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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劍

作者:黃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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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鴿子

第二回 鴿子

「老前輩與家師既然是朋友,看在家師的面上……」「你要我收少一些?」「晚輩只是希望能夠借助老前輩之力,早日找到花千樹。」鴿子一皺眉:「怎麼你們這些年輕人,一個個都要找花千樹?」李驀然一怔:「哦!還有誰要找花千樹?」「你放心……」鴿子伸手將包袱取過:「我不是一定講錢,有時也會講交情,消息既然賣給你,就不會再賣給別人。」「多謝老前輩成全。」「你是找花千樹決鬥?」李驀然又是一怔。鴿子微喟:「花千樹劍稱第一,只要將他擊敗,就可以立即揚名江湖,也難怪你們這些年輕劍客這樣熱衷去找他,不過,你還是考慮清楚的好。」「晚輩已經考慮得很清楚的了。」李驀然淡然一笑。鴿子又轉身,拉開了一個小匣子,取出了一個小紙捲來:「七年前擊殺風萬里之後,花千樹就已經退出江湖。」鴿子接著將小紙捲攤開:「這上面寫的就是花劍館的所在,一個很隱秘的地方,我著實花了不少心思才查出來,看過這紙之後,你最好立刻燒掉,否則落在他人的手中,就前功盡棄了。」「晚輩曉得。」李驀然誠惶誠恐地接下。「我要的價格雖然貴一些,卻要養這麼多的鴿子。」鴿子說著突又一個噴嚏。「拔刺刺」的羽翼聲立起,群鴿又驚飛。
清晨。簷前猶在滴水,風從窗外吹進來一陣陣花香,這花香才吹入堂中,便已被一種奇怪的氣味掩蓋。那是鴿子的氣味,整座大堂灰灰白白花花黑黑,到處都是鴿子在徘徊,不時發出一聲聲「咕咕」的叫聲。鴿子喜歡聽到這種叫聲,也喜歡嗅到這種氣味,看來他簡直將自己也當作一隻鴿子了。那座大堂並無太多的陳設,所有的几子,都是以樹幹加工雕成,上面放著的盆栽沒有一株不是光禿禿的,難得有一片樹葉剩下,大半都已經變成鴿巢。大堂對面的照壁前面,有一張長案,上面放著文房四寶,還走進幾隻鴿子。那位名震江湖的鴿子,就盤膝坐在長案之後的一張奇怪的椅子上。那張椅子其實也沒有什麼奇怪,只是寬大得出奇,相連著幾處匣子。鴿子坐在那裡,簡直就像是一間藥材店子的老闆。那些匣子之內載著的卻是一份份江湖名人的秘密,這些秘密當然比藥材名貴得多hetubook.com.com
進來的是一個白衣青年,手提著一個小包袱,在他身後的一個花衣小婢探頭望一眼,並沒有跟進來,反而將門戶掩上。白衣青年沒有理會那小婢,繼續前行,那一身白衣一塵不染,剪裁得十分適體,使他看來更顯得瀟灑。無論怎樣看,他也不像是屬於這個地方的人。鴿子自顧將字條攤開,並沒有理會那個白衣青年。看了看,鴿子偏過身,伸手拉開了一個匣子,將字條放了進去。他接著將匣子推上,還未回身,猛打了一個噴嚏。這一個噴嚏響亮之極,只嚇得滿堂群鴿亂飛。那個白衣青年並為之一呆。鴿子揉一揉鼻子,目光終於落在青年的面上:「好小子,說這個時候來就這個時候來,錢也都準備好了?」他的語聲雖然嘶啞,雖很清楚,說到「錢」字,眼睛就好像發了亮。
青年目光一閃,盯著李驀然。「你來找花千樹又為了什麼,是不是也要跟他決鬥?」李驀然點頭,反問:「花千樹仍住在這座茶館?」「你看這座花劍館像不像還有人居住的地方?」「不像。」李驀然目光一轉:「只是,飛簷下那塊橫匾一定還有人不時走來拭抹,你就是利用這條線索找到花千樹?」「那個人三個月才到來一次。」青年這句話已充分表露出他的耐性可怕。李驀然接問:「什麼人?」「花劍館的老管家,」青年仰著望天:「今天花千樹若是不來,我就會將那塊橫匾帶走,好讓江湖上的朋友知道我到過花劍館。」「亦等如告訴江湖上的朋友,花千樹已敗在你的劍下。」「我這個意思,相信花千樹也很明白。」「這不是劍客的所為。」「我學劍十二年,找花千樹找了五年,不容易找到這個機會。」青年目光一落:「花千樹死後,你若是對天下第一劍這個名銜還有興趣,可以來找我!」
「在這裡。」白衣青年將手中包袱放在長案之上。鴿子目光一落,眉開眼笑。青年接問:「知不知道花千樹的下落?老前輩……」鴿子笑容一斂:「古柳是一個聰明人,怎會收著一個你這樣的徒弟?」青年傻了眼。「江湖上,有誰不知道,鴿子消息靈通,從來就沒有查不到的消息,你若是對我還有懷疑,就不該到這裡來找我。」「晚輩和*圖*書一時失言,尚祈恕罪。」鴿子這才又有了笑容:「你這樣多禮,倒是學足了古柳一樣。」「老前輩認識家師?」「有三十年了,十年前他在江湖上突然消失,就是收了你這個徒弟?」「老前輩都知道?」「我只知道他收了一個叫做李驀然的徒弟。」「晚輩就是李驀然。」「上一次你離開了這裡半個時辰,我就已經知道了。」鴿子取過停留在右肩上的一隻灰鴿,輕撫了幾下。
李驀然實在想不到無名會突施暗算,可是他的反應實在敏銳,身形的變化實在迅速,剎那間一弓立即向前射出去。他的身形也像離弦之箭。無名那一劍竟就差那半分,刺不到李驀然的身上,劍勢並未絕。李驀然繼續掠前,無名如骨附蛆,追前四丈,仍差那半分刺不進去,再前一丈,一株柳樹擋住去路,機不可失,無名嘶聲暴喝,身形再一快,幾乎在同時,李驀然已滾倒草叢中,一劍同時從肋下穿出。無名那一劍已是有去無回之勢,劍「哧」的裂開李驀然後背的衣衫刺過,「奪」地刺入柳幹中。暴喝聲立斷,劍穿透柳幹,齊柄沒入,無名連人帶劍伏倒在柳樹上,一團血漬迅速在後心附近散開。李驀然從肋下刺出的那一劍已刺穿了無名的心臟,他無意殺人,可是那一劍刺出,連他也控制不住。血沿劍尖滴下,他忙從草叢中站起身子,一聲嘆息。無名的右手仍握在劍柄上,左手卻環抱著那棵柳樹,勉強回過頭,張著嘴好像要說什麼但一個字也還未出口便已氣絕。李驀然目光垂下,嘆息聲中轉過了身子。風更急,吹散了他的嘆息聲,卻吹來了遠處的蹄聲。
是幽谷之中,卻有波濤聲,是竹濤。將近黃昏,夕陽斜照下來,青綠的竹樹已變成金黃。李驀然一騎走在竹林中的小徑上。風吹竹濤一陣又一陣。眼前全都是竹樹,小徑更彷彿沒有盡頭。一路走來,都沒有人跡。李驀然卻並不灰心,他相信鴿子的消息。鴿子的言談舉止雖然有些滑稽,但無論怎樣看,也不像一個騙子。轉過一個彎,萬千竹影裡,隱約出現了一道飛簷。李驀然催騎更急。小徑的盡頭,是一座莊院。滴水飛簷下一塊橫匾,寫的正是「花劍館」三字。
李驀然已來到門前,一眼瞥見那塊橫匾,https://m.hetubook.com.com脫口一聲:「花劍館!」滾鞍下馬,他的眼瞳立時彷彿有火燄燒起來。花劍館並不如傳說中的華麗,卻有一種難以言喻的威嚴,橫匾上每一個字的第一劃,看來都像一支劍,在夕陽斜照下閃閃生光。兩面的矮牆部分已崩塌,門前的石階長滿了青苔,滴水飛簷下蛛網塵封,只有那塊橫匾仍擦得光亮。李驀然的眼中也就只有這塊橫匾,牽著韁繩,拾級走前。門閉著,青銅的獸環已變得黯淡,並沒有光輝。李驀然手執獸環,往門上敲了幾下。敗壞的門響聲聽來令人心頭愴然。好一會,仍然沒有人來應門。李驀然不由振吭高呼:「晚輩李驀然,求見花館主。」可是,沒有人回答,莊院內甚至一些反應也沒有。李驀然又等了好一會,再聲高呼,結果仍然是一樣。他這才留意到滴水飛簷下蝗網塵封,心念一動,伸手往門上推去。
鴿子並不是呆坐在那裡,時而磨墨,時而揮筆疾書,用的都是巴掌大小的白紙,寫好了,就將紙捲起來,塞進手指粗細,長不到兩寸的銅管裡。他的每一個動作都是慎而重之,下筆雖快,在下筆之前,總要考慮好一會。在他的臉上總是堆滿笑容,有時笑得簡直就像是一個白癡。大堂東西兩面的窗戶俱都大開,一陣金鈴聲由遠而近:「拔刺刺」的一隻黑色的鴿子從東面窗戶迅速飛入,飛落在那張長案上。鴿子一把抓住,大笑:「老黑,你也回來了?」隨即從那隻黑鴿的右腿解下一支銅管。也就在這個時候,三長兩短的響起了五下敲門聲。「進來!」鴿子一面從銅管中拔出一張字條。
無名緊追不捨,又是「叮」一聲,雙劍交搭在一起,兩條毒蛇一樣翻騰,噬向對方的手腕,兩人的身形隨即從假山上掠下,越過滿院及膝的野草。劍光過處,那些野草隨劍紛紛斷下,亂箭激射開去,兩人驟看起來,就像是兩隻正在發怒的刺蝟。漫天草箭中,雙劍交搭又分開,分開又交搭,「颼颼」的兩聲,兩人飛鳥般從水池掠過,一落下,周圍的野草又是亂箭般四射。李驀然身形一變再變,接連十三變,閃開無名二十六劍,封十五劍,「叮叮叮」的劍尖如鶴嘴一樣在無名那支劍的劍身之上連琢十五下。無名那支靈蛇般翻騰的劍立時https://m.hetubook.com.com被啄死,李驀然劍一引,直入空門,刺向無名的咽喉。
李驀然搖頭:「太麻煩了。」「你的意思是……」「在這裡等候的是你是我,相信花千樹都不會在乎。」「有意思……」青年大笑。「一戰之後,相信你我都需要一段時間休息。」李驀然的手已在劍上。「不錯!」青年的目光移向李驀然的手,緩緩站起身子。「高姓大名?」「無名!」無字出口,劍已出鞘,說到名字,劍尖距離李驀然的咽喉已不足七寸。無名青年的劍非常快,而且狠。劍並未停下,繼續刺前,也就在那電光石火的剎那間,李驀然劍一挑,「叮」的將來劍震開。一劍之後,還有三十五劍,無名手腕彷彿如無骨,吞吞吐吐,劍劍刺向李驀然的咽喉。李驀然一劍直豎,迅速左右移動,「叮叮」聲響中,一面將來劍撞開,一面倒退十三步,腳一頓飛鳥般倒掠上後面的假山。
青年接著將劍取下,盤膝在樹旁的一方石凳上坐下來,仍然背著李驀然。陽光下,他看來逐漸變得有些朦朧,就像是裹在一重淡淡的煙霧中。是劍聲,李驀然已經發覺。這個人難道是花千樹的弟子?李驀然在青年身後丈許停下腳步。「在下……」「你是李驀然,求見花千樹。」青年冷冷的回答,冷冷的轉過身來。李驀然沒有忘記自己方才振吭高呼,已自報姓名來意,接上口道:「不知道花館主他……」青年冷截:「誰告訴你花千樹在這裡?」「鴿子……」「這種江湖騙子的說話只有你這種人才相信。」青年冷笑。李驀然一呆:「閣下到底是什麼人?」「一個無名的劍客!」青年的眼中充滿自信:「我現在雖然無名,只要一會擊敗了花千樹,就會揚名天下。」李驀然怔怔的聽著。
入門是一個院子,野草叢生,頹垣斷壁,顯然已荒廢多時。也正當此際,他聽到了一下奇怪的水聲,循聲望去,就看見一個人從不遠處的水池中冒出來。那也是一個青年人,看來比李驀然更年輕,更英俊,肌肉糾結,一身水珠在陽光下猶如珍珠閃亮。水珠一顆接著一顆,溪流般瀉下,那青年緩緩轉過了身子,踏著池中的石塊,走向池邊的一株柳樹旁。柳樹上掛著一襲錦衣,還有一支劍,青年緩緩將錦衣穿上,從容不迫,也不望門這邊,彷彿根本https://www.hetubook.com.com就沒有李驀然的存在。看見這個青年,李驀然又恢復了希望。他牽著坐騎,走了進去。
一股森冷的劍氣尖針一樣一直刺入無名的咽喉內,無名渾身一震,所有的動作剎那間停頓,眼睛不由自主的一閉。李驀然那支劍卻沒有刺進去,就在無名咽喉前一寸停下。無名等了一會,眼睛「霍」一張,嘶聲道:「你還等什麼,快動手!」「你這個年紀劍術已練到這個地步,實在不容易,我不想殺你!」李驀然卻反而將劍收回:「你走!」無名眼角的肌肉顫抖起來,額上冒出了一顆顆豆大的汗珠。李驀然接道:「你還年輕,還可以再進一步。」無名汗落淋灕,恨恨的盯著李驀然。李驀然沒有再理會,轉身舉步,也就在剎那間,無名人劍如箭射出,射向李驀然的後心。這一劍非常突然,而且更迅速。
鴿子的年紀其實已很大,頭頂半禿,鬚髮俱白,臉上的皺紋雖然不多,看來已夠老。見過他的人不免會有些懷疑,他做探子,並不只是為了錢,還為了興趣。這是事實,每當探到一個秘密,他總是表現得樂不可支。沒有人知道他的真姓名,他喜歡養鴿子卻是人盡皆知的事實,也所以爺叫做鴿子。那些消息也就由鴿子接送。他棲身的地方當然秘密得很,只是在江湖朋友來說,早已經不成為秘密。他在打探別人,別人也在打探他,尤其是那些同業,對於他便就關注。他那間屋子,每一天飛出飛入的鴿子,也實在多了一些。何況每一隻鴿子的腳上還繫著一個金鈴。
鴿子也許不是一個真的聰明人,但絕無疑問,是一個成功的探子。做一個探子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他的消息必須是非常靈通,能夠打聽得到別人打聽不到的消息,將消息出賣之後,還要能夠收到錢,活下去,來買消息的江湖朋友在得到消息之後,不能殺人滅口。鴿子一直都活得很好,他知道的秘密比任何人都要多,即使其他從來都沒有交易的江湖朋友,對他都避忌得很,至於向他買消息的,有些非但不敢傷害他,甚至還要千方百計的阻止要傷害他的人。他曾經說過,要是他死於非命,他的下屬就會將所有他知道的秘密洩漏出去。那些秘密洩漏出去之後有什麼後果?自己是否會受影響?現在還沒有人能夠肯定。也所以鴿子能夠活到現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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