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回
「只是如此。」
杜樂天雖然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剎那間已經自救不及，他已經感覺到壁虎劍上的寒氣，但同時，亦看見了沈勝衣拔劍飛擊！
「你以為我們這種人之間也有義氣？」
上官蕓道：「叔叔，一定的。」
上官無忌接道：「只不知岳丈大人是否忍心置這個女婿於死地！」
上官無忌身形一翻，接一劍，亦落下來，著地滾身，肘、肩、腰、膝、脛一齊用力，風車般在地上滾動！
千劍再千劍！
那柄劍原在鞘內，但剎那間便變了在他的手中，「叮」的正好迎住了刺來一劍！
上官無忌沒有動，等著劍刺來，因為他無論如何閃避，身形都在杜樂天劍勢籠罩之下！
杜樂天接一劍，最少還兩劍，他雖然老大一把年紀，劍勢卻更見老練！
他絕對相信沈勝衣那一劍，可是剎那間他的劍仍不免因心情影響，突然間一慢。
「你們是結拜兄弟。」
他整個身子亦出現了無數血口，一身白衣迅速被染紅！
壁虎的劍被撞飛，橫來那柄劍亦「叮噹」墮地！
上官無忌應聲道：「原該是這樣！」
杜樂天即時一聲暴喝：「要你命！」長劍乘隙直入，劍勢有如閃電奔雷！
說話間兩人已一連攻守了千劍，叮叮聲響個不絕，簡直就有如珠走玉盤！
上官無忌道：「哪一點？」
上官無忌道：「當然不會了，中原無敵，何嘗怕過別人？」
「蕓兒——」沈勝衣在石階下停步，手撫著上官蕓的頭。
沈勝衣也是用劍的高手，但現在亦不禁有不如的感覺，杜樂天劍法之高，的確是他生平僅見。
上官無忌道：「什麼事？」
「叮」一聲，一蓬火星在劍上迸開！
他一怔，嘶聲道：「老匹夫，你還不動手？」
「沒有這個必要。」
壁虎這時候應該在這附近，應該聽得很清楚，可是他並沒有回答。
是上官蕓的聲音，她一面惶恐之色，接呼道：「爹！」
幾乎同一時，上官無忌手中的斷劍亦脫手，被杜樂天挑上了半天！
一句話只是兩個字，他半身一仰，又倒下去。
杜樂天道：「憑你一人之力，絕非我的敵手，事已至此，你們何不兩個一齊一上來，這對你固然好，也省卻我一番氣力。」
上官無忌搖頭，道：「我並不是因此而挑戰你，只是在踏入這個莊院之後，我便不想再走出去！」
杜樂天劍勢未絕，只要再一劍，便可以將上官無忌刺殺於劍下，可是刺停在半空！
上官無忌大笑，劍勢越見急激！
上官無忌身形不停，凌空一滾，橫射過去！
上官無忌、壁虎身形一合，暴喝聲中，雙劍齊向前刺！
春寒仍料峭。和-圖-書
壁虎也就藏在這條柱子內，一直在等出擊機會。
杜樂天全都接下！
沈勝衣並不退縮，以快破快，人與劍剎那間亦合成一體！
上官無忌搖頭道：「我們雖然是那麼親的兄弟，性情並不一樣，這麼多年來，我也從未勉強過他，他也是那樣子。」
上官蕓哀呼衝前，她尚未衝到上官無忌已倒下！
沈勝衣道：「現在才說這句話，是不是太遲了。」
「不是為了楚碧桐？」
上官無忌一字字接道：「你滅我滿門，今日我也是，杜樂天，你有何感想？」
杜樂天盯著他，突然道：「你走！」
上官無忌道：「今日的廢話的確多了一些。」
現在機會總算降臨了，他把握機會，立即用內力將身前的木板震碎！
杜樂天面色鐵青。
這一劍非常突然，杜樂天卻並不太意外，更突然的劍他也不知接過多少的了，他的劍立即出鞘！
杜樂天鐵青著臉，道：「我只知道你這個人喪心病狂，是一個瘋子！」
劍已經快到上官無忌的咽喉，也就因為那一慢，上官無忌的劍已趕及，斷劍正好封住那一劍的刺殺！
他人在半空，接劍在手，大喝一聲劍再次飛刺！
杜樂天道：「你到底是一個很聰明的人。」
沈勝衣道：「若是如此，便該罷手！」
「他曾經救你一命？」
上官無忌道：「你這種人是永不會明白我的了。」
喝聲有如青天陡裂，疾走雷霆！
沈勝衣頷首道：「叔叔以後有時間一定會再來看妳。」
他霍地回頭，目注壁虎，道：「兄弟！」
杜樂天忽道：「你那個兄弟——壁虎呢？」
沈勝衣道：「其他的人？」
沈勝衣劍勢不停，突然道：「剎柳伯威的是你！」
上官無忌沉臉道：「我只是為了蕓兒設想！」
杜樂天冷笑道：「倒要看他躲到什麼時候。」
他處心積慮，一切已安排妥當，萬無一失，那知道就失敗在沈勝衣的一劍飛擊之下。
沈勝衣道：「其實我說與不說都是一樣。」
壁虎怒形於色，嘶聲大吼，連攻三十六劍，身形陡退，劍脫手，拽著鏈子飛射沈勝衣胸膛！
杜樂天身形閃躍挪騰，倒踩七星，掠回原位，長劍挑動，將兩張椅子挑飛，再一縱，又掠到那張八仙桌上！
只一劍，他便已將上官無忌的劍纏住，上官無忌的身形亦不覺被控制。
沈勝衣無言。
笑聲中眼耳口鼻突然鮮血狂噴，格格一連串異響之中，他渾身的骨骼亦被自己的內功迫得寸寸碎裂！
上官蕓無言相送，細弱的身子顫抖在曉風中。
那一劍的迅速，準確，亦實在驚人！
杜樂天輕喝一聲：「好！」身形拔https://m.hetubook.com.com起，橫跨半丈，落在堂中八仙桌上！
淒涼的哭聲立即在堂中響起來，可是上官無忌已聽不到。
他的眼瞳已充血，一雙拳握緊，已隨時準備擊出！
杜樂天連聲冷笑。
杜樂天深深的吸了一口氣，道：「我叫你走你就走！」
上官蕓抓著沈勝衣的肩膀，哀呼道：「沈叔叔，你想想辦法——」
上官無忌接劍回劍，沒有作聲。
沈勝衣嘆息道：「正如你不明白我一樣，我們原就是兩種人。」
杜樂天道：「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只要我還有一口氣，都可以發出致命的一擊！」
天色晴朗，杜家莊之內卻風雷之聲大作。
「都不敢面對現實！」杜樂天側面大喝：「壁虎，你出來！」
是琴聲，風雷引。
上官無忌截口道：「沈兄不必多作說話，事情到這個地步，只有血才能夠解決的了！」
上官無忌冷笑，眼瞳中殺機一閃，出劍，人、劍如飛虹，射向杜樂天！
「只是結拜而已，若無好處，就不是兄弟了。」
壁虎冷笑，道：「不錯！」
杜樂天身形再起，橫越三丈，落在一張几子上！
沈勝衣搖頭，道：「現在除非你們都罷手，否則蕓兒就是不留下，對她的打擊亦無不同！」
所以他索性不動，可是杜樂天的劍卻沒刺來！
劍閃電一樣劃破長空，鏈子已抖直，劍尖距離杜樂天的後心已不到三寸！
上官蕓含淚點頭，道：「沈叔叔，你真的要離開了？」
上官無忌人、劍迅速追至！貼地一滾，一劍正劃在劍上！
沈勝衣在風雷聲中走出了杜家莊的大門。
杜樂天劍勢仍然暴展，見一劍破一劍，猛一個翻身，一引一劃，「錚錚錚」，連封壁虎的三劍飛刺！
壁虎本已蒼白的臉色，剎那間更蒼白，也不知是驚是怒！
壁虎嘶聲道：「抱歉？我要你的命！」
他的身形兀立不動，長劍卻飛靈巧幻，一劍化成千鋒！
杜樂天一步方自跨出，一個聲音突然傳來，淒涼至極的聲音：「外公！」
語聲一落，他從椅上站起來，這並不是他第一次站起，但絕無疑問，是最後一次的了。
上官無忌道：「所以我想到若是用你傳授的劍術，每一個變化都在你的意料中，這一戰根本不用戰，一開始便敗了。」
沈勝衣揚眉道：「為什麼你這樣急要我離開，是不是方便壁虎的突然一擊？」
上官無忌折腰，提腰，一劍刺空，又三劍刺出，每一劍的角度都是刁鑽至極！
上官無忌道：「終究是事實，別人也許會懷疑，我卻是絕對能夠肯定，這麼多年來，我終究是你的半子，是你的女婿！」
千招又ｍ•ｈetｕbｏｏk.ｃｏｍ•com過，杜樂天顯然已佔盡上風，運劍如飛，突然道：「憑你們的武功，絕不是我的對手！」
杜樂天道：「你總算還會這樣說。」
上官蕓痛哭聲中亦倒下昏迷過去。
沈勝衣道：「廢話！」
風吹急，吹冷了她的眼淚，到她的眼淚被吹乾的時候，沈勝衣一騎已經遠去不見。
沈勝衣一手摟著上官蕓，即時道：「兩位，事情到——」
杜樂天劍出不停，一面道：「若是前此五年，你用地趟身法對付我，絕不會令我這樣狼狽。」
再過百十招，光芒陡然流星般飛散，兩柄劍重現，交搭在半空！
上官無忌腰一挺彈起來，人、劍追刺，霹靂一聲巨響，那張八仙桌即時齊中裂開，杜樂天身形筆直落下，落地生根，穩如泰山！
一頓接道：「蕓兒就交給沈兄，朱家本該絕後，延到今日，也是天意，蕓兒的體內流的既然也有我的血，無論多大的打擊，相信她都可以承受得來！」
那麼長的距離，事出又意外，沈勝衣縱然輕功再好，也絕對救不了杜樂天。
「沒有為什麼你要多管閒事？沒有你的那一劍，杜樂天已經倒下！」壁虎簡直是在叫，嘶聲地狂叫。
沈勝衣也沒有。
那兩柄劍電簡直就像是化成了兩團光芒，在兩人身外飛閃不定。
杜樂天半空中連換三個身形，閃七劍，還一劍，身形又落下！
「錚」的突一聲，上官無忌那柄劍終於斷下！
杜樂天道：「那是說，近年來你已經暗中練成絕技。」
劍仍然在他手中，連將劍入鞘的氣力他彷彿都沒有。
沈勝衣道：「沒有。」
杜樂天凌空倒翻，上官無忌「鯉魚倒穿破」，劍追擊斜上！
他重重一頓，沉聲接道：「事情已然是以血開始，也應該以血結束！」
「人都已死了，還說這些來作甚？」
杜樂天劍越來越靈活，時不時暴喝一聲，氣吞河嶽！
他手中鏈子劍已飛出，那柄劍尚未飛到沈勝衣的面前，由劍鋒以至鏈子，「錚錚錚錚」的突然寸寸斷下！
他立即游身，斷劍翻飛，連刺十七劍！
上官無忌突然放聲大笑起來，道：「你若是以為我是貪生畏死的那種人，可就大錯特錯了。」
沈勝衣笑笑，道：「試試忘記這件事，答應我。」
杜樂天冷笑道：「詭計暗算，不是本領！」
杜樂天冷冷地道：「我這個女婿既然忍心將我的女兒刺殺於劍下，若說我不忍下手那是廢話！」
「你殺柳伯威他們，只是為了轉移我們的注意？」
他一字字接道：「相信也沒有這個可能，今日我縱能殺你，亦必定難逃一死和-圖-書！」
語聲一落，他整個身子都裹在劍光中，瘋狂地向沈勝衣刺去！
上官無忌沉聲道：「他不願意出來你怎樣叫也沒用。」
木屑紛飛中，壁虎如箭般射出，鏈子劍錚然抖開，飛刺向杜樂天的後心！
沈勝衣劍眉一軒，劍已經劃出，拔劍、出劍，急如石火，「叮」的將劍接下來，凌空翻出。
沈勝衣左手按劍，方待說什麼，上官無忌突然道：「沈兄，這一戰絕不是你所能夠阻止得了的，你還是離開的好！」
杜樂天左手捏劍訣，劍一劃一分，左拒右擋，將兩人的劍勢完全接下來！
也就在這間不容髮之間，一道劍光也是閃電一樣飛至！
上官無忌又一怔，道：「這算是什麼？」
杜樂天急忙過去將上官蕓抱起來，這片刻之間，他彷彿之間，他彷彿已老得渾身無力，抱著上官蕓跪倒在地上。
上官無忌沉聲道：「我本不該招惹你這種人的。」
這一劍一樣出其不意，可惜他暗算的是沈勝衣這樣的高手！
上官蕓也揮手，眼淚也忍不住流下來。
奔出了數十丈，他回頭望去，上官蕓仍然站立在石階之上。
可是他反應的敏銳，實在是非同小可，剎那間拔劍、飛劍，所有的動作一氣呵成並沒有絲毫凝滯！
杜樂天道：「你以為我會怕？」
壁虎已變成一個血人，但仍然有力說話，應道：「天意——」
他著地又彈起來，木立在哪裡不動！
有生以來他又何嘗見過這麼悲慘的事情？
他那柄劍已斷去兩次，這一次倉卒接上，原就不太好，在兩人的內力撞擊下，終於又斷折！
劍隨人轉，挑刺斬削，攻的都是下盤。
他整張臉，整個身子都在顫抖，卻一句話也說不了出來。
那刺向他下盤的一劍變了刺向他的面前，他的劍一翻，立即將來劍封住，劍勢接展，排山倒海般疾攻向上官無忌！
上官無忌、壁虎二人雙劍雖然凌厲，竟不能夠將杜樂天迫退半步！
沈勝衣應道：「對於這件事，對於你們兄弟，我只有說一聲抱歉。」
杜樂天腳步應聲停下，上官無忌眼旁的肌肉一陣抽搐，欲言又止。
杜樂天目光一落，道：「執起你那六柄短劍！」
「這是確實，但我也曾回救他一命，我們之間，早已兩不相欠。」
上官無忌嘶聲道：「好一個天意！」突然又大笑起來！
也就在這時候，在他身後不到兩丈的一條柱子突然碎裂！
杜樂天若是腳著地，這一劍便得將他的腳斬下！
這柄劍卻不是由上官蕓發出來。
上官無忌道：「一件事既一定要解決遲早都是一樣，柳伯威的武林帖，我既然hｔtｐs://ｍ•hetuｂｏoｋ.ｃom.ｃom有份，周濟也一定有份，既然有可乘之機，何不就趁這個機會，一併了斷？」
几子在劍光中碎裂，杜樂天也在劍光中滾落，劍一點，以劍尖支地面，倒豎蜻蜓！
「沈叔叔……」上官蕓語不成聲。
到這個地步，他還有什麼話說？
「叮」一聲，劍尖正擊在劍尖之上！
一連三劍！
上官無忌人、劍緊接滾至，手一按桌旁一椅，竟然就藉勢滾上桌上！
壁虎接說道：「做俠客有何好處？」
上官無忌擰腰再刺出三劍，霍地滾倒，貼地滾向杜樂天下盤，劍光如輪轉，他整個人就像是變成了一頭滿佈尖劍的刺猬！
上官無忌道：「他一定會出來的，還有他致命的一擊！」
一頓冷接道：「你其實可以多等幾年的，到了那個時候，我說不定連還手都已不能。」
上官無忌眼旁的肌肉一跳，揮手道：「別說了。」
壁虎這一頓亂劍接下，人已被迫退七步！
中原無敵不愧是中原無敵。
杜樂天冷笑接道：「一個人老了，筋骨自難免變得遲鈍，尤其是下盤，更是老年人的弱點，變膝弓腰在老年人來說，無疑是比較辛苦。」
意外而迅速，杜樂天絕無疑問，閃避不了這一劍，何況他勢如奔馬，一劍刺向上官無忌，人與劍都已是有去無回之勢。
沈勝衣又道：「有幾個問題，相信你現在亦已經考慮到，譬如說你這個親生女兒蕓兒的將來……」
杜樂天冷笑道：「兄為名俠，弟為殺手，的確並不一樣，但是有一點卻是在這一刻之前仍然共通。」
壁虎怒道：「老匹夫，不是姓沈的一劍，你現在已經屍橫就地！」
是一柄短劍，是上官蕓所用的兩劍之一。
杜樂天忽然道：「小兄弟，你還是與蕓兒暫時離開這兒。」
壁虎道：「當然也是。」
「一定！」沈勝衣說得很肯定，唰地翻身上馬，策馬奔出。
他嘆息在心中，揮手。
那些地方都嵌得緊密至極，加上柱上朱漆剝落，斑斑駁駁，不是預先已知道，又很小心的去看，真還不容易看得出來。
（全書完）
上官無忌沒有動，道：「七絕劍出自你的傳授，我絕不會用你的劍術來對付你！」
上官無忌道：「你應該可以。」
杜樂天那邊倏地一聲冷笑，道：「即使他現在後悔也已經太遲了。」
是由沈勝衣！
那條柱子的中間已經挖空，向堂中有人高的一面亦被斬斷剖開。
壁虎突然一聲嘶心裂肺的尖叫，整個身子陡然向後倒飛了出去！
那只是剎那間，雙劍又動，「叮叮叮叮」的交擊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