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郝海倫是樹上成熟的水果，所以從現況看來輪到她開始變黃還早得很。
「什麼顏色？」
「那個人怎麼樣？」
「現在妳把我歸在另外一類裏？」
「不過，這個傢伙精得很，他很會狡辯──這是他照片，他──」
郝梅倫穿一套設計很別緻的衣服，臉是經過化妝的，男人很難猜到她的年齡，女人也許可以，但不保證不會猜錯。
「我能幫助你們什麼呢──喔，是不是又是那件偷窺狂的事？」
「顴骨？」
「因為被男人瞪著妳看？」
「想打倒警官個屁！」她怒聲道：「他坐在那裏──他再等一百年也不會動手，他要是碰到這個警官，他手早斷了，別告訴我這裏發生什麼了？我都看到，我親眼目睹的看到。」
當我重獲知覺的時候，我雙手銬在手銬裏，郝海倫氣翻了，機關槍一樣在說話。
「唐諾，你放心。」她說：「我馬上找我自己的律師──他是個好律師。」
「慢慢來，郝小姐。」宋警官撫慰地說：「妳不知道我們警察通常冒多大的危險，經驗一多，當一個警察像剛才那樣捉人的時候，他看得出這小子在動什麼念頭，這傢伙想打倒警官，自己──」
我說：「我自己是個藝術家，我們從他頭髮開始如何？」
「可以，」她說：「不過我目前急著有事辦，而且──」
善樓拉住我手銬：「走吧，小不點，你要開始旅行了。」
善樓拉著我向公寓門走去，海倫走向電話。
「一個大的闊頸厚背的人，盯著眼看我，和我調情還是看得起我的味道，粗聲粗氣的和我談偷窺狂看到我什麼東西了。」
「在哪裏？」宋警官問。
「有沒有概念，這個男人在外面多久了？」
我說：「讓我來畫一個樣子妳看看，我曾經研究過妳向警察的敘述，我來試試能不能重組一張面孔出來。」
「你照我說的畫和*圖*書，畫得非常像，像到我幾乎好像看了就會認識他似的，但是──我不知道，你是不是有一個特定的對象，要想暗示給我。
善樓看看我，從他眼中我看到沒有理由的瞎恨，他又想揍我。
「好，眼睛怎麼樣？帶眼鏡嗎？」
我說：「我只要咖啡，海倫，我來問妳，妳對那男人的臉，到底看得有多清楚？」
郝海倫說：「我是該辦我的事了，我要叫我的律師瞭解一下這件事，我要把他的事看成我自己的事，我要知道你們所謂好好問問他，是不是又要再來一次警察的野蠻行為，你再向他伸一隻小指，我們這裏鳳凰城保證展開有史以來最大的調查，叫你吃不完兜著走。」
她說：「喔，算了，你已經盯著眼看過了，你也許想調一下情，但不是『看得起我才如此』的味道，會偷偷的設計，看我反應，也是比較容易使我入彀的一種，現在，言歸正傳，你咖啡裏要不要加牛奶和糖。」
「我初看你的畫像，我認為這是張極好的畫像，現在，我越看越覺得這根本是那個男人坐著讓你畫的畫像，我相信有的是暗示出來的效果，我越看這張畫，就越向自己催眠認為就是這個人。」
「妳有沒有大叫？」
「是的，他什麼長相，我記得清清楚楚。」
宋警官看懂了他的意思，說道：「我們不要耽擱郝小姐辦她的事了，我們該把這傢伙帶回總局去好好問問。」
她蹙眉道：「這個時候怎麼會有人來呢？」又看看手錶：「我一定要去開店門了──對不起失陪一下，唐諾。」
「亂講。」善樓說：「這個人是在塞一些東西到妳腦子裏去，他才是真的偷窺的人，他到這裏來的目的就是給妳一大堆暗示，把妳弄迷糊，認為是另有其人，我們已經死死的證明是這個人了，我們已經有絕對不錯的指認，和圖書連動機都清楚了，這件事還牽到件謀殺案，我們也證明是他幹的。」
門鈴聲響起。
「我真抱歉妳會有這種看法。」宋警官說：「也許宓警官急躁了一點，他一個晚上沒好好睡覺在辦這件案子，賴唐諾這個傢伙又從來沒有合作過，使宓警官非常不好受。」
她嘆氣道：「我真不知道，怎麼會有你這種幸福的人，愛吃什麼都可以吃，但是肚子還可以不凸出來，你現在看看我，我──」她突然停止，大笑：「講也沒有用，你一定聽過不少人說過──你叫什麼名字？」
「他在拒捕。」善樓說，一拳打在我下巴上，把我頭撞向後面的牆上，整個房間變成一個走馬燈，我覺得自己被吸進黑暗的漩渦。
「妳認為我不會盯著眼看妳？」
「倒也不見得，不像，唐諾，不太容易形容，講也講不出，除非你是女人，也不會知道我的感覺。」
「他人就在哪裏？」宋警官看到她突然停住，追問道。
「哈囉，賴先生。」她說：「你和我想像中的人不一樣。」
我聽到善樓開始移動。
「有好幾張草稿。」她說：「他一面問我這個人樣子，一面修改草稿，這一堆都是，但這一張是完成後的樣子。」
「好吧，唐諾，我們可以做個朋友，我早上時間不多，你的問題可能不少，要快快的問，我是要趕上班的，跟我來。」
「眉毛太彎了，這個人眉毛直一點，嘴巴還不太像，畫的嘴角上翹，這個人要直一點。」
「浴袍？」
「別傻了，我被男人看過，但那是我自願的，這個男人是有目的的，淫邪的。」
我坐在外面看不到的廚房一角，聽到她走出去開門，聽到宓善樓的聲音說：「對不起夫人，我自己也不想在這個時候來打擾妳，容我自己介紹一下，我是洛杉磯警察總局的宓警官，這位是鳳凰城警局的宋警官，我和_圖_書們兩個要和你談一件事。」
她大笑著說：「別傻了，唐諾，你要看一個女人脫衣服，你不會站在窗外看。」
「他的體型大小，和我比起來如何？」
「鼻子呢？」
「淺顏色。但是明顯的是他的眉毛，他眉毛我沒有辦法形容得使人能瞭解，但是的確與眾不同。」
「別拿這一招來堵我。」她說：「我也許需要警方保護，但是我是納稅人，為了正義和公正，我一定要站起來講話的。」
我打岔說：「妳是說老實話嗎？當然不可能──不可能窗外站的是我吧，舉個例子來說。」
「不帶眼鏡。」
「老天！」郝海倫大叫道：「這不是那個偷窺狂，這是個私家偵探，他人就在──」
「是不知道。」我說。
「我們認為我們已經弄清楚了是那一個無聊男子幹的好事了。」他又說：「我們已經得到其他受害者確實的指認，假如再能得到妳的指認，本案就結束了，此後保證不會有其他女人受到妳上次受的那種騷擾了。
「我是說的事實，但是──」
郝海倫大叫道：「不要碰他！」
「他又沒犯法，他到這裏來是幫你們找偷窺狂的，他詳細請問我這個人的樣子，他幫我畫出了一個百分之百正確的臉型，一張我可以指認的臉。」
我畫了一個故意彎扭孫夢四的輪廓。
「謝謝，都要。」我說。
「完全正確。」宋警官說。
「別傻了。」她說：「我匆匆忙忙，我要出去吃晚飯，我急需淋個浴，我在房間裏一|絲|不|掛走來走去，進浴室的時候一|絲|不|掛，出來的時候也如此，但突然發現一張男人的臉瞪著我看，真是──真是倒胃口到極。」
「那個人轉身，我可以看到他跑幾步，然後消失在黑暗裏。」
她鑑賞地從頭到腳看我一遍，伸出她的手向我笑笑。
「這個男人是挫折感一類的嗎？」
「我可以絕對確信你不屬m.hetubook.com.com於我說的一類。」
「唐諾。」
「再看到他，妳會認得出來嗎？」
我聽到紙張窸窣聲。
「妳記得當初給警方什麼形容了嗎？」
「可能是為了通風好一點才如此設計的。」
「妳想像中是什麼樣人？」
我謙虛地說：「是妳形容得好，我只是照妳形容來畫。」
「原因當然為通風，但大多汽車旅館都會用高窗毛玻璃，或是浴室裏裝小到人爬不進來的毛玻璃窗，此外，在背面絕不會有大窗的。」
「我衝過去把窗帘拉下──你知道，這個旅館在設計上就大有缺點，房間是『Ｌ』形的，後面開一扇窗，多半的人一腳走出浴室才發現那面窗子，進去的時候很少會留意它的存在。」
「之後妳怎麼辦？」
「長長直直的鼻子。」
「這絕對是真的。」宓警官說：「這小子藏匿證據，現在又在把證據搞亂，他東竄西竄把每件東西移開該在的位置，使我們辦案無從下手，這件事也要算妳一份，小姐，不要以為妳沒有受他迷惑，至少他是一個漂亮男人，你肯把他放在家裏吃早飯，已經受他迷惑了。」
「沒有，一點概念也沒有，我想我是太不小心了，我一路開車，只想熱水洗個澡，我只是打開衣箱，拿些替換內衣，脫|光了，走到沐浴的地方去。」
宋警官說：「妳是後進來的。」
「他沒有迷惑我。」郝海倫說：「是我在迷惑他，而且我會永遠站在他那一邊。」
「喔，小姐，」宋警官說：「不必緊張，也犯不上為這個人做同黨。」
「我們事實上祗要佔妳一點點時間。」宓善樓自己走了進來。
「相當清楚，而且深刻在腦海裏。」
她說：「桌子上吐司麵包你自己動手，烤成什麼樣子也由你自己決定。沒有牛油，沒有蛋，我也不給你客氣。」
「眼睛離得太遠了。」她說。
「我當然認得出。」
「不過假如妳形容的和_圖_書是事實，妳怕什麼呢？」
她帶我進小廚房，廚房一角放有一張桌子，她坐在桌子一邊，我坐到她對面。
「我叫了。」她說：「我也急著抓點東西把自己遮起來，打電話報警。」
宋警官注意到我張開的眼睛，他冷冷地說：「警官，有人回來參加盛會了。」
「我姓賴，」我說。
「他是帶了帽子的。」
「當然，我沒有全部看到他，但是從他站在窗戶的情況和他後來逃走的情況，我會說這個人比你老，比你大；要高一點，寬一點，他──」
他們盡了全力衝進廚房，善樓在前，他伸手經過小桌子上面，一把抓起我領帶和領子，把我從椅子上拉起來，他說：「你這狗娘養的小雜種，你以為我們沒有辦法找到你？」
「怕？怕什麼？」
我重新畫一張，把兩隻眼睛放近一點。
「你們什麼都證明不了。」郝海倫說：「我要代他控告你們野蠻動粗。我──」
「我知道，你感受不到──一個女人身材很好的話，在合宜的情況下，她是願意炫耀一下給別人看看，但是，你走進一個應該有充分隱私的汽車旅館房間，突然看到黑暗的外面有一張男臉來偷看的話──」
另外一個聲音，我想是宋警官說：「我知道妳忙，郝小姐，但妳的幫助可能澄清一件刑案。」
「在──在廚房。」郝海倫說。
她是個泰然自若，姿態優美，老於世故的女人，全身擴散著女性的媚力和吸引力，是一種成熟的誘惑，和一般過了青春期的女人不同。
「高顴骨──現在有點像了，唐諾，像了──唐諾，你捉住了我講的神韻了，這幾乎就是他了，這是一張太好的畫像，唐諾，你的畫工好極了。」
「我不知道你們想幹什麼？我聽人說起過警察是野蠻的，這是我第一次見到警察攻擊一個沒有抵抗能力，也根本不想抵抗的人。
「唐諾，你畫太好了，我有一點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