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關洛風雲錄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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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八回 心無旁騖折黨眾 情有獨鍾斯恨同

第三十八回 心無旁騖折黨眾 情有獨鍾斯恨同

徐元盛笑一下,沒有做聲,德貝勒問道:「徐兄提起荊楚三太保乃是何派英雄?」
德貝勒嗤地輕笑,道:「我中了你的道兒啦,唉!但教我如何能不想她呢?……」原來德貝勒一時說漏了嘴,真個把故意原原本本搬出來。其實陸龜蒙在唐人中,詩名籍甚。孫懷玉學富五車,出入百家,哪裏會忘掉這麼普通的故事?所以德貝勒隨即便發覺,孫懷玉其實是借此支開話題,好教他別再遐想伊人而已。
徐元盛道:「說起來他們是老輩英雄了,如今只有大太保樊城蔡澄健在,其餘兩位已經逝世。他如今是荊楚派唯一前輩,有如衡山派的猿長老,等閒不聞他的行蹤音訊……」
小閻羅屈軍忽然在桌下用腳輕輕踹他們一下,待兩人望他時,便努嘴示意。
被喚作二弟的矍然舉杯,道:「我……想那石軒中……」他的話立刻被當中那人打斷,示意他不可高聲談論。這邊德貝勒和孫懷玉等都禁不住悚然相望,德貝勒吸一口氣瞑目端坐,原來他乃使出「天視地聽」之法,查聽隔桌低聲談論什麼。
孫懷玉默然無語,瞧著兩人唏噓的神情,忍不住忖道:「他們兩個,原是傷心人別有懷抱,這些話可對了兄長的勁,再談下去,兩人不會抱頭痛哭才怪呢,不如歸去大船吧……」於是他不再徵求德貝勒同意,逕自向大船揮手,那兒屈軍仍然倚在船舷,不住向這邊眺望。這時,見到孫懷玉揮手,便也揮手回報。
屈軍搖首接口道:「我的爺們,這艘船不是自家的官船,眼看著風波迭起,還是別招惹這些浪跡江湖的人為是,免得又要多費氣力……」
這話也是道理,徐元盛便不再說。這一程水路是穿過洞庭湖,經長江直下武昌,大約四五天時間便可以到了。因為得知四下有水師護送,眾人都放下心,閒適地觀賞湖景。
德貝勒應聲道:「是唐人陸龜蒙作的,據嵐齋錄云:唐張搏自湖州刺史移蘇州,於堂前大植木蘭花,當盛開時,燕郡中詩客,即席賦詩。陸龜蒙後至,張搏連酌浮白,於是龜蒙經醉,強執筆!題兩句云:洞庭波浪渺無津,日日征帆送遠人。便頹然醉倒。張搏命他客續之,皆莫能詳其意。既而龜蒙稍醒,振筆率其章曰:幾度木蘭舟上望,不知原是此花身。遂為一時絕唱……」
小閻羅屈軍見他大讚梁大人的功績,心中不耐,便岔開話頭道:「徐兄,你可知于先生所說及那毒蛟林源的來歷麼?」
德貝勒道:「此法大妙,縱有事也惹不到這邊來,屈兄你就待在大船上,我和二弟過去便了!」
姓余的道:「二師兄你忘了麼,姓石的是醉後殺人,才讓公人逮住呀!我只奇怪為何風聲一傳出來,江湖便大為騷動,聽說黑白兩道,都有許多硬手奔聚武昌,對他有所圖謀。」
孫懷玉道:「鄙等承蒙錯愛,殷殷款待,正以為無圖報之方,公子何須客氣,還請于先生轉致微衷是幸。」
德貝勒和孫懷玉的眼光先後瞟向那桌子,只見那桌共是三人,全是闊肩細腰的漢子,年紀都不過在二十六七之間,看他們的目光和動作,都是練家子模樣,但顯然甚是正派。
褚齡微咦一聲,扭頭去瞧,孫懷玉道:「酒逢知己千杯少,我們真個忘卻時候不早,褚兄你認得徐君麼?」他轉頭一笑,道:「小弟哪會認得,我等談笑正濃,兩位兄台,何以有歸晚之言?」
廳外嗥叫一聲,一個漢子已拋刀倒地,原來鄭敖一對飛劍,只破去前面六七枚碎瓷,其餘的來不及打落,便收劍拒敵。外面的黨徒,哪裏躲得開這種上乘暗器打法,慘嗥一聲,便自倒https://m.hetubook.com.com地。另外未受傷那個,倉皇收刀,把那受傷漢子背起,越牆而走。
魔劍鄭敖嘯一聲,長劍外吐,身劍合一,疾如鬼魅,捲向小閻羅屈軍。另外銀光連閃。兩柄短劍已收回來,連環襲攻德貝勒。他雖比屈軍遲動身形,卻比屈軍更快,攔在頭裏。小閻羅屈軍奮起神威,雙拳一齊打出,拳風如山壓到,使鄭敖不暇攻人,回劍破解這股硬力。
德貝勒喟然嘆息,孫懷玉道:「人生何處不相逢,褚兄寄傲江湖,輕浪萍花,後會定必有期……」
于師爺問道:「大膽的賊人們走了麼?咳,真是膽大包天,竟敢公然行兇!他們是……」
徐元盛答道:「他們是骷髏黨的,于師爺可知道在峨嵋山發生之事?」于師爺搖頭表示不知,於是徐元盛將前事說出,最後道:「幸虧三位仁兄順道遊覽,同至此地,不然,怕不讓賊人得手才怪哩!」
德貝勒便將他們的話複述一遍。小閻羅屈軍在京中時,也曾聞石軒中力鬥鬼母之事,故此三人都對此事十分有興趣。德貝勒道:「本來我也不想到武昌去了,可是現在既有此事,卻不得不去,好看看那石軒中究竟是怎樣的漢子。」
那被叫做二弟的,只能看到側面,但覺鼻梁挺直,面皮白皙,他只在鼻孔中「嗯」一聲。
于師爺忽見德貝勒有不悅之色,立刻道:「諸位身負絕技,殺退敵人,鄙人這兒代梁公子向各位道謝。待返武昌見到總督大人,必有重謝。方才徐師傅說起骷髏黨,鄙人卻知在數日前,省中捕著一名大盜,據云是骷髏黨之首,名喚葉山,恐怕是為了此故,再三追擄梁公子!大概他們也知梁大人唯有公子一人,如能劫持公子,則或可使梁大人網開一面。其實梁大人執法不阿,鐵面無私,這一層盜黨們卻沒有深想,嘻……嘻……」他的話用兩聲奸笑結束。
于師爺小眼珠骨碌碌亂轉,奸笑數聲,德貝勒禁不住又皺眉頭,忖道:「此人眼神不正,必有禍心,方才救了他的狗命,真是冤枉……」
孫懷玉更是拊掌大笑。飯後,四人還在船首眺望,數十隻水師快船,綴在船尾,聲威甚是雄壯,但更招起德孫兩人不滿,因為這種枉法遣使官軍之風,可以想見平日所為,決不會循法守正。
這于師爺沒有與他們一起用飯,逕自回艙陪梁士倫。德貝勒鬆口氣似地道:「不瞞徐兄說,小弟實在不太相信于師爺的話……」
小閻羅屈軍微訝道:「徐兄,你……想離開麼?」徐元盛點點頭。欲知後事如何,請看下章。
餘下兩人循著方向瞧去,只見在水師規定的水面邊緣,一隻小船,拋錨不動。這時船頭一個人盤膝坐著,身旁擺著一壺酒,一個酒杯,還有兩個小果碟兒,不知其中盛著些什麼下酒乾果。那小船和他們相距三四丈,那人的正面對著他們,燈光下隱約可見是個儒服少年,舉止文雅,相貌秀逸。這時,他正舉杯獨酌,一眼瞥見大船上三人一同瞧著他,便將酒杯虛虛相敬讓酒,那動作甚是灑脫。
孫懷玉道:「小弟也有此意,我們何不請他過來相見?」
小閻羅屈軍忍不住道:「我的爺你趁早別想江湖了,事情還多著呢!回京乃是上策……」
天色已晚,船上掛旗處,已換了一對大燈籠,燈籠上寫著梁士倫父親的官銜,懸在桅間,燭光輝煌,十分的威風。他們在一處小灣中泊碇,那兒糜集許多船隻,乃是經常往來船泊下碇的水灣。後面跟著的水師船先靠岸,清開一片地方,讓這艘大官船停泊。
孫懷玉暫時不管這些,倚舷眺望了好和圖書一會,大聲吟道:「洞庭波浪渺無津,日日征帆送遠人……」
正對他們這面的一人,神情最是沉穩,儼是居長之人,只聽他道:「……二弟你雖是我們這一夥最傑出之士,但切戒躁傲。你想,連師父他們也不敢貿然動手,要等師伯祖來會合,此事可想而知,是多麼嚴重。」
小閻羅屈軍首先道:「咦!那艘小船不是老是跟著我們走的麼?現在那乘客露面了。」
小閻羅屈軍道:「他們之間有什麼冤仇,可與我們無干呀,何必尋究呢?」
可是孫懷玉怎樣也拂不掉心中一絲疑惑。老是暗忖道:「這位褚兄眉目如畫,不但眸子黑白分明,泓如秋水,便那玉頰朱唇,竟是和絕色美女一般。而那一對斜飛入鬢的長眉,眉尖上常常凝住愁怨,雖然在興致飛揚的談話中,還是隱有不妥之意,真令我大惑不解了!」
魔劍鄭敖年紀雖輕,但身受兩個綠林老魔傳授功夫,眼力高人一等。一眼瞥見德貝勒傷了後窗黨羽之後,又使出這種絕妙手法,去傷廳門外的黨徒,知道他們必定擋不住,而且這些碎瓷看來平平無奇,斜飛而至,但只要用兵器一擋,便會借力生力,反而加急打中,只能側拍而不能直擋。當下顧不得傷人,左手往回一抽,兩道銀光,交叉橫飛,攔截那一串瓷片。
德貝勒沒有反駁他,道:「好吧,這事不提它。但我卻想知道,何以骷髏黨與他父子有這般深仇?據那于師爺說,數日前捕捉住骷髏黨之首,可是遠在十餘日前,姓梁的已險險被盜黨殺死,而早在峨嵋圍攻之前,他們已有追蹤之謀,故此骷髏黨與梁家之仇,絕非因逮捕黨首而惹起的。你們以為如何?」
德貝勒拍拍他的肩膀道:「多坐幾回,便會習慣。我們北方人大都怕水,其實坐船挺舒服的。」
出得街上,只見客店四下都有兵勇把守,他們不管這些,一直走向市區繁華處,在一家茶館中歇腳,順便聽聽本城有什麼新聞。
翌日,眾人起來,屈軍告知孫、德兩人,說那梁公子受了這麼一驚,今晨竟然頭重身軟,發起燒來,已請大夫來診治。
德貝勒道:「反正你不會贊成我管閒事,而我呢,一件穢,兩件也不過如是,故此屈兄你是臨死打呵欠,白白多張一回嘴來勸我!」
卻說德貝勒把手中碎瓷片發出一半,便聽到後窗有人負傷跌下之聲。當下更不怠慢,跟著將手中剩下的碎瓷片,向廳外打去。他用的是極上乘暗器手法,稱為「蝴蝶飛」,那十餘枚碎片,連串射出,走的是半弧形路線,宛似十餘隻小白蝶兒,連翩側飛。
他們談論至此,中坐那人便提議離開,這邊三人各各垂頭,不去看他們,直到他們會賬出門之後,孫懷玉問道:「他們後來說什麼?二爺!」
那船頭地方不大,德貝勒和孫懷玉移過這邊,也只好學他盤膝坐下。德貝勒命那輕艇先回,等會再來接他們,那舟子嗷然應了,雙槳起處,逕自衝波回轉。
四人到了湖邊,那兒已泊著一艘雙桅大船,船首懸著湖廣總督的官旗,徐元盛一眼望見,不以為然地道:「這旗掛不得,目下正是多事之秋,人也給嚇病了,何必再事張揚?」一面說著,一面鑽入艙中,梁公子和于師爺佔住中艙,前艙是一眾家丁,後艙留給他們四人。徐元盛將不要掛旗的意思告知于師爺。于師爺道:「徐師傅你大可放心,不要說有你們幾位在船,有恃無恐,而且我還另有佈置,沿途均有水師護航,不掛旗號,他們怎能知道。」
孫懷玉和德貝勒兩人陡覺眼前如百花盛放,他的笑容,使他們同時在心中浮起傾國和_圖_書傾城的感覺,禁不住一齊訝異,為何在男性笑容中,也有這種異樣的感覺。褚齡的笑容很快便斂住,那一排細貝似的牙齒,又隱沒在紅唇之內。
當中那人舉杯道:「余師弟數年不見,說話已大不相同,記得當年師叔與你來長沙時,你那時有名頑皮刁鑽,師叔煩得很,要將你鎖住,這些事還記得麼?來,我們乾這一杯——喂,二弟,你想什麼心事?」
孫懷玉哈哈大笑,屈軍又道:「這番已惹上了骷髏黨,正是大姑娘做媒,自身難保,你還過問人家的事……」
小閻羅屈軍道:「這一程要坐船麼?我見水就頭暈。」
客氣話講完,于師爺指著洞庭湖道:「自從梁大人駐節湖廣,此間素著的洞庭匪幫才告斂跡,水面從此太平,若是昔日,非結集整幫船隻,也不敢從此經過呢。那洞庭幫盜首毒蛟林源,畏威懷德,不知斂跡何方,這都全仗梁大人官聲卓著,嚴正不阿所致。」他一面說,一面偷覷孫懷玉和德貝勒的神色,果然察覺兩人面上掠過輕蔑之容。
三人談論著,本待到梁士倫房間一行,看看他病況如何,但德貝勒不願意,況且那于師爺早上出去一趟,如今已回到房中,此人也是十分惹厭,當下便一同上街,散步解悶。
徐元盛見他對自己坦誠相告,不覺受寵若驚,道:「關於那毒蛟林源的來歷,在下略曾聽過,大概和于師爺說的差不多。他只漏了一點,便是毒蛟林源不但水底功夫極佳,而且陸地上也甚高明,前任洞庭湖幫主跛丐和他是結拜兄弟,那跛丐在湖湘揚名數十年,未曾受過挫敗,連荊楚三太保也不敢招惹他。至於他們幫裏怎樣傳位等瓜葛,在下便半點也不知了!」
孫懷玉笑道:「屈兄越來越怕麻煩。這麼著,兄長,我們不會過去與他相見麼?」
小閻羅屈軍道:「還有一樁,昨夜那于師爺悄悄離店,大半夜才回來,不知他弄什麼鬼!」
德貝勒笑道:「活該,活該,我們可省了許多厭煩。」
少年書生微笑道:「兩位請上船來,小弟正有獨酌無相親之感,幸蒙不棄,喜何如之,請快上來……」
徐元盛若有所見,獨個兒下船去了。剩下德貝勒三人,懶得上岸走動,便齊坐在船舷邊,看這港灣風光。
孫懷玉恍然地道:「還是兄長博學強記,居然是嵐齋錄中一字不易地說出來,為弟萬萬不及……」
于師爺打中艙出來,向他們道:「天色將近黃昏,方才已命人將酒食擺出船頭,就像中午時一樣,各位想不會反對,梁公子身體不適,著我向各位致失陪歉意……」
德貝勒笑道:「我們不久就回京哪,二弟何必起戀家之思?倒是……」他忽地笑容斂盡,愁結眉尖。
徐元盛答道:「在下也不太清楚,于先生在梁大人幕府中,掌管一切文案,恐怕比我知道得多!」
小閻羅屈軍知他動了愛才之念,便笑一下,點頭不語。三人走回席上,只見梁士倫面無人色,緊扯著于師爺。孫懷玉凝坐如故,神色不變。
各自凝神去聽隔壁桌子茶客的談話,德貝勒首先笑道:「布華真個聽話,哪知府今早便翻案追究鄭家的陳年冤帳。」
他們除了隨身衣服外,並無長物,因此屈軍進房取了包袱之後,便一同向洞庭湖走去。途中德貝勒告知徐元盛,關於石軒中被捕入獄的消息。徐元盛大為震驚。
徐元盛緩過手,揮鞭撲來。德貝勒早已飛起一腳,從地上踢起那面琵琶,權充兵器,敵住兩柄矯如游龍的飛劍。
另一個背向他們的人,舉杯道:「兩位師兄請飲盡此杯,這裏的酒試過了,小弟還要請師兄們到城西的長春和_圖_書居,嘗試本城道地風味……」
不一會,一艘輕艇破浪劃至,德貝勒和孫懷玉同向褚齡道別,下了輕艇。褚齡舉手道:「今夕幸得和兩位兄台相見,飽聆教益,自當永誌不忘。今後若逢滿江漁火,夜泊湖岸,獨酌浮白,波光容與之際,兩位清俊風度,定必逐夢而來……」
德貝勒道:「光是看這書生外表,便值得相識結納了……」
中坐那人微微搖頭,面上浮起不以為然之意,卻沒有說什麼。姓余的道:「二師兄,聽說你曾得猿長老青眼,傳授他那猿公劍法,故此技藝高出同儕。但對那姓石的,卻不可大意呢!」
孫懷玉道:「他現在雖然有病,但決不會再耽在此地,嚇破膽兒啦。我們且回去看看,若果他不能動身,我們便先走!」
當下兩人坐言起行,立即喚過隨船的一艘輕艇,命之劃到那艘小船去,轉眼間,已到了那小船旁邊。
「怪不得今早知府沒來客店,向那梁公子請安哩!」孫懷玉接口道:「我還以為此人有點骨氣,敢情是不能分身!這一案不知會扳倒哪些官兒?」
三人各報姓名,那少年書生自報姓褚,單名齡,並不說出身世,也不說出行蹤何去。起初虛虛泛泛地談論著,卻漸漸款洽,德貝勒和孫懷玉是滿腹經綸的才子,自不必說,但那褚齡也是才華超妙,記聞廣博。兩杯酒落肚,酒意助長談興,一時俱忘卻身在何處。
德貝勒向屈軍道:「屈兄,這人門路怪異,身手極佳,尤其一心兩用,等於兩個人動手,威力更大。年紀又輕,是可用之材。」
孫懷玉向那少年書生行禮道:「兄台好雅興,漁火獨酌,小弟等適見兄台不棄,舉杯邀飲,故此冒昧過來相見……」
語聲漸遙,那輕艇倏忽間已劃遠。兩人上了大船,徐元盛已從艙中出來,背上多了個包袱,一見三人聚在船邊,便走將過來,面色十分沉重。
水灣中燈影萬點,光華搖盪,乃是許多船上吊著的燈,倒映水中,無形中加多一倍,水波蕩漾不住,而倒映的燈光也就搖搖不定。於是灣外一片黝黯,水天相接,而灣內則甚是光亮,語聲櫓聲,響成一片。岸上有個小市集,此刻甚是熱鬧,那兒吃喝的地方有的是,雜貨一應俱全,大概是往來的船隻,都在這灣中歇站,所以有這熱鬧地方。
于師爺尖尖的頭顱,搖晃了幾下,才賣弄地道:「于某蒙梁大人炬眼賞識,所有機密,俱曾參與,關於湖湘水盜,官中俱有詳細案底,于某至今尚能記得。這湖湘一帶水寇,俱是毒蛟林源的手下,均聽令於洞庭幫主,早先的幫主是一人外號跛丐的人,名字則案中沒有記錄。後來由林源充任,從此湖湘所有水寇,等於是洞庭支幫。這毒蛟林源聞得本領極大,能在水中伏上整個月,所有水盜都服他管束,勢力極為浩大,直到梁大人上任,才以威德兼施手法,使毒蚊林源洗手伏匿……」他歇了一下,見眾人沒有什麼反應,適好這時家人開上酒飯,他便乘機住口。
屈軍道:「即使我們去武昌,也不要歇在姓梁家裏,省得有事麻煩,自家也圖個方便舒暢……」
當下三人同回客店。徐元盛迎住他們道:「幾位兄台回來得太好了,梁公子和于師爺已先落船候駕,只等三位兄台一上船,便可啟碇。」
孫懷玉道:「算了吧!你們別疑神疑鬼,昨夜裏二爺對我說及此事,我卻以為是自家多疑,那姓于雖是鬼頭鬼腦,諒也不至於恩將仇報,陷害我們。而且害了我們,對他有什麼好處呢?」
名家交手,有隙即進,德貝勒卻恁奇怪,並不進擊。只見魔劍鄭敖兩柄飛劍收處,人影一閃,hetubook.com.com破空飛出廳外,劃起一道銀虹,小閻羅屈軍讓開身形,眼看他越牆而去,晃眼沒有蹤跡。
可是在這一剎那間,德貝勒已笑一聲,手揚處,還有兩塊細片,勁襲鄭敖本人。鄭敖百忙中右手長劍一削。小閻羅屈軍喝一聲,縱身去奪外面的兩柄短劍。這一下,縱使魔劍鄭敖有兩心之術,卻也手忙腳亂,因為小閻羅屈軍這一撲,不必奪到短劍,只消撈住劍柄連腕的銀絲,他的手掌不怕絲割,用力一扯時,他的手腕繫著的皮套,必定吃不住勁,被他扯斷,那樣等於少了一個人作戰。
稱為二弟那白皙漢子倏然神往道:「我們荊楚一脈對他有什麼圖謀,我都不理。只要到時有機會跟他過過手,我願足矣!」
小閻羅屈軍點頭道:「跛丐的名頭,小弟也曾聽過,而洞庭幫為患湖湘,十分猖獗,也有所聞,只奇怪何以忽然銷聲匿跡而已,怕是他自己吹噓的吧?」
他又道:「人們總是隨緣遇合,鑄情惹恨,便在這不可解的片刻……」他的聲音中流露出極深刻的感觸,不過他的眼光,遠投向粼粼湖水上,似是借題發揮,道出心中抑鬱。孫懷玉驀然醒悟地深深注意著他。德貝勒一拍膝頭,嘆道:「褚兄所言極是,褚兄所言極是!這便是命運了!那種能夠銘刻於心版的事情,在不知不覺中出現,卻又悄悄逝去,求既不得,追亦莫及……」
梁士倫並無甚麼大病,只是渾身發軟,便老是躺在艙中,其餘的人,都走出艙外,天氣峭寒,兩岸平沙廣磧,樹木凋疏。這時正當冬春|水落之際,故此迥非夏秋平洋浩瀚,一望無際的景象。四下蘆葦水草遍佈,河汊縱橫。
褚齡好像不曾料到,在那大官船上,竟會有這樣風流儒雅的人物,不覺流露出傾心欽羨的樣子,這神情使德、孫兩人更為開懷,彼此暢論滔滔,古往今來,無所不及,真是興高采烈。
孫懷玉知他觸起心事,不由得將自己淡淡的悵緒拋開,忖道:「以兄長生世之尊,權勢之隆,天下美女,何求而不得?卻偏偏戀上草野中巾幗奇女,分明是不能求得之事,情之一字,令人不解至此,而我呢……」他大力痰嗽一聲,強笑道:「眼前這一片平洋光景,教為弟的不由得想起那首詩來,並非有什麼感觸!噯,這首詩是誰作的呀?好像還有段故事……怎麼一時之間,想不起來?」
「哦,荊楚派?」德貝勒猛然有悟,接著道:「早上在館子裏聽到幾位少年壯士,正是荊楚派的。他們要去武昌,語氣中像是衝著石軒中而來的,噯!這些江湖瓜葛,真是攬不清楚,亂無頭緒。」
那二弟壓低聲音,繼續道:「那石軒中既被鬼母打下懸崖,卻忽然現身於此,而又讓公門捕快逮住,使我十分不解,恐怕他不過是盜名欺世之輩,不會像傳說中這般厲害吧?」
這時梁士倫哪裏還有心思飲酒作樂?忙著將樂班伶妓等趕走,豔秋也悄然扶婢走了,孫懷玉不覺悵然若有所失。這個晚上,屈軍被梁士倫硬拉在一起,還有徐元盛,連于師爺共是四人一房。
魔劍鄭敖銳氣已折,知道只要德貝勒全力出擊,自己必定抵擋他們不住,那時候可能走也不能。仗著兩柄飛劍將德貝勒迫在丈許開外,此時逃走,尚有空隙,當下吼一聲,右手長劍,踏步連環,將屈軍迫開三四步,接著迅如脫兔,回劍一圈一蕩,徐元盛叫一聲,退了開去,敢情被他不知使個什麼招數,一下削斷了鋼鞭。
德貝勒剛剛論完宋儒理學大致利弊,忽見徐元盛乘著小艇,劃回大船去,便對孫懷玉道:「我們叨擾了褚兄美酒,也不知談了多久,你看,徐元盛也已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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