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骷髏殺手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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寶珠歸趙 破鏡難圓

寶珠歸趙 破鏡難圓

這句話出口,那幅華陀的畫像就給他撕了下來,他曲肘往畫像後面的牆壁一撞,立即就撞出了一道暗門!他連隨一聲冷笑,閃身竄入了暗門之內。赤燕霞看的真切,大喝一聲:「那裏走!」怪鳥一樣凌空撲過去。沈勝衣身形同時展動。兩人幾乎不分先後落在那幅牆壁之前。暗門卻已然關上。赤燕霞當然認出了暗門的位置,猛一掌擊落。「蓬」,一聲巨響,那道暗門並沒有應掌打開來!赤燕霞咬牙切齒,力貫掌指,開聲吐氣,「開!」又一掌擊下。又是「蓬」那道暗門仍紋風不動。沈勝衣道:「我們聯手用桌子撞開它。」赤燕霞道:「也好。」兩人一齊倒退,退到那張八仙桌旁,赤燕霞趕快將赤仙娃的屍體抱到一張椅子上,俯身抄住了一條桌腿。沈勝衣也自俯身握住了一條桌腿。一聲叱喝,那張八仙桌子,被兩人平胸舉了起來。兩人旋即一翻腕,以桌面向著那道牆壁,又一聲吆喝,連人帶桌子向那幅牆壁撞去。這一撞當真驚天動地!「轟隆」的一聲,老大的一幅牆壁塌了下去,那張桌子亦四分五裂。暗門亦倒塌,一條暗黑的甬道出現在兩人面前。赤燕霞拔劍挽了一個劍花,第一個衝了入去。
赤燕霞一聲:「好!」舉步又放下,道:「還有一件事我不明白。」郭藥道:「你儘可以問明白。」赤燕霞道:「出現在莊門外的那具骷髏你知否又是怎麼一回事?」郭藥道:「那是烏鴉送來的!」赤燕霞恍然道:「原來只是這樣。」沈勝衣插口問道:「烏鴉何以將骷髏放在莊門之外?」郭藥道:「昨夜他已經發覺調錯棺材,已經到這裏走了一趟,恰巧看見我設置那個彈簧的一切行動,當時他非常奇怪,在我離開之後,他在這裏搜索了一遍,可是並沒有找到那批珠寶,知道是我將之藏起來,到今天下午,聽到了骷髏殺人這件事,他終於明白昨夜看到的一切,所以他將骷髏送回來,使我骷髏殺人這個計劃更加完整。」沈勝衣道:「為什麼他這樣來幫助你?」郭藥道:「只為了得回那批珠寶。」沈勝衣道:「聽你這樣說,你已經跟他見過面,談判過的了?」郭藥道:「在你們趕赴莊外之時,他就偷進藥樓來找我。」沈勝衣道:「你們談成怎樣?」郭藥道:「我拒絕將珠寶交出,結果打起來。」沈勝衣道:「勝負如何?」郭藥道:「我不是他的對手。」沈勝衣道:「他將你制服了?」郭藥道:「沒有這麼容易,我一發覺打他不過,我就走出竹林之外,當時,正有幾個師兄弟經過那附近,奔向莊門那方,都被我叫住了。」
他將活壁這一關,郭藥卻插翼難飛!郭藥瞪著那道活壁,幾乎沒有吐血,他木然站立在那裡,沒有說話,沒有動作。赤燕霞沈勝衣也沒有說話,沒有動作。整個石室靜了下來。死靜!也不知過了多久,郭藥才緩緩轉過身子。他握劍的右手,青筋怒突。赤燕霞瞪著握劍的右手,終於開口道:「你還想抵抗?」郭藥淡笑道:「我是一個聰明人。」赤燕霞沒有否認。郭藥接道:「聰明人絕不會做沒有用的事清。」赤燕霞瞪著他,忽然道:「好,你自己了斷!」郭藥緩緩跪下,向赤燕霞叩了一個響頭,說道:「無論如何,我都多謝你對我多年的教導!」赤燕霞混身都不由自主的顫抖起來。郭藥再一聲多謝,長身暴起,「嗤」一聲鮮血怒激,掌中軟劍筆直插入了自己的心胸。然後又倒下,浴血倒下。
沈勝衣回顧赤燕霞,道:「事情真相就是這樣!」赤燕霞鐵青著臉,說道:「我已聽得很清楚。」他緩緩站起身子,目注郭藥忽然問道:「那批珠寶呢?」郭藥道:「你想取回來交還鎮遠鏢局?」赤燕霞道:「不錯。」郭藥道:「你這個人,實在正直得可愛極了。」赤燕霞悶哼一聲。郭藥接道:「我一向敬重你,但非常奇怪,怎麼你的女兒完全不是你這種性格?」赤燕霞也不知應該怎樣說。郭藥又道:「否則又怎會發生這種事?」赤燕霞輕叱一聲,道:「少廢話,珠寶在那裏?」郭藥道:「我死後,你一定會找到那批珠寶,可是我不死,這批珠寶就一定找不到。」赤燕霞一怔道:「這是什麼意思?」郭藥道:「如果我不死,我一定會帶走那批珠寶的!」赤燕霞沉聲道:「這件事錯的雖然是仙娃朱庭玉,可是你這樣殺人,也同樣該死!」郭藥道:「殺人償命,這個道理我早就知道。」赤燕霞道:「好像你心機這樣深,手段這樣毒的人,留在這世間,始終是一個禍患!」郭藥冷聲道:「不必多說,我沒有向你乞命。」
郭藥只氣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他實在想不到一番心血安排,竟壞在這個烏鴉手上。石室外一條小徑直通鎮外大道,只要將暗壁旋開,驅車衝出去,他就可以遠走高飛。現在卻有車無馬,而且烏鴉還擋著唯一的去路。也就在這下,驚天動地的「轟隆」一聲巨震突然從後面傳來了。郭藥知道赤燕霞沈勝衣兩人已經將暗門撞開。由那道暗門到這個石室,不過二三丈的距離。他面色一變,軟劍出鞘,疾向烏鴉那邊衝過去。烏鴉一劍截住,道:「將m•hetubook.com.com珠寶交出,我放你一條生路,立即替你將馬車裝好。」郭藥道:「現在我還要馬車何用?」烏鴉道:「哦?」郭藥道:「我沒有時間跟你多說廢話,快滾開!」烏鴉只當作沒有聽到,仍擋在那裏,笑問道:「珠寶在那裏?」郭藥怪叫一聲,突然飛身躍上車頂,奮力一拳擊下。「轟」一聲,車頂被他擊破了一個大洞。石室中立時閃起一片珠光寶氣!
不知是藥物真的生效,還是因為郭藥的說話影響,在他們的眼中,燈光下赤仙娃的屍體彷彿微微的一動。到他們聚精會神望去,屍體顯然又全無反應。郭藥即時道:「也許她身體衰弱,我們將真力迫入她的體內,且看能否起多少作用?」他話說未完,沈勝衣的一隻右手已按著赤仙娃的眉心。觸手冷冰,他不由的打了一個寒噤。赤燕霞雙手同時一落,急脫去赤仙娃腳上穿著的鞋子,雙掌同時抵住了亦仙娃雙足的足心。朱庭玉雙掌不覺亦壓在赤仙娃左手的手心之上。郭藥的雙掌亦向赤仙娃的右手按下。他的雙掌還未按實,突然往上一翻!嗤嗤嗤嗤的,立時破空聲響,四道寒芒突然從他的大袖之內飛出,飛擊朱庭玉的心胸咽喉!四支袖箭!
沈勝衣道:「兇手也就是那個做丈夫的,他也是一個潔癖的人,新婚之夜發覺新娘已並不是原璧,自覺無顏活下去,於是用一支暗藏利刃的鐵簫刺殺新娘,再自殺,臨死前也的確是將兇器從窗紙破洞拋出去。」赤燕霞道:「何以遍尋不到?」沈勝衣道:「因為那支簫刃一出窗洞,就飛了上天。」赤燕霞道:「哦?」沈勝衣道:「窗外是一片竹林,他預先用繩子將簫刃與一株竹樹梢相連起來,再將那株竹樹扳下,穿窗繫在房內的窗下,殺人再自殺之後,他將手鬆開,那株竹樹便彈了起來,蕭刃也就隨著彈上了半空,落在竹梢之上。」赤燕霞恍然大悟,道:「難怪在地下遍尋不獲。」沈勝衣轉回話題,道:「想起這件事,我便留心窗外的竹樹,結果我發現其中的一株竹樹的樹梢之上繫著一條青綠色的繩子。」赤燕霞又「哦」一聲,郭藥卻無動於中。沈勝衣接道:「其後我曾經躍上竹梢。」赤燕霞道:「又有什麼發現?」沈勝衣道:「那條青綠色的繩子一端繫著一個彈簧。」赤燕霞道:「彈簧?」沈勝衣道:「事情我這就明白了……」赤燕霞道:「那具骷髏並沒有復活,不是撲出來,只是那個彈簧將他彈出去。」
他的目光不覺落在放在桌子上的赤仙娃的屍體上,神情一慘,說道:「想不到,赤師妹真的死了。」赤燕霞道:「你很傷心?」朱庭玉無言點頭。赤燕霞道:「我也傷心得很,而且痛心得很。」朱庭玉垂下頭。赤燕霞接道:「你與她的事,我全都知道了。」朱庭玉啞聲道:「是什麼事?」赤燕霞冷笑道:「你倒也懂得裝模作樣,不過即使你怎樣狡辯也沒用,仙娃一復活,事情還是有一個明白!」朱庭玉霍地抬頭,失聲道:「她復活?」赤燕霞還未答話,郭藥那邊突然以指按唇,道:「禁聲!」赤燕霞一怔,還是忍不住問道:「是不是藥力開始發出作用?」他的語聲卻已放得很低。郭藥輕聲道:「她開始動了!」赤燕霞朱庭玉不由盯穩了赤仙娃的屍體,沈勝衣也不例外。
幾乎同時,又是轟的一聲,石室連接甬道的那道暗門突然碎裂塌下。這道暗門並沒有藥樓那邊的那道堅厚,赤燕霞一掌就將它震碎了。赤燕霞連隨仗劍跨進石室,後面跟著沈勝衣,亦兩步跨了進來。郭藥同時從馬車的車頂躍下,瞪著烏鴉狂笑道:「珠寶就放在車廂夾層之中,只不知你現在是否還有時間將它們拿走!」烏鴉已看見了那片珠光寶氣,他幾乎沒有捶胸痛哭。好像他這種老手,竟不會砍開車頂搜查一遍,說出來只有惹人笑話。不過這也怪不得他。他一心想著以那輛馬車要脅郭藥將珠寶交出來,腦筋自然就沒有平日那麼靈活。現在珠寶雖近在咫尺,也真的沒有時間拿了。他知道自己的身形就算怎樣快,也快不過沈勝衣赤燕霞的兩支劍。所以他舉步,又放下。
赤燕霞道:「你若是他,在殺死仙娃之後,又如何?」沈勝衣道:「既然殺得仙娃就絕不放過朱庭玉,跟著必然設辦法看如何將朱庭玉也殺掉。」赤燕霞連聲道:「不錯不錯。」沈勝衣道:「是以朱庭玉一現身,我立即打醒十二分精神,準備隨時出手相救。」他嘆了一口氣,道:「我已經很小心郭藥的那雙手的了。」郭藥那邊接道:「所以我的袖箭一射出就給你的劍擊落!」沈勝衣轉顧郭藥,道:「卻意料不到用手之外你還用腳,早已在桌子底下安排了一支鐵槍。」郭藥道:「你只是一個人,不是一個神,傳說中,只有鬼神才能夠預知未來。」沈勝衣微喟道:「其實我應該一開始就阻止朱庭玉接近你才是。」郭藥道:「這可以叫做生死有命!」沈勝衣只有嘆氣。
赤燕霞的目光這下子亦已落在烏鴉的面上,突喝道:「你就是烏鴉?」烏鴉和*圖*書脫口應道:「正是!高姓大名?」赤燕霞道:「姓赤,名燕霞。」烏鴉轉顧沈勝衣,道:「這位想必就是沈勝衣沈大俠了?」沈勝衣道:「你沒有認錯人。」烏鴉居然還笑得出來,道:「幸會!」沈勝衣道:「你還想拿回那批珠寶?」烏鴉嘆息道:「不想了。」他並非白癡,只有白癡現在才還想拿回那批珠寶。沈勝衣又問道:「我們將那批珠寶送還鎮遠鏢局,你是否同意?」烏鴉立即道:「我同意之極。」沈勝衣道:「很好。」烏鴉嘆了一口氣,道:「現在我大概可以走了。」赤燕霞喝道:「慢!」烏鴉吃驚道:「赤大爺還有甚麼吩咐?」赤燕霞道:「對付盜賊,我向來有一個規矩!」烏鴉囁嚅著道:「什麼規矩?」赤燕霞道:「初犯斬他左手,再犯再斬右手!」烏鴉一雙手連忙縮在身後,身子同時縮在活壁後。那道活壁旋即關上。馬蹄聲即響起。烏鴉實在就非走不可,以他的案底,按照赤燕霞的規矩,豈非要斬成肉碎?他當然不想被赤燕霞斬成肉碎。室外有馬,而且有一道活壁阻隔,他應該可以逃過這個大難!
赤燕霞旁邊突然道:「有一點我仍然不明白。」郭藥道:「那一點?」赤燕霞道:「你用什麼騙得仙娃到來打開那副棺材?」郭藥道:「珠寶!」沈勝衣道:「鎮遠鏢局保的那批珠寶?」郭藥道:「你也知道了?」沈勝衣道:「只是推測。」赤燕霞忍不住問道:「你怎麼會這樣推測的?」沈勝衣道:「我不是說過在檢查骷髏,棺材之後發現了兩點可疑之處?」赤燕霞道:「你已說了一點,還有的一點是什麼?」沈勝衣道:「那副空的棺材並不像曾載過屍體。」赤燕霞道:「哦?」沈勝衣道:「棺材中並沒有屍臭,卻散發著高貴的檀香味,貴重的珠寶大都是盛在高貴的檀香盒內,是以在見過張成莫根之後,我已經心中有數。」赤燕霞道:「難怪你當時那樣說,又問我仙娃是否喜歡珠寶?」沈勝衣轉對郭藥道:「仙娃的兩個弱點想不到你都很清楚,而且能夠充份利用!」郭藥道:「莫忘了我是她的丈夫。」沈勝衣道:「一個能夠這樣瞭解妻子的丈夫應該是一個好丈夫。」郭藥道:「我本來就是一個好丈夫,只可惜娶到的並不是一個好妻子。」他面容一黯,道:「若換了別人,也許能夠容忍她,或者勸導她改過,只可惜我是一個氣量非常狹隘的人。」
赤燕霞不由一閉眼睛。到他的眼睛再張開的時候,他竟像已老了十年。沈勝衣感覺得到赤燕霞心中的悲哀,嘆息道:「他本來是一個有為的青年。」赤燕霞慘笑道:「而且人很聰明。」沈勝衣道:「對著這件事我也不知道應該怎樣說。」赤燕霞道:「我又何嘗不是。」沈勝衣道:「不過,這件事現在到底已結束,也不必再放在心上。」赤燕霞突然問道:「這個時候你以為我最好就怎樣?」沈勝衣:「喝酒。」赤燕霞大笑道:「不錯,喝酒。」他笑得並不開心。不過一個人還能夠笑,就還有生氣。所以他笑得雖然淒涼,沈勝衣反而放心。一醉解千愁,他現在無疑最好就是喝酒。只不知酒醒之後又如何?
這一擊實在出人意料!相距又是這麼近,這一擊應該萬無一失的了,但竟然失手!那瞬之間,一道劍光突然如電般從旁飛來,截住了那四支袖箭!叮叮叮叮的四聲,那四支袖箭竟然間不容髮的被旁來這一劍擊落桌面。是沈勝衣的劍!沈勝衣的左手劍無疑迅速,可是他怎能夠及時拔劍擊下那四支袖箭?莫非他早已知道郭藥有此一著?又怎會知道?叮叮的劍擊暗器聲中,朱庭玉突然一聲慘叫!是慘叫不是驚呼!郭藥袖中射出的袖箭只是四支,已盡被沈勝衣的劍擊落,並沒有射在他心胸咽喉之上,他為什麼還慘叫?沈勝衣不由長身望去。一瞥之下,他當場變了面色!桌底下赫然出現了一支鐵槍。那支鐵槍從桌底下伸出,刺入了朱庭玉的臍下,刺穿了朱庭玉的身子,竟然連他靠著的椅背也穿透。這一槍之力不算小的了。一槍正中要害。朱庭玉半身向前一栽,當場氣絕!沈勝衣握劍左手青筋蚯蚓般根根怒起,目光一轉,怒視郭藥。他實在想不到郭藥除了那支袖箭之外,還在桌底下暗藏了一支鐵槍。郭藥並沒有迴避沈勝衣冷峻的目光,面露笑容。冷笑!眼瞳中卻盡是狠毒之色。赤燕霞這時候亦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整個人木頭一樣怔在那裏。事情實在出他意料之外!
沈勝衣插口問道:「你什麼時候知道他們的事?」郭藥道:「四個月之前。」沈勝衣道:「何以等到現在,你才採取行動?」郭藥道:「朱庭玉的武功你是不知道在我之上!」沈勝衣道:「你可以用袖箭暗算。」郭藥道:「可惜他不肯讓我接近,看見我便遠遠躲開。」沈勝衣道:「這大概是因為自知對你不起,心中有愧,所以就不敢面對你。」郭藥道:「或者他以為我已經知道那件事,恐怕我突下殺手。」沈勝衣道:「他無疑也是一個聰明人。」郭藥道:「他既然有所防備,我要暗算他,成功的希望實在不大,一擊不中的話和*圖*書,以後要報復就更加困難了。」沈勝衣道:「所以你寧可另外想辦法,等到現在。」郭藥道:「這之前我已經想過很多辦法的了。」沈勝衣道:「全都不行?」郭藥搖頭道:「如果只是殺朱庭玉一個人,最少有三個辦法是可行的。」沈勝衣道:「何以你不實行?」郭藥說道:「因為,那三個辦法對我都很危險,一擊不能致命,必然就是同歸於盡的局面。」沈勝衣道:「你是怕死?」郭藥:「千古艱難唯一死。」他淡笑接道:「何況我的心願並不是只殺朱庭玉一個人。」
沈勝衣道:「不錯,棺蓋一開,彈簧就將骷髏彈出來,彎入窗內的那棵樹下彈了回去,繫在竹梢的繩同時將彈簧從棺材中拉出窗外,飛上竹林的林梢,棺材與及窗櫺上刮花了的痕跡,也就是那個彈簧撞出來的。」赤燕霞連連點頭。沈勝衣接道:「骷髏所以能從棺材中撲出來的原因雖然未清楚,裝置那個彈簧的人是那一個我卻不能夠立即肯定,不過也不是全無線索可尋。」他一頓又道:「照道理,那個人應該有足夠的時間拆掉這些裝置的,為什麼不拆?」赤燕霞脫口道:「為什麼?」沈勝衣道:「最合理的推測,當然就是為了替自己製造不在場的證據,好得向人交代,他要向誰交代?」赤燕霞道:「是了,向誰?」沈勝衣道:「他殺的是郭藥的妻子,赤兄的女兒,給自己製造不在現場的證據,當然就是誰對郭藥與及赤兄你交代。」赤燕霞道:「不錯。」沈勝衣道:「郭藥事發前一個人在大堂等候赤兄之後,除了那些下人之外,到事發之時,所接觸的也就只是他郭藥一人,這赤兄你說,安排那些裝置的人,是那一個嫌疑重要?」赤燕霞衝口而出道:「郭藥!」
良久——沈勝衣突然開口一聲:「好!」郭藥冷笑道:「我費盡心思想出來的計劃,當然好!」沈勝衣道:「你知道我已在懷疑你?防備你?」郭藥道:「檢查棺材後,我見你留意那些竹樹,便已經知道。」沈勝衣道:「可是在我到來之前,你已經安排好一切。」郭藥冷冷一笑,說道:「我是一個很小心的人。」沈勝衣道:「現在我已經知道了。」郭藥道:「一擊不中,便沒有再出手的機會,我準備兩樣致命的武器也不為過。」沈勝衣道:「其實就只是那一支鐵槍已經足夠,你是用腳將槍踢前?」郭藥道:「是用腳。」沈勝衣道:「在伸腳不及的地方,以腳置人於死地,的確出人意料。」郭藥道:「在兩大高手之間,如果辦法不出人意料,又焉能成功殺人?」沈勝衣道:「你在那一踢是必已花了不少時間。」郭藥道:「為了使那一踢能夠準確的踢在槍尾之上,事前我已反覆練習了三百多次,踢斷了三支鐵槍,弄壞了四張椅子。」他冷笑接道:「我這個人從來不做沒有把握的事情。」沈勝衣無言。
赤燕霞道:「方纔你離開藥樓原來是這個原因。」郭藥道:「正是。」沈勝衣道:「烏鴉沒有追出?」郭藥道:「他不敢,因為他到底是一個賊!」沈勝衣道:「我們來藥樓,卻沒有遇上賊!」郭藥道:「見你們回來,他怎敢還不趕快開溜。」沈勝衣道:「他日後一定會再來找你。」郭藥道:「目前我尚且不知如何,管得日後那許多?」沈勝衣忽然道:「現在卻輪到我有一件事不明白了。」郭藥道:「你又有什麼不明白?」沈勝衣道:「你絕對不是我們的對手。」郭藥道:「絕對不是,否則我何必詭計殺人?」沈勝衣道:「怎麼在我們面前,現在你仍然如此鎮定?」郭藥道:「我已將生死置於度外,如何不鎮定。」沈勝衣道:「你不是說,千古艱難唯一死嗎?」郭藥道:「我卻沒有說自己必死。」赤燕霞冷笑道:「走投無路,我就不相信你還有辦法逃出生天。」郭藥道:「誰說我走投無路?」
沈勝衣道:「你可以先殺赤仙娃。」郭藥道:「可惜這也不容易。」沈勝衣道:「難道連殺死赤仙娃的信心你也沒有?」郭藥道:「也沒有。」他抬頭望了一眼,道:「你應該知道她是一個暗器高手。」沈勝衣點頭,他還沒有忘記赤仙娃死之前,驚慌之下仍能夠將撲向她的那具骷髏用暗器打成刺蝟一樣。郭藥接道:「我未必能夠避開她臨死之前的暗器反擊,何況在殺死她之後,我必須盡快擊殺朱庭玉。」沈勝衣道:「不錯。」郭藥道:「我縱然不惜與他同歸於盡,在那麼短促的時間之內,不難有兼顧不到的地方,如果被他發現了我的企圖,我就會飲恨黃泉的了。」沈勝衣道:「是以你只有就暫時忍耐。」郭藥道:「這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但想到成功後的那份快樂,日子總算還好過。」沈勝衣道:「也虧你想出這計劃。」
赤燕霞目光一閃,道:「你的那一切,卻是早已安排妥當。」郭藥道:「因為,我早已知道他與仙娃的事。」他推椅而起,道:「我並非一個呆子,方信他們都已知道了,身為丈夫的這個我又怎會全不知情。」一面說他一面踱向那幅華陀畫像。他停在畫像之前,手按畫像,緩緩的轉過來,道:「學醫的人,很多有一種和-圖-書潔癖,我是其中的一個。」赤燕霞沈勝衣瞪著他,聽他說下去。郭藥接道:「知道了這件事之後,一看見仙娃的身子,我便想作嘔。」他冷笑又道:「一個女人同時有多過一個男人,簡直就像是一個眾人尿壺,這個譬喻我相信你們都會明白。」沈勝衣赤燕霞不由的點頭。郭藥道:「有些人也許不會在乎,甚至根本就沒有骯髒的觀念,但我不是。」赤燕霞,道:「你為何不告訴我?」郭藥道:「因為我知道告訴你,根本不能令我心滿意足!」他不等赤燕霞開口,又接上說話道:「仙娃是你最疼愛的女兒,縱然她做錯了事,你也一定不會怎樣處罰她,至於朱庭玉,正如你所說,罪無可恕,情有可原,你大不了廢去他的武功,逐出門牆。」赤燕霞道:「這懲罰對他已經足夠。」郭藥道:「在你是的。」赤燕霞道:「你要怎樣才心滿意足?」郭藥道:「不殺他們兩人,難消我心頭之恨!」
(全書完)
夜已深。藥樓內不久又回復一片寂靜。赤燕霞喝走了門下弟子,只留下朱庭玉。整座藥樓就只得他,沈勝衣,郭藥,朱庭玉四人。再還有就是赤仙娃。到現在赤仙娃仍然是一個死人。郭藥又坐回原處,他一直都是面門坐著,在他身後不遠就是那幅華陀的畫像。遠離燈光的關係,華陀的畫像黯然無光。他現在也似乎已被郭藥的光芒掩蓋。無疑他是一代名醫,藥到回春,甚至膽敢劈開人的腦袋來治頭風,可是還沒有郭藥的那種生死人,肉白骨的本領。赤燕霞沈勝衣亦坐下。他們一直是坐在郭藥的左右,那是郭藥給他們安排的座位。郭藥雖然沒有限定他們一定要坐在原來的座位,可是一種習慣的驅使,他們還是坐回原處去。赤燕霞隨即把手一擺,說道:「朱公子請坐。」朱庭玉青著臉,道:「師傅…」赤燕霞輕聲叱道:「不要再叫我師傅!」朱庭玉道:「可是……」赤燕霞截道:「我們師徒的關係,到今日為止。」朱庭玉顫聲道:「這是為了甚麼?」赤燕霞冷笑道:「你自己應該明白。」朱庭玉道:「我……」郭藥道:「坐,坐下好說話。」朱庭玉無奈坐了下去,坐在郭藥的對面,也只有這張椅子剩下。
沈勝衣微喟道:「仙娃既然那麼喜歡珠寶,一定不肯將眼看可以據為己有,那麼可愛的一批珠寶白白送還給人家,她當然也知道要能夠將那批珠寶弄到手,藏起來不肯交出,她父親最後也一定會順從她,最多賠錢給物主,所以只要你給她機會進入藥樓,她必會偷進去打開那副棺材。」郭藥道:「我當然一定給她這個機會。」沈勝衣道:「於是在午飯後你就告訴她你出去莊前大堂等她父親回來,那無疑也就是暗示她好趁此機會偷入藥樓。」郭藥道:「我真的出去莊前大堂等候。」沈勝衣道:「你這也是給自己製造不在現場的證據。」郭藥道:「正是!」沈勝衣道:「仙娃也當然不會錯過你給她的那個機會,立即進來藥樓這裏。」他嘆息一聲接道:「誰知道你告訴她的那副棺材內裏放著的不是珠寶,是一具骷髏,棺材蓋一打開,彈簧將骷髏從棺中彈出來,向她迎面撲過去,她暗器阻擊無效,只當是骷髏復活,結果就給活活嚇死了!」郭藥道:「即使嚇不死,那一摔亦足以將她摔死!」沈勝衣道:「然後你繼續玩弄那一套『與天爭命』的把戲,有意的給我們安排了座位,在朱庭玉坐下之後,乘我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仙娃的屍體上之時,出其不意的將朱庭玉刺殺!」郭藥道:「不親殺此人,我死不瞑目!」
赤燕霞插口道:「到底什麼計劃?」沈勝衣道:「與天爭命!」赤燕霞一怔,道:「哦?」沈勝衣道:「人死不能復生,你之所謂研究出了一種可以起死回生的藥物,只是一個佈局!」赤燕霞道:「佈局?」沈勝衣道:「可是他一切都非常認真,加以他本來就是一個老實人,所以你們不覺完全都相信他的說話。」赤燕霞道:「事實不是?」沈勝衣點頭道:「他不過藉此進行殺人的計劃!」赤燕霞道:「到底是怎樣的?」沈勝衣道:「他先令你相信他真的已研究出一種能夠起死回生的藥物,然後你自然走去找幾具屍體回來,每一個人都有好奇心,換轉是我,也會好像你那樣做。」赤燕霞道:「屍體找來了又怎樣?」沈勝衣道:「他就將載著屍體的棺材,放在這藥樓的樓上,然後引赤仙娃到來將棺材打開。」他語聲一沉,道:「只要棺材蓋打開,屍體就會從棺材中撲出來。」赤燕霞道:「事實的確就是這樣。」沈勝衣道:「這卻不是他下的藥物發生了作用。」赤燕霞道:「哦?」沈勝衣道:「在檢查棺材的時候,我已經發現了兩點可疑之處。」
沈勝衣道:「結果你這份深切的瞭解變成了致命的武器!」郭藥道:「膽子好像她這樣小,心臟好像她這樣弱的人,那一嚇無疑是已足以令她魄散魂飛,心破膽裂。」沈勝衣道:「你最初的計劃也是利用珠寶引誘她打開棺材?」郭藥道:「也只有珠寶,才能夠令她https://www•hetubook.com.com這樣做。」他一笑接道:「我最初還擔心自己預備的幾件珠寶不能夠引起她的興趣,看見了烏鴉那一棺材的珠寶,才放心下來。」沈勝衣道:「鎮遠鏢局這一次保的本來就是一批價值連城的珠寶。」郭藥道:「這一點我也承認,我只是拿了其中的一串珍珠給仙娃她一看,已令她不能自已。」沈勝衣道:「當時你怎樣說?」郭藥道:「發現了那一棺材珠寶,再一想張成莫根倆人的說話,我便已知道是怎麼一回事,也就將自己的推測告訴仙娃。」沈勝衣道:「她知道之後想必會慫恿你將那批珠寶藏起來?」郭藥道:「不錯。」沈勝衣道:「你當然擺出一副正直的樣子,堅持不肯,而且說準備將珠寶呈交原來的主人,或者交給她父親處置。」郭藥道:「不錯。」沈勝衣道:「她看見沒有辦法說服你,一定會出言探聽那批珠寶放在什麼地方,你也就乘此機會,有意無意的透露珠寶在那副棺材之內。」郭藥拍手道:「你真是個聰明兒童!」
赤燕霞催促道:「快說。」沈勝衣道:「一是仙娃打開了的那副棺材的邊緣,有被硬物刮花的痕跡留下,在旁邊那扇打開了窗戶的窗櫺上竟發現類似的痕跡。」赤燕霞道:「這是暗示什麼?」沈勝衣道:「從那扇窗戶望出去,是無數竹樹,這使我想起了不久前遇上的一件鬼簫密室殺人怪事!」赤燕霞道:「這件事是怎樣的?」沈勝衣道:「一對新婚夫婦洞房之夜在一個緊閉的房間之內被人用利器亂刺身亡,房內卻沒有任何利器留下,門窗都在緊閉,只是一扇窗戶的窗紙穿了一個拳大的洞,那個做丈夫的一隻手從洞中穿出。」赤燕霞道:「那是他殺了人,將利器從窗紙的破洞擲出去……」沈勝衣道:「窗外一帶的地上卻也找不到任何利器。」赤燕霞道:「那麼兇手究竟是誰,如何能夠在密室內殺人,之後如何離開?」赤燕霞的好奇心並不比任何人小,現在他的好奇心來了。郭藥那邊也是在傾耳細聽。
甬道長三丈。郭藥腳步如飛,飛步走到甬道的盡頭,手一推,推開了甬道盡頭的暗門。一片燈光立時照在他臉上。暗門的後面是一個石室,石室的一側牆壁嵌著一盞油燈。燈光微弱。郭藥一步踩入燈光,踩入石室,反手將暗門關上。石室中赫然停著一輛馬車!只有車,沒有馬。郭藥目光及處,面色一變,驚呼失聲:「馬呢?」對著甬道暗門的那面牆壁,立時張開兩尺,一個人同時出現。烏鴉!郭藥面色一變再變。烏鴉即時笑道:「馬在室外。」郭藥脫口道:「你怎會走來這裏?」烏鴉說道:「方纔我退回竹林,忍不住又走進了藥樓內,我忽然發覺,昨夜忘記了搜查一個地方。」郭藥道:「是什麼地方?」烏鴉道:「也就是那幅華陀的畫像的後面,想不到竟然給我發現了一道暗門,結果我走來這裏了。」好像烏鴉這種老手,打開這道暗門,的確輕而易舉!他忽然嘆了一口氣,道:「可惜我搜遍整座石室,整輛馬車,仍然找不到那批珠寶,沒辦法,只好將拖車的兩匹馬解下來,先送出室外。」郭藥道:「為什麼你要這樣做?」烏鴉道:「你安排一輛馬車在這裏當然是為了必要時用之逃命,我將馬卸下;豈非正好拿來要脅你?」
赤燕霞那邊即時大叫起來,道:「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郭藥道:「你難道沒有看見,我殺了朱庭玉?」赤燕霞道:「為什麼你要殺他?」郭藥道:「他做了什麼事情,難道你已經完全忘記?」赤燕霞道:「這個我自會處置他。」郭藥道:「你準備廢去他的武功,將他逐出門牆!」赤燕霞道:「我是有這個打算,何以你知道?」郭藥道:「你說與他的師徒關係到今天為止之時,我已經推測得到。」赤燕霞道:「他雖然做出了這種事情,還未至於非死不可。」郭藥道:「哦?」赤燕霞道:「因為這件事主動的並不是他,所以他雖然罪無可恕,但情有可原。」他一頓接口道:「你的感受我當然也很明白。」郭藥道:「明白就好了,你不殺他,我殺他!」
沈勝衣道:「不錯,但問題又來了。」赤燕霞道:「什麼問題?」沈勝衣道:「動機!不過到方信出現,知道了赤仙娃與朱庭玉的秘密,這個問題,便迎刃而解了!」赤燕霞點頭。沈勝衣道:「那只是推測,在未有足夠證據證明之前,實在不便說出來。」赤燕霞道:「難怪你一直隱瞞著我。」沈勝衣道:「我卻已一直小心著他的一切舉動。」赤燕霞道:「他卻是始終擺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沈勝衣道:「學醫的人大都比較沉著。」赤燕霞道:「不錯。」沈勝衣道:「不過最沉著的兇手也不會在殺人的目的達到之後,仍然逗留在現場,久久不去,除非他還有第二個殺人的目標。」赤燕霞道:「也許他認為自己的殺人計劃已經毫無破綻,不可能被別人發現?」沈勝衣道:「如果他是一個聰明人,應該知道這個計劃仍然有破綻。」他一頓接道:「一個人能夠想出這個計劃,一定是一個聰明人,因此我懷疑他的計劃並非以殺死仙娃為結局,我也就以他自居,試擬下一步的計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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