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劍神傳

作者:司馬翎
劍神傳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十三回 扶弱抑強俠名滿天下 察言鑑色心事付東流

第十三回 扶弱抑強俠名滿天下 察言鑑色心事付東流

這時劉知府尚未就寢,正與一個師爺在商議如何處置。石軒中把他叫出來,悄悄把一切經過說了,然後離開,直撲奔岳小雷所居的院子。
劉知府覺得夫人的話未免太無聊,跟一個孩子有什麼好爭論的!沒的反倒令石軒中不能問話,便道:「算了,我們喝一杯,然後再談!」
這一下他不得不十分驚奇,只因那孩子勁道甚巧,分明是一式絕招。須知他掌力甚重,指勁奇大,尋常壯漢,被他兩指一箝,如何也掙扎不出來。由此可想而知岳小雷這一著不比等閒。
姓金的漢子眼光一掃,已看出正是玄陰教唯一大敵石軒中,如今隔得這麼近,登時雙腿都嚇軟了,再不會逃跑。
岳小雷懂得他的意思,高興異常地走了。
石軒中劍眉緊鎖,沉思一會,實在想不起有這麼一號人物,居然敢與玄陰教作對,便道:「真是咄咄怪事,目下誰敢惹那玄陰教呢?」
他雖然沒有用力飛奔,但身形又穩又快,眨眼間已回到城內。到了劉知府宅邸,他想了一下,便決定將碰見玄陰教人的事,告知劉國梁,囑他明早便須將岳小雷等人遣走,以免惹下麻煩。
但一路上他無論馳驅得怎麼快,卻也拋撇不掉心中的難過。他知道假如見到朱玲,痛痛快快地罵她一場,那就一切都會變好起來,而以後也決不會再想起她!
石軒中尋思片刻,這才過去,低聲問道:「好孩子,那兩個人之中,有一個是她麼?」他點頭道:「不錯,她還對我說,除了可以告訴你之外,別的什麼人也不可洩漏她的底細!」
石軒中冷笑道:「你想逃出石軒中掌心,那是做夢。剛才你說的衛香主是誰?我怎的未曾聽過玄陰教中有姓衛的人?」
石軒中忙道:「是的,你掌燈吧!」
岳小雷已吃喝得差不多,劉知府見石軒中沒有什麼話問岳小雷,便命僕婦把他帶走。
窗外的石軒中失笑之聲雖低,但唐紫瓊已然聽到,玉面顏色微變,玉掌一揚,五尺外桌上的燈立刻熄滅。她的身形甚快,燈光一滅,已經縱到門邊。
饒是這樣,敵人鐵掌仍然快襲上身,她登時玉顏失色,以為自己已落在另一個敵人手中,腦際自然而然浮起自戕之念,省得負傷之後,尚須被敵人污辱。當下身形依舊傾側開去,恰好撞入後面石軒中的懷中,手肘往後一撞。
這一來招數威力之大,比之平時何止大上數倍?石軒中內心微凜,但面上仍然氣定神閒,暗運一口真氣,佈運胸前。
小金道:「一下子弄死這小子太便宜了!」
唐紫瓊被他翩翩風度迷住,愣了一下,這才施展腳程,躍奔黑暗中。
石軒中朗笑道:「別慌,我不會隨便殺人,除非是像你們這等萬惡之徒!」
敵人旱煙管掃到時,他腳下不動,猛一吸氣,胸口便塌陷一尺之多。衛浩的旱煙管其快驚人,一掠而過。但右掌如山掌力已然湧撞而至。
金祿道:「只因近兩年三手人熊莊適的乾女兒唐紫瓊卜居在此,她自恃劍法高強,一向不賣本教的賬。這次因本教有三人在大道被殺,衛香主得訊就近趕來,一方面差遣小的們去盤問那孩子,一面找到唐紫瓊詰問。因為這樁事可能就是她幹的,除了她以外,便想不出誰有這種功力和膽子敢這麼幹。唐紫瓊那妞兒見了衛香主,一點也不害怕,兩下說僵了,便約二更過後,在城北郊外見面。」
石軒中拱手為禮,道:「姑娘不必客氣,請!」
石軒中仰天長嘯一聲,流露出豪情勝慨。銀髯叟衛浩見他沒有追逼,立刻遏抑住胸中羞憤,大聲道:「衛某今宵甘拜下風,但只要一口氣在,決不能忘記今宵之事,兩位珍重,咱們後會有期!」
老蔣狠聲道:「小子你的眼力不錯,居然瞧出爺們是玄陰教的,那麼你也該知道玄陰教向來殺人不眨眼的麼?」
老蔣點點頭,獰笑一聲,走上去一掌斫下。岳小雷雙掌一分,其一護身,其一迎敵。老蔣化斫為抓,側取對方面門。哪知岳小雷招數神妙,那隻護身之掌,突然猛擊出來,敢情偽守實攻,是以如此快捷。
岳小雷哼一聲,他已認出飛進來的人,正是早先和他談過話的石大叔。
岳小雷豈知乃是激他之言,立刻嚴肅地道:「大嬸你說錯了,這位大叔雖然長得好看,但還有人比他更好看。另一個宮大叔雖然不比這位大叔好看,但也差不多!大嬸你見到了才會相信!剛才我只拿宮大叔和他比較。」
原來銀髯叟衛浩心中有數,明知對方挨這一掌,並無大礙,若是硬接到底,則早就躺下了。
石軒中玉面變色,露出憤怒之容,突然身形一動,疾逾電閃般已欺近去,一手抓住岳小雷砸下來的身體,一手推在對方的胸上。老蔣但覺胸口一悶,四肢無力,手鬆處岳小雷已被對方奪去。他已發現對方功力之高,出乎意料之外,是以任他如何閃避,但毫無辦法可以閃開。
唐紫瓊面上一紅,忙忙退開,事實上她不免關心得太過,以至真實情形都看不清楚。
「啪」地一響,兩掌相交,但見石軒中與及唐紫瓊兩人,齊齊旋將開去。
唐紫瓊險些兒失聲叫出來,為的是來人太強,當下使出師門絕招「龍角插戟」,劍尖向上一翹。這時石軒中如不縮手,縱然抓到她的手臂,但脅下非開個大窟窿不可。
石軒中沒有理會她離開之事,只陷於痛苦的深淵中……
石軒中道:「有,有!」放開唐紫瓊,掏出火摺,「啪」一聲打著了,偷眼一瞥,只見唐紫瓊一派迷惘之色,雙頰緋紅,嬌豔可愛。卻沒有慍怒之色,登時稍稍放心,過去把燈點上。
姓蔣的見他手掌擊到,心中想躲,但石軒中的手掌離他尚有兩尺許,倏然掌心一吐,「呼」一聲潛力疾撞過去,老蔣悶哼一聲,便自心脈震斷而死。
石軒中果真不虞她有這一著,這刻一手執住她的臂膀,一掌已騰出去抵擋銀髯叟的鐵掌。吃她一肘正撞在胸前,不由得悶哼一聲,那隻迎敵的掌上力量,撤回了六成。
一言驚醒夢中人,銀髯叟衛浩暗罵自己該死,怎可在這畢生未逢過的大敵之前,心神散亂,以致力量不夠?於是將攏起心猿意馬,暗中運聚全身真力,陡然吐氣開聲,鐵掌直擊出去。同時之間,左手旱煙管由下盤暗暗戳去,疾取穴道。
他面上無光之極,運力一捏。岳小雷但覺臂骨快被軋碎,奇痛攻心,登時臉色慘白,忍不住閉上眼睛。
石軒中反而不好意思推開她,忽然以為人家生氣,便惶恐地道:「唐姑娘不要生氣,在下向你賠罪!」
這一掌挨得甚是結實,唐紫瓊禁不住為之驚叫失聲。但見石軒中身形站立不穩,直退開一丈有餘。她更加驚惶,倏然一躍上前,攔在兩人之間,挺劍怒目瞪著銀髯叟衛浩,口中問道:「石大俠你怎麼啦?」
岳小雷瞪大眼睛,瞧著石軒中。石軒中甚覺奇怪,問道:「小雷你可是受驚了?」他搖搖頭,仍然一個勁兒打量石軒中。
姓蔣的大漢已在他咧嘴之和_圖_書時,伸出蒲扇也似的巨大手掌,掩住他的嘴巴。低沉兇狠地道:「你如嚷叫,大爺把你一身骨頭都捏碎,快點老實作答!」哪知岳小雷乃是個寧折不彎的牛脾氣,聽了恐嚇之言,更加閉嘴不哼一聲。
銀髯叟衛浩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但一言不發,轉身疾奔而出,頃刻間便隱沒在黑暗中。
她「呀」了一聲,目光登時被他的俊美丰神所吸住,愣然地尋思對方何以中上她一肘,仍舊安然無恙?同時她平生也未曾見過這麼俊美的年青佳公子,心湖忽然蕩漾起無數漪漣。
岳小雷道:「這位姑姑給弄走了!」
岳小雷道:「沒有,大叔你怎知我名字?」
那個沒有鬍子的人道:「不一定。」
這兩人對覷一眼,其中一個滿面鬍子的漢子,故意用力咳嗽一聲。對面那個書生失魂落魄地望著天空,理也不理。
石軒中何等聰明,而且因他心性不雜,特別容易懂得天真的孩子心理。這時已知岳小雷有心規避一個問題,暗自一皺眉頭,苦苦尋思。
那孩子正是岳小雷,他還以為這兩人乃是府中僕人,便揉揉眼睛,道:「可是天亮了?」
石軒中身形不動,左手伸直劃將出去,風聲如劍,鋒利無比,直取銀髯叟衛浩中上兩盤。這時銀髯叟衛浩的旱煙管本已遞出,但對方左手來得又快又妙,自己這一招簡直毫無用處,於是無奈狼狽躍開半丈。
石軒中其時已處心積慮,不肯施殺手殺死西門漸等三人,為的是要他們大敗之後,江湖上傳遍此事,增高自己威望。同時借他們的口,轉告鬼母,好教她心有顧忌,日後動手時,勢必一上手便絕藝全出,那時才不會失去機會。這機會兩字包括取勝和敗退。
只見唐紫瓊已被銀髯叟衛浩迫得香汗涔涔,屢屢遇險。但突然劍光大盛,一連三招,每招三式,即是一共發出九劍。銀髯叟衛浩雖然已居上風,但仍然遏阻不住她的氣勢,退了數尺。
他的腳步在街末轉角處忽然停止,但他自家也不知道,因為他緬懷起舊事,宛如處身夢境之中,所有的人和以往的苦難辛酸,交織成一片,只覺得十分悵然,卻不知竟是為了哪一個人和哪一件事而惆悵!
銀髯叟衛浩喝聲好字,左手旱煙管一揮,掃向石軒中前胸,右掌也同時猛可切將出去。這一招雙手並發,竟是有去無回的勢式。敢情衛浩久歷風浪,明知石軒中既然誇下海口,說明讓自己三招,則在三招之內,決不會還手,是以發出的招數,完全不考慮到防禦自己。
在街角那邊,驀然從房上縱落三條人影,其中一個沉聲道:「你們辦完事之後,立刻來見我!」這個聲音威嚴有力,中氣極足,分明是一位武林出類拔萃的好手所發。
岳小雷心中頗訝這個美少年為何這麼厲害,居然連知府大人也聽他的話。須知岳小雷自幼未離開武昌,是以已覺得知府甚為顯赫。他警惕地垂頭,想道:「他們又要問我是誰殺死那三個人了,我決不能洩漏玲姑姑的秘密!」
唐紫瓊走過來,面色甚是沉凝,石軒中看見了,心中既驚且訝。以為她如今才生氣起來,要責怪自己無禮。她說的話果然令他大吃一驚,原來她問道:「朱玲姑娘沒跟你在一起麼?」
劉知府這時才知道剛才的話並非白說,欽佩地頷首道:「夫人神機妙算,愚夫無由蠡測,石大俠有了這一點線索,定必想得出來吧?」
銀髯叟衛浩這時那暇理會對方的諷刺,心中直在盤算如何逃走。
金祿大喜過望,正要磕頭謝恩,石軒中又道:「但活罪難逃,你這一身本領還給師父吧!」
唐紫瓊道:「好幾年前,我曾經見過她,那是在洞庭湖畔,亦即是大家都要到武昌見識你的一次!她雖是男裝,但憑良心說,她真是我平生未曾見過那麼美麗的女性!」
銀髯叟衛浩氣極𠹳𠹳怪笑,叫道:「姓石的且慢矜誇,莫在門縫裏看人,把人都瞧扁了!」
劉夫人道:「石相公不須心急,既想不起那人是誰,也是無法。」
這幾下身法及功力,直把唐紫瓊佩服得五體投地,想起前幾年也曾經想找石軒中比劃一下劍法,如今看起來,縱使使盡點蒼派馳譽武林的昴日劍法中絕招,只怕連他的影子也摸不到。
石軒中一飄身,落在衛浩身前,挺胸道:「還有兩招!」
山丘後正有兩人在捨命相搏,一個是個銀髯飄飄的老頭兒,手中一柄煙管,長約二尺半。這支煙管托在左手,右掌直劈橫削,凌厲無儔。左手煙管偶爾遞出一招,這一招便足足把對方迫開數尺。
姓蔣的漢子悶哼一聲,倏然運力將岳小雷掄起來,當如兵器,直向石軒中砸下。
石軒中回頭一笑,道:「唐姑娘放心,掃蕩妖氛,為天地留正氣,正是我輩份內之責!」
他竟將銀髯叟衛浩這個強敵老魔,視如無物。逕自向唐紫瓊拱手道:「唐姑娘請勿誤會,在下並無惡意!」
石軒中朗聲長笑,道:「老魔頭你看差了,石某人還不至於那麼軟弱,不堪你的一擊,唐姑娘請稍移玉步,石某足以應付老魔!」
老蔣哼一聲,自覺如果又閃開去,日後定被小金笑死,已安下兩敗俱傷之心,正在這時,猛又發覺對方掌風強而不實,並非有內功之士那種力量。於是改變心意,不出煞手,僅僅轉個半身,「啪」一聲股側被對方打上,但他五指一抓,已抓住對方小臂。
只見石軒中蹬蹬蹬退開五六步,然後拿樁站穩,復又躍到他面前,冷笑道:「這一掌太糟了,力量還及不上第一招!」
岳小雷眼睛一睜,倏然一拳搗向老蔣脅下,那隻被抓的之手奮力一沉一扭。
房門口的小金聽到「噗通」一聲,這才忽然醒悟自己早該逃走,如何還在發愣!連忙轉身便逃,急急如喪家之犬,一溜煙隱入黑暗中。
銀髯叟仰天桀桀而笑,拂髯道:「原來石軒中也得受庇於一個女娃娃,早知如此,當初何必誇口讓老夫三招?」
姓金的漢子噫一聲,道:「好一手岳家散手,老蔣可別大意。」
她仍然沒有回答,石軒中窘起來,在黑暗中乾瞪眼。但唐紫瓊的心情與他大不相同,萬種柔情,翻騰不已。
石軒中臉上笑容未斂,突然道:「賢伉儷留步,再見……」末兩個字剛剛出口,桌上銀燈驟然一暗,同時之間門簾微響,他的人已自蹤跡杳然。
姓金的漢子在玄陰教中乃是頭目地位,平日甚是囂張,全名是金祿。這小子如今在名震一代的石軒中之前,完全耍不出江湖那一套,吶吶道:「衛香主加盟本教不久,他老人家原本是在大內效力,人稱銀髯叟衛浩!自從衛香主及交趾阮大娘加盟本教之後,教主特地在內三堂外三堂刑堂等七堂香主以外,另設天龍天鳳兩堂。」
姓金的明明已發現對方伸手拍向肩頭,偏又躲避不及,吃人家手掌沾上肩膊。這時只好拚命運氣護肩,一面暴閃開去。
姓蔣的漢子臉上浮起獰笑,道:「天亮不天亮,都不要緊,大爺和_圖_書且問你,是誰殺死那趕車的和後來的兩人?」說著,一手捏住岳小雷的手腕骨,潛運內力。
過了半晌,四下毫無動靜,他舒了一口大氣,從樹後走出來,抬手摸摸腦袋,大有慶幸尚未與脖子分離之意。同時又分辨一下方向,自言自語道:「我真是被那小子嚇破膽了,再過去不就是衛香主所約之地麼?」說著,邁步前走,忽聽「唿」一聲,半空中掉下一個人來,攔在面前。
岳小雷平生不撒謊,現在既然別人先說出朱玲,不是由他說的,便無愧於心,應道:「宮大叔長得很漂亮,和石大叔差不多。他的武功好極了,也像石大叔一樣,一個照面,便把賊人劈死!」
另一個道:「咱們總得盤他一下!」
石軒中吃驚完之後,苦笑一下,搖頭道:「沒有,她如今不知在什麼地方?」
唐紫瓊立刻問道:「你見過朱玲麼?」
只聽石軒中大喝一聲,枝影灑將出去,這一招乃是伏魔劍法中小九式之一,稱為「松花浮水」。枝影過處,銀髯叟衛浩但覺胸口一涼,頷下一部長及腹部的銀髯,齊齊整整地被割掉一尺,同時胸前衣服已被劃裂一道裂縫!銀髯叟衛浩裂帛地大叫一聲,連退五六步,低低一瞧自己這個模樣,羞愧欲死。
岳小雷停筷,道:「我把你和另外一個人比較哩!」
石軒中心清神澄,靈堂空澈,兩日來的痛苦,忽然隨著那悠揚鐘聲,消失在太空中。他平靜地微笑一下,然後向烏木禪院走去。
「但她和那姓宮的在一起啊!」石軒中那顆心如被火焚,熟悉的痛苦又襲上心頭。多少年來,他都被嫉妒之蛇齧咬得渾身皆傷。最近,他才知道朱玲沒有嫁給西門漸,甚且逃離鬼母。他這才算是鬆一口氣,滿心只有內疚,但到底鬆了口氣。然而,她卻投入別人的懷抱中,甚且以前還跟鄭敖混過好幾日……
這句話登時把個自傲的岳小雷捧得飄飄然,果真走到桌旁坐下,向劉夫人道謝一聲。大家重新洗盞添杯,岳小雷年紀雖輕,酒量卻大得很,灌了三四杯,兀自面不改容。
不過他到底感覺靈敏異常,有這兩人站在前面,總會使他分散了愁思心事。於是他移目注視那兩人,他的眼力在黑夜中仍然如同白晝,故此瞧見他們面上那種詭秘而不懷好意的神色。
石軒中大詫忖道:「這位唐紫瓊姑娘的劍法好生高強,我一生練劍,倒想不到還有這種劍法!哎,不好,那銀髯叟衛浩的鐵掌和左手煙管太厲害了……」
院落中一片黑暗,他們縱落在當中房門前,弄一下手腳,便開了那道房門。他們十分大膽地推門而入,姓金的漢子掏出千里火,「啪」一聲打亮,只見這房中陳設簡單,靠內的牆邊一張木床,這時垂下帳子。
唐紫瓊收劍於匣,道:「謝謝石大俠及時援手,此恩俟諸異日再圖報答!」
石軒中起先甚是安慰,因為她到底把鄭敖拋開,但回心一想,自己當日何嘗不是也被她拋撇開的,登時又十二分不自在。
岳小雷先搖搖頭,答覆了石軒中這一問,然後不服氣地對劉夫人道:「我如果知道宮大叔他們在哪兒,一定要跟大嬸你賭一下!」
岳小雷吭一聲,道:「她是玄陰教的人?」
石軒中聽完之後,便道:「念你知道進退,今晚不取你性命!」
劉氏夫婦一聽他言下之意,除了姓宮的人比得上石軒中俊美之外,甚而還有一個比石軒中更漂亮。劉夫人第一個就不服氣,當年她墮落風塵,芳名極盛,石榴裙下,也不知有多少王孫公子曾經拜倒。真個說得上是閱遍天下士。但在她記憶之中,要找一個像石軒中這般瀟灑俊美,丰神朗照的人,一個也尋不出來。她道:「岳小雷你怕有點誇大吧,我真想跟你賭一下哩!只要比得上石相公,就算你贏!」
他輕輕一勾,唐紫瓊身形為之半側。這刻她已聽出石軒中口音,玉腕無緣無故為之一軟。否則她應該翹劍刺去。
岳小雷怒聲道:「你們一定都是玄陰教的歹徒!」
兩日後他已到了天柱峰,憑他一身本事,還不是輕而易舉地攀登高入雲中的天柱峰。
唐紫瓊動也不動,有如一頭溫馴無比的綿羊。她怎會怪石軒中唐突,卻只怕這片刻溫馨消逝得太快。
這裏石軒中和劉氏夫婦談了好一會,外面傳來二更鼓聲。石軒中起座道:「時候已晚,大家都得休息,好在如今已知你們近況,日後再圖良晤,自不愁沒地方找你們。」
這樣打法,實不啻傾百萬虎狼之師,去攻佔彈丸之地,那銀髯叟衛浩焉有不更加吃力之理。五六招過處,已自累得發出喘息之聲。
石軒中笑道:「這些官府之事,我管不著,假如是玄陰教的人要找你們麻煩,我倒可以插手管管。對了,你能把那岳小雷找來,待我與他談談麼?」
石軒中仰天長笑,然後道:「到底是天龍堂香主,還有幾分骨氣,看在這一點上,我石軒中讓你三招,然後動手!」他那種軒昂挺拔的風度,直把唐紫瓊看得心越神飛,芳魂搖搖。石軒中這三個字,她可是私心傾慕已久,如今有緣相遇,還承蒙他救了自己一命,這真是做夢也想不到的事情。
岳小雷骨氣極硬,這時強忍攻心奇疼,張目怒罵道:「我不怕你們這些惡賊!」
姓蔣的漢子走過去,一把撩起帳子,伸手拍拍床上的人,道:「孩子醒醒……」他手勁甚大,床上的孩子「哎」一聲,睜開眼睛。這時因已點燃燈火,故此一室皆亮。
姓蔣的漢子怒道:「我操他奶奶的,管他是什麼家!你看我一掌斫死他!」
那邊的銀髯叟衛浩驀地洪聲喝道:「來人莫非是石軒中麼?」
走了一程,但覺這個世界已經完全停止活動,而他則不是屬於這個世界的人,因此在他周圍合該是一片荒涼冷落。這種滋味浮上心頭,可不好受!他迷惘地沿街而走,不時留下一聲嘆息,徐徐消失在寂夜中。
那兩人齊齊躬身為禮,口中恭謹地答應一聲。那個說話的人,身形一晃,便已隱沒在黑暗中,身法快極。
岳小雷瞪瞪眼睛,招手要石軒中過去。
那廝一聽,便知道這一生別再想在江湖上混了,若是別人說這些話,他也許會存有萬一之想,出手抗拒一下。然而石軒中當年在大內高手如雲之際,往來自如,連乾坤子母圈諸葛太真那等大魔頭,尚且談虎色變,他如何能與之抗拒。當下閉目不語,石軒中伸手一點,戳在金祿胸前,金祿唷一聲,卻沒有倒地。
石軒中聽了這些話,有如火上添油,痛苦得哼出來。試想朱玲如非與宮天撫有了超乎尋常的關係,那宮天撫敢對她無禮?他嘆口氣,道:「孩子你不懂,我不能帶走她,這些事都得自己願意才成!唉,這可不能說是我的罪孽了吧?鄭敖在前,姓宮的在後!」
石軒中立刻溫和地笑道:「岳小雷,你可是在什麼地方見過我?」
劉知府道:「那有什麼不可以呢!」當下出房命人去把岳小雷領來https://m.hetubook.com.com內宅。
劉氏夫婦起立相送,劉國梁道:「往昔在京師所賃的那棟小屋子,我仍然保留下,為的是防你偶爾降臨,找不著人。我們已吩咐好守屋之人,如果是姓石的找我們,可告以出任之事。」
掌力出處,滿以為對方必挺胸硬擋一下,然後才借力飄退。他的詭計是這一掌虛虛實實,開頭時風力勁烈驚人,其實潛力並非用上。等到對方一挺,竟欲借力之際,他左手旱煙管已自戳到。假使對方警覺得快,疾往後躍,則他右掌之力才真個發出,爭取到那一線的時間,趕上擊在敵人身上。那時候因他真氣已動,決難護身。縱然不死,也得重傷。想倒是想得很周密毒辣,可奈掌風一括,敵人已不見影蹤。
銀髯叟衛浩成名數十年列入高手之林,縱然有了逃走之意,但石軒中這麼一喝,便再也移動不得。當下故示從容,拂髯冷笑一聲,道:「石軒中你好大的口氣,待老夫見識一下崆峒絕學,究竟如何?」
銀髯叟衛浩心中大凜,暗忖第一掌已無功,若是第二三招仍不收斃敵之效,則今宵凶多吉少。這個念頭有如電光石火般掠過腦際,登時為之心神稍分。目光到處,適好看見石軒中面上冷笑之容,又似是要開口催他動手,於是不暇多想,一掌猛然擊去。
老蔣回頭道:「哼,他的骨頭可硬哩!」說時,掩嘴之手已經放開,單單抓住岳小雷的手腕。
唐紫瓊大聲喝采,道:「真個劍法如神,衛浩這回遭殃啦!」
岳小雷叫道:「大叔你原來就是石軒中……」叫聲中石軒中身形已飛到門口,倏然為之一頓,耳聽岳小雷又叫道:「我有話要告訴你……」
在這形勢危急異常之際,眼看紅顏妙齡的唐紫瓊,將要變為一堆枯骨。石軒中奇快地一伸手,唐紫瓊但覺玉臂一緊,身形傾側開去。
他一出房,劉夫人便笑著對石軒中道:「國梁這人就是愛大驚小怪,這樁隨便叫師爺想個推脫法子,還愁有什麼責任麼?石相公你這些年來住在什麼地方?那位朱玲姑娘呢?」
劉夫人笑道:「天下哪裏再找一個像相公這般人物來?小雷到底是個孩子,眼力有限。」
石軒中得理不讓人,手中樹枝斜劈橫揮,凌厲得有如江海翻騰,天地崩裂。銀髯叟左煙管右鐵掌,施展出數十年精修之功,苦苦抵擋,居然暫時的招架得住。
老蔣怒嘿一聲,跳到岳小雷面前,獰惡地道:「好小子真有一手,但你再試一下!」話聲甫歇,猛可左手一晃,錯開對方眼神,右手已疾伸出去,直抓敵人前胸。
唐紫瓊並非庸手,這刻正好對岳小雷說明來此之故,便是因為玄陰教之人,為了岳小雷之事,向她挑釁生事。此所以她要來問問岳小雷,到底是什麼一回事,以致玄陰教的人會來尋事。
石軒中感到腦後風聲,但他仍不回顧,若無其事。
石軒中上身一挺,胸部復又突出,恢復原狀。「蓬」的一聲,對方的掌力已經壓到。
銀髯叟衛浩怔一下,只因這一掌他已出全力,及至與敵掌相交時,發覺對方掌力不強,故此滿以為對方必定當場被震死無疑。哪知敵人掌上尚有極微妙的招數,居然能化卸掉一半力量,同時藉著身形旋轉,更將其餘的一半力量都化解開。這等身手,不能說天下第一,也將在伯仲之間。這老魔頭如何不為之一怔,尋思此人來歷。
唐紫瓊看了他的笑容,忽然浮起一種說不出的味道。雙頰也無緣無故地紅將起來,低鬢一笑,道:「對不起,我不知道公子你竟是幫助我的!」
「她跟魔劍鄭敖在一起……」剛說了這一句,石軒中面色為之一變。
「我僅僅見過她這一面,這幾年來,卻沒有得到她的消息。江湖上傳說是她離開玄陰教之後,乃是和你在一起。」
石軒中頷首,又問道:「衛浩在那邊幹什麼?」
岳小雷眼睛大睜,敢情他忽然看見一個人,悄沒聲息地飛進來,落在姓金那人身後。但姓金的漢子絲毫不覺,兀自冷笑道:「小子你是聰明的,快說實話,大爺們的時間寶貴。」
岳小雷家傳文字功底,甚是不俗,抗聲道:「我懂得你的意思,但我並不是扯謊,我岳小雷一生不說謊的!」他說得十分凜然,這使得石軒中不好意思再逗她。卻聽岳小雷又道:「那宮大叔在路上碰見,現在怎知他們去了哪裏?」
剩下這兩人立刻轉出街角,忽見轉角後一個人佇立不動,抬頭望著天空。他們為之一驚,一齊止步打量面前此人。但見他一身儒服,面如冠玉,目似寒星,俊美中又有颯颯英氣,從眉宇間流露出來。不過如今他雙目儘是惘惘之色,對月尋思!
小金身形一晃,逃到房門口,石軒中沒有理他,瞋目對姓蔣的漢子道:「我石軒中從不胡亂殺人,但你們玄陰教的卻是罪無可逭……」說罷一掌擊去。
岳小雷道:「石大叔,你和玲姑姑相熟麼?我很不喜歡那個宮大叔,他對玲姑姑顯出很凶的樣子,但玲姑姑的人太好了,竟不怪他!你去把玲姑姑帶走,她就不再受宮大叔的氣了!」
然而江湖上講究的是人死留名,豹死留皮。他縱然敵不過石軒中,也得和他盡力一拚,否則一世英名,今宵立墮。
岳小雷反應靈敏,倏然一閃。老蔣那隻虛晃的左手立刻化虛為實,沉擊下去。岳小雷一掌拍出來,直取對方小腹。這一掌拍得時間部位都十分凶險,以至老蔣面色一變,腳下如風,踏個連環步,欺到對方身後。
幸好這時岳小雷忽然開口問道:「是石大叔來了麼?」
劉夫人甚是精明,這刻已聽出這個孩子習慣叫大人們為大叔,倒不一定是父執之輩,便發覺他識得這宮大叔一事,其中有點蹊蹺。當下向石軒中打個眼色,繼續道:「我才不信哩,你說破唇舌,我也不信有這般人品!」
唐紫瓊但覺一雙壯健有力的鐵臂將自己抱住,這個人正是倜儻風流,俠名滿天下的美劍客石軒中,登時泛起一種說不出來的滋味。她畢生未曾被任何男人擁抱過,僅僅是這一回,卻是那麼銷魂蝕骨!但願時光在這一剎那停住,她便可以永遠地偎倒在這個男人的懷抱中。
老蔣不得不閃,退開兩步。這一來怒氣沖天,頷下的鬍子都倒豎起來。
這一撞之力非輕,若換了尋常人,非得當場咯氣,同時身軀也被她撞飛兩丈以外不可。她的意思是撞開那人之後,這才騰出手腳自戕。
唐紫瓊見他如此,明知他是愛之太深,故此醋勁特別大。這本是應該之事,她卻無端地心中被刺了一下似的,十分不自在起來。於是她道:「看來她跟鄭敖倒蠻親熱呢,他們一起同行了好幾天。當時我還不知道她是女人,跟她比了一場劍,後來又在酒館裏碰上,那時另外有人認出她是朱玲,於是她使個壞走了,連鄭敖也不理了!」
石軒中聞言,已知她的性子甚硬,便不多言,微微一笑,道:「唐姑娘不必生氣,這種人不值得理會。如今夜已深了,和*圖*書姑娘請回吧!」
然而他並不希望竟是如此地將她失去,縱然他得不到朱玲,但仍希望朱玲在他心中佔有一種地位,值得懷念。
房門口的小金聽到石軒中三字,雙腿一軟,竟然不能移動。說起來奇怪,在這萬急之際,他還忍不住回頭瞧看,為的是他要再看清楚這位名震一代的大俠長得究竟什麼樣子。
來人不消說,正是石軒中。他猿臂一伸,已探入劍光之中。
唐紫瓊聽到他的自言自語,再看看他的表情,已經了然於胸。她問岳小雷道:「姓宮的和朱玲在一起麼?他長得怎樣?武功可好?」
石軒中冷冷道:「這是我崆峒派的鎮山之寶伏魔劍法,老魔你覺得怎樣?還可以在武林中爭一席位麼?」
姓金的漢子冷笑道:「帶你回去就知道怕啦,但那時已經太遲了!」
石軒中面壁多年,道心堅定,同時又歷經滄桑,因此沒有半點異樣的感覺。僅僅因對方被自己抱住,因而不大好意思。他溫聲在她耳邊道:「唐姑娘別慌,石某太過冒失,以至唐突佳人!」
他出到府外,但見新月掛在天上,涼風習習,胸懷為之舒泰。當下不施展夜行術,緩緩沿著大街走去。好在他根本不|穿夜行衣,是以巡夜士卒決不會以為他這個一表斯文的人乃是個江湖中人。他搖搖擺擺地走,這時萬籟無聲,家家戶戶都閉門熄燈,同入黑甜鄉中。
現在他僅僅對付銀髯叟一人,自然容易得多,同時上手時又制了機先,無怪以銀髯叟衛浩這等大魔頭,五招接下來,已告力乏。
他的腦筋一轉,已知自家犯了江湖大忌,在無意中撞見這些黑道人物行動,當下不願正面衝突,故意失驚地「噫」一聲。
曙色迷茫,到處仍然一片寂靜,石軒中獨坐旅店房中,面對欲滅殘燈,呆呆發怔。他不知自己幾時回到旅店來,更不知現在東方之既白。現在他真正地寂寞了,平生所愛的人,竟是如此卑鄙放蕩,人盡可夫,今後又無所牽繫。只因她已失去了可以想念的地位,故此將會漸漸遺忘,包括一切創痛……
那烏木禪院就在峰頂後面的懸崖邊,四下雲霧繚繞,奇寒刺骨。這座禪院建築得十分古樸,教人見了頓生出塵之想,他剛剛上了峰頂,四顧形勢之時,忽聽一陣悠悠鐘聲,從禪院內傳送出來。
唐紫瓊向來是個傲性子,聽了他的話,以為石軒中瞧她不起,立刻道:「衝著他這幾句話,縱然石大俠不肯留手,我非請石大俠放過他一趟不可!」
石軒中問知岳小雷自家就住在府中一個跨院裏,為的是唯有他可以問出一些經過情形,是以特地把他帶回府中居住。他溫和地拍拍岳小雷肩膀,道:「但願天下男子漢,都像你一般有膽識有骨氣。」
石軒中黯然一嘆,道:「提起來話就長了,以前就以為她已遵從她師父之命,嫁與她大師兄,但如今方知她早已離開她師父,不知芳蹤何處!嘿,日後遇上她的話,倒不知如何認錯才好!」
石軒中身軀一震,停步尋思。那兩人已疾如飛鳥,施展出夜行術,颼颼撲奔劉知府私邸。他們早有情報,是以進府之後,毫不猶豫,直撲奔左面的一座院落。
石軒中見她走的乃是與自己同一方向,便在黑暗中躊躇一會,然後才瀟瀟灑灑地走回城中。
須知石軒中如今功力固然超邁凡俗,尤其這套伏魔劍法大九式小九式共計一十八手,更是凌越千古,無可比擬。一百年前崆峒派為天下武林之冠,便是全靠這套劍法。近數年石軒中潛心體會,已悟出精奧。是以二次出世,再找號稱天下第一的鬼母冷婀動手,誓要重振師門聲威,稱雄宇內。前幾日他孤劍力敵玄陰教三個大魔頭,直將他們迫得自己打自己,亂成一片,可以想見這套伏魔劍法大九式小九式何等厲害。
好個石軒中鎮靜如恆,他已明白自己一撤臂的話,對方劍招能夠施展開,源源跟上。於是口中朗聲道:「唐姑娘是我哩……」口中在叫,手卻不停,驟然側身欺近一點,手掌剛好扳在唐紫瓊香肩上。
他哪知這正是岳家嫡傳散手的一式妙招,岳小雷平日練熟,碰上這種場合,他自然而然使出這一招,掙脫了魔掌。這時岳小雷一骨碌由床側跳下地去,姓金的漢子立刻攔住逃路,睜眉突眼地沉聲喝道:「孩子你別妄動,縱然你驚動了府中之人,我們也不會怕,但你的小命可就完蛋啦!」
劉夫人盈盈一笑,向石軒中點點頭,道:「終究知道了什麼人是兇手啦,石相公你可想得起江湖上有沒有這一號人物?」
石軒中冷笑一聲,心中殺機大盛,正待趕上去將那廝也收拾掉。
她睜大眼睛,但見石軒中瀟瀟灑灑地走向銀髯叟衛浩,不禁脫口失聲道:「石大俠小心!」
唐紫瓊看到石軒中變顏變色,心中便甚覺不妥,忽然浮起盡快離開石軒中的願望,這願望是這麼強烈,於是她轉身躍出去,瞬息遠逝。
姓金的漢子搶上來,攔住老蔣,道:「這小子可清楚得緊!」
老蔣武功不錯,一發現脅下被襲,自然而然地一吸氣,肚腹暴縮,已讓出大半尺空間,使得敵掌落空。但同時已覺手中一滑,那孩子已掙出掌握。
石軒中向來沒有以客觀自許,這時笑道:「算啦,又不是女人,管他好看與否!咱們說真格的,小雷你說的宮大叔,可是你父親的朋友?」
那人一掌猛斫下去,掌鋒離敵人後腦不及半尺,突然猛可撤回來,返身躍回同伴之處,低語道:「老蔣可瞧見了麼?」
正談話間,劉知府已經回來,跟著兩個僕婦也將岳小雷引來。岳小雷進房之後,睜大眼睛,骨碌碌地掃視房中之人。眼光在劉夫人美麗的臉上一掠即過,並不停留,但掃過石軒中面上時,卻凝住好一會。
店中客人都起來,他矍然驚覺,想道:「我是要回頭去找找朱玲,和她見上最後一面?抑是直奔皖山天柱峰,找尋思溫。而此後永遠地把她忘掉?」
原來石軒中輕功蓋古凌今,提氣疾奔時,能夠一躍六七丈遠,簡直有如長著翅膀,馭風飛去。這一次施展出看家本領,借一點風力,便飄開老遠,腳一沾地,忽又飛回來,果真神速無倫,動作如電。
劉夫人立刻問道:「可是這宮大叔和另外那個更美的人,把那三個賊人殺死的麼?」
那個滿面於思的老蔣滿意地點頭,道:「小金你這一手夠漂亮,還有什麼說的!走,諒那劉知府也請不到什麼高人。」
石軒中舌綻春雷,大喝聲中,手上三尺來長的樹枝劃將出去。枝上帶出銳嘯風聲,比真的利劍還要驚人。光是這麼一出手,已具是一代大劍家的風度。銀髯叟衛浩身形斜閃,腳下巧踩七星步,繞到敵人左側。
此言一出,唐紫瓊為之一震,抬起頭來。剛好瞧見石軒中虎目中倏射威光,面向銀髯叟衛浩,朗朗應道:「正是石某,衛浩你既知我的名頭,可不要逃走,待石某讓你知道橫行不得,天下還有人在!」
石軒中道:「那個玄陰教的屍體呢?」
和_圖_書岳小雷雖然練過功夫,但如何抵擋得住這等內家力量?不由得面色一變,痛得一咧嘴。
石軒中旋開半丈之後,唐紫瓊嬌軀尚在他懷中。唐紫瓊又驚又羞,努力一掙,石軒中並非輕薄之徒,他之所以在旋開之際,尚抱緊她一齊旋開,為的是免得自己一退開之後,對方的掌力便落向她身上,如此豈不是反害了她。這刻覺出她一掙,忙忙鬆開手。
「我沒有火種。」岳小雷答:「大叔你帶有火種麼?」
話聲方自入耳,身形已飛上對面屋頂。這時他已想到這孩子有話對他說,一定是有關玄陰教三人被殺之事。不過目下肅清餘孽比什麼都要緊,便不回頭,登高回顧一眼,立刻展動身形,向東北角追去。他的眼力在宇內可稱數一數二,雖在夜晚,卻如同白晝。是以向東北角急急逃遁的小金,雖仗地形隱蔽身形,但那些他自以為足以隱蔽逃蹤的暗影,在石軒中卻一覽無遺。
石軒中凝望著老魔背影,沉聲道:「這廝目蘊憤毒凶光,我可不該放他逃生。」
那兩人其中的一個,突然悄沒聲息地使個箭步,撲到石軒中身後,豎掌直斫向他後腦。
其實銀髯叟衛浩心中有數,當年石軒中孤劍獨探大內禁地,力拒大內絕頂高手,強如密宗第二位高手薩迦上人,也沒法奈何得石軒中。還有身為大內群凶之首的乾坤子母圈諸葛太真,也曾在石軒中劍底示怯。是以銀髯叟衛浩昔年位列大內三供奉之一,今為玄陰教天龍堂香主,也決敵不過此人。
「哦?」石軒中聽此回答,大感意外,追問道:「跟誰比較呢?他和我長得很像麼?」
這次相距得近了尺許,故此神速之極,才見他手掌一動,又聞「蓬」一聲,又擊在石軒中胸前。
石軒中道:「小雷你剛才為什麼瞧我老大一會?」
石軒中走到他們戰圈旁邊,相度形勢,便屹立在靠近唐紫瓊左後側之處。
劉夫人已另外搬了一個軟墩,放在圓桌邊,招手道:「小雷,我瞧你怪似個男子漢,過來一同吃點東西如何?」
大凡內家好手,俱是以氣脈悠長見勝,因此每逢遇上不相軒輊的對手,竟會拚上幾個晝夜,直至彼此力竭方罷。銀髯叟衛浩的功力已入高手之林,一招一式,都合生滅之道,等如內功中的行功,越打越見精神,但如今五招之後,便氣喘如牛,可以窺見石軒中這趟劍法何等厲害。
要知這位美書生,乃是一代大俠石軒中,他身懷絕技,焉有不知面前站著兩人之理?但他恰在滿腔心事正濃之際,這世上的一切,他都覺得十分漠然。此所以早先聽到那內功奇佳的人的說話,他也不動念過去看看是什麼人。
石軒中溫雅地向她笑一下,道:「姑娘那一肘力量真猛,在下差點禁受不住。」
石軒中身形一晃,直向北面奔去,越過一座山丘,忽聞廝殺時的兵刃勁風之聲。當下相度好形勢,飛縱而去。
石軒中看到她遞來的眼色,心中恍然,便大聲道:「岳小雷你嘴巴真硬,可惜臨到最後,又推說人家不知在什麼地方,這是可能的麼?告訴你吧,這叫做『圖窮匕見』,你可懂得這意思?」
石軒中伸手拍拍姓金的肩頭,沉聲道:「朋友們想不到又在這裏見面,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
和這個銀髯及腹的老人對抗的,乃是一位妙齡女郎,長得杏眼桃腮,甚是美麗動人。手中一支三尺長劍,揮動間寒光勝雪,招數精妙無方。但因內力弱了一籌,故此如今已落了下風。
岳小雷果真一生不說謊,被她一問到癢處,不能否認,又不肯說是,只好低頭不語。
岳小雷身形半轉,上半身斜斜一仰,一掌從下盤攻上來,恰好直取對方小腹。
石軒中但願別人多談談朱玲,便道:「是的,她的確異常美麗。那次她在幹什麼呢?」
石軒中腳程之快,普天之下,無人可比。這時一瀉千里,轉眼間便追近小金不及三丈。
石軒中一勾之後,想不到她會軟下來,鼻中一陣香風過處,溫香軟玉倒個滿懷。
這個問題相當困擾他,考慮了好久,驀然下個決定,當下出去結算房錢,策馬出城。他已決定不再理會朱玲,那種楊花水性的女人,豈足眷戀?
劉知府苦笑一下道:「我正在考慮,假如含混拖過,則別的知縣因失去孩子而追索,而我這邊忽然將失蹤的孩童送回,卻如何交代?」
在前面奔跑的小金好像聽到後面風響,回頭一望,已瞥見石軒中的人影,這一驚亡魂皆冒,拚命飛奔,不知不覺已轉了方向,竟從正北出了城外。再回頭一瞥,已沒有了石軒中的影子,他可真不相信自己居然能夠甩掉石軒中,多疑地倏然閃入一叢樹後。
石軒中故意畏怯地移開眼光,然後向大街對面橫踱過去,走了幾步,驀地真的感到十分寥落,便信口吟哦道:「落魄江湖載酒行,楚腰纖細掌中輕……」
石軒中已看出她已是強弩之末,任她還有多少絕招,但對方功力太強,總難逃毒手,當下悄悄走下山丘。
劉知府笑道:「他是我的朋友,自然已聽知你的姓名,我們把你帶來,就是他想見見你呢!」
姓金的漢子道:「老蔣別用力太重,這孩子可禁受不住!」
在屋頂上還未飄身下院時,忽見岳小雷房中燈光明亮,隱可以見到一個人和岳小雷在說話。他心中一凜,想道:「玄陰教的人真是那樣厲害麼?這番手下決不可再留情!」
唐紫瓊聽出他話中之意,還有向自己尋仇之想,氣他不過,便舉手劃臉羞他道:「不要臉,打輸了還不快滾,我不信你能活上一百歲!」
唐紫瓊百般無奈,銀牙一咬,心中叫聲:「我與你拚了!」長劍倏然劃去,然而胸前門戶大開,只等敵人鐵掌拍到。
但她卻不敢貿然挑簾出去,先是揚手打出一股掌風,門簾呼地掀飛起來。人影閃處,一個人已闖入來。唐紫瓊暗驚此人好生大膽,不暇尋思,抽劍刺去。黑暗中映出一道白光,又快又毒。
念頭一掠即逝,身形已飄落地上,在窗縫間張望一眼,看清楚房內之人,不由得暗暗失笑。原來那人正是那位唐紫瓊姑娘。
銀髯叟衛浩眼觀四面,耳聽八方,早已瞥見石軒中出現。但他自恃武功,絲毫不將來人放在心上。唐紫瓊稍遲一點也見到石軒中。卻因銀髯衛浩不哼氣,便以為乃是對方黨羽,理會也是無用。
石軒中虎目一瞪,威光閃閃,但不再言語,隨手折了一根三尺來長的樹枝,走到敵人前面五尺之處站定,道:「衛浩你動手吧!」
銀髯叟衛浩敢情與唐紫瓊已拆了兩百招以上,這時深覺英名有損,同時又有別人出現,不敢怠慢,倏然出全力揮煙管橫架敵劍,「嗆」的一聲,唐紫瓊身形打個失閃。銀髯叟衛浩已急進疾迫,鐵掌起處,當心拍入。
二十招一過,石軒中虎目射出殺氣,劍法一變,但見他恭恭謹謹,目不斜視。但招數威力範圍忽然擴展得又寬又廣,有時樹枝剛剛一揚,尚未斫下,銀髯叟衛浩便須連使兩三招,方始算是勉強拆解掉。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