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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曼說隋:隋煬帝楊廣

作者:蒙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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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三下江都

第二十四章 三下江都

問題是隋朝除了有朝廷,還有後宮,隋煬帝出巡,自然不可能把所有的妃嬪宮女都帶上。那些妃嬪宮女雖然常年待在深宮裏,可也知道現在天下大亂,皇帝這一去恐怕就回不來了。這樣一來,她們就沒人管了,那多可憐啊!所以,她們整天拉著隋煬帝哀哀哭泣,請他留下來。面對這些妃嬪宮女,隋煬帝怎麼做的呢?這一次,他倒是惜香憐玉,不殺人了,還賦詩一首。說:
大業十二年(六一六年),即隋煬帝統治的第十二個年頭。此時的隋煬帝已經經歷了征討高句麗之敗、天下大亂之痛和雁門被圍之恥。這些事情就像一記記重拳一樣,每一拳都打到隋煬帝的要害之處,讓他痛徹肺腑。就在這種情況下,隋煬帝開始了他三下江都之舉。那麼,他為甚麼非要到江都去?這一次江都之行將是甚麼結果呢?
蘇威這番言論說得真好。既含蓄、有份量,還切中要害,老大臣一輩子的政治智慧都發揮出來。
第二,畏懼突厥。
總之,從雁門回來之後,隋煬帝就開始緊鑼密鼓地為下江都做準備。
問題是,隋煬帝是甚麼反應呢?按照《資治通鑒》的記載,「帝不悅而罷」。隋煬帝非常不高興,拂袖而去。這不就是諱疾忌醫嗎?這是兩個人第一次衝突。
其實我嚮往的是江南的美好,征討高句麗只是興之所至。妳們都好好保住妳們的美貌容顏吧,我只是到江南看看,明年就回來,絕不會拋棄妳們。
根據筆記小說《海山記》記載,有一天半夜,隋煬帝忽然在龍舟上聽見有人唱歌:
本章核心是三下江都,我們為甚麼長篇大論地講蘇威的問題呢?因為蘇威不光是頭腦清醒,能給隋煬帝出好主意,還因為他是當時關隴貴族集團的政治代表,也是唯一有可能反對隋煬帝下江都的人。
隋煬帝當皇帝期間,共有三次下江都的經歷,前兩次都是風風光光,掙足了面子,擺盡了排場。但到三下江都時,卻弄了個灰頭土臉,狼狽不堪。為甚麼同樣的行為,會有如此不同的效果?
今我挽龍舟,又困隋堤道。
這已經是隋煬帝第三次下江都了。
大業十二年(六一六年),隋煬帝剔除了代表關隴貴族集團利益的元老重臣蘇威,一意孤行,非要三下江都。雖然此刻政治最高層已經無人反對,但是,隋朝清醒如蘇威者還大有人在。在國家形勢危急的情況下,又有一些人站出來阻止隋煬帝。那麼,他們將面臨甚麼樣的命運呢?
他日賊據長白山,今近在汜水。且往日租賦丁役,今皆何在!豈非其人皆化為盜乎!……又昔在雁門,許罷征遼,今復徵發,賊何由息!
沒過幾天,蘇威和隋煬帝的矛盾又升級了。當時是五月初五,端午節,按照習俗,大臣要給皇帝送禮。一般大臣都送的是珍玩寶器一類的東西,只有蘇威送了隋煬帝一冊《尚書》。
當然,宇文述人品不好,沒出過甚麼好主意,還陷害了不少好人。但是,他畢竟是隋煬帝身邊的元老重臣,見識過隋煬帝前些年的興,也目睹了隋煬帝後幾年的衰。無論如何,他還是隋煬帝當時最為倚重的大臣。
但存顏色在,離別只今年。
我兒子替皇帝征討遼東,結果餓死在青山腳下。如今我替皇帝拉縴,又困在隋堤的官道上。現在天下已經沒有糧食,我是餓著肚子往前走的。可是山一程水一程,離江都還遠著呢,我肯定到不了目的地,就會餓死在半路上。死了之後,我的骨頭就枕在黃沙上棲息,我的孤魂就繞著荒草飛舞。知道我這種慘狀,遠在家鄉的妻子一定會為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悲啼,父母也一定會為我號啕。不知我能否有幸遇到一個義氣的男兒呢,能夠把我的屍骨背回家去,引導著我的孤魂還鄉,這樣我就再無所求了。
今百姓疲勞,府藏空竭,盜賊蜂起,禁令不行,願陛下還京師,安兆庶。
蘇威說,陛下願意打也可以,但是我考慮這次打仗,都不用徵兵。為甚麼不用徵兵就能打仗呢?我們只要把群盜赦免就好了,只要一赦免群盜,立刻幾十萬軍力也就出來了。陛下赦免他們的罪過,讓他們戴罪立功,他們肯定感恩戴德,奮勇爭先。這樣一來,不就可以滅掉高句麗了嗎!
這歌太淒涼、太不吉利了!隋煬帝立刻派人去查是誰在唱,可是根本查不出來,隋煬帝也因此悵然若失。這件事很可能不是真的,但是這個傳說所反映出來的情緒一定是真的。事實上,如果真讓老百姓發出聲音,他們的怨氣和怒氣一定比這還深;而隋煬帝的心情,恐怕也比他表現出來的要淒涼多了。
大業十二年(六一六年)五月,隋煬帝住在景華宮,嫌夜裏山谷太暗了,他就派人找螢火蟲來照亮。手下人不敢違抗,趕緊去捉,一下子捉了好幾斛。隋煬帝把這些螢火蟲放到山谷之間,看著牠們忽上忽下,發出點點微光,高興得不得了。
根據《資治通鑒》記載,從大業八年(六一二年)第一次東征高句麗失敗開始,隋煬帝就已經有失眠多夢的症狀了。「每夜眠恒驚悸,云有賊,令數婦人搖撫,乃得眠」。甚麼意思?隋煬帝經常夜裏睡著覺,突然把自己嚇醒,醒了之後就大喊有賊,得好幾個婦女在身邊拍著他,搖著他才能再次入睡。這還是皇帝嗎?簡直是嚇壞了的小孩子啊!
第一階段,從大業元年(六〇五年)到大業六年(六一〇年),他是個明君。修東都、開運河、拓疆土,雖然也不乏勞民傷財的成份,但總的說來還都是利在千秋的好事,他做得有眼光、有氣魄,讓隋朝達到了極盛,所以叫明君。
連大朝會都舉行不下去,就可以看出當時國內形勢有多嚴峻。
裴蘊是最會見風轉舵的人,一聽隋煬帝這麼說,趕緊鼓動了一個人告蘇威,說:
首先,已經沒有外國君主或者使者來朝貢了,這其實是隋煬帝三征高句麗失敗和雁門之圍的後果,周邊民族都不再買隋煬帝的帳了。這意味著隋朝兩代皇帝苦心經營的,以隋朝為主導的東亞國際秩序已經崩潰。
隋煬帝是一個興致勃勃、精力充沛、幹勁十足的皇帝,恨不得帶著天下人往前跑,還嫌跑得不夠快。而現在天下大亂,他居然躲在宮裏玩螢火蟲,這絕不意味著他有情趣,而是意味著他的內心已經充滿著空虛感和無力感,這就是絕望了。
我們到底應該怎樣評價隋煬帝這次三下江都呢?一言以蔽之,這就是放棄責任。而且為了能夠放棄責任,他還廢了頭腦清醒、忠心耿耿的老臣蘇威,又殺了那麼多忠君愛國、冒死進諫的普通官員乃至百姓。他放棄了西京,放棄了東都,放棄了官員,放棄了百姓,其實,也就等於放棄天下。那麼,這時候,天下又將出現怎樣的局面呢?
可是這一次,效果就完全不一樣,隋煬帝一路上聽到的都是各地造反的消息,而且還不斷有人攔路上書,請求隋煬帝不要走。比如說,隋煬帝一行剛剛到汜水,也就是河南虎牢,奉信郎王仁愛就冒死上表,請求隋煬帝回大興城。隋煬帝甚麼反應呢?他二話沒說,把王仁愛斬了,接著走;走到梁郡,也就是商丘,又有老百姓上書說:「陛下若遂幸江都,天下非陛下之有!」隋煬帝又是二話沒說,砍了他的頭,再走。就這樣,一路砍頭,一路往前走,這還算甚麼巡遊,簡直就是逃跑!
隋煬帝三下江https://www.hetubook.com.com都是地地道道的一意孤行,不得人心。在全國皆反的浪潮中,隋煬帝第三次下江都還會如前兩次那樣威風八面嗎?這一次將是一個甚麼結果呢?
問題是,隋朝的根基畢竟在關中地區,官也好,兵也好,關中人士都占了多數。在天下大亂的情況下,隋煬帝想要去江都,那也就意味著他要放棄關中,乃至放棄整個北方,這對他們來說可是意味著拋家捨業,他們當然心不甘情不願。
第一次是在大業元年(六〇五年),那個時候隋煬帝剛剛當上皇帝沒多久,下江都頗有點衣錦還鄉的意味,再加上運河是新開的,龍舟也是新建的,一切都是春風得意,一路上楊柳依依,旌旗獵獵,那是何等的愜意啊!
這不是莫須有嗎?蘇威選官是否不講原則今天已經不得而知,不好評判,但是要說畏懼突厥,雁門之圍的時候,隋煬帝的眼睛都哭腫了,還有誰比他更畏懼的呢?再說讓皇帝回大興城,那是最好的決策啊,怎麼能叫罪過呢!可是隋煬帝才不管是非,真就拿這三個莫須有的罪名給蘇威定罪,直接把他除名為民了。
這詩寫得怎麼樣呢?看起來風流倜儻,但是,實在太不真誠了。其實這時候,無論是他本人還是宮女,誰都知道,這一去就不可能再回來,在這種情況下寫這樣的詩,這就不是多情,而是真正的無情。
現在蘇威廢了,宇文述死了,隋煬帝身邊的「五貴」也逐漸凋零,只剩下三個。在大廈將傾的情況下,這個人數愈來愈寥落的宰相組合也顯得無比悽惶。這恐怕也是此次巡遊江都的整體基調了。
從雁門回來之後,蘇威就跟隋煬帝產生矛盾了。大業十二年(六一六年)四月,有一天,隋煬帝問宰相關於起義軍的情況。宇文述是最親信的宰相,又特別擅長揣摩隋煬帝的心思,知道隋煬帝這時候已經心灰意懶了,愛聽好消息,不愛聽壞消息,所以趕緊說「漸少」,起義軍愈來愈少了。隋煬帝一聽,挺高興,又追問了一句,少了多少呢?宇文述怎麼回答呢?他說:「不能十一。」原來有十個,現在都沒有一個了,減少十分之九以上。
隋煬帝到底是一個甚麼樣的皇帝呢?我覺得,他的皇帝生涯可以分為三個階段。
就這樣,在一片反對聲中,隋煬帝還是義無反顧地帶著皇親國戚、后妃宮女、文武百官、僧尼道士以及禁軍驍果沿著運河下江都,把兩京都留給自己的孫子和大臣。其中,在西京留守的是代王楊侑,在東都留守的則是越王楊侗。這兩個人都還是十幾歲的孩子。要知道,當時北方的亂局,連隋煬帝自己都處理不了,現在居然把它扔給兩個十幾歲的孩子,這不就是放棄了嗎?
安得義男兒,爛此無主屍。
隋煬帝馬上惱羞成怒。他怒氣沖沖地對另一個宰相裴蘊說:
第一,濫授官爵。
引起孤魂回,負其白骨歸。
前文講過,還在雁門之圍剛剛解圍之後,老臣蘇威就曾經勸說隋煬帝,趕緊回大興城,那才是根本之地,宗廟社稷所在。現在隋煬帝準備拋棄北方,蘇威難道不會力諫嗎?非常遺憾,蘇威已經沒有這個能力了,因為他已經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難保了。怎麼回事呢?
隋煬帝直接把他關起來。另一個六品小官建節尉任宗上書勸諫,隋煬帝乾脆在朝堂上一頓板子把他打死。緊接著,九品小官奉信郎崔民象也上表隋煬帝,請他以江山社稷為重,不要巡幸江都,隋煬帝更狠,先把他的嘴削掉,然後再砍頭。有這樣血淋淋的例子在前頭,朝廷裏也就無人敢再說甚麼。
這不是睜眼說瞎話嗎?蘇威在一邊聽不下去了,又不願意當場揭穿他,趕緊躲到柱子後頭,希望皇帝別看到他,別問他。問題是,和-圖-書他這麼一躲一藏,隋煬帝反倒注意到他,就問:蘇愛卿,你怎麼看這個問題呢?蘇威想了想說:「臣非所司,不委多少,但患漸近。」我不是主管這件事,不知道盜賊(起義軍)一共有多少,我只是擔心他們愈來愈近了。
沒過多久,隋煬帝和蘇威的矛盾又升級了。這次是因為隋煬帝又向蘇威問起再次興兵討伐高句麗的事。大家會覺得奇怪,隋煬帝因為征討高句麗已經惹出這麼大的麻煩,怎麼就執迷不悟,非要再打高句麗呢?其實,這就是隋煬帝的心結。他知道,他現在面臨的一切問題,像人民造反,國際地位下降,甚至跟大臣失和,起因都在高句麗,可是愈這樣,他就愈覺得不甘心,愈覺得只要把高句麗拿下,一切問題就可以迎刃而解。所以才會著了魔似的,非要打高句麗。
蘇威是「五貴」之一,重要宰相,隋煬帝要打高句麗,當然得徵求他的意見。蘇威怎麼回答的呢?他說:
老革就是老傢伙、老東西。所以,隋煬帝這是罵人呢,這個老東西,他居然敢威脅我,我真想當場打他幾個嘴巴,好不容易才忍了下來。
眾所周知,《尚書》是最早的儒家經典之一,裏面記載的都是夏商周時期的歷史事件和歷史教訓,特別突出仁君治民之道和賢臣事君之道,所以在古代非常受重視。蘇威獻這本書,雖然在節日期間似乎有點過於嚴肅,但是也是一番好意。問題是,他當時和隋煬帝已經有矛盾了,有人就在隋煬帝面前詆毀他,說:蘇威為甚麼獻這本書呢?是因為《尚書》裏面有一篇叫《五子之歌》,是講夏朝的君主太康的故事。太康這個人一味地遊玩打獵,不理朝政,最後被后羿驅逐,這在歷史上叫太康失國。蘇威是故意借這篇故事來諷刺陛下的。
這幾句話說出來,隋煬帝已經很不高興了,可是蘇威還沒說夠,又追加了一句:去年陛下在雁門的時候,親口許諾不再征討高句麗,現在又說要徵發士兵討伐遼東。要知道,這些賊盜都是因為徵發遼東才造反的,陛下這樣做,盜賊怎麼可能平息呢?
第二階段,從大業七年(六一一年)到大業十一年(六一五年),他是個暴君。為了征討高句麗,實現自己的政治理想,他不顧客觀歷史條件,任性妄為,把老百姓和國家都拖進了災難中,所以叫暴君。
第二次是在大業六年(六一〇年),那個時候隋煬帝對內完成了幾項大工程,國富兵強,對外則透過西出北巡,成了名副其實的聖人可汗,隋朝的國力達到頂峰,江都宮也剛剛落成,成了隋朝的第三個首都,在這種情況下巡遊,是何等的豪邁!
前文講過,隋煬帝後期,在政治上有發言權的就是所謂「五貴」。「五貴」裏頭,裴蘊和虞世基是南方人,隋煬帝到南方,對他們來講其實差不多就是恢復陳朝的局面,是還鄉,他們自然不反對;裴矩是北齊人,屬於北方,但他基本上就是一個國際問題專家,其他事情不大參與;而宇文述雖然也是關隴貴族集團成員,但是,從他的所作所為看,他更像一個佞臣,只知道討好隋煬帝,根本沒有自己的政治立場和原則。
甚麼意思呢?此人一共羅列了蘇威的三大罪狀。
威昔在高陽典選,濫授人官;畏怯突厥,請還京師。
緊接著又有人落井下石,控告蘇威勾結突厥。隋煬帝又讓裴蘊立案偵查,裴蘊直接給判和圖書了個死刑。這多冤枉啊!蘇威是個軟弱的人,此時已經八十多歲,但是為了活命,也只好叩頭告饒,請求隋煬帝看在自己侍奉兩朝三十多年的份上饒他一命。
我兒征遼東,餓死青山下。
然而,中國歷史上,在江南建國的都是小朝廷,最後都要被北方統一,成不了氣候。隋煬帝當年親自率軍統一江南,現在自己再躲到江南去割據,多沒出息!問題是隋煬帝已經對現實絕望了,所以也就管不到那麼多了,只把剩下的一點精力都用來準備南下了。
這樣一來,真正有頭腦,能代表關隴貴族利益,代表北方利益,也代表國家利益的其實只有蘇威了。現在蘇威除名為民,馬上在決策層裏,隋煬帝下江都也就再無阻礙了。
前去三十程,此身安可保。
第三階段,從大業十二年(六一六年)開始到他的人生終結,他是昏君。因為在前兩個時期,雖然他既有功,又有過,但他都知道自己的帝王責任,也竭盡所能地履行帝王責任,只存在履行得好和履行不好的問題;而到這第三時期,他已經不知道自己的責任是甚麼,也不想履行甚麼責任了,只是渾渾噩噩地混日子,所以叫昏君。
方今天下饑,路糧無些小。
也舉一個絕望的例子。
隋煬帝在接連經歷了幾次重大打擊之後,原本高昂的精神已經萎靡。他此時想的不是如何平復國內外的亂象,而是如何躲到江南,逃避問題。隋煬帝糊塗,隋朝的大臣們卻並不都和他一樣糊塗。那麼,隋煬帝下江都,大臣們意見如何?
隋煬帝一聽,趕緊追問,此話怎講?蘇威說:
四夷使節不參加也就罷了,國內各郡派出的朝集使也有二十多位沒能及時趕到東都。為甚麼呢?遍地都是起義軍,有的郡被圍住了,根本出不了城,還有的在路上被堵住了,進不了東都。
國家形勢如此嚴峻,隋煬帝又是如此恐懼和絕望,那麼,他的下一步該怎麼走呢?這時候,隋煬帝開始考慮往江都走了。江都是隋煬帝的起家之地,大業五年(六〇九年)又修了江都宮,算是隋朝的第三個首都,也是整個南方的政治中心。南方固然也有農民起義,但是總的來說,情況比北方要好得多。更重要的是,從西晉末年永嘉之亂開始,國家一有動亂就往南跑,這已經成為慣例,隋朝剛從南北朝走出來,對這種局面記憶猶新,大不了就走回去,重新割據。
其次,他還得準備交通工具。當年隋煬帝一下江都、二下江都是坐龍舟沿著運河過去的,但是楊玄感叛亂的時候,運河上停靠的龍舟已經讓他一把火都燒了。怎麼辦呢?還是在大業十一年,隋煬帝又讓江都王世充重新製造龍舟數千艘,造好了送東都備用。
有人可能會覺得,這沒甚麼大不了的。一個皇帝,有點這樣的小情調也無傷大雅。確實,這樣的愛好本身不算甚麼,問題是,這並不符合隋煬帝的行事風格和性格特徵。
第三,請求皇帝回大興城。
那麼,面對這種局面,隋煬帝是甚麼反應呢?他不是去想怎樣應對問題,解決問題,而是陷入一種既恐懼,又絕望的心境了。
古代皇帝元旦要舉行大朝會,地方政府和周邊附屬民族都得派使者朝覲皇帝。隋煬帝是個好排場、愛熱鬧的人,因此在他統治時期,大朝會搞得更是花團錦簇。可是到大業十二年(六一六年)元旦,大朝會一下子就冷淡下來了。
果然,蘇威剛一貶官,江都修的龍舟也到了,宇文述馬上向隋煬帝提議,請隋煬帝巡幸江都。這正中隋煬帝下懷,隋煬帝立即就同意了。雖然這時候決策層已經沒有反對的聲音了,但是好多地位沒那麼高的人倒是憂國憂民,堅決反對。例如左侯衛大將軍,也是關隴貴族集團出身的趙才進諫說:和-圖-書
這個讒言有沒有力量呢?太有力量了,因為隋煬帝心裏清楚,自己就是這樣的人,他也害怕把國家丟掉啊!愈害怕就愈怕人提起,現在蘇威哪壺不開提哪壺,他當然更不滿意了。這是第二次衝突。
隋煬帝饒恕他了嗎?還真饒他一死,可也僅僅是留他一條性命而已,政治權力剝奪得乾乾淨淨,不僅他本人,還有子孫三代全都除名為民,這樣他就再也不能對政治發表意見。
第三階段為甚麼從大業十二年開始呢?因為,大業十二年,隋煬帝第三次下江都,這一去就再也沒能回來。隋煬帝為甚麼要下江都呢?因為當時國家已經失控了。何謂失控,講一個例子就明白了。
到了大業十二年,這個症狀更嚴重了。比如,大業十二年四月,洛陽的大業殿西苑發生火災,本來也不是多大的事,可是隋煬帝的第一個反應居然是起義軍已經打進宮裏來了,連滾帶爬地跑到宮殿後面西苑的草叢之中躲了起來,直到火徹底撲滅,才戰戰兢兢地重新回到宮裏。這說明甚麼呢?說明他內心深處無比恐懼,已經到了風聲鶴唳、草木皆兵的程度了。
我夢江南好,征遼亦偶然。
今茲之役,願不發兵,但赦群盜,自可得數十萬。遣之東征,彼喜於免罪,爭務立功,高麗可滅。
甚麼意思呢?如今百姓疲憊勞苦,國庫空虛,盜賊蜂擁而起,國家法令都已形同虛設。希望陛下返回京師,安撫天下百姓。
可是,隋煬帝不是個英雄天子嗎?當年幹了那麼多大事,哪件不是豪氣干雲?怎麼現在遇到挫折,就會如此絕望呢?其實,這就是隋煬帝的秉性,正因為他如此英雄,所以才異常驕傲,就像一塊生鐵,質地非常強,但也非常脆。不遇到挫折的時候可能無堅不摧,然而一遇到挫折,馬上就斷了。
過去賊寇是在長白山(山東)活動,而今賊寇已經到了汜水(河南),這不是愈來愈近了嗎?還有,我一直主管財政,就從這個角度說吧。往年咱們有多少租賦丁役啊,這不都是依據人丁徵收的嗎?可是現在根本收不上來,還不是因為這些納稅人都成了賊盜了!
寒骨枕荒沙,幽魂泣煙草。
悲損門內妻,望斷吾家老。
這個回答怎麼樣?其實真用心良苦了,既順著隋煬帝說要打高句麗,又跟他亮明當時天下大亂、義軍蜂起的現狀,希望隋煬帝能夠悔悟,真正考慮當務之急。這本來是一番好意。
就在這樣的悲涼心境之下,隋煬帝終於到了江都。然而沒多久,又一個打擊接踵而至。他最信任的大臣宇文述一命嗚呼。宇文述可是隋煬帝的藩邸舊臣,當年為隋煬帝登基沒少效力,此後一直在隋煬帝身邊,逐漸成了所謂「五貴」之首。
老革多奸,以賊脅我!欲批其口,且復隱忍。
首先,從大業十一年(六一五年)開始,隋煬帝下詔在江南修離宮別館,比如在毗陵(今江蘇常州),就仿照洛陽的西苑修了一組方圓十二里的離宮,而且規格非常高,比西苑還要華麗,這其實就是給自己找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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