覺亦落下。楊迅也沒有例外,他仔細看了幾眼,什麼都瞧不出來,忍不住說道:「你在幹什麼?」常護花沒有回頭,淡應道:「找尋控制的機扭。」楊迅道:「也許在裡面。」常護花道:「如果在裡面,他自己如何進去。」楊迅不由地臉龐一紅,沒有再作聲。
常護花也不多說什麼,忽然走過去,抓起了一張椅子,用力擲了過去!呼一聲那張椅子一飛半丈,飛過暗門,重重落在暗門之內的地上。那張椅一落下,那扇門就如同被人用力推動,颯地猛關上!也就在那剎那,他們看見了刀光。無數把飛刀斜曳刀光,飛魚般在暗門之內交錯飛射!暗門一關上,刀光亦消失,破空聲,金屬著地聲,隱約仍可以聽到。楊迅一張臉立時又白了。杜笑天的臉色也不怎樣好,道:「這道機關比方才那道還要厲害,暗門一關上,阻斷了去路,也就只有挨刀子了。」常護花點頭道:「暗門之內不過四五尺地方,即使兵器在手,也施展不開。」杜笑天道:「即使施展得開,也難以抵擋四面八方射來的飛刀。」常護花點頭,目光仍然在那扇關上了的暗門之上。
他心中猶有餘悸,嘟喃地道:「好好的一個書齋,竟然布置得機關重重,這小子不是心中有鬼的話,那腦袋只怕就真的成問題了。」常護花笑道:「他的腦袋就真的有毛病,也只是一般人的通病。」楊迅道:「哦?」常護花道:「一般人不都是盡可能的將珍貴的東西收藏在一個既秘密,又安全的地方?」楊迅點頭。常護花道:「他只是在書齋之內弄一個既秘https://m•hetubook.com.com密,又安全的地方,以便收藏他那些珍貴的東西。」楊迅道:「這小子有什麼東西需要這樣……」「這樣」兩個字出口,他突然閉上了口。他總算沒有忘記聚寶齋名符其實,崔北海所做的又是什麼生意。
杜笑天不由問道:「你憑什麼這樣肯定?」常護花道:「方才我在這書齋之內踱步之時,這書齋之內的長短寬闊已經心中有數,所以其後在書齋之外走了那一圈,就發覺了一件事。」杜笑天追問道,「什麼事?」常護花道:「書齋內外的寬闊雖然相差無幾,長短卻未免相差太大,書齋之內比書齋之外竟最少短了七八尺多,即使書齋前後的牆壁都是厚兩尺,還有那四五尺的地方,又去了什麼地方?」杜笑天恍然大悟。常護花道:「我原以為書齋的後面,可能向內凹入了好幾尺,可是轉過去一看,並沒有這回事,那只有一個可能,失去的那四五尺地方,就是隱藏在這面牆壁之後。」
明亮的燈光之下,常護花看得非常清楚。暗室果然就只有四五尺深淺,寬闊卻足足有兩丈。左轉六尺不到,是一面牆壁,隔斷彌勒佛那邊的暗室,右轉的盡頭也是牆壁,牆壁前大半丈的地面卻下陷,一道石級,斜斜往下伸展。石級的下面隱現燈光。四面的牆壁完全漆黑,牆壁之上一個個小洞,洞口露著半截箭頭,映著燈光,寒芒閃爍。機關若不是先行關閉,一跳入暗室,觸動了機關,弩箭是必就從那些小洞中射出。那麼狹窄的地方,自然放不開手腳,即使有一身本領,亦難以抗拒四面射來的弩箭。除了那些箭洞之外,四面的牆壁並沒有任何陳設。這個暗室原來不過是一條暗道。楊迅一步踏入,看見那些箭洞,箭洞中寒芒閃爍的弩箭,一雙腳不由就開始軟了,連忙又問道:「常兄,那些機關是否已經完全關閉?」常護花人已在石級前,頭也不回道:「我現在是不是很好?」這句話說完,他就踩下了石級。楊迅這才放心走前去,一切的機關看來真的已經完全停頓。杜笑天跟在楊迅後面,一臉的不耐之色,但還是忍住。早在多年前,他便已懂得忍耐。也就因為懂得忍耐所以他才能夠成為一個出色的捕快。
暗門之上那幅彌勒佛的木刻還是老樣子。常護花到現在才看清楚那個彌勒佛的表情。那個彌勒佛張開大口,正在笑,笑得既慈祥,又開心。杜笑天似乎是在看著那個彌勒佛,忽地一搖頭,道:「這個機關想必就是叫做笑裡藏刀!」常護花笑道:「幸好這隻是一個木刻,如果是一個活人,我們就沒有進去,一樣有機會挨刀子。」一個人若是彌勒佛一樣,一臉的笑容,想給人一刀,的確很容易。機關是死的,人卻是活的。你不去觸動機關,機關絕不會走來殺你。人就不同了,無論在什麼時候,在什麼地方,都一樣能夠殺你。機關也本來就是人設計出來的東西。杜笑天明白常護花的說話,笑笑道:「人本來就比機關更難防範。」
杜笑天道:「價值相差那麼大,他這樣做,是另有用意。」常護花道:「暗門的開關倘若不是在那兩幅木刻之上,也許就是在這幅唐伯虎的古畫之後。」話音未完,旁邊楊迅便兩步上前,掀起了那幅唐伯虎的古畫。他非常小心,動作顯得緩慢而吃力,就像是捧著二三千兩銀子在手上。常護花由得楊迅,目光隨著楊迅的舉動,落在那幅畫的後面的牆壁上。牆壁上並無凹凸,也不見任何縫隙。楊迅一怔道:「開關在哪裡?」常護花上前兩步,上下打量了一眼,突然抬手在牆上曲指扣了幾下。他的面上又露出了和*圖*書笑容,道:「果然在這裡。」楊迅聽得清楚忙問:「發現了,在哪裡?」常護花道:「牆壁之內。」楊迅道:「我這就著人來毀了這方牆壁。」常護花道:「不必。」他一笑,又道:「難得有這個機會,你們就見識一下玄機子秘傳機關的巧妙。」
常護花聽說反而奇怪起來,道:「然則你何以有那種不調和的感覺?」杜笑天道:「這種木刻我並不是第一次看見……」常護花道:「你通常在什麼地方看見這種木刻?」杜笑天道:「廟宇。」常護花道:「信佛的人家大概也會買來供奉。」杜笑天道:「但也很少會放在書齋,而據我所知,他並不信佛。」常護花點頭。杜笑天接道:「我雖然早就已經有不調和的感覺,並沒有進一步懷疑,因為這牆壁後面就是院子,那邊的牆壁上既沒有縫隙,更長滿青苔絕不像有一扇暗門在上面,附近地面也沒有人走動過的痕跡。」一頓他又道:「何況這些日子以來,他一腦子的妖魔鬼怪,改變了初衷,特別搬來這幅佛像的木刻,以鎮壓妖魔鬼怪亦不無可能。」
常護花淡淡道:「除了這幅唐伯虎的之外,其他的加起來你能夠賣上一百兩銀子,已經是你的本領。」杜笑天道:「你是說其他的任何一幅最多值三四兩銀子。」常護花道:「有四幅也許連一兩銀子都不值。」杜笑天奇怪地望著常護花。常護花道:「因為那四幅都是出自他自己的手筆。」杜笑天道:「看來你們果然是很好的朋友,所以才會對他的手筆這麼熟悉,一眼便從出來。」常護花道:「這麼說,成為他的好朋友似乎並不困難。」杜笑天不懂常護花這句話的意思。常護花仿佛已知道他不懂,接著解釋道:「那四幅面上他都留下了名字,稍為留意一下,就可以發現。」杜笑天不禁一聲輕嘆,心中實在有些佩服了。好像常護花心思這樣精細的人的確罕見。
杜笑天趕緊伸手將他扶住,道:「頭兒,傷得怎樣?」楊迅捏著腋下衣服的箭孔,口張著,好一會才出得聲,道:「只是射穿腋下的衣服。」他隨即倒轉頭,上上下下地打量了常護花一眼,道:「常兄有沒有受傷?」常護花道:「沒有。」楊迅吁了一口氣,道:「好在沒有,否則叫我如何過意得去。」他緩慢站直身子,目光落在暗門前面的地上。幾支箭插在地上,箭鏃竟完全沒入磚中!箭鏃的銳利,力道的強勁可想而知,二三十支這樣的弩箭一齊射在身上,又是什麼結果?
常護花左看看,右看看,怔在當場。兩道暗門同時打開實在大出他意料之外。一個暗室實在沒有必要在同一個方向裝設兩扇暗門。難道這牆壁之後,竟然有兩個暗室?如果不是,那一扇門是真正的入口,還有的一扇門又有什麼作用?常護花不禁沉吟起來,杜笑天亦是一臉詫異之色。楊迅的目光卻轉到常護花臉上,忽問道:「這些機關你怎麼這樣熟悉?」常護花淡應道:「我與他既然是好朋友,當然很多時走在一起,他懂的,我就算也懂多少,亦不是一件奇怪的事情。」楊迅放軟了聲音,道:「依你說,我們應該從那一扇門進入?」常護花道:「我還未能確定。」楊迅道:「其實,這也簡單,入錯了,我們盡可退回出來,轉由另一扇門進去。」語聲甫落,楊迅就一步越過那幅千年觀音的木刻,跨進暗門之內。
兩幅木刻,一樣大小,都是半丈左右寬闊,一丈上下長短,分別釘嵌在牆壁的左右。左面的一幅刻的是一個千年觀音,右面的一幅刻的是一個彌勒佛。刻工也算精細,卻並不像出自名家,也並不調和。常護花左看看,右看看,又露出了笑和-圖-書容。楊迅來到常護花身旁,冷眼瞟著常護花,那笑容自然看在眼中,即時道:「我看這面牆壁大有問題。」常護花應聲轉過頭來,道:「你也看出來了?」楊迅摸摸鬍子,沒有回答。常護花接問道:「依你看,問題出在什麼地方?」楊迅道:「就在這面牆壁之上。」常護花淡淡一笑,不再問下去。楊迅的表情雖然像亦看出來,那一問答,卻分明除了那牆壁之外,什麼都沒有發現。杜笑天隨即上前,道:「常兄到底發現了什麼?」常護花的目光又回到牆壁之上,道:「也就是這面牆壁。」杜笑天的目光早已在牆壁之上,他一再打量,還是搖頭道:「這面牆壁看來並沒有什麼不妥。」
他的手旋即一翻一拍,拍在那方牆壁的正中。那一掌似乎並未用力,可是一掌拍下去,聲音卻異常沉實,他顯然是用內家掌力。「叮」一聲異響,立時從牆壁之內傳出。這一聲非常微弱,楊迅、杜笑天卻都聽得非常清楚。常護花一掌拍出之時,他們已屏息靜氣。整個書齋陷入一片靜寂之中,是以叮的那一下異響之後的格格之聲,也份外顯得響亮!千手觀音和彌勒佛兩幅木刻連同兩方牆壁應聲左右緩緩打了開來,這兩幅木刻竟就是兩扇門。門內陰陰沉沉,看來就真的只有四五尺深淺。四五尺之後果然又是牆壁,漆黑的牆壁。門內之所以如此陰沉,顯然也就是因為牆壁漆黑的關係。兩旁更顯陰沉,逐漸陷入一片黑暗之中。
暗門內依舊陰陰沉沉。常護花才一步跨入,突然停下。楊迅一眼瞥見,只當常護花突然又發現危險,趕緊一旁跳開。他這個動作,倒嚇了杜笑天一跳,脫口一聲輕叱:「小心!」杜笑天也是楊迅那麼想。無論誰看見楊迅那樣子,都不難那麼想。常護花卻絲毫不見慌,他緩緩回頭,道:「杜兄,勞煩你替我將那邊桌上的油燈拿來。」他突然停步,原來是這個原因。杜笑天「哦」的一聲,回身走向桌那邊。他沒有任何話,也不作任何表示,對於方才發生的事情,仿佛已完全忘記。常護花亦是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並沒有有理會楊迅,似乎根本就不知道楊迅方才在他後面做什麼。楊迅所以才沒有那麼難受。他緩步走向原來立足的地方,靦腆道:「我還以為你又發現了機關。」常護花一笑未答,杜笑天已然將燈送來。他也就索性將話省回,燃著燈火,手掌油燈走入暗室。
常護花一眼瞥見,猛一聲暴喝:「小心!」颼一個箭步趨前,一手抓住了楊迅的肩膀。楊迅那一步還未踏實,就聽到了常護花那一聲暴喝,他一驚回頭,整個身子就已經被常護花拉得從一旁飛了開去。幾乎同時,二三十支弩箭「嗤嗤嗤」疾從暗門之內|射出!他們退得雖然迅速,並未能夠完全脫離弩箭所籠罩的範圍,旁邊來的三箭,品字形齊向楊迅的胸腹射到。常護花右手抓著楊迅,左手卻空著,他眼快手急,左手一抓再抓,抓住了射來的其中兩箭!還有一箭!那一箭,「哧」的射穿了楊迅腋下的衣服。杜笑天看在眼內,大吃一驚,常護花亦不由捏了一把冷汗。楊迅卻給嚇慘了,一張臉剎那蒼白如紙,一雙腳亦已發軟,常護花一將手放開,他幾乎就跪倒地上。
他反覆看了兩眼,才將箭放下,站起身子,又一聲輕嘆,道:「想不到他居然能夠造出這麼厲害的機關。」常護花道:「我想得到。」杜笑天道:「這因為你們是老朋友,你早就知道他是玄機子的關門弟子。」常護花道:「我所以也還知道玄機子一派的習慣。」杜笑天道:「什麼習慣?」常護花道:「無論什麼機關設計,必然附帶厲害的殺人機關,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先將機關關閉就進入,九死一生。」杜笑天連連點頭,並不懷疑常護花的話。楊迅更加相信,方才若不是常護花及時將他拉過一旁,現在已經是一個死人,死在機關的亂箭之下。
常護花道:「這兩幅木刻看來並不像最近才釘嵌在這上面。」杜笑天道:「不清楚,在十五之前,我從未進過這個書齋。」他的目光又落在那面牆壁之上,道:「那些書畫又如何不調和?」常護花抬手指著其中的一幅畫,道:「你看這幅面值多少?」杜笑天苦笑。完全不懂書畫的人,又如何看得出書畫的價值?常護花道:「這幅畫不管拿到什麼地方,隨便都可以賣上二三千兩銀子。」杜笑天脫口問道:「這到底出自誰的手筆。」常護花道:「唐伯虎。」杜笑天道:「怪不得。」雖然不懂書畫,唐伯虎這個人他卻是知道的。他左右望了一眼,道:「這裡一共有二十多幅書畫,就打個對折,每幅只賣它千來兩銀子,加起來已經三萬兩銀子過外,他卻是隨隨便便掛在牆上,莫非他的腦袋真有些問題?」
常護花接道:「玄機子無疑是一代巧匠,崔北海這個徒弟亦可謂青出於藍,早在多年前,他已能夠將門戶的栓子連接在壁內的機鈕之上,只要擊在壁上的力量足以震動壁內的機鈕,機鈕將栓子一縮,門戶就可以開啟,但在外仍要用手將門關上,要將控制機關的機鈕關閉,就非用手推動不可,暗門附近的牆壁平滑一片,地面也是一樣,唯一可以藏下機鈕的,也就只有這扇門。」他說著雙手開始在那幅千手觀音的木刻之上移動起來。一開始移動他就生出一種被人狠狠盯著的感覺。他也不知道怎會生出這種感覺,一雙手卻不由自主地停下。在他的面前亦沒有任何人,只有一幅木刻。千手觀音的木刻。
他以指輕叩那面牆壁,又說道:「除非是一個瘋子,否則以一個正常的人來說,絕對沒有理由將一面牆壁弄得七八尺那麼厚,是以這面牆壁必然中空,有得四五尺空隙,應該可以有一番作為的了。」楊迅聽到這裡,不覺脫口問道,「暗室在這面牆壁的後面,暗門又是在這面牆壁的什麼地方?」常護花方待已答,杜笑天道:「以我推測,可能在壁上這兩幅木刻之後。」常護花點頭道:「我也是這意思。」他按著那幗彌勒佛的木刻,道:「一開始我便已懷疑這兩幅木刻。」杜笑天道:「是不是這兩幅木刻與牆上掛著的書畫並不調和。」常護花回頭望著杜笑天,道:「牆上掛著書畫根本已經不調和。」杜笑天道:「我不懂書畫。」
當他將那瞳仁由左方推到右方,暗門之內,暗室之中由後傳出一陣異常奇怪的聲響。那種聲響就像是一群老鼠正在用爪牙撕噬著死屍。靜寂中那種聲響份外清楚。本來已經恐怖的聲響靜寂中卻也是更覺恐怖,就連常護花,聽著亦不禁打了一個寒噤。他的面上,卻露出笑容,一拍雙手,緩緩站起身子,道:「現在,我們可以進去了。」楊迅問道:「你是否已經將裡面的機關完全關閉?」常護花道:「也許在裡面他另外還有安排,但走進這道暗門,以我看,應該不成問題。」他雖說不成問題,楊迅還是沒有舉步走前去。常護花自己其實也不敢太肯定,退後了幾步,又抓起一張椅子,使勁擲進暗門內。「砰」一聲,整張椅子碎裂在暗門的地上。楊迅如驚弓之鳥,應聲一旁跳開。這一次暗門之內沒有弩箭射出,什麼反應都沒有。常護花這才真的放下心,一笑舉步,一直走過去。崔義第一個跟在他身後。杜笑天亦自舉步,但兩步走過,便已給楊迅搶在前頭。楊迅卻不敢繼續越前,就和圖書跟在常護花、崔義的後面。這個人雖然好大喜功,畢竟也是一個聰明人。
常護花在這個書齋前後不過短短的片刻,這片刻的收獲竟然比他們整日的搜查還要多。他們一群人整日搜索也根本就無收穫。常護花隨即又道:「你既然對書畫全無興趣,沒有在意也不奇怪。」杜笑天忽然笑道:「他的畫真的連一兩銀子都不值?」常護花道:「這是我定的價錢,在我的眼中,他的畫的確不值一兩銀子。」他笑笑又道:「他的劍用得很好,畫可糟透了。」杜笑天道:「據我所知他並不是一個不肯藏拙的人。」常護花點頭道:「不單止珠寶,在書畫方面,他同樣很有研究,好像他這種識貨大行家,又豈會看不出這幅畫是唐伯虎的真跡。」他的目光又落在唐伯虎那幅畫之上,道:「我還沒有見過有人肯將這樣的一幅名畫隨便的掛在牆上,如果說目的在炫耀自己的財富,沒有理由只掛出這幅畫,不說其他,就唐伯虎的畫,早在三年前,他便已擁有三幅之多,那最低限度,便該將牠們全都掛出來,但現在卻是掛出那些,豈非就絕不調和?」
常護花道:「表面看來的確沒有什麼不妥,內裡顯然真的大有問題。」杜笑天道:「這牆壁之上莫非隱藏著一個暗洞。」常護花說道:「也許是一個暗洞,但亦有可能隱藏著一扇暗門,連接牆後的暗室。」杜笑天一怔,道:「牆後的暗室?」常護花道:「牆後就算真的藏著一個暗室,也並不值得奇怪。」杜笑天大笑道:「牆後只有幾棵芭蕉,一架薔薇。」常護花忽問道:「你以為這面牆壁有多厚?」杜笑天道:「即使厚是兩尺,中空的地方只得一尺,一尺寬闊的地方,人根本難以立足,這難道也可以叫做暗室?」常護花道:「四五尺寬闊又可以不可以?」杜笑天驚訝道:「你是說這面牆中空的地方有四五尺那麼寬闊?」常護花道:「只怕還不止。」
千手觀音全名其實是千手千眼觀音。根據伽梵達摩千手經所記載,這個觀音左右各具二十手,手中各一眼,合共四十手四十眼,配三界二十五有,遂成為千手千眼,以示廣度眾生,有無限之大用。現在這個千手觀音的木刻,手眼居然也各有四十,一如千手經上的記載,不多也不少。就連坐的姿勢亦是千手經上的記載一樣,其中的三十八手日輪般身後張開,本來的兩手卻成母陀羅臂,結印在膝上。常護花那雙手現在也正就按在這個木刻千手觀音的膝上。他怔怔地瞪著這個千手觀音的木刻,仿佛在想著什麼。
石級並不長,才不過三十級。石級的盡頭,有一道石門,赫然已左右打開,燈光就是從暗門之內透出。莫非,這道石門亦是由機關控制,機關關閉,這道石門就開啟?常護花在石門之前停留了片刻,才舉步跨入燈光之內。燈光淡泊如曉月。
杜笑天正想問,常護花那雙手已經又開始移動。他的手順著千手觀音那雙母陀羅臂上移,眼卻死盯在千手觀音上那雙清淨寶目之上。他立時發覺千手觀音那雙清淨寶目之中的瞳仁,竟在他的手移動同時,起了顫動,就像是怪責他的褻慢,不住地朝他瞪眼。「原來是你這雙眼在盯著我!」他一聲輕笑,就拿著那雙母陀羅臂左右上下搖動起來。那雙母陀羅臂也竟是活動的。左右下都沒有反應,但到他將那雙母陀羅臂由下往上一托,「格」一聲,千手觀音那雙清淨寶目之中的瞳仁便從眼眶內彈出。瞳仁並沒有飛彈,只是彈出了半尺,在瞳仁之後,赫然相連著是半尺長短的木條。常護花鬆開那雙母陀羅臂,握住了那雙瞳仁。著手冰涼,那看來像木造,事實全都是鐵打。常護花也就推動那雙瞳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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