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劍神傳

作者:司馬翎
劍神傳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十六回 奪劍懲凶仁心俠骨 逢君憶舊熱淚痴魂

第二十六回 奪劍懲凶仁心俠骨 逢君憶舊熱淚痴魂

原來龜息之法,以這「大龜眠法」為最難,但奇效驚人,視各人修為功力之深淺,而定時間之長短。若以鄭敖的功力而言,最少可以支持三四年之久而仍然生機未絕!
石軒中連忙躬身行禮,道:「師傅請聽在下解釋……」
「……石爺,玲姑娘就在山……的那邊……」
石軒中從那背影上一眼便看出正是深鐫心版的愛人「朱玲」。而現在,他知道她為什麼要在水中照看自己的容貌……
石軒中恍然而悟,道:「庵主想是怕在下見到她已改變的面容而吃驚,使她難過麼?在下在碧雞山上,已知此事,庵主毋庸過慮。」
魔劍鄭敖的表情突然變得十分黯淡,想了一下,才道:「石大俠最好別問……」
石軒中動也不動,凝眸沉思。他以一身蓋世武功,雖然是獨個兒在這荒山深夜中,對著死屍,卻也了無恐怖之感!
可能這人在他看見之前,已經施展了好久,是以這麼快便顯得精疲力竭。
「別哭,別哭……我的玲妹妹,這些年來,我們已嘗透了相思苦味,現在不論你怎樣對待我,我也不肯離開你。」
石軒中望一眼那座庵堂,突然一陣緊張,拱拱手,便大踏步走進庵堂去。
李銘大喜過望,叩頭道:「小的此後一定努力向善,重新做人……」
莫看他以雙臂應敵,竟比兩柄真劍還要厲害。清音大師僅僅打了這一會,心中已對這蒙面怪客無限欽佩。
「這一次是她最大的苦難,在這個時候,我必須為她盡力,事實上我自己也明白,她越是遭遇到不幸,我越發愛她深些……」
石軒中道:「你走得太慢,我助你一臂之力。」說罷,伸手托在他的脅下,喝一聲「走」,李銘但覺有如騰雲駕霧,腳不沾地,耳邊風聲呼呼直響,一會工夫,已越過兩座山頭。
清音大師此時欽佩得五體投地,同時也為了自己終究試驗過「符風珠雨」的絕藝而感到一種出奇的輕鬆,用修道人的話來形容,便是「心魔已祛」,比之從心上卸去一塊大石還要輕鬆愉悅。
石軒中在她雙腳旁邊的草地上坐下,伸手握住她的足踝。他覺得和她分別了這麼久,比歷劫三生還要遙遠,因此情不自禁地想碰觸著她。
黑心腳伕陸貢全身一震,驚醒過來,倏然一伸手,剛好把鐵扁擔接著。
聽那暗器墜地之聲,已經知道乃是堅木所制的佛門念珠。石軒中微微一凜,忖道:「對方居然能夠用木質的念珠,發出如此勁烈的力量,在我剛才抵禦時的感覺中,似乎比人家使用重兵器還要勁猛沉雄些!足見此人功力之深厚,猶在宮天撫、張咸等人之上,已與南海碧螺島主于叔初,甚至鬼母之流在伯仲之間。」
清音大師和他的奇異目光一觸,忽地破顏一笑。她雖然年逾六旬,但內功深厚,駐顏有術,望之不過是三旬左右的人,容貌本甚端莊秀麗,此時微微一笑,甚是動人。
魔劍鄭敖幾曾聽過這等至情至性之言?尤其是出自他平生最尊崇敬仰的人的口中,更加令他感動。不由得熱淚盈眶!(雖然他在心中極力反對自己流出眼淚)石軒中幻想到朱玲的苦境,觸動情懷,也自心酸淚落!他道:「鄭兄請你快點把她的下落告我。」
果然那玉龍令符劃起一道白森森的光華,尚未遞到,已聽清音大師輕喝聲「打」字,三縷勁風,直取身上左胸「天池」,腹部「天樞」,右腿「伏兔」三大要穴。
石軒中怔了一會,暗自想道:「大凡使劍的人,都愛劍如命,這柄白虹劍,雖是稀世之寶,但我怎能奪人之愛?」
但興奮之色陡然收斂,原來他記起一件事:「哎呀,魔劍鄭敖那一身功夫,怎會落在兩公人之手?不消說也因酒醉之故,才會被他們用鹿筋繩縛住,活埋地下。尤其是從這雙腿屈曲起來的情形推測,當時他一定未醒,才會任人擺佈,如此說來,他既然酒醉未醒,又何能運功閉住呼吸?」他頹然吁一口氣,站起身來,改用腳去撥洞邊堆起的泥土。
思路驀又轉回靜靜地躺在泥土中的鄭敖。
不久已到達那座山坡,李銘石軒中走到坡下,指著一叢雜樹,道:「他就在這底下」
石軒中似悟似不悟,越想越覺印象模糊,突然暴躁起來,卻更加想不出。他終於頹然放棄思索,眼光瞥過清音大師,忽然驚想道:「不好了,若果早先的人影,乃是玲妹妹的話,我耽擱了這麼久,她可就走遠啦……」
石軒中愣了一下,心中叫聲「罷了」,想道:「魔劍鄭敖也算得上是條好漢,誰知卻死在這小輩手中,真正不值,這廝不以誑語騙我,衝著這一點,可以饒他一命。」
好個石軒中!聞聲知警,突然施展玄門罡氣,護住全身。雙袖和胸前的衣服飄飄飛起,三枚暗器打在上面,紛紛墜落。
「只有他或許有點消息,可是他又死了……不過他的腿部仍然柔軟得很,不似死人那麼僵硬,或者他果真在最後已及時施展內家龜息之法……」
「恩公第一次挖開在下身上覆土,用意乃是垂念『寶劍烈士』之義,知道咱們武林中人,對於自己的兵器,最是珍視,特別是在下的白虹劍,可以算是兵器中一寶,因此恩公特地趕來還劍。」
石軒中朗聲道:「我不走,但你別叫我做恩公,咱們都是脫俗之人,如此稱謂,聽來不免刺耳。」
石軒中不必看見,已知不妙,敢情自己的玄門罡氣未曾練得成功,因此抵擋不住對方這種專破氣功的特別暗器!
魔劍鄭敖但覺光榮無比,連聲答應,幾乎要賭個重咒。
石軒中已道:「我留下你這樣表記,好教你的仇人能夠認出你。」
剛剛拆了數招,清音大師已經全力發動攻勢。這時石軒中心神恍惚,一方面猜疑那人影是不是朱玲?一方面頗慍這位女尼,誤他之事!
石軒中並不介意她的奇醜,同時也不把心中對鬼母的怒意流露出來,只緊緊地擁抱住她,卻聽朱玲含糊地道:「石哥哥,我們這次相逢,已經太遲了一點……已經太遲啦……」
想到這裏,心中怦然大動,更不猶疑,施展出蓋世輕功,飛馳而去,每一個起落,都達七八丈,又高又遠,因此遠遠看見他的身形,宛如是馭風而去!
靈山本在心頭,但如果著意尋求,卻反而見不到靈https://m.hetubook.com.com山……
他徐徐舉手把蒙頭青巾取下來,鄭敖眼前一亮,只見一個丰神俊逸,倜儻瀟灑的面容,如旭日從山巔升起來,照得大地光明!
那條人影不是朱玲還有誰人?分明她聽出自己的口音,卻不想相見,故此乘機跑掉……
原來此時石軒中仍然蒙住頭臉,根本看不出面貌。他笑道:「鄭兄洪福齊天,一代豪俠,焉會被鼠輩暗算,飲恨泉下?我湊巧救君,亦不過上天假手而已,實在不能攘為己功。」
但他心中一動之後,那鋒利無匹的劍刃剛剛觸到鐵扁擔時,已就著一挫之勢,劍身貼上去,運力一粘一送。那根來勢沉重兇猛的鐵扁擔,「呼」的一聲,宛如長著眼睛,掉頭向王珪掃過去。
石軒中上身稍為向前傾去,猿臂伸處,一下子把她抱起來。
話聲未歇,一縱身宛如輕煙般飛撲而至,就在身形才動之時,右手從袖中摸出一支尺許長白色形如令符之物,隨手一揮,突然伸長了一尺。
片刻工夫,鄭敖全身真氣,漸漸歸還丹田,然後自動上升,流遍全身經脈。
王珪那麼大的年紀,卻被蒙面人教訓一番,心中羞憤交集,但懾於這人如神的劍術功力,又不敢作聲。石軒中見他們都不敢妄動,殺機已消,當下朗聲大喝道:「把白虹劍鞘還我!」
現在她已確切地知道石軒中才是她最愛的人,同時也是最愛她的人,她再度遇見了「幸福」,然而和「幸福」睽別了這麼久,不免覺得難以適應。
當下把白虹劍取起放在洞中,手指無意中碰到鄭敖的屍體,覺得仍未僵硬。
石軒中在半空裏突然清嘯一聲,身形突然反而升高數尺,然後斜斜飄落。
只見鄭敖面部雖然都是泥土塵沙,但雙目和嘴唇緊緊閉住,鼻翅微凹,宛如有只無形的手,把鼻子捏住,兩個鼻孔完全封閉住。
只見他清嘯一聲,身形微微打旋地破空而起。數十枚木念珠突然從他身上滑飛開,宛如擊在極堅極滑的金石之物上,本就難以擊入,加上這件堅滑之物正在旋轉,把力量全部卸滑掉……
但見那道弧形白光,繼續不斷地出現。不過石軒中這等大行家卻看得出來,此人已近乎筋疲力竭的地步,因此越來越縮小了範圍,同時劍上光華也漸見黯淡。
魔劍鄭敖恭容道:「恩公放心,縱然刀鋸鼎鑊,擺在我側,但在下決不會洩露半個字!」
那邊王珪一面縱開,一面揮劍封閉,但因相距太近,同時鐵扁擔上除了陸姓大漢的力量原封不動之外,還加上石軒中寶劍一粘之力,去勢非同小可。只聽他大吼一聲,踉蹌而退,手中軟劍已跌墜地上,手腕震得酸麻不堪。
石軒中蹈空下降,還未到達地面,忽聽極密的嘶風之聲,一齊襲來。心知對方這次已出全力,不敢怠慢,鐵掌揮處,把十多粒念珠盡皆凌空劈飛。
她出手奇快,招式辛辣,石軒中右手習慣地向背上一摸,才發覺那支百煉精鋼的長劍,當日在碧雞山大戰鬼母,已經失去。但他仍不慌忙,一面暗運罡氣護體,一面左臂直伸疾劃出去。臂上帶出的風聲,鋒銳如劍。
好個石軒中,不比等閒之人,他的武功根本到達了「以意克敵」的地步,譬如他和鬼母大戰,根本不須注意到自己出手時部位方向是否正確,僅僅用心意判斷敵方的來勢與及自己應出何招,他的肉體便可以如其「心意」而完成各種動作!是以他方一感悟到好像有那麼一個招式,便已施展出來。
但見那木念珠一粒跟著一粒,宛如有線串著也似地追射懸在半空的石軒中。
石軒中含笑道:「鄭兄何出此言,彼時尚在酒中,一切均不能以平常之時相提並論!」他又笑一下,道:「我有一個秘密,希望說了之後,鄭兄能夠為我藏諸心中,那便是我的姓名。」
他定一定神,暗想朱玲既已托跡空門,身遭巨劫,說不定不肯出見,那時候再強闖入庵,便不大方便。倒不如此刻立刻越牆而進!
石軒中柔聲道:「你別這樣,我早知道你被鬼母毀了容顏,但這有什麼關係?容顏和世上其他的一切都沒有分別,最後必定要隨同韶光逝去……你看見水上的枯葉麼?當它們還在樹上的時候,也曾以鮮綠的顏色,驕傲地展示於世上,可是曾幾何時,便變成了腐土。」
石軒中住手起身,低頭凝視著他。
石軒中當然看見她的動靜,他之所以如此,原來是在心中苦思方才的一下身法,究竟是因甚緣由,能夠避過大劫,而又這麼自然流暢,彷彿是天地自然生成,絲毫不假半點人工物力。
山頂上天風勁急,微有秋寒味道。石軒中反而覺得精神大振,放目下望,只見這邊樹木不多,往下去三十餘丈之處,有一片平坦的草地,一道山泉,橫貫其中。在這道泉水旁邊,綠草如茵,卻有一個人影,俯臥其上,雙肘支在泉邊的石上,頭顱伸出石外,恰是在臨流自照的樣子。
他明白這是因為這等身劍合一沖躍縱騰的身法,本就吃力,加上要劍上發出炫目光華,更是最消耗真力的動作。
石軒中訝道:「鄭兄何出此言?」
地上躺著那人,果是魔劍鄭敖。他聽到石軒中聲音,精神登時一振,嘴唇一動,正要說話,但他氣喘得不可開交,竟然說不出話來。
石軒中忙忙誠懇地道:「庵主儘管賜問,石某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這念頭一掠而過,只見他身形一拔,宛如一頭大鳥般拔起五丈之高。
石軒中虎目一瞪,神光四射,正氣凜然地道:「是非曲直,自有天知,你毋庸向我解釋,你可知我何以不削斷你鐵扁擔的緣故麼?」
石軒中輕嘯一聲,身形疾如閃電,往左方斜飛起丈二三尺。倏然化為「風颺落花」之勢,飄飄折向右方,復又升高尋丈。
進了月洞門,只見花木環植,其中一座精巧的庵堂,四面俱有門戶。
他看見清音大師表示善意的美麗的笑容,因此他不必戒懼,一徑尋思剛才的心法。
石軒中忙道:「在下斗膽也不敢和大師動手。」
石軒中疾如電光一閃,又落在清音大師身前。卻見他俊目圓瞪,似怒非怒。
這一來他更非要問個清楚不可,王珪也是這個意思,大喝道:「朋友,你留下hetubook.com.com姓名,便可把那廝帶去……」說時,用左手拾起鐵扁擔和軟劍,倏然將鐵扁擔扔給陸姓大漢。
這些話本來是準備對朱玲說的,但現在卻先對鄭敖說了。
清音大師長眉一皺,沉重地道:「貧尼萬分抱歉,朱玲定是因貧尼與大俠動手時,聽出你的口音,不願以真面目與你相見。」
石軒中大大籲口氣,把面幕除掉,向清音大師施了一禮,然後急急跟她向月洞門那邊走去。
蒙面人此時已見到陸姓大漢所為,心中大急,但俗語說得好,所謂「人急智生」,一個念頭已疾掠過他心頭。
入門之後,便見堂中一盞幽暗的油燈,懸在佛前,四下哪有一絲人影!他縮出來,大聲道:「庵主,她已不在堂中!」
她輕輕退開數步,不言不語,凝瞧著這個蒙面怪客。
俠尼檀月大師圓寂之前,向清音大師說,她平生所憾,便是未曾真正試驗過這一門絕藝的威力。
石軒中把李銘放下來,嚴厲地問道:「鄭敖如今在什麼地方?快說實話,否則取你性命!」
她仍然不斷地施展玉龍令符攻敵,一面脆聲道:「今宵幸遇絕代高人,貧尼獻醜獻到底,可要施展本門『符風珠雨』的薄技了!」
他知道石軒中心急,因此已轉身向荒郊疾奔而去。一面又道:「小的想想真慚愧死了,不瞞石爺說,小的心坎中一向只有玲姑娘的影子,可是……」
就在這轉眼間,那數十顆木念珠已經上身。那清音大師的獨門手法的確駭人聽聞,在這麼近的距離發出數目如此之多的念珠,卻各有一定方位,幾乎遍襲石軒中全身穴道。
石軒中怔一下,道:「在下在碧雞山上,沒有見到她,直至如今,也沒有和她見過面,哪能知道她的近況?」
石軒中溫柔地道:「玲妹妹,我終於找到你了……」
清音大師靈台澄澈,感悟能力特強,是以已從對方眼光中瞧出驚懼之色。
這一來七竅都封閉住,泥土塵沙半點也侵不進去。
他本來有罡氣可出護體,不畏暗器,但對方的功力竟然如此深厚不凡,他的罡氣總共才練了幾日?哪敢自信能夠擋住對方全力一擊?
饒他石軒中功力蓋世,定力緊張,但此時也禁不住心頭大震。
樹林中傳來夜梟淒厲的啼聲,使得周圍的氣氛十分可怖!
他用心地忖想道:「這道白虹似是劍光,從這個弧形看來,那人是施展輕身功夫,藉著周圍樹林山石的形勢,身劍合一,直衝上天,然後掉頭下降,儘量使下降之勢彎曲,因此才現出這麼一道弧形劍光……哎呀,難道這道劍光,乃是魔劍鄭敖的『白虹劍』?對了,越看越似那白虹劍,否則不會發出如此強烈的光華……」
清音大師說時,石軒中偷空一瞥,只見月洞門邊人影杳然,斯人已去。
清音大師接承衣缽之後,對於師父的遺憾,念念不忘。不但如此,其後更與時光飛逝逐漸加深印象,終於成為她修持過程中一大劫難。
清音大師也自大吃一驚,心中誦一聲佛號,幾乎要閉上眼睛,不敢親睹對方被自己殺死的慘狀。
他陡然一驚,想道:「可是她如今在什麼地方呢?」
念頭剛剛浮現起來,心靈上彷彿感悟到有一個身法。
他居然改口自己降為奴僕身份,石軒中立刻和他爭執,但魔劍鄭敖說什麼也非要這樣做不可,爭論了好久,石軒中無法不讓步,約定在三年之內,鄭敖甘作奴僕以報大恩!
他低低嘆口氣,想道:「如果我找不到玲妹妹,她的一生便將在這空寂的佛門中,淒涼度過……玲妹妹啊,你可知我所以不肯擔當上清觀觀主之職,為的何事?表面上是說須與鬼母一決高下,此身生死未卜,故此早點替師門覓個傳人。其實我深心裏仍念念不忘於你,暗冀有一天,或會和你合籍雙修……」
魔劍鄭敖大驚失色,道:「恩公既不肯受我一拜,恭敬不如從命。聽恩公口音,知道年紀甚輕,但卻具有這等深不可測的功力,敢問尊姓大名?在下日後朝夕以一瓣心香,為恩公禱求多福……」
石軒中定睛再看,只見那道白虹復又沖霄而起,在黑暗的山上,劃出一個小小的弧形。
在這不及一瞬間之內,石軒中驀然想到便如自己能夠像「劍」一般堅硬鋒利,那時怎會怕被外物所傷……
朱玲把面龐埋在他胸口,石軒中身上的熱力和氣味,使得她血液騰湧,恨不得溶化在他的懷中。
石軒中匆匆道:「庵主請恕在下放肆……」話猶未畢,已自騰空而起,踏牆走瓦,轉眼飛逝!
李銘早已為他凜凜神威所懾,不敢支吾,忙磕頭道:「大俠你高抬貴手,小的把實情稟上。這劍主人已被活埋在我們遇見過的山坡下,這可是陳清波的主意……」
等他走遠之後,才把白虹劍放在一旁,小心地撥開上面的枯枝敗葉,然後運功於掌,向地上一插一捧。他的手掌根本沒有沾到泥土,但不消幾下,地上已露出一個洞穴。
石軒中雙掌一托,暗運新近才練的玄門罡氣,登時一股絕大潛力,從地上湧起來,把鄭敖身形托高數尺。
突然間,石軒中停住挖洞的動作,原來此時已見到屍首,因此挖洞穴不大,僅僅見到屈曲起來的雙腿。
王珪猶疑一下,果真把劍鞘摜過去。
夜梟的鳴聲淒厲地叫起來,他聽到一陣細碎的聲音,由樹林中出來。
朱玲卻道:「石哥哥,現在你捉住我,好像是不讓我走的意思,但不需多久,你便會嫌我離你不夠遠呢!」說罷,又長嘆一聲!
石軒中厲聲道:「黑心腳伕陸貢,你可記得十二年前信陽阮家滅門血案麼?」
腳方離地,突然聽到一個請脆圓勁的口音低喝一聲「打」字,三縷冷風,已勁襲上身。
清音大師道:「善哉,貧尼敢問大俠,可知朱玲近況?」
石軒中不想埋劍之事讓他曉得,便命他離開。
且說石軒中把鄭敖弄上來,白虹劍也取出來,挑斷鹿筋繩索,散在一旁,然後施展「推宮活血」手法,先運真力於掌,剎時變得奇熱炙人,然後按在鄭敖胸前「中庭」、「鳩尾」、「巨闕」三大穴上,一陣推拿。
那位女尼正是佛法深微、駐顏有術的菩提庵庵主清音大師。她的臉上毫無表情,道:「不必解釋了,貧尼多年未曾和任何人動手,https://www.hetubook.com•com今晚卻要與你試一百招!」
石軒中堅決地道:「鄭兄但說無妨,我已知她容貌被毀,奇醜非常,正是因此緣故,我才決心先拋開師門所托的恩恩怨怨,不惜踏遍天涯海角,趕緊把她找到,好好安慰她一番……」他把眼光移向黑暗的長空,因此沒有發覺魔劍鄭敖那種羞慚、感動、欽佩等等情緒混合而成的奇怪表情。
他走到她身後,只見清澈的山泉上,載著好些枯葉,緩緩隨水流去……
石軒中底俊美的面容上,流露出美麗聖潔的光輝。他悠然神往地繼續道:「在以前,她有可以驕傲的容顏,還有許多護花使者,因此我決不肯向她低頭……可是現在,我覺得一刻也不能忍耐,我要用我的熱愛去安慰她……」
他又緩步走回鄭敖埋身之處,想道:「我不要盡在呆想,反正這個謎不能揭曉,何不索性費點手腳,先把他的頭部泥土挖出來,那時豈不是明明白白,省得日後不時會懷疑這件事。」
當他見到朱玲的面容,竟是這麼醜陋,不由得怒火升起,心裏暗罵鬼母太以狠毒,竟把一個國色天香,才貌雙全的佳人,弄成這般模樣……
清音大師突然止步,低聲道:「石大俠,在見到朱玲之前,貧尼有句話要先問明白。」
這種手法高明之至,不但勁道十足,來勢絕快。而且除了當中的一枚暗器,乃是筆直射向身上之外,其餘的兩枚,都是各取身側左右兩方,因此無論他往那邊閃避,勢難逃出對方暗器威力範圍。
那頭野狗駭得忙忙轉身,向樹林箭也似奔回。但石軒中何等身手,欻然間已電罩而下,手掌一落,「呼」的一股掌力,把那野狗擊斃。跟著一手抓住後頸皮,突然一揮一送,那頭倒霉的野狗,不知飛到什麼地方。
他長長嘆一聲,緩緩坐起身,舒展一下四肢,覺出已恢復常態,便翻身跪在地上,道:「恩公請受鄭敖一拜。」
石軒中見鄭敖向尼庵中一指,登時會意,立刻腳下加勁。但見他身形宛如飛雲掣電,晃眼間已拋下盡力急馳中的鄭敖,到達庵門。
清音大師脆聲而笑,道:「果然是劍神石軒中大俠駕到!貧尼早已想遍天下高手,除了石大俠之外,再無別人……大俠既動問朱玲消息,想必急於和她見面,請隨貧尼來。」
他的一雙夜眼,看得真切,不禁啞然失笑,原來那條黑影,正是一頭野狗。大概是嗅到死人血腥味,故而尋來。
石軒中微微一笑,道:「天下人都以為石某已死,故此敢請鄭兄代為保守秘密。」
清音大師頷首道:「這就是了,貧尼必須先去跟她說一聲,才能容大俠見她。」
木魚聲忽然中斷,一條人影在月洞門內晃動一下,石軒中的夜眼明察秋毫,見到那人掩在門後,僅露出眼睛瞧著。
石軒中仰天長嘆一聲,暗自愴然想道:「玲妹妹啊,你怎知我石軒中並非與世俗之流一般見解,僅識得以貌取人,其實現在你容貌變醜,我卻會比以前加倍愛你。」
夜深人寂,聲傳數里,但聽四山都是「劍神石軒中」、「劍神石軒中」的回聲。
石軒中低低嘆息一聲,放步走下山巔,但不敢弄出絲毫聲息,怕她發覺起來便跑,不免要多費一番工夫。
只見廊柱後閃出一人,身穿寬大緇衣,布襪芒鞋,胸前掛著一串念珠。這位女尼年在三旬左右,法相端莊。
他感嘆了一回,低頭一望,門外的魔劍鄭敖已沒了影,想是不願重見朱玲,故此跑掉。
石軒中一把接住,將劍入鞘,一把提住李銘衣領,大踏步走出水軒。
本來他身形去勢極急,但剛一聞聲,便已中止前縱,欻然墜立地上,這一手蓋世輕功,也足以震懾對方。
忽覺一股極鋒銳的風力,襲到身上,來勢神速無比,只好疾忙橫躍開去。石軒中這一劍出得奇快,使得敵人無法抽出剎那的時間擊斃李銘,非立即躍開不可,此時目的已達,不禁仰天長笑。
說時遲,那時快,那數十枚木念珠打在他的衣服上,忽見衣上被打中之處,均凹陷下去!
魔劍鄭敖被石軒中這麼一捧,心花怒放,仰天長笑數聲,然後道:「恩公一身能為,鄭敖望塵莫及,但恩公既然得知賤名,鄭敖算是沒有白混……」他歇一下,又慨然道:「鄭某為了一命,倒不至於如此謙恭多禮,實在是欽佩景仰恩公大仁大義的作為,故此不惜五體投地。」
石軒中連忙蹲下去,真氣貫到掌上,替他推揉穴道,片刻工夫,鄭敖已經能夠說話。
早先那條人影,正是從月洞門那邊出現而縱走的,如今清音大師果真領他向這邊走,石軒中一念及那條人影,心中便十五十六起忐忑不安。
魔劍鄭敖趕到庵門時,石軒中已沒了影蹤,他悄悄在大門石階上坐下,耐心等待。
鄭敖突然睜開眼睛,道:「恩公千萬留步!」
不一會工夫,他已把洞穴填平。
朱玲的面容突然浮上心頭,使得他悵惘地嘆口氣,想道:「可憐的玲妹妹,她現在不知變成如何醜法?連宮天撫和張咸都不理她了,我可不能遺棄她……」
正要縱下平地,忽見遠遠一座高山的山腰處,突然騰起一道白虹。如換了尋常之人,根本就無法看見這道白虹,因為那座山嶺,離此地少說也在四五十里路以外。
「……當然,他多半已經死掉。」石軒中沉思道:「可是我覺得還有一線生機……假如是普通的人,埋在地下這麼久,光是這數尺厚的泥土的重量,已足可壓死有餘,何況窒息如此之久,更萬無生理!不過魔劍鄭敖有一身武功,這一點重量算不了什麼,同時他或者會用龜息之法,閉住呼吸……我記得他的腿部尚甚柔軟,這個推測可能不錯。」
「正是。」石軒中道:「鄭兄可知她的下落麼?」他的聲音中,透出迫切的味道。
此時清音大師的玉龍令符招數陡變。全是搶偏鋒,踏奇門,從側翼猛攻。
想到就做,雙掌運起奇功,邊挖邊捧,這次是選定鄭敖頭部那邊挖下去,因此直到鄭敖的面部赫然出現,也沒有見到白虹劍。石軒中定睛一看,不由得大吃一驚。
此所以石軒中一聽那木念珠破空之聲,便凜然暗驚。他以聽風辨位之術,聲未入耳,便知對方在這獨門手法上,最少已下了數十年苦功,是以和-圖-書才能施展這等極上乘的手法,遍襲自己全身穴道!
朱玲沒有作聲,但開始低低地啜泣起來。她並不是悲哀而泣,卻是為了「幸福」而流下淚水!
李銘不知怎的,打心眼中欽佩敬仰這個蒙面人,一點也不遲疑地應道:「小的願為大俠效此微勞。」
早在開始之時,那清音大師也曾經在近距離內,發出三粒木念珠,分取石軒中身上三處穴道。其時石軒中已明白對方在這獨門暗器的手法上,定有睥睨當世的造詣。因為雙方距離得近,念珠發出時分散的角度不夠大,如果用雙手發射,自不足為怪,難就難在僅以一掌發出,而仍能在離掌後立即分散!
黑心腳伕陸貢略一尋思,心中大為悚然。
「你不要急,一切都有上天安排好,我們都不過聽從天命,把我們可憐的一生走完……你慢慢把事情告訴我。」
石軒中忽然大為感動,因為他看見面前的江湖豪士,真情激動,竟然微現淚光!他感到一種超乎凡俗的快樂,因為他得到一種意想不到的報酬,像魔劍鄭敖這種人,能夠令他真情激盪,如此地敬仰一個人,談何容易?因而更加感出自己的善行,價值之大,不可計算!他可以勸服鄭敖,從今以後,永遠不再作惡,一變而為行俠仗義,扶弱抑強的俠士……這種收穫,比之自己積十萬功德還要有價值些!
蒙面人劍尖嗡然一響,把王珪軟劍迫開,接著疾地一撩,眼看白虹劍快要撩上鐵扁擔,忽然心中一動,健腕微挫,劍勢一緩。
要知白虹劍為當世利器之一,能夠斷玉削金,以蒙面人這種不可一世的高手,這一劍撩在鐵扁擔上,定然斬為兩截!
「石爺,趕快越過此山……」只說了這句話,便大大嗆咳起來。
石軒中去勢已住,眼看木念珠已擊到身上,驀地又提一口氣,身形乍升又沉,簡直有如躡空行走,但見那木念珠不是從他頭上腳底擦過,便是從身軀左右兩側掠逝,轉眼間已避過十五粒木念珠。
這個俊美書生,正是早先曾經見過的一位。但覺他雖是含笑相對,但俊美中又暗蘊無限威儀,令人敬愛交集!當下躬身道:「在下有眼無珠,下午時已曾與恩公相值,但竟然交臂失之。」
這種種念頭一掠即逝,其時那數十枚體積細小的木念珠,已經沾上他的衣服。
須知這公人李銘如若一死,則魔劍鄭敖的下落,再也無法找尋。
石軒中念頭動得極快,可是人家手掌已拍到李銘頭上,石軒中為之大怒,殺機陡生!
「可憐他一世豪傑,結果卻糊裏糊塗地送了性命,不知在泉下能否稱雄。」
他微微露出興奮之色,又繼續想道:「我要能把他救活,他定肯把玲妹妹的消息告訴我。」
居高臨下,放目一瞥,只見林中出來一條黑影,直奔坡上的屍首。
目光一掠,只見一條人影欻然而逝,被屋背遮斷了目光。
清音大師腳下如風,踏離宮,走坎位。手中的玉龍令符突然灑出一片白光,眨眼間攻了八九招之多。
他直奔到發出劍光之處,萬籟俱寂之時,忽然聽到沉重粗大的氣喘聲。
他順腳轉入佛堂後面,只見院落中花木扶疏,右邊走廊盡頭,有個月洞門。低微而清晰的木魚聲,便是從那邊傳過來。
石軒中定一定神,想道:「若果我不是去而復回,拚著自費手腳,挖開泥土來看,只怕這魔劍鄭敖,便須永遠埋恨地下……他把七竅封閉得真嚴密,但看來他似乎自知難逃此劫,故而施展出這等內家最困難的『大龜眠法』,此刻他心中雖然明白,但無法自行醒轉,非睡上七日七夜不可,若不是剛好又碰上我,換了尋常不懂武功之人,可能就以為他實在已死,復又把他埋在地下。」
當下疾展腳程,眨眼間追上了李銘,道:「我想知道鄭敖葬身之處,最好你帶我去一趟!」
那蒙面人正是天下震驚的大劍俠石軒中,當今武林送以「劍神」的尊號!他著急找尋鄭敖的緣故,乃是因為鄭敖曾經喃喃提及「朱玲」和他的名字。而他所要知道的,便是朱玲如今隱走何方?
「檀樾心事太多,情緒紛擾,便減卻衡情度理之力。」
石軒中忙忙叫道:「鄭兄,鄭兄,你怎麼啦?」
但見石軒中渾身上下的衣服都鼓飛起來,宛如因他全身的毛孔都射出氣體,因而把衣撐起!
陸姓大漢見王珪吃了大虧,心中極為震駭這個蒙面人的武功,竟然高強至此,只因他和王珪的功力造詣,武林中能夠和他們單打獨鬥的對手,已是寥寥無幾,能夠贏得他們的,更是可以數得出來!
石軒中道:「多謝鄭兄維護美意,區區石軒中。」
李銘站起來,再躬身施一禮,道:「大俠饒命之恩,小的永不敢忘!」說罷,轉身自去。
他一出了庵外,定睛向遠處搜視,但樹林處,山嶺起伏,縱有神目如電,也無法看得遠些!
「謝謝大師點破迷津,敢問法號。」
這對清澈得如一泓秋水的眼睛,在他心中是如此熟悉,因此石軒中為之一怔,連庵主清音大師說什麼話,也沒有聽見。
石軒中縱入庵內,心想人家是女尼清修之地,自己一個男人,哪能到處窺看?萬一碰到女尼們正在換衣,豈不糟糕,因此一踏入大殿,便大感躊躇。
王珪如受催眠,不知不覺把背上劍鞘取下來。忽然醒悟自己不能如此示怯,便中止了擲鞘給他的動作。
這一爭論,不覺已飛馳了七八十里路,只見一座紅牆綠瓦的尼庵,隱現在山坳中。
須知清音大師乃是當世得道僧尼之一,禪心甚明,早在石軒中入庵之前,她已在靜中感知有事,並且得知自己可以解脫一劫!
石軒中道:「你去吧。」
這「石軒中」三個字,有如符咒,魔劍鄭敖一聽,不由得失聲叫道:「你就是劍神石軒中麼?」
「那好極了,石大俠請。」
嘶風之聲陡然大作,木念珠宛如蜂群出巢,漫天撲到,石軒中大吃一驚,心中叫聲「糟糕」!
鄭敖怔了一下,然後道:「石大俠下問的,必定是有關朱玲姑娘!」
石軒中看得真切,微噫一聲,心想這位女尼竟是使用昔年名震天下群魔的「玉龍令符」,單從兵器推斷,已知絕對不是庸手。當下便已戒備對方的左手,因為六十年前,俠尼檀月大師,便曾以左手一百零八粒木念珠,右手玉hetubook•com.com龍令符,遍走天涯,掃蕩魔氛。邪派中人,率皆聞名膽落!
原來當年俠尼檀月大師,武功精妙,功力深厚,平生出手,從未施展過這「符風珠雨」的絕藝。這一門絕技最厲害之處,便是左手的「木念珠」能夠配合右手「玉龍令符」的一路特別招數,源源發出。以俠尼檀月大師造詣之深,在這麼近的距離發出木念珠,天下誰敢抵擋?
清音大師輕笑一聲,左手揚處,木念珠一粒接一粒電射出去,同時真氣一沉,腳尖探地,身已站立當地,紋風不動。
「光是這一點用心,鄭敖雖然赴湯蹈火,為恩公效力,也甘心樂意,後來恩公去而復回,必是想到挖洞再看一遍,也不過咄嗟間事,故而不辭辛勞,重翻黃土……」
石軒中又道:「石某急於向鄭兄打聽一事,未知鄭兄可肯見告。」
他又轉目瞧著王珪,道:「你是泰山一梟王格的後人?目下你借先人餘蔭,豐衣足食,命運對你已厚,如不知斂跡,回心向善,終有一天會悔之莫及。」
朱玲睜大眼睛,悲哀地覷視著水面上的容貌,雖然瞧不出紅一塊紫一塊的顏色,但那半缺的眉毛和扁大的鼻子,已經足夠令她自己噁心了!忽然她激動地叫道:「你不要看看我的樣子麼?」
朱玲用俯臥的姿勢,在溪邊動也不動,宛如已經失去生命,看來假如沒有別的事物驚動她,也許會這樣子過個三天五日……
石軒中怒道:「你們使出這等下流手段,還算得什麼英雄?」
石軒中輕輕撫摸她的足踝,把曳地裙腳稍為拉上一點,只見雙足的皮膚細白如玉。
石軒中左右臂一齊使用,宛如兩柄短劍,但見他一面閃躥騰挪,以靈巧無比的身法,閃避對方辛辣神速的招數,一面乘隙發招,掌擊敵人。
鄭敖用衣袖拭乾淚水,然後道:「朱玲姑娘就在不遠之處,待在下前頭引路,石大俠你不但大仁大義,復又至情至性,在下此生願為奴僕,只恐也沒有這種資格……」
晃眼間已出了飛雲莊,時在深夜,又是在荒郊中,四面僻靜無人。
清音大師在心中誦聲佛號,暗想世上怎會有這等能人?自己剛才曾說出要約他戰一百招,只怕今晚正是徒自取辱?
他嗟嘆一聲,忖道:「這些公人手段也夠毒辣,連這埋人的洞穴,也不肯挖大一些。」
今晚想不到會遇上這麼一個絕代高手,看來自己縱然施展「符風珠雨」這門絕藝,也未必能夠傷得對方!
他怔了一下之後,便想過去看清楚廬山真面目,或者出聲叫喚。但尚未決定之時,驀覺風聲颯然,一絲冷風直射心窩。
後面傳來低微而清晰的木魚聲,一下一下極有韻律地飄散在靜寂的佛堂裏!
本來他是個正大光明的一代英俠,可是此時為了從權應變,只好逾規越矩。
只見朱玲嬌軀大大一震,隨即嘆口氣,幽幽道:「石哥哥,你居然又從死裏逃生,我想到這一點,覺得一切都像在夢中……」
石軒中心急朱玲下落,來不及問她何以向自己道謝之故,趁她微微一頓之際,立刻道:「原來是庵主出手,怪不得在下無法抗衡,敢問庵主,最近可有一位朱玲姑娘,投止貴庵中麼?」
黑心腳伕陸貢道:「王兄,一發把劍鞘給他吧,咱們留著也無用。」
清音大師道:「貧尼清音,主持此庵四十年,一向少涉江湖,但因有方外好友,不時來庵論道盤桓,故此對武林仍不隔膜,檀樾一身具如此大法力,貧尼欽佩之餘,尚須道謝。」
數十里地,不消多久,便自馳到,但此時已不復見到劍光!
黑心腳伕陸貢定一定神,問道:「朋友你從何而知十二年前舊事?不過其中有點誤會。」
他在心中叫聲「是了」,奔過去一看,只見草地上躺著一個人,手中握著一支長劍,白氣森森。
他雙目射出欽敬無比的光輝,凝望著蒙著青巾的恩人。
石軒中心頭一震,匆匆摸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師門靈藥「保心丹」,給他服下,然後起身道:「你不要走開,回頭我會來找你……」但見他有如一陣旋風般,眨眼已捲上山頂。
李銘在地上不住叩頭,石軒中為鄭敖之死長嘆一聲,道:「我並不喜歡胡亂殺人,你能坦白告我,因此我決定饒你一命。」
那大漢正是黑心腳伕陸貢,一身武功,已得昔年黑道高人鐵扁擔鄧長清真傳,只因他犯案太多,仇家滿天下,故此最近十年來,都不在江湖走動,輕易也不肯道出姓名。不過這根鐵扁擔,卻是最好的記認。他最不明白的是,十二年前自己恩將仇報,把信陽阮家闔門殺害之事,如何會洩露於外?又如何會在十二年後,無端碰著這個神秘的蒙面人,偏能張口叫破此事?
須知朱玲本是走慣江湖的巾幗鬚眉,心思又靈慧無比,若然那條人影是她,走了這一會工夫,石軒中腳程雖快,卻也無法追蹤上她。
他開始將枯枝敗葉之類,鋪在泥土上,一面繼續想道:「玲妹妹太可憐了,我見到她的時候,一定不能把宮天撫和張咸的負情告訴她,否則她一定會難過死……」
他在黑夜中微笑一下,忖道:「莫非在這荒山野嶺中,竟有幽靈出現麼?」
清音大師脆聲道:「好漢小心,貧尼可要動手了!」
他縮回手,捧了兩把泥土灑落洞中之後,忽又中止,凝目尋思。
這一剎那間,他為之震駭莫名,連鐵扁擔迎面砸到,也不曉得伸手去接。
王珪大聲疾呼道:「陸老弟,快閃開!」
清音大師又摸出一把木念珠,卻不發出,疾縱上前,玉龍令符起處,直指對方「膺窗」、「神封」兩穴。
說得形象準確一點,便是那石軒中這個動作,恍如在這突然之間,變為一柄人形長劍,旋飛上天。
石軒中出掌一撈,掌中已撈住一粒木念珠,但覺勁力奇大,險險脫手而出,不由得心頭一震,自然而然收攝住分散的心神。
石軒中又嘆口氣,想道:「我且過那邊瞧瞧,料那女尼既然仍在誦經,縱然偷窺,也無妨礙。」心念一決,便沿廊疾縱過去。
陸姓大漢抬目獰笑道:「朋友你可肯出示姓名麼?」原來這個老奸巨猾,一掌拍到李銘頭上時,卻沒有真個出力,但他的手掌仍然放在李銘天靈蓋上,只要一發真力,便可震碎李銘的腦袋。
還有兩耳耳輪向前閉合,把耳竅護住。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