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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神傳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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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身入江湖救虎子 根尋石廟覓魔頭

第十一回 身入江湖救虎子 根尋石廟覓魔頭

馬背上陡現一位美書生,雙眼射出奇冷的光芒。只須看見這雙眼睛,已知他心腸冷硬,毀個把人不會在乎。
朱玲被這個靈慧果敢的小孩弄得一愣一愣的,想不相信他,但又生像不好違逆他,以至他的自尊心受損。
這人輕車熟路地直闖入竹林之內,大約走了十丈之深,眼前豁然開朗,原來是片空地,約摸有畝許之大,空地過去建築著一座石室,看來甚似神廟。石廟內透出黃色的燈光,可是比起村落中的燈光,卻要明亮得多。
濃眉大漢正待出手反擊,但敵人比他更快,掌力已至,迫不得已,又復斜斜倒地,手肘一撞地,並不即起,卻貼著地面滾將開去,這濃眉大漢應變不但迅速,而且出乎宮天撫意料之外,故此宮天撫第三掌拍出時,已拍個空。
朱玲啊一聲,道:「原來你們都是玄陰教的人麼?他就在樹林裏。」
朱玲又把初步打坐練氣的功夫傳授給他,見他完全領悟,芳心快慰之極。
趙武一聽心中大定,但他是個老江湖,絲毫不形於色,也不答話,一徑斜睨著馬上的宮天撫。
朱玲道:「你們最好去叫叫他,他已去了不少時候。」
岳小雷莊嚴地頷首,道:「正是!」
她笑一下,甚是美麗,道:「你是個好孩子,我一定會記得你。如果沒有去看你,但將來長大了,到江湖來行俠仗義,武林中傳開你的名頭,那時我得知,也會與你相見!」
定睛看時,便發現不對,只因馳來的兩騎,其上俱有騎士。不久那兩騎已經馳近,其中一人揚鞭大叫道:「余繼在幹什麼?」
宮天撫道:「凡事不能這麼大意,你試想想這對蘭兒多麼重要?這些孩子們我們又不認識,最怕他們口齒不清,連家住哪兒都弄不清楚,你又如何送法?」
宮天撫據鞍四顧,長吟道:「只在此山中,雲深不知處……」
朱玲心中又放不下這群孩子,主要還是那個岳小雷,她已對這孩子生出感情,要她恝然捨之他去,實在不忍。
濃眉大漢飄身下車,只見他背上斜掛著一柄大刀,身手利落。
兩人遞個暗號,齊齊勒韁,兩馬昂首長嘶,八蹄亂踢,揚起一大股塵土。
這時她已發現了車廂中三男三女之中,有個男孩子緊緊抿著嘴唇,並不哭鬧,小眼睛骨碌骨碌直轉,顯見精靈之極。
朱玲真不能相信十歲大的小孩,竟懂得這麼多,問道:「你要回到哪兒去?」
趙武突然面色一變,問道:「這小孩怎會跑出來?」言猶未畢,馬車廂傳中出小孩哭聲。他們一聽孩子哭聲,已知不妙,只因這勾當見不得天日,下手唯恐不夠周密,如何會不堵住孩子嘴巴?
這兩騎轉瞬間便隱沒在暮色籠罩下的村落中,周圍的一切仍然是那麼恬靜。
岳小雷早先曾聽過余繼提起石軒中的名字,便道:「他的本領多大?可比得上你和宮大叔?」
宮天撫在那邊等得不耐煩,叫道:「朱玲,究竟你還要不要走?」
朱玲看著那群孩子,忽然如有所悟,喚宮天撫過來,低聲說了好些話。宮天撫聽得大大點頭,最後還讚許地翹一翹大拇指。
岳小雷昂然道:「我自己會回家。」
陳龍驀地跳下馬來,直撲向馬車去,他身手甚快,跳下馬時,已撤出單刀在手。刀光明晃晃映眼生輝,加上他神情兇殘,十分駭人。
朱玲道:「那麼這些孩子呢?我想……」
朱玲和宮天撫胯|下的健馬,甚為神駿,不消多久,便自追上馬車。
朱玲不回答,含糊地笑一下,道:「你們兩位急什麼呢?」
陳龍倒在塵埃,再也不爬起來。趙武知他已死,大驚失色。
宮天撫不耐煩道:「有什麼事?」他問這一句,根本沒有預期什麼事發生,只不過隨口而問。
宮天撫四望一眼,只見供桌右面有條廡廊,可以轉到後面去。心中忖道:「那老魔頭一定躲在後面!」於是大踏步走進去,剛剛走到神堂中心,只聽「嚓嚓」之聲不絕於耳,原來牆壁四方八面都射出小弩箭來。這些小弩箭每枝只有四寸長,其幼如香,體積雖小,但因是壁上安著彈簧出來,是以勁疾異常。
岳小雷一見那陳龍直撲向馬車,心中一急,搶步上前攔阻陳龍。
朱玲之所以出此毒手,也正是為了不讓余繼日後胡說八道,故此一出手便制余繼死命。她看看宮天撫並不理論,心知他還沒想到自己有此私心,便趕快道:「那陰陽童子龔勝現在幕阜山養傷,這些小孩子們,一定是他要來幫助早日恢復功力之用。這些孩子們的雙親現在一定焦惶萬狀,幸好剛剛碰上我們,才不致被那老魔頭弄死呢!」
宮天撫指指鼻子,道:「我是宮天撫,並非石軒中,呔,接招!」說話聲中,身形暴然移到余繼面前,舉掌拍去。這一掌發出時,離余繼尚有數尺之遙,但余繼已聽到強勁異常的風聲,不敢怠慢,身形微微一偏,免得正面迎接掌風,同時又用右掌猛撞出去。
趙武聳聳肩,道:「他如過了龔香主的時限,腦袋都得搬家哩!」
這一等直等到次日清晨,本來半夜時分,宮天撫也曾挾劍巡察全鎮,幾乎什麼黑暗的角落,以及鎮外一些寺廟尼庵,都被他查遍。但仍然沒有朱玲蹤跡。直到清晨之時,宮天撫真是焦急得無可形容,暗念朱玲一定是中伏被擒,可能是玄陰教所為,但亦可能是中了其他江湖人的道兒。反正不管是什麼人,卻一定是陷在險境無疑。
宮天撫聽他口齒伶俐,這才第一次注視他一眼,但見這孩子眉目俊秀,骨骼清奇,心中想道:「這孩子倒是練武的一塊上佳材料。」但他口中仍是冷淡地應一聲。
「他……他可是石軒中?」聲音中顯得有點顫抖。
朱玲知他生性孤僻,不愛理會世上任何人,便道:「小雷,你到馬車上去,設法哄哄那些孩子們,叫他們別哭。我來想法子送他們回去便是!」
岳小雷突然抬頭,凝視著朱玲,小眼睛中流露出許多意思。朱玲溫柔地把他攪在懷中,道:「你真是個好孩子,我知道你的心意。但假如你心中悲苦,不妨放聲大哭,雖然男孩子不作興哭,但就哭這麼一回,人家也不會笑你!」
要知他的三陽功尚未練得到家,平時決不肯輕易施展。尤其是用以護身比發出傷敵更覺耗損真元。然而只因擺設埋伏的人心思靈巧,小箭來路早已算得極為準確,縱然是天下第一流高手,也無法躲避。在這種生死一髮的情形之下,宮天撫只有拚著耗損真元,以解救目前危機。然而在這陣箭雨過後,他便不敢妄動,趕快喘息一下,調息運氣。一方面細細視察神堂內的情形。
她搖頭道:「不,老魔頭住在山麓附近,並非在山中!」
宮天撫大喝道:「朱玲莫傷他性命!」
她微笑摸摸那男孩子的頭顱,道:「你們大家看看,他這麼乖,一點也不害怕,你們大家都學https://m.hetubook.com.com學他,等會兒我便送你們回家去!嗯,孩子你叫什麼名字?家住哪兒?」
萬公明道:「只怕他們在路上發生事故!」
直到現在,他才發現對方竟是熟諳玄陰心法,念頭一轉,想出一個人來。只有這個人才能熟諳玄陰教的心法和內部組織。這個人便是鬼母嫡傳弟子白鳳朱玲。他爬起來,朱玲如影隨形,已站在他面前。余繼細看她一眼,越看越對,不由得心驚膽顫,問道:「你可是玲姑娘?」
朱玲突然面色一沉,冷冰冰地問道:「你可是要到幕阜山找陰陽童子龔勝?啊,這些孩子們是他要的?」
正想大聲叫喚,忽見不遠處煙塵滾滾,蹄聲送入耳中,煙霧中有兩匹馬疾馳而來。她疑惑地聳聳肩,想道:「他幾時跑到老遠去的?現在又急急馳回,究竟在幹什麼?」
朱玲走到馬車邊,先打開車門,讓孩子們透點空氣,然後鑽入車廂,把他們都解鬆了捆縛。
朱玲道:「不會,若然玄陰教徒知道是我門下,豈敢無禮?」
那幕阜山位處江西修水縣西,為江西、湖北、湖南三省之界山,又名天岳。因在三國時,吳國的太史慈曾在此山置營幕,拒劉表的從子劉琮,故此稱為「幕阜山」。
岳小雷不願違拂朱玲的意思,朗聲叫道:「宮大叔你好!」
宮天撫大為佩服,道:「你的頭腦真好,我差點中了這廝圈套!」
朱玲苦笑一下,竟不知如何回答。
陳龍道:「嘖、嘖,朋友你長得真帥,打哪兒來的?」
萬公明在屏風外停步,道:「稟香主,在下已帶回童男女各一名!」
朱玲忽然道:「你如碰上有人找麻煩,不妨說是石軒中的徒弟,這樣那些惡徒們必不敢加害於你。而我一聽到石軒中徒弟被擒的消息,也來得及救你!」
大凡這些有名的江湖道,決不在自己落腳處附近做案,甚且附近有事,他還得出頭制止。這叫做「兔兒不食窩邊草」,這樣才能夠立足得長久。
「大叔可沒騙我麼?」他仰頭問,這時他在朱玲懷中,但覺心靈溫暖無比!
宮天撫沒奈何,苦笑一下,便和她一道離店,兩人策馬直向幕阜山急馳,意欲追上陰陽童子龔勝。
余繼剛欲施展鬼母所傳的怪異身法閃避,玄陰教中凡是頭目地位,都曾得到鬼母傳授幾種怪異身法和一路詭異毒辣的招數。在鬼母而言,雖然所傳有限,但這些人已得益匪淺,在江湖上每逢應用,莫不得心應手。故此他們都下苦功鍛鍊,久而久之,比起他們原有的功夫還要純熟些。是以一到危急關頭,便不知不覺會使用出來。
朱玲道:「我姓朱,名玲,你叫我玲姑姑好了!你家住陽新縣什麼地方?哦,對了,你娘為何不准你練武呢?」
要知那陳龍武功不俗,但一上馬背,便被人家一掌擊死掉下來。故此趙武明知他的武功只有比這個俊書生好。假如他絕藝盡出,過了這一關,但還有一個在等候他,他可就吃不消了。
他見朱玲幽幽怨怨的,便故意朗聲大笑,道:「偏生你就有這麼多的幻想,咱們別的不說,先找出那老魔頭所住之地要緊。」
朱玲看看這兩人,只見都三十來歲的壯漢,面目陌生,料是近數年才加入玄陰教的人,是以未曾見過。便道:「你們大呼小叫什麼,這輛車就是我駕的!」
濃眉大漢道:「大爺姓余名繼,你們也敢報上萬兒麼?」
趙武咬牙立定腳跟,沉聲道:「你們要跟玄陰教作對麼?」
朱玲便道:「那個是宮大叔,你喊他一聲!」
朱玲把兩撇須扯下,放在囊中,登時變得清秀俊美異常。岳小雷見宮天撫這麼冷淡,便也不理他,仰頭奇怪地看朱玲變戲法。
朱玲被那余繼驀一提起石軒中,芳心一震,忖道:「原來玄陰教的人,都把我和石哥哥連在一起,恐怕江湖上也是這樣吧?」
不過他一發現余繼過了時限,同時後來派出去催促查看的兩人也沒有回來之後,心知不對。更加急於恢復功力,以免強敵尋上門來,竟連招架之力也沒有。在這種危急的情形之下,他只好派出頭目萬公明,在附近村落弄一對童男女回來。不過他老謀深算,情知外間情勢不妙,故此囑咐萬公明小心,以免被敵人發覺,跟上門來。
朱玲聽了吃一驚,尋思道:「假如江湖上傳出我已另外和宮天撫在一起的消息,會不會被天下人訕笑嘲罵呢?」
趙武一刀砍空,重心驟失,險些兒栽倒地上,卻也剛好閃過朱玲的掌力。
余繼心中冷了大半截,只因對方連自己要去幕阜山,而且去幹什麼也知道,這條性命,比水還要冷些。
原來他的招數雖是家傳秘籍中學會,奧妙之極。但他未曾練過內功,掌力猛而無勁。趙武雖非武林中什麼高手,但在一般江湖武術之士中,卻已不弱,不但皮肉堅厚,力道也雄勁之甚。
朱玲玉掌一揚,直拍出去,大聲喝道:「第一招!」
那一雙童男女被仰放在榻前地上,全部閉上眼睛。這陰陽童子龔勝練的「混元一炁功」,極耗元氣,若要迅速復原,則唯有從童男女身上吸取精血。每次一對便夠。但他因這次損耗得特別厲害,加之兩次受傷,流了不少血,卻也有點影響。是以一狠心,特別令余繼去遠處弄三對童男女來。
朱玲頷首道:「你爹爹說得對,現在我教你一首律詩,那是武當派正宗內功心法,你先記熟這首詩,又學會初步打坐心法,這樣你自己慢慢練著,日後逐漸參悟口訣中的意義,便可望精進至高手境界。」
他低聲道:「你可別告訴別人,我母親自從父親死後,便不准我練武!」
朱玲笑道:「當然,他們在江湖上雖然十分威風,無人敢惹,但撞著我們,算他們走了霉運!」
萬公明堅決地應道:「香主放心,在下細心留意過,並無可疑之處!」
且說在客店中的宮天撫,等待朱玲消息,他左等右等,朱玲芳蹤杳然,不由得焦躁至極。
朱玲低頭向他一笑,岳小雷看得呆了,脫口道:「大叔你長得真好看。」
那男孩子小眼珠一眨,清晰地應道:「我姓岳,名小雷,祖籍中州湯陰!」
那濃眉大漢,真想不到這兩人,說打便打,倏然使個怪異身法,向左方斜斜傾倒,剛好避過他的掌力。只見他手肘一撞地面,身形便斜翻起來,反而溜到宮天撫身後。
朱玲道:「令先祖功業蓋世,大節凜然,從古至今,天下的人無不敬佩,但你為何來此遠地?」
朱玲恍然道:「原來有這緣故,我不能叫你違逆母親的意思,但武技可以防身健體,只要不仗技欺人,便不妨練一下。甚且練得好了,可以制裁惡霸強徒。」
「我會問路上的大叔們,你有急事,儘管趕去,不要耽誤了。」
萬公明嚇得出了一身冷汗,自忖這個對頭一定是自和_圖_書己引來,等到事情過去,免不了一場責罰。
岳小雷糾正地道:「那是可以行俠仗義的意思,我父親遺留給我一本手抄秘籍,都是我先祖武穆公的行軍佈陣的兵法,還有一部分就是玲姑姑說過的『岳家散手』,但父親曾經說過,因為年代久遠,佚失了一部分,故此僅有架式招數而沒有練心養氣的功夫,所以縱然練得爛熟,也沒有什麼大用。」
岳小雷對這位玲姑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宮天撫過來把兩人屍體挾入林中,和那余繼並排而放,並且去找一方大石,運動無上內功,功力盡聚指上,在石上寫道:「余繼、陳龍、趙武三人俱是玄陰教徒,作惡多端,特斃之以儆其餘。宮天撫留。」當他弄著這些事時,朱玲已對岳小雷道:「你看,我不放心你們自己走,便是這個緣故,但我又不能送你們……」
這一腳足足可把岳小雷踢死,朱玲大吃一驚,不理趙武遞出來的一掌,使個身法,已到了岳小雷身邊。忽見岳小雷雙掌一分,左掌直切下去,其快無比,所取部位,正是迎向趙武腳背筋脈處。
朱玲柔聲道:「孩子們不要害怕,那個惡人已被我們趕跑了……」她的聲音有銀鈴般朗潤悅耳,雖在哭聲震耳中,仍然那麼清楚地傳入孩子們的耳中。同時又因是女人聲音,孩子們更加覺得可親。
朱玲揶揄地笑道:「怎麼?剛才的豪氣到哪兒去了?余大爺你怎不教訓教訓我們?」
朱玲又冷笑一聲,款款走到他的面前,道:「憑你這三流貨色也配說話,我在三招之內,要取你性命,你若躲避得過,算你命大。」
岳小雷應一聲,撒開腳步,直奔馬車。
宮天撫在那邊大聲問道:「孩子們怎麼處置?」
宮天撫俊目一閃,已知她心意,抬手一掌拍去,掌出處力量如山湧出,聲勢驚人。
朱玲撫摸著他的頭,微笑道:「這次你不害怕麼?」
朱玲道:「假如蘭兒被困此山中,她的心該會多麼焦急惶恐,縱然面對這片景色,但她還能欣賞麼?」
宮天撫眉頭輕輕地皺了一下,道:「我素來都不注意孩子的!」
「我正是這麼想,假如他們發生意外,則這幕阜山焉能平靜無事?怎麼算法也該有了動靜才對!」
岳小雷面上毫無懼色,問道:「玲姑姑你可贏得他們?」
宮天撫比朱玲快了一步,疾如電閃,從馬背上輕輕一動,已到了那人面前。這種上乘輕身功夫,世間罕見,濃眉大漢登時為之失色。
岳小雷插嘴道:「我把他們的住址問出來,豈不是可以送他們返家?我會駕馬車哩!」
朱玲抱著岳小雷,跳下馬車,然後牽著他的手,走過去宮天撫那邊,道:「你看看這孩子長得如何?」
朱玲呀了一聲,道:「你莫非就是鄂王的後裔?」
岳小雷甚是聰明,看出形勢果然不對。他雖不反駁,但卻不是膽怯。
宮天撫舉掌虛虛一推,口中喝聲:「回去!」呼的一聲,一股掌力又把余繼撞回朱玲面前。
房門呀地開了,夥計睡眼惺忪地進來,道:「大爺起得真早。」
朱玲應道:「只好送他們回去!」
朱玲飄身下馬,搶到宮天撫身前,先向宮天撫打個眼色,宮天撫會意,倏然施展腳程,繞到那廝身後,及早截住那人逃路。
最後的餘暉已從天邊消失,村落中閃出昏黃的燈光,不過為數甚少。這是因為鄉下人處處儉省,捨不得點燈費油。
陳龍這邊一掌遞出,忽覺敵人已沒影子。不由得大為震駭,大叫一聲「風緊扯乎」,回頭便走。
宮天撫冷笑一聲,道:「咱們走吧,這廝已供出那龔勝住所!」
朱玲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你一定會焦急。」她坐下來慢慢道:「昨夜我擒住此鎮唯一留下的玄陰教徒黃勝,他乃是負責湘鄂大道的聯絡工作,當時我迫他口供,據他說陰陽童子龔勝,下午曾以飛鴿傳書,說他可能夜間來到此鎮。我把那廝挾到巢穴去,檢視那封飛鴿傳書,原來那廝所說,並非全部是實話。龔勝只說他會派人來聯絡,並非說他親自來此,他大概是想用陰陽童子龔勝的名頭來嚇我,當時我怕一旦走開,龔勝所派的人來了,豈不是失諸交臂?於是我便留在那巢穴中,先把黃勝的穴道解開,嚴囑他一旦陰陽童子龔勝所派的人來到,他決不能露出半絲神色,否則我用分筋錯骨手法整治他,那廝因知我曾經是玄陰教中之人,故此明白不能鬧鬼,於是乖乖的聽我指揮。直等到剛才,有一騎匆匆馳到,告知黃勝說,陰陽童子龔勝刻已赴幕阜山。說罷策馬自去,我把黃勝收拾之後,這才回來。」
他頷頷首,走開去牽回馬。
那人奔過空地,到了廟門,大聲道:「啟稟香主,在下萬公明已依令辦妥!」
兩人策馬急馳,大清早路上行人不多,只見煙塵滾滾,蹄聲如雷。走了十餘里路,忽見一輛雙馬的四輪馬車,在前面急馳。宮天撫和朱玲在馬上對望一眼,會心微笑,齊齊催馬疾追上去。
宮天撫左思右想,正不知如何是好,忽聞有人敲門之聲。宮天撫心中一驚,倏然起立,只因若果是朱玲回來,斷不會敲門,他在這裏又沒有半個熟人,何以會有人敲他的門?當下大聲問道:「是誰?」
只見岳小雷直退開去,「砰」一聲撞在馬車上。朱玲道:「小雷沒事麼?」
這一點正是鬼母冷婀的私心,往好的方面想,這些手下在江湖上戰無不勝,則玄陰教聲威自然大不相同,往壞的方面想,凡是位居頭目的手下如有絲毫抗命,鬼母派遣弟子,擒拿或擊斃時,只須一招,便可奏功。這樣可以震懾其他的人,威名更盛。
原來在這地下密室之中,牆上安有極為靈巧的聽筒,直通上面石廟,一共有十二個之多,不論在石廟內外的那個方向,全都可以聽到聲音,而且比身在上面還要聽得清楚些。但下面的聲音,卻不傳到上面去。
原來朱玲從陰陽童子所派來的來人口中,得知陰陽童子龔勝極似身已負傷,故此她想追上陰陽童子龔勝,一方面查問上官蘭的下落,另一方面甚且可以將龔勝擊斃。
石階盡處,迎門是一道石門,萬公明並沒有推拉那道門戶。「咔」的一聲,右邊又出現了一扇門戶,萬公明直走進去,只見這裏面地方寬敞,竟是個廳子陳設,一式紅木桌椅,鋪著椅墊。壁上還掛著幾幅字畫條軸。廳中一個少年,迎將出來,道:「香主在房中!」
趙武爬起來,見陳龍先走,心中剛暗怪他不夠義氣。忽見陳龍縱上馬背,突然又倒飛下來,「砰」一聲摔在塵埃。
她啊了一聲,道:「你也練武?怪不得你這麼強壯!」
夜色迷茫中,忽見一條人影,直闖入村內。不久工夫,這條人影復又出現,脅下挾著兩件長形的物件。這人身材雄偉,但身法卻甚輕靈,挾著那兩件物件,仍然不減迅https://www.hetubook.com.com疾。
朱玲疑慮地道:「那老魔頭閱歷豐富,假如隱藏得好,找不出來時怎麼辦呢?」
朱玲纖纖玉指,倏然落在黃勝胸前穴上,黃勝登時有如泥雕木塑,呆立不動。
這時上面石廟門外站著一人,儒服飄灑,正是美書生宮天撫。他喝了一聲之後,見廟內並無聲息,便大踏步過去,向廟內一望,只見當中神像前面,吊著一盞琉璃燈,燈芯剔得高高,火焰甚大,是以明亮非常。對面牆壁上設著神像,下面是張長的供桌,桌上擺著四色果子,還有香燭等物,但闃然無人。
宮天撫長笑一聲,飄身下馬,道:「惡徒你只要過得她那一關,我送你上馬回去!」
岳小雷道:「我父親常常告訴我,在宋末的時候,金兵橫掃中原,無人能夠抵擋,後來南宋也岌岌可危,全靠先祖提勁旅,屢敗金兵,全國人心大振。金兵望見岳家軍的旗幟,都膽破而逃!所以我什麼也不害怕!」
李承叫道:「啟稟香主,上面有人指明香主大名搦戰!」
「對了,總算你還有點眼力!」
朱玲道:「你看遊人都紛紛出山歸家了,我們若果找到老魔頭,即使大大廝殺一場,也不至於驚世駭俗。」
朱玲過去馬車那邊,把岳小雷叫下來,低聲道:「現在我和宮大叔身有急事,故此不能把你們送回家去!」
朱玲瞧得出他強忍悲淚,不由得十分同情,柔聲道:「你爹爹雖然逝世,但只要你發奮做人,他在九泉之下,也會覺得安慰的,你別太過悲痛!」
「進來!」屏風內傳出一個尖脆的口音,宛如孩童的嗓子。
宮天撫立刻緊張起來,倏地起立,道:「是什麼人?快請他進來。」夥計領命出去,宮天撫摸簫尋思,他毋寧有人出現挑釁,打破現狀,總比焦急呆等好得多。
朱玲咭地一笑,抬腿一踹,正好踹在余繼屁股上。余繼身體不由自主地直栽下去,剛好跌個狗吃屎,弄得滿面塵土。
趙武見她掌力驚人,不敢提刀封架,使出鬼母所傳的怪異身法,倏然旋避開去。哪知朱玲正是要他如此,早已移宮換位,原式擊出,等他自家撞上來。
宮天撫道:「這還不容易,目下已經天亮許久,不消多久,便有行人。人家見了這群小孩,定然報官處理。我們這就直奔幕阜山去。」
宮天撫心煩得很,自個兒走開,把余繼的屍體揪起來,弄到路旁樹林後面。
朱玲跨步直迫那廝,抬掌斜切出去,使出「孤雁斜飛」之式。余繼步法古怪,倏然反向她玉掌來路迎上去。兩下都快,眼看已經堪堪撞上。卻見余繼大彎腰,塌身疾旋,恰好從她玉掌下閃過去。
朱玲在一旁笑道:「這廝不知天高地厚,狗仗人勢,這回要教他知道一點厲害。」
「我住在陽新西面的許村中,我外祖父是許村的首富,玲姑姑你只要問問嫁給岳家的媳婦住在什麼地方,村中人人都知道。我母親往昔也不願意我練武,說我把心分了,掙不到功名富貴。但她不肯和父親爭論,所以只在暗中教我多讀點書。父親卻因不肯做異族的官,所以對於讀書只要我能夠識字明理!現在父親死了,母親要我替她掙面子,所以我要努力用功,將來可以赴考!」
他的個子雖比尋常孩童要大,但也不過十五六歲左右的小孩身量。陳龍眉頭一皺,身形不停,倏然刀光一閃,淆亂岳小雷的視線,下面突然飛起一腿。
兩人一齊側耳而聽,然後各奔牆上突出來的圓形聽筒,貼耳其上。只聽上面有人朗聲道:「龔勝滾出來!」
岳小雷一掌切下去,僅僅使得對方踢不到自己身上,但對方這一踢之力,卻把他整個人踢飛。這一來反倒救了小雷一命。
萬公明不敢多言,只點點頭。這廳中一共另有兩個房門,他走向右面的一個房間。房內地方也甚寬大,中間一列長長的屏風,把這房間隔開為明暗兩間。
宮天撫見那余繼已死,便將此事拉倒。本來他想留下余繼的活口,好教江湖人從他口中,得知他的厲害。
他說得十分可憐,朱玲芳心微動,眼波欲流,嬌媚無比地笑一下,安慰他道:「下次如有同樣的情形,你大可不必擔心。」
趙武大聲喝道:「朋友你別裝含糊,大爺眼中不揉沙子。趕快老實說出來歷,以免得罪!」
朱玲冷笑道:「憑你也配?若要知我姓名,我在拳腳上告訴你!」
宮天撫倏然閃過去,伸手給他一嘴巴子,「啪」的一聲,清脆異常。那濃眉大漢大驚失色,伸手摸一下熱辣辣的面頰,想不通對方如何能夠打到自己?他已經盡力閃避,而且也舉掌封架,這麼說來,人家要取他性命,豈非易如反掌?
朱玲用那玉指逐個字寫在地上,教他背誦。當她寫時,玉指劃過地上,有些石頭被她的指劃過,留下深深的痕跡,比用刀劍還深些。岳小雷聰穎異常,看了十分敬佩,同時只須一遍,便把整首七言律詩一共五十六個字,記在心頭。
她沒想到這小傢伙如此大膽,居然連送別的小孩的責任也敢負起。
御車之人,聽到後面蹄聲,回頭一望,見他們來勢洶洶,突然加鞭催馬。當下只見一輛馬車以及後面兩騎,星馳電掣,捲起一大股塵頭。
宮天撫埋怨道:「無論如何,你該先送個信給我,免得叫我苦挨了一夜,那種難受法,你想像不到的!」
余繼眼睛一轉,便厲聲道:「是又怎樣?龔香主就住在幕阜山麓,你們有種去找他麼?」
萬公明走進去,只見屏風後有一張軟榻,其上一人盤膝而坐。床邊一張几上,擺著個古銅鼎,青煙裊裊升起來。
這時宮天撫已從林中牽馬出來,朱玲不再說石軒中,掏出一把散銀子,交給岳小雷,告訴他如何用銀子買東西吃。她的確不暇分身送岳小雷和另外五個孩子回家,因此她只好十分不放心上馬離開。
岳小雷應道:「沒事。」
軟榻上盤膝而坐的人,身材短小,有如孩童,正是武林中赫赫有名的老魔頭陰陽童子龔勝。他一睜眼,注視萬公明脅下兩個小童一眼,便問道:「你一路回來時,有發現可疑之處麼?」
岳小雷得意地笑一下,心中覺得十分光榮,因為只有他一個人知道朱玲的秘密。他莊重和堅決地道:「我一定不會告訴別人!」
朱玲伸手拉開車門,探頭一瞧,只見寬大的車廂中,堆著六七個孩童,男女都有,年紀俱不超過十四歲,全都堵塞著嘴巴,捆綁住雙手雙足。
陰陽童子龔勝揮手道:「你且出廳去,我有點事!」
但朱玲由開始至今,都因深知對方身法時間和方向,是以把他制得窘困萬狀。這時又咭地一笑,左肘一撞。余繼大叫一聲,整個人飛開丈半,「砰」一聲結結實實地摔在地上。這也是這廝平日作惡太多,故此有此下場。
這時天色早已大亮,陽光遍地,是個晴朗的好天。岳小雷道:「和圖書那位大叔怕麻煩,我自己可以回家。」
宮天撫見這廝步法乃是鬼母所傳,冷笑一聲,頭也不回,反掌向後拍出。於是又是一股掌力如山湧出。要知宮天撫在仙音峰上,與朱玲朝夕相對三年之久,故此鬼母的秘傳武功,他也知悉大略。
岳小雷見她不答,便道:「他一定比不上你們,剛才那兩個傢伙多麼兇殘,但你和宮大叔一下便把他們打死。」
宮天撫首先縱馬,把那輛馬車迫得緩緩停住,馬上之人,猿臂熊背,眉粗眼大,身量甚是魁偉,一望而知,此人孔武有力。這時他濃眉一掀,眼射凶光,端坐在車上大聲喝道:「你們攔住我車去路,究是何意?」
宮天撫道:「你有什麼心事?」
「我怎會騙你呢!」她道:「一個人想哭而不能哭,比什麼都痛苦……」她說到這裏,忽然記起自己當年在碧雞山上,奉師命與西門漸交拜天地之時,突然石軒中來到。那時候她的痛苦,無可形容,雖然讓她放聲慟哭,也無法排遣。但最慘的是她在師父與及眾人炯炯注視之下,竟不能哭。那一次,她已嘗到「不能哭」的滋味。
走了一程,回頭望時,只見岳小雷跨坐馬車上,直向她揚手道別。她也揚手回報,然後直赴幕阜山。
岳小雷道:「我家遷在武昌,大半個月前,我母親帶我返回外祖家小住,就是在陽新縣!」
朱玲回頭一笑,道:「你為什麼不早點說呢?」
朱玲心中已有計較,飛身過去,舉起纖纖玉指,指著余繼問道:「你既知我是誰,那麼我且問你,陰陽童子龔勝在幕阜山何處匿居?這些小孩子你從哪裏弄來的?」
朱玲見宮天撫已出手,便端坐馬上不動,宮天撫正待說什麼話,朱玲已叫道:「天撫,先把這廝絆住。」
車廂中登時響起了一片哭鬧聲,六個孩子當中,倒有五個放聲大哭起來。
小箭如雨,叢射到他身上,可是相距兩尺,全部紛紛落在地上。這陣箭雨過後,宮天撫心中暗驚,大大喘息一下,雙腳緊立原地,不敢移動。
朱玲食中兩隻玉指一伸,不知怎的已夾住余繼劈到的手掌。
兩騎馳抵山麓,只見群峰排列天際,路上有不少遊客。原來這幕阜山上有「繫舟峰」、「列仙壇」、「海棠洞」等名勝,又有著名世間的「雙井茶」,便是出產在這山中。
宮天撫失望地吁一口氣,頹然坐下,道:「進來!」
宮天撫心腸冷硬,聳聳肩道:「但我們卻是一場麻煩!」
宮天撫面現怒色,道:「什麼大爺不大爺的,快給我滾下來。」
四周只有一些小村落散佈著,一片寧謐恬靜。孩子們在屋子前面嬉玩的聲音,隱約可聞。
「回陽新縣!」
宮天撫冷笑道:「你下來再說。」
夥計道:「外面有人找宮爺您。」
萬公明知道這位香主要向兩個小孩下手,便應了一聲,回身出廳。
她自覺耽誤時間不少,回頭看看宮天撫,正奇怪他為何不催促自己,眼光到處,已不見宮天撫蹤跡。她覺得十分奇怪,正想那宮天撫斷無捨下自己而去之理,何況連兩匹坐騎也不見了。
這個思想過得雖快,但在回答的時間上不免變成停頓一下。余繼這時凶氣全斂,大聲道:「在下真該死,竟不知是玲姑娘和石大俠駕到,無心冒犯。兩位大人大量,切勿過責在下……」
余繼被她藐得太慘,怒吼一聲,不要命地撲上來。使出鬼母所傳的怪異身法,看似直撲,其實一偏一旋,已從側面攻入。
「蓬」的一聲,那宮天撫的掌力竟然凝練得如同實物,和那余繼右掌一撞,發出響聲。余繼豈能抵擋這等上乘內家掌力,「哼」了一聲,身形直退開七八尺之遠。
余繼呆一下,沒有即答,朱玲面色微變,倏然使個身法,已欺到余繼身邊。
宮天撫道:「你耽誤了許多時間,若然蘭兒陷在賊人手中,遲了一步,只怕悔之莫及!」
「我有辦法。」宮天撫道:「都在這支簫上,總得教那老魔頭吃點虧!」
他身為內三堂香主,許多話都不便說出來,以免示怯。故此萬公明雖知事態嚴重,但也料不到如此交關。過去玄陰教要風得風,要雨得雨。他一向託大慣了,這次當著香主面前,自然唯唯答應,其實轉屁股出去,便都沒放在心上。
「我已經十歲啦!」
那少年見他出來,便笑道:「萬頭兒這次辦得妥當,香主必有賞賜!」
余繼這時已死心塌地,明知自己與這兩人功力相差懸殊,便生逃走之念。
他本諳曉各種埋伏消息法門,是以這刻正細心查究樞紐所在,以及還有些什麼其他機關。他順著線索慢慢查出樞紐應該在廡廊轉角處的牆上,但細看時,卻空無所有,不過仍留下一點拆掉的痕跡。
余繼濃眉一皺,滿身冷汗,努力一掙,但覺對方兩指穩重如山,紋絲不動,正要發急再掙,朱玲倏然喝聲:「去你的!」玉手一送,余繼有如斷線風箏,翻翻滾滾直撞開去。
須知以宮天撫的功力,固然能夠在二三十招內,把這濃眉大漢收拾下。但要他一伸手即能這樣制住敵人,則絕無可能。但他居然辦到了,原因是他這一掌摑出去,按道理說一定打不到人家,假如他想一掌把對方打死的話。若然他能打到對方,則因姿勢力道都用不上,是以打上了便不能傷人。濃眉大漢不明白這個道理,不由得又愣又凜。
宮天撫道:「那也不妨,我們繞山而走,總會發現一點可疑之處!」
但就在他大喝聲中,朱玲雙手並出,底下還飛起一腿。
朱玲幽幽道:「假如你見到石大叔,可以告訴他我的名字,別的人你就不要說,知道麼?」
其中一個宏聲問道:「喂,你貴姓名?可曾見到駕馭此車的人?」
趙武心中大喜,轉目凝視朱玲,並不首先發難。
朱玲一想也是道理,暗暗著急起來。假如上官蘭長得不美,倒也罷了。常言道是「色膽包天」,萬一上官蘭被賊人所污,這個大錯可沒法子挽救。於是慌恐起來,問道:「我們怎麼辦呢?」
她道:「好吧,我先過去稍為安排一下,立刻就走如何?」
趙武反應自然不及朱玲之快,加之又十分大意,哪裏料到這個小孩竟會使出岳家散手中的絕招「下分手」來抵禦?要收腿時已來不及。怒吼一聲,拚著腿腳受傷,刀光閃處,斜砍下去。
轉眼間兩騎已到了馬車前,這時他們已看清馬車旁邊的人不是余繼。這兩個漢子也是玄陰教中頭目地位,江湖閱歷何等豐富,一看那人毫不驚慌,余繼又不知去向,斷定事態嚴重。
「你報上名來,我手下不殺無名之將!」
趙武仍不則聲,手中單刀握得緊緊的。
外面有人應道:「小的是本店夥計。」
岳小雷縱然知道人家單刀砍下,但已來不及閃開,「噼啪」一響,他這一掌切在趙武腳背上。
岳小雷又道:「姑姑你叫什麼名字?將來可要到我家來找我hetubook•com•com?」他的聲音放得甚低,分明是恪守諾言,不讓別人聽悉她是女性。
如今朱玲一出手,同時發出三招,余繼剛一使出招數,已然醒悟不對,忙要改時,哪裏還來得及?慘嗥一聲過處,余繼那麼魁梧的身體,卻有如稻草人一般,直飛開三丈之外,然後「砰訇」一聲,摔在塵埃之中。
那兩人對望一望,另外未曾聞聲的人道:「那敢情好,你認得余繼麼?」
語聲蹄聲齊響,本不清楚,但朱玲卻聽得明白,這才知來人又是玄陰教中的人。她盈盈起立,低頭囑咐岳小雷道:「這兩個傢伙和剛才趕車的只是一路,都是該死的壞人。不過你不必害怕……」
朱玲細細打量他一眼,發覺他骨骼奇大,身材竟像個十五、六歲的孩童,不由得暗暗稱奇。
她笑一下,跟著他策馬向山麓右邊繞過去。蹄聲得得,使得在田地中的莊稼人,都停鋤佇望。有些索性歇手,因為天色已晚,坐到田塍上,取出旱煙管來吸。
「但你年紀太小,又不認得道路……」
岳小雷道:「玲姑姑你將來一定要來我外祖家啊,別把我忘記了!」
岳小雷盡心中不忿,大聲道:「羞,羞,方才那麼凶,現在動也不敢動。」
她心中大怒,轉身厲聲詰問道:「你這廝姓甚名誰?在玄陰教中居何職位?」
朱玲盈盈回眸一笑,宮天撫但覺她美似天人,豔可傾城。絲毫不覺得她唇上那兩撇假鬚會掩卻她的姿容。她道:「這廝明知咱們要找龔勝,卻說得如此順口,只恐有詐。」
那少年名叫李承,聽到上面那人的說話,急忙轉身直奔龔勝的房間。
朱玲大驚失色,一掌擊去,但她已知這一掌雖然把趙武擊斃,卻來不及挽救小雷。是以心中大大悔恨自己為何中止攔阻之舉,以致大好的孩子,喪命惡人刀下。
她並不曾出力踹他,是以余繼立刻爬起來。目光一閃,只見對方其白如玉的手掌,已挾著悠悠風聲,砸奔右脅。這時危急之極,不暇尋思,倏然旋向敵人身邊。這身法正是鬼母嫡傳的救命身法,從不落空。
這時天色早已大亮,片刻間,夥計帶領那人進來。宮天撫一見那人不由得失聲哎的一叫,原來那人正是失蹤了整整一夜的朱玲。須知朱玲投宿之時,身上裝束不同如今,而且也沒有唇上那兩撇鬍子,是以夥計認她不出。又因這時天色已亮,她不便翻牆進來,但假如她以投店時的面目入店,則她一夜不歸,必會引起疑竇。是以她索性作為另一個人來訪宮天撫。夥計反身出去,宮天撫道:「你真把我想慘了!究竟這一夜你去了哪裏呢?」
他們登時斂掉緊張戒備之色,其中一個道:「我是陳龍,他是趙武,和余繼都是好朋友。朋友你貴姓名?他在樹林裏幹麼?」
岳小雷茫然點頭,只聽朱玲又悄聲道:「我不知道他的本領現在有多大,但盼他會比我們都大。」
余繼濃眉上沁出汗珠,在太陽下閃閃生光。
萬公明笑著點點頭,道:「這也算不了什麼事情,咦,是什麼聲音?」
「糟糕,這石廟內的消息埋伏本來並不算得稀奇,可是看來分明已曾經過高人改良,因此連樞紐也不知改安到哪兒去,連半點可供查究的跡象也沒有。剛才要是換了朱玲,只怕已死在箭下!」
「壯哉!」朱玲讚佩地道:「你真不愧為鄂王之後,我可以告訴你,即使在武林中,你們的岳家散手,依然十分厲害!」
別說是宮天撫這等一身上乘武功之士,便尋常人中上這些小箭,最多也不過皮肉受傷,流血和疼上一陣。然而宮天撫卻絲毫不敢小覷這些弩箭,因為擺設埋伏的人,其用意就是要阻擋強敵,焉有與敵人開開玩笑便算數之理?是以宮天撫心中有數,情知必定是箭上有毒,見血便可致命。這時一看躲不過,登時運動三陽功護身。
濃眉大漢凶眼一閃,已知形勢不妙,只因這兩人,語氣中生像已知他的來歷。原來這個濃眉大漢,果是玄陰教中一個得力頭目。往昔玄陰教在武林中真是威名赫赫,無人敢惹,一直縱橫了好多年,但最近這數日來,玄陰教突然屢遭巨變。這濃眉大漢乃是頭目地位,故此在關洛那邊的冷面魔僧車丕慘死之事,已經得悉。至於陰陽童子龔勝落敗受傷之事,當然也知道。現在又發現兩個明知他來歷的人,橫加干涉,大有挑釁意味。這正是一個人到了失運之時,什麼事全能碰上,玄陰教也不能例外。
朱玲對著天邊彩霞,以及一片綺麗的山嵐,在夕陽餘暉下,五色繽紛,多彩多姿。她再移低眼光,看看暗昧朦朧的山峰,微微嗟嘆一聲。
岳小雷忽地黯然垂首,道:「我們不回武昌啦,剛才我沒有說真話,其實我父親已經死了三個多月。」
這夜行人直奔村落右方,越野而去,大約走了五六里路之遠,前面傳來一片竹葉沙沙之聲,原來是座好大的竹林。
朱玲心中甚喜,因這岳小雷掌出處力道甚猛,知道必可無事,便驟然中止攔入中間的身形。
岳小雷沒有哼聲,朱玲認為他大概已不懂得這一樁家傳絕藝,這本是常有之事,也不奇怪,便又問道:「你今年幾歲了?」
宮天撫大怒,厲聲道:「石軒中算得什麼!」
趙武也並不慢,突然從馬背甩鐙縱到朱玲面前,伸掌便打。他目的在牽制朱玲,以便察看究竟,比之單聽朱玲自說自話靠得住。這正是他們經驗老到之處。
朱玲突然問道:「你的車載的是什麼人?」
陰陽童子龔勝道:「先把他們放在榻前!」然後皺皺眉頭,道:「奇怪,余繼誤我時限,已算出奇。竟然連趙武、陳龍兩人都一去無蹤,難道他們不知教規嚴厲?」
石廟內靜悄悄,並沒有人回答,萬公明也沒有踏入門去,反而繞到石廟右側,忽聽「滴答」一聲,牆壁上出現了一個門戶。萬公明閃峰進去,內面一道石階,斜入地下。他走進去之後,又是「滴答」一聲,身後的門自動關閉。
朱玲冷笑道:「好惡徒想逃走麼?」
那濃眉大漢面色微變,喝道:「大爺先問你們,憑什麼攔住我的馬車?」
趙武剛聽到對方嬌聲喝道:「還是第一招!」胸口一緊,如被大鐵錘擊中,登時狂叫一聲,口噴鮮血,翻身仆地而死。
濃眉大漢見宮天撫因朱玲問話,沒有動手。暗中透口大氣,獰笑一聲,道:「你們既知我玄陰教之名,還敢來干涉我,敢是活得不耐煩了!你們的狗命不要倒無所謂,但只怕你們的師門也永將不得安寧!」
朱玲笑道:「我也有個秘密告訴你!」說著俯身湊在岳小雷耳邊,低聲道:「我不是大叔,是個女人,但你也不要告訴別人!」
岳小雷道:「不,現在我不想哭了,我一定要發奮讀書和練武。」
岳小雷大喜道:「玲姑姑我給你磕頭!」說著,跪下去跪了三個頭。
「哦,對了,先找你娘,然後才回武昌,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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