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天人之血
公孫白「哦」的一聲，龍飛亦一怔，目光落在那把銅鎖之上，道：「從那些灰塵看來，應該就是了。」
翡翠旋即探手從袖中取出一條精巧的鑰匙，再伸手將那把銅鎖拿起來。
翡翠搖頭道：「這個問題我也不知道怎樣來回答你。」
公孫白道：「聽他們說得那麼認真，不由我不相信。」
翡翠即時道：「你們看清楚的了？」
翡翠道：「天人一樣會死的。」
翡翠道：「也許他們是真的見過。」
公孫白道：「那是說，我今天早上若非錯覺，在這座石室之內走動的，只怕就是——就是幽靈了。」
這句話龍飛已到了咽喉，卻到底沒有說出來。
龍飛道：「一般人尚可寄望將來自己死後，黃泉路上能夠再見，公孫兄卻是連這個希望也沒有。」
龍飛道：「不相信，但也不能夠肯定。」
公孫白道：「何以見得？」
龍飛這時候忽然緩步走到一面石壁之前，道：「這又是什麼？」
公孫白一怔，道：「哦？」
龍飛道：「也許是這種天氣。」
龍飛道：「什麼血？」
公孫白插口道：「那麼我們……」
因為這座小樓的幾個窗戶可以看出都在內關閉。更重要的一點就是到處都遍布灰塵，連地上都沒有例外，他們走過的地方都留下了清楚的腳印。
那座石室見方也有好幾丈寬闊，人固然沒有，什麼也都沒有。
這個問題龍飛當然回答不出來。
翡翠道：「應該就什麼也都沒有。」
翡翠截口道：「這件事你也該去問一個人。」
龍飛道：「就正如翡翠。」又一聲嘆息。
公孫白道：「非獨地方，人也是的。」
公孫白道：「有機會看見她，我總得試一試。」
翡翠道：「這裏住的本來就是一個女孩子。」
到他轉過那道屏風的時候，屏風後見方半丈的一塊地面正在緩緩沉下去，一行石階出現在他們眼前。
龍飛「嗯」的應一聲。
翡翠道：「不相信你可以躍上去一看。」
他也沒有問翡翠，默然隨著翡翠走出小樓外。
龍飛目光已落在屏風之上，道：「這是張九齡的望月懷遠詩。」
龍飛默數著石級，暗忖道：「這應該深入水底接近兩丈的了。」
龍飛只有聽。
龍飛道：「嗯。」
翡翠道：「這在她，未嘗不是一種解脫。」
公孫白道：「是麼？」
公孫白道：「可是……」
翡翠道：「在一般人來說是。」
龍飛看在眼內，實在奇怪之極。
翡翠替他接下去和-圖-書，道：「是水晶的精靈，是不是？」
公孫白無言嘆息。
龍飛接問道：「水晶人莫非真的並不是一個人？」
龍飛一笑道：「在天人來說，相信就是要多少，有多少。」
龍飛也一直在留意翡翠的表情，心知道其間一定另有蹊蹺。
翡翠道：「差不多一萬歲了。」
翡翠道：「天人之血。」
公孫白一言不發。
翡翠道：「話是這樣說，到你看見的時候，只怕就不是這樣說的了。」
公孫白無言嘆息。
翡翠勉強笑道：「只怕就是的了。」
他嘆息一聲，道：「我實在很羨慕他們……」
「依呀」的一聲，門大開，一股淡淡的檀木香味迎面撲至。
龍飛道：「也許沒有，也許有，這種事情並不在我們的知識範圍內。」
翡翠道：「不過有一點希望你亦能夠明白——人縱然生前如何美麗，死為鬼，相信也會變得很恐怖，很可怕。」
龍飛道：「紫檀木難求。」
翡翠道：「若是仍然有懷疑，兩位現在可以再進去。」
龍飛信口道：「嗯。」
翡翠搖頭，道：「沒有。」
碧綠透明的水晶，燈光也因此變成碧綠色，雖然不怎樣強烈，已足以照亮整座石室。
翡翠目注龍飛道：「有一件事情，你也該明白。」
公孫白這時候又問道：「密室之內既然沒有人，那盞燈……」
公孫白看在眼內，但並沒有再追問下去。
翡翠反問道：「你不明白麼？」
翡翠道：「這種事本來就是難以令人置信，所以你不相信我也不奇怪。」
公孫白插口道：「天人……」
龍飛道：「姑娘的措詞非常奇怪，幸虧還不難明白。」
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時。情人怨遙夜，竟夕起相思。滅燭憐光滿，披衣覺露滋。不堪盈手贈，還寢夢佳期。字非常秀麗，卻並不接續，好像並非在同一時間寫上去，而用的既非墨，也不像顏料什麼。
一樣的兩句話，此前已出自翡翠的口中一次。
龍飛只有跟上去，公孫白目光落在屏風之上，從頭細看了一遍，才舉起腳步。
翡翠混身一震，沉聲道：「是血！」
公孫白道：「杜殺？」
公孫白沒有，目光一轉，道：「這座密室本來是件什麼用途的。」
翡翠隨即將鋼鎖放回原位，然後問：「兩位看清楚的了？」
翡翠道：「是的。」神態不知何時變得有些兒不自在。
——難道你也想見鬼？
公孫白道：「是麼？」
龍飛和*圖*書四顧一眼，道：「這好像是女孩子的居所。」
翡翠道：「我也希望你真的從未見過。」
笑得是那麼淒涼，又是那麼的無可奈何。
看樣子，他彷彿有什麼事情想不通。
龍飛道：「這本來就是一個奇怪的地方。」
一個地方太空，的確就會令人生出森寒的感覺來。
翡翠拾級而下。
龍飛搖頭道：「不用了。」
龍飛不由得搖頭。
翡翠道：「你是一個聰明人。」
是什麼原因？他卻想不出——那在他只是一種感覺。
翡翠道：「她從來都不容許別人踏進這座小樓內。」龍飛道：「哦？」
翡翠道：「你不是懷疑這座小樓之內有鬼？」
龍飛只有跟在她的後面。
翡翠道：「那盞燈所盛的燈油足以燃點數十年。」
那絕非明珠的光芒，仍是來自石室頂垂下來的一盞水晶燈。
龍飛道：「嗯——」轉顧公孫白，道：「這若是事實，在水晶人來說的確是一種解脫。」
翡翠沒有回答，轉過屏風後面。
石級並不長，一折再折，只有三十級。
翡翠嘆息道：「現在無論誰進來，她也不會在乎了。」
翡翠截口道：「死亡的意義有很多種，也不是只有人才會有死亡。」
龍飛心念一動，道：「所謂不存在是什麼東西？」
翡翠笑道：「是麼？」
翡翠點頭道：「不錯，你們不妨仔細搜查一下，看這裏可有人。」
到底是什麼事情？
龍飛道：「嗯。」
公孫白苦笑道：「這人間難道真的有所謂幽靈？」
翡翠將鑰匙插在一扭，「卡」的一聲，銅鎖彈開來，她接在手中，伸手往門上推開。
「她是的。」翡翠道：「她本是一塊萬年水晶，落在一個名匠的手中，將之刻成了一個人——一個很美麗的女孩子。」
天下間難道竟然真的有這種事情？
這座宮殿乃是建築在一個大湖之上，那所謂地下，其實也就是進入湖水。
他的神情變得很奇怪。
翡翠嘆了一口氣，並沒有回答。
龍飛道：「我也不知道。」
一頓轉問道：「你知道她死的時候有多老？」
翡翠腳步不停，一路上也沒有再說什麼。
公孫白沒有作聲，看樣子似乎明白，也似乎並不明白。
翡翠轉向屏風一側行去。
龍飛目注公孫白，那剎那公孫白的面色陡然一變，道：「她……她真的已經死了？」
公孫白道：「我很多朋友都說他們曾經見過鬼，言之鑿鑿，甚至願神前發誓。」
公孫白的眼中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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翡翠那剎那卻有如泥塑木雕也似，一些表情也都沒有。
這時候，小樓外仍然煙雨飄飛。
龍飛奇怪的看著他們，這時候忽然插口，道：「兩位能否描述白一些？」
龍飛忽然輕吟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一折再折，他們終於來到了石級的盡頭，三個人都沐在碧綠色的光芒中。
也許是因為密室深入水裏，也許是因為密室太空。
公孫白亦自嘆息，道：「不是我不相信姑娘你，問題在今天早上醒來，我真的聽到鐵鏈曳地之聲。」
翡翠斬釘截鐵的應道：「是！」
龍飛忽然問：「這住的不都是天人？」
一頓又說道：「即使有，也不會有人進來。」
公孫白道：「這個時候竟然下著這種細雨，實在有些奇怪。」
龍飛道：「不錯，不錯。」
龍飛道：「好像是女孩子寫的字。」
「一萬歲？」龍飛吃驚的望著翡翠。
龍飛道：「我卻希望自己並不是。」
公孫白一再問，翡翠到底那裏去了？
公孫白脫口道：「真的？」
龍飛目送翡翠消失在迷朦煙雨之中，那種若有所失的感覺陡然又襲上心頭，不由自主的一聲嘆息。
龍飛忽然又問翡翠道：「人死而為鬼，水晶的精靈形神俱滅，又將會變成什麼？」
龍飛目注公孫白，道：「所以你縱然不怕水晶人死後變成怎樣的難看，也沒有用的。」
——「杜殺？」
公孫白追問：「為什麼？」
這座小樓若是真的沒有，心念一轉再轉，腦海突然浮現出一個字，一樣東西——難道這座小樓中有鬼？
以龍飛目光的銳利，這一次一樣也看不出翡翠是如何將暗門關起來。
——難道在水裏真的能夠建築一個密室？
翡翠道：「因為很多人言之鑿鑿，你卻是從未見過。」
龍飛忽然生出森寒的感覺。
龍飛插口道：「你們莫非在說那個水晶人？」
轉念之間，龍飛不由苦笑。
翡翠冷笑。
翡翠道：「傢具大都是紫檀木造成的。」
龍飛道：「她動了真情？」
龍飛道：「結果她形神俱滅？」
翡翠淡然一笑，道：「也許是你的錯覺。」
那把銅鎖的灰塵上立時出現了幾個指印，毫無疑問，的確已很久沒有開啟。
她笑得有些勉強。
小樓中的陳設，非常精緻。
公孫白接問道：「ｍ.ｈｅｔuboｏk.coｍ•coｍ這是事實。」
翡翠目光轉落在公孫白的面上，道：「這是無可避免的事情。」
翡翠幽怨的望了龍飛一眼，轉身舉步，向院外走去。
翡翠笑笑道：「我雖然也是天人，在塵世，也一樣有腳印留下來，與凡人無異。」
翡翠頷首。
公孫白對著那道血痕再呆片刻，才舉起腳步，雙眉緊鎖在一起。
然後他學步，走進迷濛煙雨之中，心頭仍然是茫然若有所失。
龍飛點頭道：「我知道你說的是什麼。」
龍飛道：「你是說，她真的是水晶的精靈。」
翡翠即時道：「你的心意我是明白的。」
公孫白道：「龍兄相信所謂幽靈的存在？」
公孫白道：「然則湖底那個密室……」
翡翠沒有回答。
公孫白一笑。
翡翠目光一轉，道：「血！」
龍飛也一樣昏頭昏腦得很。
龍飛點頭。
翡翠道：「這座小樓也只有這道門戶。」
公孫白嘆了一口氣，道：「看來那真的是我的錯覺。」
龍飛看不見，也看不見翡翠的動作，不知道翡翠將那道暗門怎樣開啟。
公孫白道：「又有何妨？」
龍飛道：「就是她寫的。」
公孫白所以已同意龍飛的說話，卻問道：「那個密室可是在什麼地方？」
公孫白道：「你是說她已經死了？」
翡翠冷然頷首道：「至於她是否會告訴你，卻要看她的心情，與及她是否願意洩露的了。」
龍飛公孫白亦步亦趨，他們都顯得非常詫異。
在那面石壁之上，一道暗赤色的線條從離地三尺之處弧形直上，幾達密室的頂壁。
翡翠接說道：「那個名匠當時曾經告誡她，千萬不要動真情，否則難免會形神俱滅——」
翡翠頷首。
若是有人在這座小樓之內走動，那個人若非神仙，應該就是幽靈了。
翡翠道：「不錯。」
那扇屏風非常精緻，上面畫著一輪孤月，還寫有一首詩。
翡翠冷冷道：「這是一個秘密，你若是一定要知道可以去問一個人。」
就連他也覺得奇怪。
煙雨黃昏。
可是在他們眼前，卻看不見水光。
——「只有她才能夠答覆你！」說完這句話，翡翠轉身舉步，向石級那邊走去。
翡翠道：「你難道沒有發覺石室的地下也積滿灰塵，我們走過的地方，都留下腳印？」
宮殿整天都裹在一種神秘的氣氛內，龍飛公孫白都有這種感覺，也知道絕非因為那綿延不絕的煙雨關係。
她嘆息又道：「她本來已經穩記在心的了，可惜到最後仍然不免厄運。htｔｐs://ｗｗｗ•hｅtｕbooｋ•cｏｍ•ｃom」
他說得非常肯定。
說話中顯然另有說話，龍飛聽得出，奇怪的望著翡翠。
公孫白嘆息道：「鬼呢？」
龍飛鼻翅一皺，道：「好重的檀木香味。」
公孫白聽入耳裏，奇怪的問道：「龍兄在嘆息什麼？」
公孫白道：「不錯不錯。」
龍飛追問：「何以……」
翡翠道：「她事實不是。」
他們也就藉夜明珠的光芒來看清楚眼前的景物。
龍飛公孫白相互望了一眼，兩人的眼瞳中都充滿了疑惑。
公孫白沒有應聲。
翡翠亦自一笑，舉步走了進去。
也許是受了這個環境的影響。
待龍飛公孫白二人從石級土來，她立即將密室那道暗門關閉，動作是那麼迅速。
翡翠無論他怎樣看，也不像在說謊。
公孫白竟然點頭。
翡翠的目光這時候忽然落在龍飛的面上，苦笑道：「我知道你在想什麼。」
公孫白脫口問道：「這座密室有沒有第二個進出口？」
龍飛再問：「天人之血？」
翡翠接道：「神不是一般人所能夠看見的。」
龍飛道：「不用了。」
龍飛道：「有多老？」
甚至連一格窗花，一張坐椅的型式，的佈置，都可以看得出匠心獨運。
龍飛數了一口氣，這種事，他實在難以相信，卻又不能不相信。
翡翠道：「在這裏。」移步走到一扇屏風的面前。
公孫白道：「她……可是……」
在石級的兩旁，每隔幾尺，就嵌著一顆夜明珠。
公孫白方待回答，翡翠已說道：「公孫公子很想念一個人，那個人卻已經不存在。」
翡翠道：「你真的已明白了？」
龍飛聽說大感奇怪。
翡翠道：「死亡。」
他一向雖然不能夠肯定，卻也不相信鬼神的存在，可是他現在竟然生出這個念頭。
公孫白若有所思，沉默了下去。
這一天，他們大部份時間都是走在一起，繞著宮殿也不知走了多少遍，都全無任何發現，也沒有再看見翡翠。
龍飛卻以為還有第三個原因。
翡翠道：「因為到現在為止，你還沒有見過那所謂鬼神。」
龍飛一怔，道：「我本來不相信鬼神的存在的。」
翡翠道：「介乎神與人之間，終究還是人。」
龍飛道：「哦？」
翡翠道：「那塊水晶才只有一尺高下，所以刻出來的她原只有七寸長短，因為那個名匠賦予她生命！才得以變成常人一樣，但終究，只是塊水晶而已。」
龍飛忽然道：「那些字以我看，似乎是用血寫的。」
翡翠道：「因為那最低限度，就沒有這麼煩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