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風神七戒

作者:黃鷹
風神七戒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八回

第八回

楊萬壽也果然有準備才開口,每一次移動他都能夠準確地落在一塊墓碑的後面,沈勝衣、小倩若是循聲向他攻擊,有墓碑阻擋,怎樣凌厲也不能直接威脅到他的安全,相信他可以看準機會反擊。沈勝衣、小倩的反應完全在他意料之外,暗器一再射空,他忽然亦有一種失落的感覺,希望那些煙霧快快散去,好讓他清楚看見二人的所在,最理想的當然就是他能夠看清楚,沈勝衣、小倩卻不能夠。說過話,他的身形便跟著移動,改變位置,煙霧對他來說既然也起了障礙的作用,當然也會生出危險的感覺。最令他奇怪的是沈勝衣、小倩一直都沒有反應,他們到底在打什麼主意?難道竟然乘此機會離開了這片墓地?他絕不相信,沈勝衣、小倩並非置身下風,也應該知道這件事今天不解決,只有更麻煩,雙方必須有一方毀滅,否則便沒完沒了,會離開的只是他,而所以不離開,完全因為他丟不起這個臉,不相信沈勝衣、小倩在他離開後會替他保守秘密,等到他做好準備,才再來一次決戰。
「門主就是相信你,也不會相信我,為了確保他身份的秘密,不會洩漏出去……」「他是絕不會相信任何人的,我只是他的朋友,你們卻是他忠心的門人,又好像那些長老,他應該知道絕不會背叛他,可是他還是要除去他們。」「只為了要完全擺脫風神門的束縛。」「要他放心除非知道他秘密的人都完全死亡,知道他秘密的人現在相信只剩下妳我了。」「所以我們今天就是離開這裡,日後他還是會找到我們。」「既然是怎樣也避免不了,何不就今天解決?」沈勝衣忽然臥倒在石上。小倩目光一閃,道:「對這一戰你很緊張?」沈勝衣道:「因為我完全看不出他的武功如何,那除非只是一如他表面那樣普通,否則便已到了返璞歸真的境界。」「這方面我是完全不清楚。」「風神門能夠教出妳這種殺手,這個風神門主除非天資所限,否則武功應該在你們之上,唯一不如的只怕就是經驗。」
「杭州城中每一種生意好像都有你的一份。」沈勝衣輕嘆。「也許這才顯得出我是個做生意的奇才,才像一個大富豪,既可以掩飾我的本來身份,又可以掩飾我真正的財富來源。」「生意方面你倒是做得光明磊落,完全是大富豪的資格。」「利潤方面這當然會不多,但只要不賠錢,就能夠做下去,到現在,杭州城中只要是我名下的店子,沒有不賺錢的。」「口碑傳開了,雖然利薄,但多銷積聚之下,卻還是非常可觀,當然,開始的時候並不容易。」「當然了,任何人對生意都懷著一種敵視的心理,要他相信那的確便宜,是公平交易,需要一段時間,幸好風神門一直以來的開銷並不大,積聚的財富足以支援開始一段時間的虧蝕,在選擇以後發展方面,我也算頗具慧眼,絕少出亂子。」
沈勝衣點頭道:「你的確是那方面的奇才,杭州城中的人都承認你實在是一個殷實的商人,你的朋友也都認為你不好的只是兩個習慣。」「一是說話太多,藏不住秘密。」楊萬壽笑道:「你當然明白,是為了什麼?」「因為,你要藏起來的秘密已夠多,要別人不去追究,唯一的辦法就是裝作光明磊落,什麼秘密也都藏不住。」楊萬壽大笑道:「一個心直口快,坦蕩蕩胸無城府的人,別人既然連秘密都不想讓他知道,又怎還會再追查他的秘密?」沈勝衣微喟道:「那些告訴你秘密的朋友都因為你的心直口快弄得非常尷尬,你卻又表現得一派事無不可對人言的樣子,在尷尬之餘,他們卻仍然以為交到了一個光明磊落的真正朋友,儘管恨得牙癢,一方面還是覺得你可愛。」
「承影」果然是寶劍,削鐵如泥,楊萬壽用劍之快,也竟然不在沈勝衣之下,劍刺到一半距離,已然三十六個變化,跟著的一半距離變化更大。沈勝衣不變應萬變,這不變之中,其實已經有很多變化。「錚錚」的連串異響,沈勝衣退了三步,劍尖斷了一寸,這無懈可擊的劍式在削鐵如泥的寶劍下到底被削出了破綻來。楊萬壽沒有追擊,一劍橫掃,將小倩旁來的一刀震開去,沈勝衣一劍隨即迫回。劍光、刀光閃耀,非常迅速,這一次聲響卻反而極少,也只有高手才能夠看出其中的兇險。三人一觸即分開,再一次,連什麼聲響也沒有了。沈勝衣的劍斷了一寸又一寸,連斷七寸,他臉色居然一點變化也沒有。小倩的刀出現了幾道白痕,卻只是白痕,到底小白龍這把家傳寶刀並不是尋常的刀可以比的。
沈勝衣道:「你必須留在杭州處理風神門的事情。」「這只是其中一個原因。」「若是還有原因,若非真的有一種性格,便該是有一種恐懼。」楊萬壽的笑容僵結,道:「你是怎麼看出來的?」沈勝衣道:「從你阻止我們到這兒。」楊萬壽道:「你知道是什麼原因?」沈勝衣道:「這兒必然藏有關於你的什麼秘密,你將之藏在這兒,當然是你認為這兒比你知道的任何地方都要安全。」楊萬壽道:「風神門在這兒長根,我在這兒長大,在這兒住了差不多三十年,又一直都是風平浪靜,你想在我的心目中還有什麼地方比這個地方更安全?」沈勝衣目光炯炯,接道:「還有什麼話,你何不痛痛快快地說出來。」楊萬壽嘆息道:「你這隻到底是什麼眼睛,竟像要看到我的心深處。」沈勝衣道:「只是經驗。」楊萬壽苦笑道:「不錯,除了因為在這個地方平安長大,有一分根深蒂固的安全感之外,還因為有一個固執而小心的父親。」
小倩道:「到這個時候,我看你還是不要再說什麼師徒恩義的好,你就是不覺得卑鄙,我們也覺得齒冷。」「你們?」楊萬壽大笑道:「妳以為沈勝衣一定會與妳攜手併肩共赴患難?」沈勝衣道:「在進來之後,我們一直都走在一起,生死與共。」楊萬壽道:「一個貌美如花,一個風流倜儻,天造地設的一對,難怪有生死與共的話。」沈勝衣沉聲道:「到現在為止,你給我的印象還不致壞到卑鄙小人的地步,以你在江湖上也算是有頭有面的人,大概也不致卑鄙到要利用那樣的話打擊對手,來取得可乘之機。」「這是教訓我了?」「是什麼也好,你若是風神門一門之主,就是死,我以為你也應該死得像一個門主宗師。」沈勝衣語聲更沉,緩慢而清楚。楊萬壽沉默了下去,那個老蒼頭即時一步踏前道:「這是風神門的地方。」沈勝衣道:「你又是風神門的什麼人?」「刑堂堂主,楊鐵心!」「你是要告訴我們,你鐵石心腸!」「沒有人在跟你說笑。」楊鐵心沉著臉道:「私闖風神門便已是該死。」沈勝衣淡然道:「我們要死,已死過很多次了,可是到現在仍然活著。」楊鐵心道:「你以為你的運氣真的是那麼好?」小倩替沈勝衣回答道:「沈大哥到現在為止仍然活得很好。」楊鐵心斷喝道:「叛徒住口!」

沈勝衣淡淡地一笑,道:「我其實絕不是一個完人,之前也做過很多錯事。」小倩道:「你到底只是一個人,不是神,神也有做錯事的時候。」沈勝衣道:「所以我只希望其他人都一樣,不要因為曾經做錯事便認為一生已沒有希望。」小倩道:「門主應該聽聽你這番話,但我絕對相信這之前你多少已經說過,他沒有在意,或者不以為……」沈勝衣道:「現在來說,到底已經遲了。」小倩嘆息道:「做一個像你這樣的俠客實在不容易,連那樣的朋友都不能夠信任,還有什麼朋友能夠信任?」沈勝衣道:「但我絕不會因此而不再交朋友。」小倩完全明白沈勝衣的心情,無言頷首,沈勝衣目光回到古墓的進口,嘟嚷著接道:「我可以忘記這一次的事,但他是絕不會忘記的。」
小倩、沈勝衣目光早已集中在古墓的進出口,肯定楊萬壽是由那裡出來,對楊萬壽他們當然也不可能陌生,可是這時候出現的楊萬壽,還是給他們一種陌生的感覺。他的頭髮弄得很整齊,頭戴一頂高冠,鬍鬚也修剪過,身上換過了一襲古服,完全不是這個時候的裝束,而搭配得宜,氣勢也因此極大。他雙手捧一柄古劍,上面並沒有太多的裝飾,一看便知道不是凡品。沈勝衣、小倩看著他一步一步走出來,已感到那一股迫人的氣勢!楊萬壽出門七步停下,沉聲道:「風神門第七代門主楊萬壽。」沈勝衣倏然應了一聲,道:「沈勝衣——」「小倩——」小倩亦應一聲,上前一步。楊萬壽目光落在小倩臉上,語聲更沉,道:「很好。」小倩道:「風神門養育……」楊萬壽截道:「無論是妳的主意抑或是我安排陷阱,妳既已破戒,又不接受破戒的懲罰,便是風神門的叛徒,恩義什麼,不必說了。」
小倩又靠近了一些,道:「暗器是從東面飛來的。」沈勝衣道:「方纔他卻在西面,不管怎樣,這個人的輕功實在不錯。」小倩正要說什麼,沈勝衣突然向她示意移動,身形接展間,向一旁掠去。暗器緊接追射,沈勝衣應閃則閃,應擋則擋,迅速竄進了煙霧中,小倩緊跟著,撞進了沈勝衣懷中,臉頰頓時紅起來,只是煙霧中看不見。沈勝衣聽到小倩的呼吸急促了起來,剎那間他也有溫香軟玉的感覺,只是道:「跟著我!」語聲低得很,小倩聽著正要回答,嘴巴已給沈勝衣按住,一枚暗器同時擊來,沈勝衣立即摟著小倩一轉。「叮」的一聲,暗器打在一塊墓碑上,爆出一團火燄。沈勝衣、小倩在火藥暗器爆炸聲中蹲下來,這時候周圍已經煙霧迷濛,三尺對面看不見。
楊萬壽自顧接道:「此時此地,已是無公平可言,只要能夠殺你,無論什麼辦法我都會毫不猶豫地用出來。」沈勝衣道:「我完全明白這一戰的性質,你要怎樣便怎樣,不必顧慮。」楊萬壽道:「你雖然宅心仁厚,我若是厚顏求存,要一條活路絕不成問題,可惜我從來都不會輕信任何人,也不要別人知道得太多。」沈勝衣道:「不錯我知道的已太多,換成我是你,也不會放心。」「我要心安就不能讓知道得太多的人存在,你雖然信用極佳,我卻是如刺入目,不去不快。」沈勝衣道:「我若非已知道你是怎樣的一個人,也不會在這裡等你。」楊萬壽道:「這件事情我們就在這裡做一個了斷,今天不是你們死,便是我死,生死之間,別無選擇。」沈勝衣劍一挑一劃,道:「請——」楊萬壽目光一閃,道:「這只是一柄普通的劍。」沈勝衣道:「你大概不會送我一柄『承影』那樣的劍才跟我動手。」楊萬壽大笑道:「我m.hetubook.com.com不是一個那麼笨的人。」
每刺一劍,沈勝衣的身形被往上拔高一次,第三劍刺出,楊萬壽已然從墓碑頂翻過,與之同時沈勝衣的劍往墓碑上一按,身形卻倒翻了回去。那塊墓碑幾乎同時斷下。楊萬壽劍一劃,削斷墓碑,一掌接拍在斷碑上,將那塊斷碑震得倒飛出去,飛撞向沈勝衣,而若非沈勝衣及時一按碑倒翻,斷碑便會立即撞在他身上。他身形在半空中翻滾,斷碑從身旁飛過,「轟」地撞在一塊墓碑上,片片碎裂。楊萬壽人劍隨即飛來,疾風似地飛飄而至,劍與人混在一起,也不知是一片光還是影,卻給人一種風的感覺,最低限度,那種破空聲已然是。那種威勢卻不是疾風能夠形容。
小倩無言,楊萬壽目光轉向沈勝衣,緩緩接道:「按照風神門的規矩,門主需要以門主身份出現的時候,便得穿上門主的裝束,但是我雖然以門主的姿態出現,並沒有強迫你必須將我當作一門之主看待。」「我明白。」沈勝衣淡應。楊萬壽接道:「這一戰也沒有什麼所謂公平,談不上榮辱,只是生死存亡的一戰,有多少本領,應該毫無保留儘量施展。」沈勝衣道:「你要用暗器便用暗器,要用火藥便用火藥就是了,用不著說清楚。」楊萬壽道:「風神門殺人的方式一共有九十七種,每一種我都全斟酌用上。」沈勝衣淡然道:「可惜我不能清楚告訴你,我一共有多少種殺人的方式,這連我自己也不清楚。」楊萬壽道:「你不說我也知道你曾經是一個出類拔萃的殺手,殺手是一個狹窄的行業,消息靈通如風神門,有很多事都知道的,那已是很多年前的事!你現在已經是一個非常成功的俠客,那需有足夠的物證、人證,否則,都很難令人相信。」
老蒼頭厲聲道:「我就是只剩下一隻左手,也能夠將你折磨至死。」隨即伸手封住了邱大業的穴道,不讓邱大業的嘴巴能夠合攏。邱大業完全明白他是防止自己嚼舌自盡,卻就在同時,提一口真氣,一個身子往上拔起來。那柄刀立時割開了他的小腹,斜斜地割斷了他的腰,鮮血瀑布般狂瀉。他的身子倒在地上,已根本不能夠站起來,氣亦隨著這瀑布似的血瀉盡。老蒼頭一躍到了邱大業的屍體旁邊,一腳踩在屍體上,然後他聽到了另一種聲音,他的動作立時停了下來,轉頭望去。那邊牆壁出現了一個四四方方的洞,當中的一塊疾倒了進去。楊萬壽揮拳,只一拳便將牆壁擊碎。那塊牆壁是以刀削出來的,所以才會那麼整齊,刀握在手中,卻是小倩所有,小白龍的家傳寶物,削鐵如泥,以沈勝衣的內功,要將牆壁削開,當然是易如反掌。
沈勝衣身形立動,霹靂聲驟響,一股烈火在身前疾揚起來。隨即又是連串爆栗子聲響雜夾著一聲霹靂聲,暗器破空聲亦起。沈勝衣、小倩只顧得閃避暗器,哪裡還來得及離開,也不過片刻,周圍便已煙霧獼漫。小倩輕聲道:「這是煙丸。」沈勝衣點頭道:「江湖人拿來掩護撤退慣用的。」「就是那種了。」小倩搖頭道:「他當然不是要撤退。」沈勝衣道:「那是擾亂我們的視覺。」一頓,笑道:「但他的視覺也一樣會受影響。」小倩看著他,搖頭道:「這個時候你居然還能夠笑出來。」沈勝衣笑道:「能夠笑的時候為什麼不笑?」語聲未落斷劍突揮,「叮」的一聲,將一枚暗器擊飛。那枚暗器並不是火藥暗器,但來得突然,而且沒有多大聲響,沈勝衣將暗器擊飛,又笑笑,道:「現在我大概已能夠分辨得出是否火藥暗器了。」
那些煙丸也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製造的,竟能夠變出這許多煙霧,沈勝衣、小倩就像是置身在一鍋沸騰的白粥中,他們索性躺下來。暗器緊接著從不同的方向射至,有些從他們的上空射過,有些離他們非常遠,顯然無目的,楊萬壽完全不能夠肯定他們的所在,以暗器亂試。火藥暗器隨即出現,有一顆距離沈勝衣、小倩不到三尺,沈勝衣無動於衷,一隻手掩住了小倩的嘴巴,小倩這才沒有叫出聲來。沈勝衣等到小倩的情緒完全穩定了才將手鬆開,凝神靜氣,傾耳細聽,小倩也儘量控制自己的呼吸,以防楊萬壽因此而發覺自己的所在。三枚暗器接著又向這個方向射來,從他們的身上飛過,最低的一次,距離他們的肌膚不到一尺。沈勝衣耳聽風聲,已知道楊萬壽的位置,可是他仍然沒有反應,小倩看見他這樣,當然也不會擅自採取行動。
移動下來他當然驚心動魄,沈勝衣的身手他是知道的,剎那間會不會已竄得很近,隨時可以給自己致命的一擊,他不能不顧慮。然後他突然想到沈勝衣、小倩可能會索性等到煙霧散盡才出擊,身形亦停止移動,靜觀其變。煙霧卻在風中不住地移動,散發得範圍越廣,給吹飄著還是不住離開原位,終於消失,立在那的楊萬壽也越來越明顯。楊萬壽不丁不八地站著,劍垂指著地面,眼皮低垂,看似一點也不在乎,隨便一劍便可以將之刺倒,其實是一觸即發之勢,像他這種用劍高手,已不用太在意劍勢的變化。他就是即使張開眼睛,也未必能夠看見沈勝衣、小倩,在他們之間,相隔著不少墓碑、石駝、石馬。楊萬壽意念中煙霧一散立即便能夠看見沈勝衣、小倩,哪知道散盡了,非但看不見,甚至,一點感覺也沒有。
楊萬壽長嘯一聲,從墓碑上躍下,向沈勝衣這裡撲來,撲到一半,突又消失不見。沈勝衣不動,側耳細聽,突然一動,與之同時在他身旁的一塊墓碑一斷為二,劍光飛襲回來一閃又消失。沈勝衣一動之後便停下,突然劍指一側,那邊的另一塊墓碑同時斷開,劍急襲而至,小倩引刀擋開,沈勝衣一拳同時擊在斷碑上,將那塊斷碑撞回去。楊萬壽揮劍擋開,身形忽動,沈勝衣、小倩已左右包抄過來。楊萬壽的身形無疑很快,沈勝衣的身形更快,搶在他前面,斷劍閃電般攻至,可是到他的劍回攻,沈勝衣便倒退了出去,小倩卻同時在楊萬壽背後攻來。楊萬壽不能不接,他一接,沈勝衣便有隙可乘,從他的後背攻至,沈勝衣與小倩絕無疑問早有默契,才會合作得這麼好,將楊萬壽弄至腹背受敵。
沈勝衣道:「一個小心而固執的父親一定會有許多出人意料的安排,以使他的後人安享一生。」楊萬壽道:「他是思慮過度,突然暴斃,臨死之前根本沒有時間交代什麼。」沈勝衣恍然道:「你是擔心他有什麼留下來,威脅到你的安全?」楊萬壽道:「他死後我已經很小心地找過很多遍了,每一遍都給我找到一些東西,有的是他生前預先立好的遺訓,甚至推斷到我遇上什麼麻煩會跑到地下殿堂那兒,之後又應該如何應付。」「父母愛子之心,可謂無微不至。」「他卻是忘記了這並非是一個正常的家庭,只將自己當作諸葛孔明再世。」「你認為怎樣?」「平心而論,實在很不錯,可惜他忘記了自己的兒子也是一個天才。」「看來他只要你安安份份地做你的風神門主,終此一生,而你若是安安份份地做下來……」「可以說絕不會有今天。」楊萬壽笑笑,道:「我不能不承認風神門的殺人買賣做得很秘密,幾個轉折又轉折,簡直就無懈可擊。」
沈勝衣連削四道牆壁,再循霹靂聲削到這裡時,已經來不及救人,他目光落在邱大業的屍體上,搖搖頭,將刀交回後面的小倩。「真的是你——」小倩盯著楊萬壽,嘆了口氣。楊萬壽居然還笑出來,道:「你們能夠找到這裡,總算沒有令我太失望。」沈勝衣道:「我們很快便發現那是一個迷陣,立即離開,在殿堂聽到你由銅管傳出來的聲音。」楊萬壽一怔,道:「這倒是在我意料之外,可惜將聲音送進去的那組銅管給砸破了,否則我總該有所發現,另作打算。」沈勝衣道:「智者千慮,必有一失。」楊萬壽道:「我卻是認為那裡你的運氣,一直以來你的運氣都很不錯。」沈勝衣道:「你應該也是,否則你的秘密怎能夠保守到現在?」楊萬壽打了一個「哈哈」,道:「看來是只到現在,要轉運了。」小倩插口道:「沈大哥……」楊萬壽截道:「這裡沒有妳說話的地方。」小倩道:「因為我是風神門下?」「妳到底不是一個太笨的人。」
這一刀既急且險,眼看沈勝衣很難閃避得開,沈勝衣左手的劍突然一閃,正撞在刀尖三寸上,這一著就像是打在蛇的七寸要害,刀勢立時一亂,空門驟現,小倩一刀奪隙而入,急落!血光暴閃,楊鐵心的左手齊腕而斷,連刀飛出,「奪」地飛插在一旁的牆壁上,臉色同時慘變,轉身滾開,雙腳急踢而至,左右鞋尖上各彈出一柄彎刀!雖然出乎小倩意料之外,但仍然來得及閃避,沈勝衣左手劍與之同時斜刺一點,正點在楊鐵心眉心上!沒有血,楊鐵心給這一點,渾身猛一震,一個身子倒飛出去,爛泥般地倒在一面牆壁下,血這才從他的眉心射出來,他仍然是一聲不發,就這樣氣絕。楊萬壽也仍然若無其事,不知道是找不到可乘之機還是什麼原因,一直到楊鐵心倒下,什麼聲音也沒有了,才道:「你大概想不到我手下竟然有這麼笨的人。」小倩冷冷地道:「我以為你會為他的忠心一片感到難過的。」楊萬壽笑道:「像我這種人,已很難再為什麼人、什麼事感動了。」
楊萬壽接道:「沈勝衣左手劍橫掃江湖,他也不知道,竟然以左手用刀偷襲沈勝衣,是不是該死?」沈勝衣這才道:「他若是還有右手可用,相信他一定會用右手。」楊萬壽點頭道:「不管怎樣,我們現在似乎都無須再為一個死人來爭論。」沈勝衣淡然道:「我們根本沒有心情跟你爭論這個問題,也不知道你這樣爭論有什麼用意。」楊萬壽道:「也許我就是要告訴你,任何人都有出錯的時候。」沈勝衣道:「你是說這件事在處理方面出錯,以致弄到這個地步?」楊萬壽反問道:「你知道什麼原因?」沈勝衣道:「會不會是你太貪心?」楊萬壽似乎有些意外,打了一個「哈哈」道:「好一個沈勝衣,到底沒有令我太失望。」沈勝衣道:「你卻是令我太失望了。」「你已經知道我的身份,怎麼還要說這種話?」沈勝衣接著問道:「你真的就是風神門的主人?」「我也希望不是,可惜這是命運,生下來我就是風神門的主人,要放棄也不可能。」「實在不像。」沈勝衣嘆了一口氣,所以他才會到現在才明白。
請續看《銷魂令》
小倩道:「你既是刑堂堂主,要叛徒住口,hetubook.com.com應該有很多辦法。」楊鐵心臉色一變,身形暴退,左手一探,將釘在牆上那柄長刀拔|出|來,楊萬壽似乎沒有看見,一點反應也沒有,甚至眼神也沒有任何變化。楊鐵心拔刀在手,身形急掠而回,一刀當頭向小倩劈下,小倩的刀立即迎去。刀未劈下已然起變化,小倩的刀也一著變化,她的變化顯然並沒有楊鐵心的複雜,但因為楊鐵心左手用刀,又有傷在身,血氣沒有那麼流暢,速度有一個限度,還是被小倩看破其中變化。小倩連接三十刀,突然道:「你就是教我刀法的那個師父?」「妳若是懂得尊師重道便吃我一刀!」楊鐵心又是一刀當頭劈下。小倩揮刀架開,道:「這之前我會的。」「一日為師,終生為師。」楊鐵心說話間刀勢不停,每一刀都是刺向要害。「我若是這麼迂腐的人,根本就不能成為風神門的殺手。」小倩接刀還刀,她說的也是道理,一個注重原則的人,的確不能夠成為一個成功的殺手。「那我便殺掉妳這個叛徒。」
楊萬壽的頭終於垂下,目光落在捧著的古劍上,道:「這柄劍叫承影,是越王八劍之一!」沈勝衣目光陡亮,道:「我知道這柄劍,只是不知道仍然存在,落在風神門內。」楊萬壽拔劍,那果然是一柄寶劍,龍吟中劍氣迫人,劍光在陽光下更是奪目。楊萬壽左手將劍鞘拋開,手捏劍訣,道:「越王八劍傳說無堅不摧,這並非事實,但削鐵如泥,倒並非誇張。」語聲一落,他半身突轉,劍光過處,在他右側的一株也算得大的樹身齊地七尺處斷去,「轟轟」地倒了下來,斷口整齊至極。那柄劍一點損傷也沒有,劍光仍然是那麼明亮,方才劍刺進樹幹,只是「唰」一聲,楊萬壽用在劍上的內力顯然並不多,卻削得這麼俐落,可見那柄劍是真的非常鋒利。沈勝衣脫口一聲,道:「好劍——」楊萬壽接道:「我以這柄劍與你交手,當然佔盡便宜,對你來說,並不公平。」「無妨。」沈勝衣異常鎮定。
楊萬壽臉上本來已沒有笑容,連斷沈勝衣的劍七次,終於出現了,他笑問道:「姓沈的,你這把劍到底有多長?」沈勝衣淡然道:「你斷的只是劍!」也就在楊萬壽說話的剎那間,奪隙而入,從不同的角度刺出三劍。楊萬壽封二劍,還有一劍削斷了他那頂高冠,一把頭髮立時散下來,飛舞在空中。楊萬壽笑容立斂,左手捏劍訣連劃,劍勢接著展開,封住了來劍、來刀,突然劍一擊,接連三劍都擊在小倩刀上,擊在同一個位置。那柄刀終於被擊出了一道口子,楊萬壽再一劍劈上去,不由小倩不閃避。沈勝衣斷劍與之同時迫至,楊萬壽腳踩七星,完全不將其放在眼中,沈勝衣一劍快一劍,腳步隨即進入楊萬壽的變化。只要再一劍,楊萬壽自信便能夠從斷口,一劍將小倩的刀砍斷,可是被沈勝衣一迫,竟然施展不出那一劍來。
沈勝衣、小倩這時候的確仍然臥在那裡,小倩本待煙霧一散爬起來,但看見沈勝衣毫無反應,亦打消了那個念頭,繼續躺著,看著沈勝衣。楊萬壽的聲音接著傳來,道:「姓沈的,你這是哪門子的好漢,煙霧也散了你還躲著幹什麼?」沈勝衣完全不理會,仰首向天,就像個呆子,他沒有反應,小倩是更不會有的了。楊萬壽又等了一會,到底忍不,身子終於往上拔起來,上了一塊高大的墓碑。沈勝衣這才悠然站起身子,道:「我一直就在這兒。」楊萬壽冷笑道:「卻是龜縮著,一點反應也沒有。」沈勝衣道:「你喜歡這樣面對面說清楚,跟我們拚一個明白,又何必施放煙霧?」楊萬壽道:「這難道不是風神門的本領?」沈勝衣道:「我卻是沒有學過這些本領,也不以為一定要在煙霧中交手才能夠了事。」楊萬壽搖頭道:「到現在我才知道你原來是一個這麼狡猾的人。」「你所以認為我狡猾只是因為我不肯上你的當,煙霧中,你其實可以來找我們的。」楊萬壽大笑道:「我的確看錯了你這個人。」沈勝衣道:「你就是只懂得說這種廢話。」
「當然了,所以我只好改了改風神門殺人的價錢,但生意還是很好。」「跟著你當然是設法斷絕生意來源,以省麻煩。」「最困難的也就是這一點,風神門的殺手大都已習慣揮霍,殺人所得若是不足以維持生活,日久難免會另想辦法。」「已經有這樣的殺手了!」「一個趙東樓,還有一個是龍五。」楊萬壽突然笑了笑。小倩詫異道:「鎮遠鏢局失去的那二十萬兩銀子其實是龍五取去的?」「這不是第一次,只是有第一次便有第二次,他的胃口也越來越大,二十萬兩銀子也吞得下了。」楊萬壽搖頭道:「但比起趙東樓,他還是差一點。」沈勝衣道:「這個人據說是死在麗春院紅妓的房間內。」「沒有比這種事更花錢的了,所以幾乎每一次他都是殺人兼搜掠。」楊萬壽又搖頭道:「他以為做得很小心,沒有人知道的。」小倩道:「可是當日你卻說他從無犯過。」楊萬壽沒有回答,小倩也沒有再問下去,她當然已想到楊萬壽當日那樣說,其實是迫他們中的一個承認同門相殘,觸犯風神七戒。
沈勝衣道:「你若是有我那許多的經驗,你也會變得很冷靜、很固執,絕不會那麼輕易受別人的影響改變初衷。」楊萬壽道:「也許——」一頓大笑接道:「一直以來都是只有別人上我的當,若是我也上了別人的當,對我來說應該會是一件好事。」沈勝衣無言,一直以來他也不知上過多少別人的當,他雖然並不怨恨,卻也不會因此而引以自榮,上當原就不是一件樂事,而最令他難堪的還是,那些要他上當的很多都是他的朋友,甚至好朋友。只是,到現在他仍然還沒有對朋友絕望。楊萬壽看著沈勝衣,道:「能夠交到你這種朋友實在是一件樂事,可惜我的出身不同,由開始我便已考慮到有此一天。」沈勝衣道:「這是命運。」
沈勝衣反手將刀插在地上,這一刀出手他便知道會是什麼情形,一直以來他的判斷也很少出錯。他跟著躍到小倩身旁,小倩居然還笑得出來,道:「子母離魂,好刀——」沈勝衣目光及處,無話可說,小倩喘著氣接道:「我們這種人,這樣死亡未嘗不是一件好事。」她的眼淚忽然流下來,剎那間她想起了什麼也只有她才知道,她最後的一口氣也隨著流盡。沈勝衣無言站起身子,這種事他已不是第一次遇上,也許已感到麻木。風吹起了他的衣袂,吹散了煙霧,一陣吹過了一陣又吹來,過了今天,還有明日,永吹不盡。風神門卻在今天隨風吹逝,已再沒有明天。
那邊的空地墓碑大都倒塌,不像這裡到處都立著翁仲墓碑。他們身形方展開,一聲長嘯,楊萬壽天馬行空般急掠而過,連串暗器飛擊向二人。沈勝衣、小倩刀劍齊出,將暗器擊下,一道火燄便火花似地飛來。他們閃身避開,火蛇落在一塊墓碑上「蓬」地變成一團。另一蓬暗器緊接射至,沈勝衣要擋,小倩突然道:「不能擋!」身形隨即向一旁閃開。沈勝衣也立即閃避,這蓬暗器打在地上墓碑上,紛紛爆開來,竟然全都是火藥暗器。楊萬壽接著從一塊墓碑閃出來,冷笑道:「我倒是忘記了有一個風神門的叛徒在你身旁。」沈勝衣淡然道:「這個時候你還說這種話,目的何在?」楊萬壽打了一個「哈哈」道:「我而且忘記了無論我怎樣說,你還是不會放棄小倩。」沈勝衣道:「你給我的印象已經夠壞的了。」楊萬壽大笑,手一揮,十數顆白色的彈丸全都爆開來,爆出了一團團煙霧。小倩立時一聲:「快走!」
腳踏七星,沈勝衣也是,扣住了他的身形,越扣越緊,也越扣越近。楊萬壽完全明白沈勝衣的動機,是要以身形變化來補充兵器的不足,而劍雖然斷,所謂短一分,險一分,越接近,便越能發揮出來。沈勝衣現在已開始接近,楊萬壽也立即感到斷劍的威脅,身形立即拔起。斷劍追不上他的身形,他拔起的姿勢怪異而飄忽,就像一片紙給風吹得突然往上一翻,飄舞在半空,劍尖也正好抵住了沈勝衣長劍的斷口。沈勝衣長嘯聲中,劍接連三擊,楊萬壽的身形竟彷彿又輕盈了許多,劍未到,身形卻已被劍風吹飛,一飛再飛,第三次飛出,雙腳便已觸及一塊墓碑。那塊墓碑有兩丈多高,劍勢如箭矢,在墓碑上刺出了三個洞,仍然追不上楊萬壽。
沈勝衣接道:「無論他是否選擇我情形相信都沒有多大分別,武功好又一直都活得很不錯的人,運氣應該都不會太壞的。」小倩道:「門主相信也考慮到這一點,而不幸,你給他的印象一直都很深。」沈勝衣道:「我們一直是很不錯的朋友。」小倩道:「有一個武功這樣好,名氣這樣大,又這樣夠義氣的朋友,應該是一件很值得快樂的事情,若是沒有我們這些人,你們的友情應該會繼續下去,門主也一定會非常高興跟你在一起。」沈勝衣笑笑,道:「不一定,說不定哪一天他突然有些懷疑,以為我或者別人知道了他的秘密,他還是會利用我殺那些人,或者怎樣的……」小倩詫異道:「會怎樣?」「這件事在現在發生與在什麼時候發生並沒有分別。」沈勝衣笑容仍舊,看來卻又是那麼無可奈何,道:「要記住一些事情有時並不容易,要忘記一些事情更加困難。」小倩怔怔地看著沈勝衣,她完全明白沈勝衣的話,卻不明白沈勝衣怎會有這種感慨。
楊萬壽道:「也許我老早對你說清楚,憑你的經驗不難替我想到一個妥善的解決辦法,但我若是這樣做,就不是風神門的門主。」沈勝衣淡然道:「你若是將自己當作風神門的門主,就不會想到毀滅風神門。」楊萬壽怔在那裡,沈勝衣嘆了一口氣,道:「當局者迷,怎樣冷靜的人有時也不會例外。」楊萬壽忽然問道:「你還有什麼話要說?」沈勝衣搖頭,楊萬壽接道:「我若是倒下,無論風神門還存在的一切變成怎樣,都與我無關。」他的劍終於指向沈勝衣,陽光落在劍上,閃耀著奪目的光華。沈勝衣劍隨身轉,他的劍雖然普通,但與人合在一起,也彷彿因此變得輝煌起來。「好!無懈可擊!」楊萬壽冷然一笑,道:「可惜我用的是一柄削鐵如泥的劍。」語聲甫落,楊萬壽連人帶劍飛出,沈勝衣立即揮劍迎上,小倩那邊也動了。
沈勝衣道:「我相信你已經考慮毀掉這地方。」楊萬壽笑道:「又豈止考慮,我甚至已經有了一個完整的計劃,只等待時機成熟。」沈勝衣道:「這所謂成熟的時機,相信就是將風神門下的殺手完全殺掉之後https://www.hetubook.com.com。」「我幾乎完全成功了。」楊萬壽目光落在小倩的臉上。小倩忍不住問道:「你難道不可以解散我們?這樣我們大概也不會拒絕。」沈勝衣接道:「做任何一種工作的人日久都會感到厭倦,他們應該也不會例外。」楊萬壽道:「我曾經考慮過,只可惜,我認為時機合適的時候,門中的長老又太多,而我又好像沒有那麼大的膽子,我的心情你應該明白的。」「你身為門主,地位在風神門至高無上,也當然會特別孤獨,一個人在孤立無援的環境下,膽子當然大不起來的。」楊萬壽點頭道:「到我認為時機適合,那些長老死得七七八八的時候,問題又來了。」
「笨人也不錯,所以到現在仍然活著。」小倩淡然道:「到這個時候,我倒是奇怪,你竟然還有勇氣將我看做風神門下。」楊萬壽道:「妳本來就是。」小倩道:「你若是將我們當作風神門下,又怎會陷害我們,要我們破戒?」楊萬壽道:「無論如何,妳作然欠風神門一條命。」小倩道:「你又忘記了。」楊萬壽一怔道:「忘記了什麼?」小倩道:「我們七個人破戒之後,你不願意以門規立即將我們處死,但認為難以服眾,還給了我們一個機會,七個人,卻只有一個機會。」「不錯,你們只容許一個人活下來。」「七個人現在只剩下我一個,而我也活著回到這兒來了。」小倩按著刀,出奇的鎮定。楊萬壽道:「沈勝衣也仍然活著。」小倩道:「只要弄清楚事情真相,沈大哥的生死已不是問題。」「妳是說妳要背叛風神門?」楊萬壽目光如炬,盯著小倩。「你必須明白,我們七個人到底也是人。」小倩很冷靜地道:「你既然不將我們當作人來看待,也不必要求我們像人一樣知道報恩效死。」楊萬壽大笑道:「妳終於承認要背叛風神門,做一個叛徒。」
「這也是,在江湖上風神門到底是一個殺人組織,儘管有七戒,在別人眼中未必是那回事,而仇家之多更就不在話下。」「所以除非不知道風神門的所在,否則就是死在風神門手上那些人的後人,便足以將這附近一帶夷為平地。」楊萬壽嘆息接道:「也所以我並不怪那些長老,不管他們是為了風神門的將來還是為了自己的生命安全。」小倩忍不住插口問道:「你不是一直在杭州城中?」楊萬壽只是看著沈勝衣,自顧道:「幸好最固執的那兩個長老都不太長命,約束我沒有多少年便嗚呼哀哉。」沈勝衣問道:「都是壽終正寢?」「表面上看來都是的。」楊萬壽笑了笑道:「風神門殺人的方法雖然層出不窮,驗屍的方法卻非常原始,只有一種。」沈勝衣道:「這座古墓既然這樣秘密安全,死在古墓中的人一般看來應該都是沒有問題的。」「當然,也許會懷疑,卻是怎也不會懷疑到我這個主人的身上。」「然後你便遷出了這座古墓。」
楊萬壽看得出,也知道再這樣下去,很快便會被二人擊倒,他兩次往上拔起來,但都被沈勝衣、小倩迫墜,險些便傷在二人刀劍下。隨即他便第三次拔起,手揚起,霹靂聲響,四枚彈丸在半空相撞,爆出了兩蓬煙霧,分罩向沈勝衣、小倩二人。這一著實在是沈勝衣二人意料之外,一個纖巧的身子隨即飛出了煙霧。幾股血柱從她的身上射出來,楊萬壽剎那間顯然已將一切算得很準確,乘小倩意料之外全力向她撲擊,小倩刀勢變化既然完全在他意料之中,又如何閃避得開。沈勝衣人被罩在煙霧裡,要救也救不及,身子一動,從煙霧裡竄出來。楊萬壽同時竄出,劍刺沈勝衣。沈勝衣接一劍,手中劍便齊柄而斷,小倩那邊即時一聲:「沈大哥,刀——」將手中刀擲向沈勝衣伸手可及之處。沈勝衣應聲往刀撲去,楊萬壽身形急動追截上前,也就在這個時候,一道寒光從小倩手中飛出。那也就是藏在刀柄中的小刀。楊萬壽只道小倩必死,全力阻止沈勝衣拿到那柄刀,聽到破空聲響已經來不及,但仍然勉強讓開要害,那柄子刀「奪」地打進了他的後背,打得他身子不由一栽,沈勝衣剎那間立即拔刀、揮刀。楊萬壽劍要擋,一線之差,刀已攔腰削進,慘叫聲中,半截身子攔腰斷飛了出去。
楊萬壽笑看沈勝衣道:「你的運氣的確好得很,本來是我養的狗反助你咬起主人來,有啥話說。」沈勝衣淡然道:「這種話也不是你說的,雖然我並不在乎你怎樣說話,卻不希望自己的對手竟然是一個卑鄙小人。」楊萬壽道:「你若是一個君子……」「我不是一個君子,但也絕不是一個卑鄙小人,只知道怎樣做才無愧於心。」楊萬壽大笑道:「我現在又發覺你這個人的一樣優點了。」沈勝衣截道:「你要說什麼我很清楚,我做事也從來不會在乎別人的意見了。」「這你已經說過了。」「所以你現在要做的只是兩件事。」「一是戰,一是逃。」楊萬壽大笑不絕道:「沒有第三件的了。」沈勝衣道:「別人有,你不會有的,否則你也不會花這許多心思來毀掉風神門。」楊萬壽一怔,又大笑道:「我現在唯一悔恨的就是做得太過份,不能夠與你公平一戰。」沈勝衣道:「我也為自己可惜。」楊萬壽搖頭道:「像你這樣有性格的人到底不多。」
沈勝衣接著道:「雖然陽光底下也一樣可以做骯髒的事情,但做的人相信也不會做得怎樣舒服。」小倩倏的一聲輕嘆,道:「門主……」「在杭州城中表面上他也是一個光明磊落的人,他也顯然很想做到那樣子,所以我讓他在陽光下解決這件事情。」小倩接著問道:「他那樣做到底是為什麼?」沈勝衣道:「只是要擺脫風神門的陰影,說錯,錯的其實並不是他。」小倩道:「上天其實不應該將他安排在風神門,讓他成為風神門的繼承人。」沈勝衣淡然一笑,小倩嘆息著接道:「我有時也實在有些懷疑,到底有沒有天理。」沈勝衣笑道:「也許上天就是不想風神門存在,所以安排一個這樣的人繼承風神門。」「那又怎會有風神門的存在呢?」「不要跟我談天理,我跟你一樣,一直在懷疑。」沈勝衣帶笑嘆息。小倩看出沈勝衣的笑中那一分無可奈何,也只聽他這樣說,小倩已知道類似這樣的事情,之前他已經遭遇過很多。

只要沈勝衣、小倩將秘密洩漏出去,天下之大,亦再無他容身之所,風神門這許多年來殺人無數,仇家遍天下,以他這樣一個許多年來都是留在杭州,完全缺乏江湖經驗的人,如何能夠擺脫這許多仇人的追蹤報復?除了撲殺小倩、沈勝衣滅口之外,他再無其他更好的解決辦法,原是指望那些煙霧能夠助他將他們乘亂解決,哪知道他們不亂,他自己反而亂了,但他又絕不能真的亂,否則,沈勝衣、小倩反客為主,倒在煙霧中的說不定反而是他,那才是笑話。他以移動說話施放暗器,不惜暴露所在,其實就是誘沈勝衣、小倩出手,只要他們出手,他便有機會,沒有人比他更熟悉這個環境了。沈勝衣、小倩所以毫無反應,他當然明白是因為看破自己的動機,要反客為主,找到適當的機會才出擊。那當然是致命的一擊,所以他儘管移動,始終有一定距離。
沈勝衣只是問道:「那你有沒有?」楊萬壽道:「當然沒有,就是有,也不會公開出來將你毀掉的,跟一個你這樣的俠客做朋友,多少也會沾些光榮。」沈勝衣道:「這種光榮不沾也罷。」楊萬壽道:「大概是因為我實在不是一個好人,所以很自然的想到要找一些江湖上有名的好人來充充場面,好教別人也將自己看做好人。」沈勝衣道:「這種心理不難明白。」楊萬壽仰首,接道:「但壞人到底是壞人,怎樣裝也是沒用。」沈勝衣沒有作聲,他完全明白楊萬壽的心情,也相信背景不是那麼複雜的話,楊萬壽這個好人始終會做得成的,確實,在杭州城中,在一般人的眼中他已經是一個老好人。
「風神門收養的都是無父無母的孤兒,自小就養成了一種服從,要不是將他們迫得太緊,相信他們也不會做出對不起風神門的事情。」「這完全可以肯定。」楊萬壽雙手一攤道:「我其實也不想迫他們,可惜我沒有其他的辦法。」「你的不安份,其實只是不想留在這兒,要到外面闖一番天下?」「我沒有這麼大的志向,只是想擺脫一切束縛,為所欲為,我想做現在的萬壽無疆,杭州城土霸王楊太爺。」楊萬壽大搖其頭道:「哪知道,我才提出這個念頭,便遭到風神門中的長老阻止。」「我看他們只是勸止。」「這已經令我很沒趣,最要命的是他們不停引用先父的一句名言:『風神門的主人離開這座古墓,風神門便會滅亡。』我時常都奇怪,會不會真的這麼嚴重,一直到現在我還在找先父的種種遺訓。」
古墓外陽光普照,沈勝衣一步跨出,吁了一口氣。陽光雖然令小倩的眼睛短暫一陣的不舒適,卻同時給她一種既溫暖又磊落光明的感覺。她的腳步也因此輕快起來,雀躍著搶在沈勝衣之前,身子轉了一個圈子才在一方斷碑上坐下。沈勝衣在她身旁坐下來,笑笑問道:「怎樣了?」小倩道:「很好,我的心情從來沒有過這樣舒暢。」一頓她一掠那把秀髮,抬起頭道:「你也許不知道,我以前最討厭陽光,能夠不走在陽光下就不走。」看她的神態,說的絕無疑問真話,做壞事的人,對陽光總有一些躲避,光天化日之下,壞事也所以總是少一點。沈勝衣道:「殺手是一種黑暗的行業,就是不在黑夜也未必能在暗中進行,陽光一般都是被看作光明磊落的象徵。」「我已經有這種感覺。」小倩仍然仰著頭,承受那一片明亮的陽光。
劍刀剎那間交擊!楊萬壽剎那間亦知道怎麼回事,只是他的劍勢一發不可收拾,而沈勝衣又是迎上來,剎那間已經不能夠再有任何變化。「嗆」的一聲,火星暴閃,刀沒有斷,只是出現了一道白痕,楊萬壽那一劍,並沒有砍在那道口子上,他的劍當然沒有任何損傷,人卻被這一震震得倒飛回去。沈勝衣也不例外,倒退回小倩身旁,將刀交回小倩的手上。楊萬壽卻是未能夠倒退回墓碑那邊,也因為沒有借力的地方,不能夠再飛回來,他凌空落下,橫劍護胸,冷笑道:「果然反應敏銳。」沈勝衣道:「不管怎樣,你是不能夠再飛來飛去的了。」楊萬壽道:「刀不斷,你便能夠清楚看到我劍上的變化。」沈勝衣道:「不用擔心兵器被削斷,劍削斷刀之後才威脅到生命的安全,當然可以集中精神細看清楚你劍上的變化。」
楊萬壽道:「不錯,我和-圖-書當時劍未在手,你們若是一齊出擊,很容易將我擊倒,但你也不要忘記那附近到處都開有暗門。」沈勝衣道:「這些現在還說來幹什麼?」楊萬壽大笑道:「我們之間這個時候的確已無須多說廢話,我的目的也只是要你們多活片刻。」笑語聲中他雙腳在墓碑上一蹴,又似一隻大蝙蝠般地飛掠過來。沈勝衣、小倩刀劍齊展,「嗆啷」地又接下楊萬壽一劍,沈勝衣的劍再斷半尺,所餘的只是半尺不到,楊萬壽一飛而過,那邊另一塊墓碑上一踏,又倒飛回來。這一次的劍勢更凌厲,沈勝衣目光及處,一聲:「給我刀!」一把取過小倩手中的刀,疾迎上去。他仍然瞧不出楊萬壽的劍勢變化,卻自信刀勢的變化,足以阻截楊萬壽的劍勢,任何的兵器在他的手中,用起來並沒有太大的分別,一樣能夠在剎那間發揮招式的變化,雖然沒有劍那麼迅速靈活,但一招半式全力施為,肯定不會成問題。
「主要是怎樣說?」「我要是到了外面,一定就會抵受不住外面的種種誘惑,從而疏忽風神門的事。風神門在蛇無頭不行的處境下,業務一定會倒退,因為業務倒退,門下的殺手難以維生,難保就會做出違背門規的事情。」「就是這樣了。」楊萬壽大大嘆了一口氣道:「此外還有許多其他的,我要動的念頭全都在先父意料之內,所以說他是孔明再世也不為過。」沈勝衣道:「也許你想要做的當年他亦會想過,對年輕人活躍的生命來說,這種地方的確不適合他們,令尊到底也有過年輕的時候。」楊萬壽撫掌大笑道:「跟你說話實在有意思極了,用不著花時間多解釋。」沈勝衣接道:「你們不同的,大概就只是在性格方面,令尊比較固執而且保守。」「所以他很容易將那一股衝動壓下來,但最要命的還是他那一份小心謹慎,到現在為止,我仍然不能夠確定他留下來的所有遺言是否都已給我找出來。」楊萬壽不由自主地又搖頭道:「若說到小心謹慎,我這個做兒子的實在還有一段距離。」
楊萬壽當然知道他們的心意,也知道憑他們的武功身手,自己劍雖鋒利,亦很難脫身出去,而長時間這樣,氣力必然被二人消耗盡,唯一的辦法就是將其中一個擊倒,省得前後應付那麼吃力,然後集中全力,再解決其餘一人。這無疑是一個好辦法,也當然一定要他做得到,而最成問題的首先選擇哪一個做對象,一時間仍然不能夠作出決定,沈勝衣不錯用的是一柄普通的劍,而且已給他削去一大截,可是沈勝衣的身手卻是最好,要追上他,已經不容易,要將他截下來,以劍勢劈殺更加困難。小倩的武功不錯不如沈勝衣,可是手上有一柄好刀,楊萬壽的劍很難發揮威力,而且他若是全力攻擊小倩,沈勝衣一定會把握機會從後面襲擊,動念間他們已交手百招,沈勝衣的劍避重就輕,但到底是高手,仍能夠發揮威力,畢竟沈勝衣的經驗遠勝楊萬壽,處處都能夠搶制先機。
沈勝衣道:「你接近成功的了。」「就是低估了人的能力。」「話所以又得說回來。」沈勝衣很冷靜地問道:「我們之間到底有什麼仇怨?」「沒有。」楊萬壽搖頭道:「我們一直是好朋友,只可惜你的名氣太大,武功又太好。」沈勝衣無言,楊萬壽接道:「這件事除了你,我實在是想不出還有什麼人能夠勝任,我也很想清楚你的運氣是不是真的這樣好。」沈勝衣搖頭嘆息,楊萬壽又道:「事實證明你的運氣的確不錯,比我還要好,可惜,我認識的人當中,再沒有合適的人,否則我是不會冒這個險。」「交朋友實在不是一件樂事。」沈勝衣搖頭嘆息道:「連你這樣的朋友都不可以信任,還能交什麼朋友?」楊萬壽道:「經過這一次,你應該知道像我這樣豪爽的人若非瘋子,必定大有問題。」沈勝衣道:「我認識的人當中有不少像你這樣的人,到現在為止,還沒有出現問題。」楊萬壽大笑道:「那你就以我為榜樣,以後小心一點就是了……」話說到這裡突然一頓。
楊萬濤冷笑道:「也就是說我若是再這樣飛來,你便能夠直接攻擊我劍勢的破綻?」一頓接問道:「你真的能夠瞧出破綻的所在?」沈勝衣淡然道:「就是瞧不出我也會告訴你瞧出的,最低限度,目前你也不能夠肯定。」楊萬壽道:「我當然也不會冒這個險再這樣攻擊你。」「你這樣飛擊,劍勢、身形都必須完全配合,即使你劍上還有其他的變化,可以配合飛擊的身形,相信也不會這樣完美。」楊萬壽搖頭道:「好一個俠客,好重的心計。」沈勝衣道:「我只是知道對付什麼人,應該用什麼方法。」楊萬壽仰天大笑道:「幸好我並不是只有這幾下子。」笑語聲未落,人、劍便移動,不太慢,一閃進入了旁邊三丈外的一塊墓碑後,消失不見了。沈勝衣目光閃動,道:「我們到那邊的空地去。」
小倩看了他一眼,道:「我相信,他就像我們一樣,的確很笨。」楊萬壽道:「到底是笨人,根本不明白我在說什麼,沈勝衣又如何?」沈勝衣淡然道:「我只是看出你這個手下的一片忠心。」楊萬壽道:「他若是在適當的機會表達,對我來說會好一些。」「護主情切,值得原諒。」楊萬壽大笑道:「我是否原諒他,現在來說也沒有分別了。」沈勝衣道:「你要他在你出手之後再出手?」楊萬壽道:「他就是先出手,目標也應該是你,以他的經驗,目標竟然弄錯,你說該死不該死?」沈勝衣方待答話,楊萬壽又道:「這個時候,還說什麼尊師重道,要小倩吃他一刀,這簡直就是笑話,風神門的殺手是怎樣的一種殺手,他應該比誰都清楚。」小倩插口道:「他怎麼會忘記,你當然也很清楚。」沈勝衣只是看著他們,並沒有表示意見。
楊萬壽接著問道:「令尊是否是一個像你這樣的俠客?」沈勝衣搖頭道:「他不是。」楊萬壽再問道:「但令尊若是風神門的主人,又是只有你一個兒子,你以為你在令尊死後,會變成什麼人?」沈勝衣道:「應該就是風神門的主人。」「我這個風神門的主人就是這樣變出來的。」楊萬壽搖搖頭道:「命運是這樣安排,我雖然不喜歡,卻也非要接受不可,家父雖然死了,風神門還有許多所謂長老,一切他們會遵從家父臨終的指示,替我這個新主人打點妥當,我要做的只是看看送來的報告,若是有人違背戒條什麼的,便下令將之依照門規處置。」沈勝衣道:「當然你也不會出出主意什麼的?」楊萬壽道:「家父是一個很拘謹的人,一切都已經做好了安排,再經過那許多長老提供意見,先後修正,需要補充的地方已可以說絕無僅有。」
「但他曾殺過幾個長老。」「到底怎樣很快我們便清楚的了。」沈勝衣悠然闔上了眼睛。小倩看出沈勝衣是要好好的休息一下,以應付與楊萬壽的一戰,他雖然表現得若無其事,卻是她認識他以來,第一次看見他這樣。若非他已看出楊萬壽不是一個普通的對手又怎會這樣?小倩實在很想多跟他說幾句,但想到這樣會影響他的情緒,到底還是忍下。她抱著雙膝,怔怔地坐在那裡,心緒卻沒有平靜下來,思前想後,感慨至極。也不知過了多久,她突然聽到沈勝衣的話,道:「在想什麼?」她一怔回頭,沈勝衣已張開眼睛,笑接道:「已經過去的算了!」小倩只是問道:「你怎麼不再休息一下?」沈勝衣道:「他要來了。」
小倩立即道:「這一戰不用戰了。」楊萬壽道:「我承認他還有以後,等於承認自己到此為止。」「難道還有別的意思嗎?」「任何人都有說錯話的時候。」楊萬壽突又大笑道:「我死在這樣的高手劍下,亦未嘗不是一件光彩的事情。」沈勝衣看看他,無言轉身,舉步往外走,小倩稍微遲疑,亦步亦趨。楊萬壽一怔,大呼道:「你們要怎樣?」沈勝衣淡然應道:「我在古墓外等你。」楊萬壽道:「還等我什麼?」沈勝衣道:「一門之主,總有些事情要交代的。」楊萬壽道:「你難道不知道,所有風神門的人,忠心的不忠心的……」沈勝衣道:「他們都是忠心的,雖然或有破戒,但並沒有做過傷害師門的事,只是你這個門主離棄他們。」楊萬壽嘶聲道:「我討厭這些負擔,他們對我只是一種負擔。」沈勝衣道:「沒有他們風神門絕不會有今天,若說負擔,住在杭州城中那座莊院中的江湖人何嘗不是,他們並沒有替你賺過錢,你卻要奉養他們。」「那是不同的…」「沒有什麼不同的,他們是人,風神門那些殺手又何嘗不是,風神門不救他們,他們亦未必會死亡,只因為被風神門收養,以殺人為業,變成了風神門賺錢的工具。」沈勝衣搖頭道:「你需要冷靜的想清楚。」再次舉步往外走。
沈勝衣沉吟著接道:「你一面這樣解散風神門,一面在杭州城發展,倒也不是一件輕鬆的事情,難怪你不能夠往外跑。」楊萬壽道:「這未嘗不是一件好事,最低限度我可以全心全意在杭州發展,變成杭州的名人,那日後,風神門就是有變化,別人也不會懷疑到我的頭上。」沈勝衣道:「你已經做到了,這之前我們還在擔心你的生命安全。」楊萬壽道:「到底是人算不如天算,這難道就是天意?」沈勝衣接著問道:「風神門只剩下這些人了?」楊萬壽道:「我的計劃是易吃的先吃,慢慢吃,不用急,吃光了,再吃難吃的,可惜我的耐性不太好,吃掉那些長老後便開始發急了。」沈勝衣道:「然後你終於找到機會,利用小倩七個人的弱點,要他們破戒,再自相殘殺。」「我的確貪心了一點。」楊萬壽微喟。
楊鐵心刀勢如虹,這個人在刀上的確有相當的造詣,這雖然是苦練出來,資質亦是一個問題,他用刀若不是用得這麼好,也難以教出小倩那樣的好手,小倩一點也不敢大意,這個師父對她在心理上來說,始終有一股壓力,但她亦知道,若是不能夠應付這個師父,沈勝衣便難以安心對付楊萬壽。楊萬壽雖然沒有動,但殺氣奔騰,已經呼之欲出,這個人的武功到底怎樣,她雖然不清楚,但他到底是風神門門主,就是這個身份已經令人驚心動魄,沈勝衣也沒有動,小倩、楊鐵心雖然在他身旁不遠處動手,對他竟似一點影響也沒有。楊鐵心這一次已不能夠像對付邱大業那要,迅速將小倩迫退,他到底慣用右手,斷去右手對他來說影響的確也頗大。可是他的刀仍然越用越快,搶在小倩刀勢的變化之前,突然一轉,橫斬向沈勝衣。
「這樣說來已是那兩個老頑固死後兩年的事情hetubook•com•com,我總算說服了大部分的人,允許我到外面去看看。」楊萬壽搖頭道:「這又是難以容忍的事情,以我主人的身份,要做一件事居然要徵求下屬的同意。」「於是跟著又有人死亡了?」楊萬壽大搖其頭道:「我從來做事就不會這樣急,何況還有其他好辦法?」一頓,笑接道:「最初我以為只是我一個人討厭住在古墓裡,後來才知道其他人也一樣,一接觸外面的世界,立時都樂不思蜀,所以我提議將根據地搬入城中,大家都不太反對。」「你當然也是費了很多心思才能夠達到目的,而為了掩飾你們的身份,你們不能不在城中兼做其他許多正當生意。」楊萬壽笑道:「幸好我們都是聰明人,最重要的還是我們很快就明白金錢的威力,又能夠巧妙的利用金錢打通關節,這當然還因為我有與生俱來超凡脫俗的豪氣。」沈勝衣不能不承認這是事實,像他這種老江湖,楊萬壽那份豪氣若是裝出來,一定會發覺。
(全書完)
楊萬壽嘶聲大叫道:「沈勝衣!」一雙眼睛與之同時暴睜,雙拳緊握,指節「格格」作響。沈勝衣頭也不回,只是應道:「我等你半個時辰,你可以出來,也可以不出來,半個時辰之後我們便離開,日後除非你再找上我們,否則我們都不會再過問你的任何事。」楊萬壽沒有再作聲,只是瞪著二人。沈勝衣腳步不停,小倩走在他身旁亦一樣頭也不回,終於在彎角消失。楊萬壽亦終於崩潰,倒在地上。
小倩一驚,目光轉向那邊進口,卻是不見有人,沈勝衣接道:「我這樣躺著有一個好處,能夠聽到地下的聲音。」小倩詫異道:「是什麼聲音?」沈勝衣道:「有人走過。」小倩苦笑道:「我就是精神不夠集中。」這時候她亦已聽到腳步聲,由古墓進口那邊傳來。沈勝衣與之同時坐起身子,稍理長劍,站起來,動作雖然簡單,在小倩眼中,剎那間已經無懈可擊,只有高手才能夠在短暫的剎那間完成一切,全身上下都在備戰的狀態中。她也站起來,搖頭道:「之前幸好我一直沒有向你襲擊,否則早已死在你劍下。」沈勝衣道:「妳怎麼能知道?」小倩道:「因為你是一個真正的高手。」「錯了,只是因為我習慣了被襲擊。」沈勝衣笑了笑,道:「我其實活得並不太舒服。」小倩道:「別人卻只是看到你威風的一面,一個人太有名其實並不是一件太值得高興的事。」沈勝衣道:「當然,名氣就是一種負擔,揹上了,就很難放下。」「死而後已——」接上話的是楊萬壽。
沈勝衣看得很清楚,卻看不透楊萬壽劍勢的變化,動念之間,光影已然掠至。小倩一旁刀急出,沈勝衣的劍亦展開,這一劍可以說是他劍術的精華,變化之多已到了他用劍的極限,已足以抵抗住任何的襲擊。「噹」的一聲,楊萬壽人劍急掠而過,沈勝衣的劍斷去了半尺一截,小倩人與刀被震開了三尺。兩人相顧一眼,左右靠攏。楊萬壽那邊已一隻蝙蝠似地掠上了另一塊墓碑,橫劍道:「讓你們知道風神門的劍術已到了什麼境界。」沈勝衣淡然道:「若不是在這種環境,你這種劍術只怕不容易施展出來。」「果然有眼光。」楊萬壽大笑道:「你現在後悔為什麼不在殿堂內與我一決生死的了。」沈勝衣道:「殿堂的環境只怕更惡劣,我們根本不會有足夠的地方閃避。」楊萬壽道:「可惜我當時劍不在,不能夠立即出擊。」「這的確可惜得很。」楊萬壽道:「也是說,你的運氣實在很不錯,最低限度在柳清河、邱大業、屠龍他們之上。」沈勝衣淡淡地道:「你也是的。」
沈勝衣道:「還是有的。」「那卻是補充與否無關痛癢,像我這樣一個人才,若是將一生光陰耗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情上,是不是一種浪費?」楊萬壽連嘆了幾口氣,那種表情顯然不是裝出來,完全是發自內心。沈勝衣淡然道:「你認為是那就是了。」楊萬壽嘆著氣接道:「我也想不出風神門還有什麼事需要我動手,在這裡我簡直就像個白癡。」沈勝衣道:「我還以為你會說像是一個在家裡享清福的老太爺。」楊萬壽道:「那要好得多了,最低限度閒時可以找一個老朋友聊一聊,或者找一個小丫鬟來開開玩笑,或者剪剪草、栽栽花。」沈勝衣不禁問道:「平日你在這裡到底幹什麼?」「什麼也不幹,只是對著先祖一手創下的基業發呆,要學習的東西,十五歲之前早已滾瓜爛熟。」「你可以到外面跑跑。」「那些長老認為太危險了,墓地固然要保密,我這個風神門主人的身份也一樣,一個不小心給別人知道,風神門便完了。」
一會又是三枚暗器射過,楊萬壽的位置已變動,暗器的方向、距離亦不同。沈勝衣當然完全不理會,除傾耳細聽之外,就是小心那些煙霧的變化。楊萬壽的聲音終於在煙霧中響起來,道:「姓沈的,你這是不敢應戰。」這聲音入耳,沈勝衣、小倩更能夠確定楊萬壽的位置,小倩伸手輕按沈勝衣的手掌,沈勝衣卻輕捉著她的手,暗示她不要妄動。一會,楊萬壽的聲音又再次傳來,只是改了位置,道:「名震江湖的名俠想不到亦會像烏龜一樣躲縮起來,連話也不敢回答一句。」沈勝衣只當沒有聽到,他知道楊萬壽對附近這裡的環境必是已瞭如指掌,所以才會施展煙霧,這種情形之下動手,吃虧的只是自己,索性連話也不說,等完全能夠肯定楊萬壽的位置。
「也因此他們對我完全信任,就是我有什麼不好的地方,他們也不會追究,甚至會助我闢謠,我因而成了杭州城的大好人。」楊萬壽不由又打了一個「哈哈」道:「這個道理雖然很簡單,明白的人到底並不多。」沈勝衣道:「若是有那麼優厚的條件,相信也會很容易明白的。」楊萬壽道:「這也是,不說別的,就我這個樣子,已經不像一個壞人了。」沈勝衣接道:「還有一個習慣就是你的好奇心太重,太好管閒事,在杭州發生的任何事,無論是否與你或你的朋友有關,你都是管上一管。」楊萬壽笑問道:「你現在知道又是什麼原因了。」沈勝衣道:「這樣的消息才會更加靈通,事無大小,別人總會跟你說一說,那就是什麼地方出了亂子,你也會及早提防。」楊萬壽接道:「也因為我的好管閒事,別人便不敢管我的事,也以為我沒有時間再去做什麼事,當然,這使我的生活變得更多姿多彩,也是我要好多事的一個原因。」「能夠做到這樣當然必須有財有勢,人要識得差不多,武功也要好。」沈勝衣道:「至於你的結交江湖朋友,除了要他們助你好管閒事之外,當然也只有借助他們掩飾自己的身份以及增加消息的靈通。」「也因此,我變成了杭州城中的土霸王,江湖上的朋友也都慶幸我的天生這種性情,不喜歡我走遠路,混來混去都是在杭州,否則江湖上早已波瀾翻滾。」楊萬壽笑笑,道:「你現在當然已明白那所謂性情到底是怎麼回事?」
小倩道:「可是到危險接近的時候你還是能夠發覺,留心。」沈勝衣道:「這其實…」一頓他沒有再說下去。小倩也沒有說什麼,只是看著他,彷彿要看到他心的深處。沈勝衣沒有避開小倩的目光,卻顯得有些不自在,好一會,他才道:「這又是另一種本領,但仍然可以解釋是運氣,當然,運氣好武功不好也沒用。」小倩道:「門主不應該選擇你的。」沈勝衣道:「他是考慮到那個人的武功、運氣若不好,你們很容易便將他殺掉,到自相殘殺的時候,不難會揭破其中秘密,轉而威脅到他的安全,武功、運氣都好的對手便不同了,你們七個人一擊不中,不難便身受重傷,如何逃得過同伴的襲擊。」小倩嘆道:「不錯,受傷的無論遇上哪一個,對方都必會將之一下解決掉省得麻煩,而既然受傷在突然一擊之下,根本沒有說話的餘地,只有勢均力敵的兩個人在對峙下才有話說。」
「那些長老都是壽終正寢?」「不全是。」楊萬壽笑道:「但看來都是,風神門殺人的方式很多,我這個風神門主不多不少總會懂得一些,而花上相當時間,又是那麼熟悉的對象,要製造意外又有什麼困難?」「你這是自毀基石。」「也是自尋煩惱,在上的人越少,生意便越難做,很多時候我不得不親自出動。」「那是因為你不能夠一次解決所有的問題。」楊萬壽點頭接道:「所以生意還是要做的,否則讓別人知道風神門出亂子……」他沒有說下去,沈勝衣卻完全明白,那個消息若是傳開,就是風神門的殺手便已經難以控制。一出現漏洞,風神門這個嚴密如雞蛋的組織很快就會只剩下一個空殼。「本來幾個或者很多人負責的事情,都落到你身上,也夠你辛苦的。」沈勝衣接道:「你當然不會再提升任何人。」
目光轉向小倩道:「妳怎樣——」小倩冷應道:「這並非公平的一戰,只要有機會我一定會出手。」楊萬壽目光轉注在小倩的刀上,突然道:「好刀——」小倩冷笑道:「所以你小心了,這柄刀雖然未必比得上越王八劍,也不會輕易被削斷。」「可惜妳的武功不配用這柄刀。」小倩道:「我也不是這一戰的主力,只要我能夠發揮這柄刀的一半威力便已足夠。」楊萬壽點頭道:「不錯,若是我的武功與沈勝衣一樣,你就是只能夠發揮這柄刀的一成威力,已足以改變戰果,使他穩操勝券。」小倩道:「能夠發揮的威力我當然不會只發揮一成的。」楊萬壽打了一個「哈哈」,道:「可惜妳並不清楚我的武功與沈勝衣的距離怎樣。」小倩道:「我只知道盛名之下無虛士,沈大哥武功即使不如你,臨敵豐富的經驗不難補救武功的不足,再加上我這柄刀……」
「其實他不應該這樣著急去做這件事情的。」小倩轉過話題,道:「我們一直都蒙在鼓裡,他大可以盤算過萬無一失,將我們一個個的個別毀掉,就像之前他做的一樣。」沈勝衣道:「風神門殺手到底對風神門的事情知道多少,彼此間有沒有聯繫,我不敢肯定,相信他這個門主也一樣,也許在要毀你們之前,他已經發覺到不妥。」「你是說已經引起我們哪一個的懷疑了?」「這只是推測,但平心而論,他這個計劃實在是非常不錯。」沈勝衣嘆息著道:「只可惜他找錯了對象。」小倩道:「你的運氣實在很好,當然也因為你的武功……」沈勝衣道:「而且我已經學會了仔細觀察,對人或事,有時我會看得很準,但大多數在遇事的時候,我都沒有足夠的時間觀察,正如這一次。」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