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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神傳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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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回 情海波瀾原是誤 紫湖劫難一何頻

第三十六回 情海波瀾原是誤 紫湖劫難一何頻

他朗聲應道:「不是!」
魔劍鄭敖想來想去,覺得自己應該盡快把自己從這個年輕男女之間的漩渦中退出來。當下道:「史思溫,假如你師父在此,他一劍便可穿透這些野鳥。」
他皺一皺眉道:「人家肯不肯呢?」
史思溫惘然問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
鄭敖走過來,道:「有什麼事?」
陳家的人一來不懂得什麼大俠或鬼母的事,二來骨肉情深,哪怕史思溫死了父親,等著報仇,也不願放他走。陳母更是涕淚交下,苦苦哀求。
上官蘭道:「走開,誰要你來安慰!」
史思溫愣了一下,面上浮起一個苦笑,道:「當然管不了,我連自身也管不了,豈敢管到師父?」
魔劍鄭敖沉默了一會,忽然拔出背上的白虹劍,黑暗的地洞中登時映起一片濛濛白光。史思溫手中還握住長劍,因此不怕他暗算,但仍然十分戒備。現在他真想有人替他包紮一下屁股的傷勢,然後躺下來好好休息一番。
洞頂的出口約有兩尺方圓,此時黑黝黝的,中間有幾絲白痕。因此一望而知那些野鳥不知怎地遮壓在其上,卻沒有一隻掉下來。
魔劍鄭敖忽然道:「史思溫,你師父三上碧雞山的話,那該是最轟動武林的大事!」
陳紅英也能說話了,她嘶聲叫道:「爹,相公說的話一點不假。」
那道白光又電射而來,史思溫大喝道:「魔劍鄭敖住手!」喝聲中一劍掃去,把兩柄飛劍震開。
史思溫這時生趣盎然,輕鬆得差點兒哼起小調來,心中不時想到那村女陳紅英,覺得她真是害人不淺,自己雖然救她一命,卻反而惹了一場悶氣。不過現在既然知道了,便不怕事情會惡化下去。他道:「鄭大哥,你過來一下好麼?」
陳斌大愕,道:「真有此事麼?」
上官蘭小嘴一噘,不再答腔。
史思溫的思路有點紊亂,究竟這許多事如何會連在一起?他自己也不明白。
他手中火摺漸漸微弱,正如他的心情一樣,隨著光線的黯淡而低沉!
史思溫雙足一頓,破空而起,疾然飛到那塊向下飄墜的東西近處,伸手一撈。他一飛上半空,立刻有三隻野鳥鐵翼一側,電急襲到。史思溫此時不知如何火氣這麼大,劍削一掄,三隻野鳥都呱呱厲叫,平飛開數丈,然後墜入湖中。他自家卻借這一掃之力,退飛回來,落在岸上。
史思溫大喝一聲,宛如平地起個旱雷,震得所有的人耳鼓中嗡嗡作響。
史思溫屁股上一陣火辣辣,尤其是蹲低身子時,臀上肌肉拉緊,越發難受。但他強自忍住,微微一笑,道:「我沒事,你現在可覺得好些麼?」
驀覺屁股上一疼,一隻野鳥的利喙和雙爪已深深啄抓入他的屁股上的肉中。幸好史思溫一身上乘的武功,反應又快,及時運氣護身,這才不被那隻野鳥啄抓到骨頭。
陳斌走過去,他兒子在他耳邊說了幾句。
史思溫冷冷道:「當然是她!」那對利眼,緊緊瞪著魔劍鄭敖。
史思溫心中更加難受,他原本要向她問好多話,譬如她從什麼地方來?要往何處?如何會掉在這地洞中?現在傷勢可覺得好了一點等等……
史思溫面色如土,凝目細瞧上官蘭,只見她雙腿以下,沾滿血跡。左手半截衣袖也不見了。雲髮鬆散,遮垂住小半邊面孔。唯一令史思溫能夠有點安慰的,便是她尚有呼吸,既然微弱,但一絲氣息在,總也可以想想辦法。
史思溫大喜道:「我師父也在那兒麼?」
史思溫借力而起,飄到空地上,心摧腸斷地悲嘯一聲,抽出長劍,倏然化為一道虹光,電射入鳥群之中。野鳥紛紛撲翅而起,登時遮天蔽日,風聲滿耳。史思溫那道劍光,星飛電轉,在鳥群中往復迴旋,所到之處,鳥羽漫飛,血如雨下。
陳斌又罵道:「都給我滾出去!」雙手執著史思溫領上的衣和手臂,運足臂力,向門外一托。
他兒子道:「總得試試看啊,對不?」
史思溫忙道:「你別說話,留住氣力……」
他不能停住身形讓野鳥攻擊,便以劍光護體,盤旋疾走。不知不覺又由開始那地方起,繞湖一匝。這一匝可把他的理智給弄回來,這時他才知道那野鳥數目之多,難以計算。自己劍光過處,總有數十隻斃命,但殺來殺去,依然絲毫無濟於事,生像根本一點兒也不曾減少似的。
「有點什麼?」
上官蘭冷笑道:「你的話是什麼意思?我要不是身受重傷,立刻就離開這裏,決不和你在一起!」
那道白光在空中略一掣動,便已收回,隨聽鄭敖笑道:「真奇怪,上面那麼多野鳥,卻不撲入此洞,如果不是這樣的話,我們死無葬身之地呢!」
史思溫截住陳斌口中「親事」兩字,堅決地道:「我決不可能留在此地,老實告訴你,我身上的事十分重要。」
史思溫努力收攝心神,平靜一下紛亂的情緒,緩緩道:「我早說過她是個好姑娘,如果我不是身負血仇,這等姑娘真是求之不得……我老實告訴你們,我早已立誓代替師父入玄門,擔當崆峒山上清觀觀主之職,因此這種塵緣,今生已經無分……」說到這裏,不由得想起上官蘭來,長長嘆口氣,道:「這可不是我被迫如此,是我經過多日考慮,才答應我師父的!我師父是當世第一的英雄好漢,天下無人不景仰的大俠石軒中。他老人家不幸死在邪派最出名的鬼母手下,我一定要為師復仇!」
那鄭敖所唱的輓歌,十分古老,幾乎無人不識。歌詞的意思是「薤上的露珠容易晞乾,不過露晞以後明朝還會再落,但人死魂散,這一去何時能夠歸來?」也就是譬喻人生如朝露,十分短促而又無法挽留重逢的意思。
史思溫大吃一驚,心想她怎的還會哭?難道她父親的陽氣不夠。念頭一轉,因怕她哭死,忙一伸手,把她抓住。陳紅英果然便乖乖不哭。
魔劍鄭敖囁嚅一下,道:「你問的可是上官蘭姑娘麼?」
原來他已看出那道白光,乃是一柄短劍,極似魔劍鄭敖兩手三劍絕技的那兩口飛劍。假如是魔劍鄭敖出現,無論如何,也可以問出上官蘭究竟是生是死!但若果鄭敖告訴他說上官蘭仍然生存,卻是屬於他的,不許史m.hetubook.com.com思溫多問。那末自己又該當如何?還找上官蘭問個明白麼?他胸中的妒嫉如毒蛇般噬咬著他的心,使得他狼狽而又痛苦地呻|吟一聲。
魔劍鄭敖應道:「不是!」
低頭一看,手中之物竟是一塊杏黃色的絲帛,看起來好像是從衣袖上撕下來。史思溫悶哼一聲,眼中射出異光。
他心中大窘,暗想若然抱了陳紅英閃避,更易滋生誤會。若然出手把他的黑狗奪下來,這些迷信的鄉人更以為自己用邪法,說不得這回只好鬧個狗血淋頭,讓他們試過無效之後,自動罷手為是。
史思溫嘆息道:「你們這樣也不中用,咳,須知我的身體,早就不屬於我自己……我決不可以像平常人一般,娶妻生子,然後老死牖下。」
史思溫默然靜立,心中充滿了慚愧的情緒。現在他可記起自己乃是出家人這回事了,因此他反省到剛才對上官蘭的激動,實在不該。
旁邊一個女人面現喜色,悄悄向一個男人耳語幾句。那男子便道:「爹,你過來我告訴你幾句話!」
史思溫聽她哀婉嬌啼之聲,不由得惻然心動,躍將過去,柔聲道:「蘭妹!你先別急,鄭大哥剛才還說他們去求藥,想來一定治得好!」
史思溫道:「請你摸摸這堵牆壁。」
「只要陳姑娘好了,你們諒必不會再硬留我了吧?」
魔劍鄭敖拍一下大腿,道:「真真不錯,憑他的機智和武功,連鬼母那等蓋世高手,三番兩次都沒奈他何?這個小小地洞和一群野鳥,算得什麼?」
他暗中喘了幾口氣,定一定神,便抬頭望望頭頂,只見上面一片黝黑中,偶爾可以見到一線白影。他知道那是野鳥身上白色羽毛的閃光。
陳斌一想這傢伙可能是用邪法,一言不發,衝出門外。門外一頭黑狗,正在陽光下伸懶腰,陳斌伸手夾脖子抓起來,一手拔出腰間鋒利短刀,便衝回屋內。
陳斌打蛇隨棍上,道:「寒家雖然祖居這個山村中,但一直克勤克儉,祖產也不算少,定必可以另建新屋與先生居住,伺養幾個奴婢,也都可以,只求先生肯答應寒家……」說到這裏,陳紅英早就深深低垂了頭,羞不可抑。但又不時要偷覷史思溫臉上神色。
「你聽我說……」史思溫抑住怒氣,解釋道:「你女兒錯吃了一種果子,一味哭個不住。是我路過該谷,無意中發現握住她的手之後,她便不哭了!故此才這樣把她帶回來。」
史思溫忙道:「你千萬不要誤會,我也不想這樣。」
他這一挑一叫,可就引起騷動。這一截本來都靜伏不動的野鳥,倏地飛起七八隻,在空中相鬥起來。跟著又有四五隻飛起來,其中一隻在空中急速地翻個身,甩下一塊輕飄飄的東西。
史思溫哂道:「我一個道士,要錢財做什麼?只要答應不留我,便還你們一個好好的女兒!」
這陳斌天生力大異常,普通人吃他這一托,非離地飛出尋丈不可。史思溫也感到他力量雄渾,當下真氣微沉,身軀登時重如山嶽。
上官蘭哪有聽不出之理,可是並不辯解,只幽幽地嘆口氣。
驀地他記起一件事,那便是當他還未發現上官蘭時,鄭敖竟兩次用輓歌來示意自己,表示有人將死,自己這才及時把上官蘭搶救回一條性命。如今回想起來,可就覺得十分奇怪!假如鄭敖和上官蘭已有了情感的話,鄭敖怎會避嫌?即使避嫌,但為何不明言告訴自己,卻要轉彎抹角地暗示?當然他們之間不可能有什麼關係,鄭敖才會這樣做。史思溫最後得到這個結論,既然他仍然奇怪鄭敖為何用暗示方式而不明言。
史思溫聽他提起師父,心中泛起悲壯思慕之情,慨然應道:「這話自無疑義,假使他老人家在此,我們一定找到逃生之法。」
他走到離湖邊不遠處,正要繞湖過去,翻到山陰那邊找尋野鳥洞。忽見在那兩丈餘闊的溪邊,有樣東西閃閃發光。
此念在心中一掠即逝,並沒有再想下去。眼前不遠處,牆壁上嵌著一團黃光。暗淡的光線,照亮了這個濕氣刺鼻,黝黝黑黑的地洞。一道人影投在對面的牆上,卻是那魔劍鄭敖的影子,他舉頭望著洞頂。
「那麼是送你自己麼?」
上官蘭上藥之後,精神一振,輕輕道:「快點給我蓋上……」
虎目一閃,已見兩隻野鳥在右側上空不及兩丈之處,鬥得正急。他雙足頓處,斜飛上去。雙掌猛揮,兩隻野鳥一齊吃他掌力擊中,立刻急墜下去。史思溫身形反而升高數尺,低頭視看。
「但我這個故事大有研究的價值。」
史思溫心中一陣痛苦,卻說不出來,更不能回頭向她斥責……在這樣情形之下,他更需要保持他大丈夫的風度。假如女孩子不愛自己的話,難道能勉強她愛麼?縱然可以勉強她,但這又有什麼味道?
陳母搶著道:「相公要怎樣都可以!」
「匆忙?不,悶在這地洞中夠多麼討厭,虧你還有心情講故事。」
耳中似聞早先下墜之處傳來低噫之聲,但因頭上風聲勁厲,聽不清楚,便不理會。
但這都不復重要,只要上官蘭仍然和以前一樣,是個清清白白的姑娘,他就十分滿意了。
上官蘭嚶然哭道:「師父真的變醜麼?」
這句話可教俠肝義膽的史思溫呆住,他明知自己的事,的確比一個村女的生命重要得多,但在人家父母面前,他能說出漠視他們女兒性命的話麼?這樣是不太過傷了人家父母之心?只見屋中之人,都矮了半截,原來是陳母命兒子和媳婦們都跪下,挽留這個少年。
鄭敖心想自己居然降了一級,那史思溫聲聲大哥,但上官蘭卻叫自己做大叔,他們可就弄錯了輩份。這種糊塗賬只好等日後再弄清楚。這時忙應道:「史思溫說得不錯,我認為他們一定去求靈藥,以便朱玲恢復昔日絕代容顏,咳,鬼母的手段真辣。」
上官蘭聽到他們在問答,好奇之心大起,真想過去摸摸看。卻苦於和史思溫有了隙嫌,不能作聲。
心在轉念時,雙手已拆開那個大包,敢情乃是鄭敖的外衣,裏面可只有拳頭那麼大的一包刀藥。史思溫這才明白鄭敖的意思,乃是料他替她裹傷之後,勢必撕破hetubook.com.com她身上許多衣服,特此先贈外衣,以便遮蔽玉體。當下在口中道謝一聲,然後咬咬牙替她撕開下體的衣服,灑上傷藥。然後把自己身上僅有的一件上衣,撕成布帶,替她裹紮。
不久工夫,他已殺死了千隻野鳥以上。但麋聚在紫湖的野鳥群少說也有千萬隻以上,是以根本不覺得減少。不覺又馳回原地,這時那些野鳥自相殘殺了好一會,便開始向他攻擊。鐵喙利爪,本已極為厲害,加上毫不畏死,橫衝直撲,非被劍光斬為兩截,決不後退。
只見那兩隻死鳥一掉在鳥群上,立地數十隻利喙如雨點般向兩隻死鳥身上啄去。只一眨眼間,除了飛起大蓬羽毛之外,史思溫已看清楚那兩隻死鳥連骨頭也給其餘的野鳥吞入腹中。
史思溫把面一沉,道:「我從不打誑!」
史思溫惘然頷首,徐徐起立,退開一旁。上官蘭見他如此,心想他一定是因為另有所歡,偏生給自己親眼目擊,不能掩飾,這刻惘然起立,正是心中有遺憾歉疚的意思。便更不肯理他。
史思溫道:「這是一宗寶貝,稱為寒星冷玉,以前曾治療過我的內傷。早先我以為因我是男人,陰陽兩氣之感而生出止哭之效,故此急急把陳姑娘帶回來,哪知卻是這枚寒星冷玉的神效。咳,我早該明白此理,便不須大家弄得這麼窘了。」
陳斌的火可就大了,摔開手罵道:「賤丫頭,你哭什麼?」
這一疼可就教他清醒了不少,一面舞劍護身,一面忖道:「我還是先找到鄭敖再說,其餘的事,都不算最重要……」於是他一味在附近馳突往來,希望能夠再見到鄭敖的飛劍。
鄭敖道:「不,我離開之時,他也跟著走了,不知和朱玲到什麼地方去。不過我猜想他們一定到什麼地方去求藥?」
史思溫初時還不覺得怎樣,但殺了好一會,便漸覺不對路,敢情這些野鳥喙爪鋒利無匹,而且力量頗大。身在鳥群中,四方八面,均受攻擊,若果為時短暫,自無問題。但時間一長,可就吃不消了,比起和武林高手對抗,還要艱苦些。
兩人誰都不望誰,可是在各自的心中,卻極想著對方的臉貌有沒有消瘦或黝黑了些!但為了怕對方見到,故此都沒有互瞧。
魔劍鄭敖歌了一會,好像因史思溫沒有反應,便又彈劍唱道:「蒿裏誰家地?聚斂魂魄無賢愚。鬼伯一何相催促,人命不得少躊躇……」史思溫聽了,又是一怔,頓時如有所悟。
陳紅英喘氣而不能回答,史思溫不知如何答才好,都怔住了。
史思溫這時才把他放開,道:「你慢慢說吧!」
史思溫動也不動,站在黑暗中,宛如一座石像。他沉聲問道:「她可是在我後面?」
史思溫一直仰頭望著那洞口,努力忍耐等待上官蘭的聲音。但她一言不發,倚在黝黑的泥壁上,連面容也瞧不見。
鄭敖輕彈寶劍,發出龍吟虎嘯之聲,然後啞然低唱道:「薤上露,何易晞?露晞明朝……更復落,人死一去……何時歸?」聲音雖然單調,但樸誠感人,蒼涼異常。
鄭敖問道:「你怎麼啦?」
光線照處,只見上官蘭倚著泥壁,螓首欹斜,無力地靠在右臂上。她的右臂掛在臂上,脅下突出劍柄。原來她先用長劍刺在壁上,然後身體才掛在劍柄上。
鄭敖道:「這件事我沒有告訴上官蘭,但遲早隱瞞不住,倒不如早點說。那是朱玲被鬼母把容顏毀掉,變得十分醜陋可怖!咳,你們不曾見到,說也說不清楚,當時我一見之下,想起她從前的花容月貌,真為她傷心極了。」
史思溫突然開心地暗笑起來,現在他可明白上官蘭為什麼這樣對待自己。不過礙於魔劍鄭敖在旁邊,不好說什麼話,便緩緩道:「你不要生氣,假如討厭我?等一會我趕緊走開就是。現在我要研究一件秘密。」
「噢,野鳥真不少呢……」他自言自語地說,毫無回頭看看上官蘭的意思。
史思溫隨口道:「那是一個附近山村中的女孩子!」
又轉了好一會,漸漸轉出湖邊。陡覺地勢漸高,心知無意中已來到最先所見的那處地勢特高的地方,再出去便是湖水了。
史思溫暗自嘆口氣,突然問道:「鄭敖你唱這等悲傷之歌,難道是送史思溫麼?」
史思溫沒有再問,他也明白對方要有難言之隱,否則決不會轉彎抹角暗示。
陳斌口中大喝一聲,不但沒把對方托出門外,自己反而退了一步,這才沒把腰骨閃著。這一驚非同小可,不由得睜目如鈴,下死勁盯著這個年青人。
那道白光果然掣回來,吃他一劍掃著,直盪開去。史思溫冷不防雙腳沾地,來不及用力,雙膝微微一軟,倏然屁股上一陣劇痛,似乎被毒蛇鑽入肉內似的,痛得他哼了一聲,忙忙橫躍開去。
史思溫道:「那怎麼辦呢?」話一出口,才發覺不對。但話出如風,哪能收回。
史思溫此生從未嘗過「嫉妒」的滋味,這刻但覺火氣特大,那顆心不知往什麼地方放才好。腦中更是胡思亂想,盡想一些奇怪的或殘酷的念頭!
可是正因如此,才令他心中大感不安。因為他忽地記起,早先見到上官蘭轉身而走時,背上好像插著一柄長劍。這劍鞘除非不是他們所遺,如是的話,則必定是上官蘭之物。史思溫低首尋思,心中微生恐懼之情,抬目一瞥,只見最近的那一截野鳥群擠伏不勸,但四下卻散落極多鳥羽。兩邊延伸過去的鳥群雖然也有鳥羽散落在附近,卻不像這一截的多。還有便是這一截的野鳥特別的平靜,生像都吃飽了在睡覺。地勢則較之其他的拱得高些,宛如當中有座小丘,並非平滑的水面。
史思溫大吃一驚,身在空中,仗著輕功過人,努力疾轉開去。一道白光「刷」的一聲從身側劃過,史思溫已認出乃是魔劍鄭敖的短劍,心知必定兜回來傷人。想也不想,一劍向後面掃去。
只見陳紅英端坐椅上,並不再哭。史思溫大喜,仰天長笑一聲,陳紅英攤開手掌,只見掌中一枚鴿卵大的圓玉,玉上水紋雪氣,隱隱流動。觸掌一陣極為舒暢的涼沁沁的感覺,傳到四肢百骸。
史思溫大驚,瞥見那寒星冷玉沒有摔破,立刻推門而出m.hetubook.com.com,頭也不回,直往來路馳去。那枚寒星冷玉固然是世之異寶,極為貴重,但比起上官蘭,便覺得賤如泥沙。
他應道:「沒有什麼,就是太快樂了!」
陳斌打又不能,說更無話,只好睜大怒眼。
史思溫聞言歌而知雅意,心中大叫一聲「苦也!」但又不得不應道:「沒有!」
她又低低道:「剛才……那一劍……可曾把你傷了?傷在哪裏……」
陳紅英的哥哥嫂嫂們果都起身,凝神聽他說話。
史思溫道:「鄭大哥何以這麼匆忙?」
「我聽不懂你的話,你好像有點……有點……」
他在空中一直墜下來,下面有四五隻野鳥剛好撲翅飛起,吃他雙足極快地連踹,全部登時內臟震碎,掉落在鳥群中。一轉眼間,飛起一大蓬鳥毛,骨肉內臟都被群鳥吃掉。
他恨上官蘭怎可以不看清楚,便給他來這麼一下子。須知她乃是修習過上乘武功之人,縱然怕是野鳥,是以出手自衛。可是人身帶起的風力和野鳥大不相同。加之在這荒山之中,她曾經碰見過他。這樣如發現是個人掉下來,則除了他史思溫以外,還有誰人?
史思溫大驚,忖道:「若然永遠要我拉住她的手,豈不糟糕?」
陳斌奮力一拳當心搗去,史思溫運氣護身,「蓬」地一響,已吃了一拳,卻夷然無事,反而打人的陳斌,拳頭骨疼欲折,差點兒叫出聲來。
鄭敖忙道:「等日後你再把故事告訴我,目下我們必須先想個出洞之計。」
陳斌顫聲道:「先生你可憐可憐我家這個女兒,她在本村中是個出名的美人兒,還懂寫字看書……」說到這裏,見史思溫仍然搖頭,忙忙又道:「先生你不必留在此地,只要你肯把小女帶去,她能夠不死,就算給先生做奴婢也好,先生你一定要大發慈悲……」
縱然這些都可以不提,然而最令人寒心的一點,便是當自己和魔劍鄭敖對答之後,她怎能不理會自己?也不問剛才傷勢如何?這種行為,莫說是史思溫這個心地忠厚,性本多情的人,換了任何一個男人,都將會忍受不了。
鄭敖沉默了片刻,才道:「你自己找吧!」
陳紅英又喘又急,說不出一句話。這一陣工夫,門外已麋聚了許多人。
史思溫奇道:「你不知我師父已在碧雞山上跳崖之事麼?」
史思溫連忙抖開鄭敖的外衣,把她整個人包起來。這時卻為了她聲音中之平靜而微覺驚訝。在他想像中,像上官蘭這等女孩子,一旦在異性面前肉帛相見,又是下體那一截,必定十分害羞。可是她竟沒有這種反應,焉得不覺得奇怪?
那些野鳥越來越多,但並非集中攻擊史思溫,卻自相殘殺,一時異聲大作,令人心悸。
史思溫給她服下的三粒崆峒靈藥保心丹,藥力行開之後,她稍稍呻|吟一聲,然後低低道:「啊,你別理我,讓我……死吧……」她的聲音如此淒婉動人,使得史思溫心痛如絞,連連嘆氣。
魔劍鄭敖心中不悅起來,道:「你既然知道,何必問我?」
鄭敖道:「我怎不知道?但你沒聽見我告訴你,你師父沒有死的話麼?」
陳斌大驚,心中已掠過一個念頭,便是覺得此人道行高深,黑狗血已不濟事,非用婦人天癸穢物,才可以克他的邪術。但急切間到哪裏找那些東西?只好慌亂地退開數尺之外。
史思溫心中忽然湧起一股酸溜溜的感覺,便肯定地道:「有點變了。」這話是一語雙關,明面說她行為不似往日之坦率。但暗中卻指她對自己的情感而言。
陳家大大小小,都露出喜色。陳斌痰咳一聲,道:「那真好極了,我這個女兒還未出嫁……」
他說得琅琅動聽,果真像個江湖賣藥的人。史思溫知他借此以沖淡治傷時難過的氣氛,便也答道:「我見識雖然不廣,但一嗅到藥香,便知配料都是罕見的名藥!我想你一定沒有吹牛。」
史思溫更加歡喜,但想起宮天撫和張咸,不由得默然尋思。
史思溫真是尷尬非常,尤其是身上一片血漬,很不舒服。虎目一閃,只見陳斌要走,忙忙橫移數尺,先摔掉手中刀子,然後猿臂一伸,把陳斌抓住。
他想及此點,便不肯作逃離此地的打算,心中卻不迭叫苦。移動了數丈,忽見一道白光在眼前一晃即逝。他的眼力何等厲害,心頭大大一震,也不知是驚是喜。
史思溫急得十分失措,他本是熱心的人,此刻真想捨己為人,把親事答應下來,免得陳紅英的父母如此傷心。可是他已立了大誓,師仇在身,師門也待他清理,一個平凡的村女,竟比這一切還重要麼?
陳斌點點頭,先出去把鄰居好言遣走。這時陳紅英的哥哥們早已端了椅子,讓兩人坐下。有人打水替史思溫洗抹身上的狗血,又有人端茶上來,真說得上殷殷招待。
魔劍鄭敖大聲道:「史思溫,我的秘傳靈藥能夠立刻止血生肌,而且解毒止痛。這還不算奇事,最寶貴是在於傷口生好之後,不留半點疤痕……我臉上當年曾因不慎,斫了一道三寸長的劍傷,可是敷用此藥,癒後不留一點痕跡。」
史思溫道:「鄭大哥,等我先講一個故事,然後你也許會改變了意見。」
陳斌氣洶洶地一刀刺入黑狗身上,跟著使勁掄狗,一片鮮血飛灑出來,都灑在史思溫身上。他也不管那黑狗死活,隨手甩開,便猱身撲去,一刀向史思溫心窩刺去。
魔劍鄭敖遠遠看見這情形,不由得也大為驚凜,高聲問道:「史思溫,她怎麼啦?」
鄭敖放聲一笑,道:「怎樣,我也猜到是個鄉村姑娘……」說話中驀地白光一掣,直向上空飛上去。史思溫大吃一驚,不覺地舉起長劍。
陳斌也為之一愣,史思溫一手把鋒利的短刀攫住,手指雖然抓住刀刃,卻宛如不覺,一下子便把短刀奪過來,朗聲道:「這一回可不是邪法了吧!」
這時因處身黑暗中已較久,是以眼前漸明。只見此洞約是三丈方圓,空氣極是潮濕,四面都是泥壁,加上不少鳥糞堆積地上,一股味道,甚是難聞。他卻無暇回看身後一條人影,挨在泥壁上。
如今事實證明,上官蘭如遭遇不幸,則必在世界上消失得無影無蹤。這些野鳥如此飢饞兇殘,哪怕是hetubook.com.com絕代佳人,一樣撕為千萬片而吞在腹中。
史思溫一陣狂喜,靠在泥壁上,連連透大氣。
史思溫凜然想道:「魔劍鄭敖也是豪雄之士,今日何故如此消沉,唱起輓歌來?」
陳斌大叫道:「我知道是什麼東西!」
那密層層的野鳥如天崩地裂般向他撲壓,史思溫衝來衝去,總見不著短劍的白光。他原本一味在空中穿射,極少落腳在地上。但此刻壓力加重,便改為在地上奔馳。
陳斌大驚失色,道:「先生你這一走,小女豈不是死定了?」
他必須知道兩件事,那便是第一,她何以會和魔劍鄭敖這個黑道之雄混在一起?第二,她為何不理他而撥頭便走?那鄭敖跟她一起走時,口中嚷嚷些什麼?
陳斌立刻應道:「先生能夠救了小女,我的家產分一半給你。」
史思溫心頭無端端大大跳一下,躍將過去,只見那物卻是一柄劍鞘。他曾經見過魔劍鄭敖的「白虹劍」,知道他的劍鞘上鑲珠嵌玉,十分名貴。而這個卻不過是個平常的劍鞘。
史思溫拾起那劍削鞘,走近鳥群,暗運真力流貫鞘上,向鳥群中一挑。十餘隻好夢方酣的野鳥,應手而起,挑開數尺。史思溫忽然失聲一叫,定睛望著地上。敢情泥地上尚有血跡,而剛剛給他挑開的野鳥中,有兩三隻身上羽毛殘損,宛如曾遭劍削。
史思溫耳中聽到魔劍鄭敖移動過來的聲音,暗中戒懼,怕他有什麼詭計。
史思溫忙道:「令嬡誤服毒果,你老快來牽住她,以免……」他來不及慢慢解釋,趕快把陳斌的手拉過來,搭陳紅英臂上,自己這才鬆開手。手一放開,忽見陳紅英雙肩一皺,立即放聲大哭起來。
「求藥?可是我師父傷了?」史思溫大驚失色,急忙追問。
只見那些野鳥不時發生爭鬥,每場戰鬥,總有一方斃命。史思溫心想這些野鳥賦性果然兇殘,無怪山中居民不敢到這兒來。
陳紅英聽他提起此事,真是無地自容,試想一個女孩子,當面聽著男子拒絕婚事,那是何等傷心的遭遇。這時羞憤交集,玉手一揚,把那枚寒星冷玉摔到地上,大哭叫道:「讓我死了算啦!」
鄭敖喜道:「你來得太好了,我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你怎能進這洞來的?」
有一點他敢肯定的,便是他將能夠在上官蘭面前,冷漠異常地掉頭而去,假如他發現她和魔劍鄭敖有著不尋常關係的話。
史思溫又道:「她哭得太久,脈息極弱,再哭幾聲,只怕立刻要死。」
他如言伸手一摸,隔了半晌,道:「這不是石壁,更不是銅牆鐵壁,卻不折不扣是面泥壁!」
史思溫乃因適才跌落洞中時,吃一樣利器刺傷屁股。起初還以為蛇蟲之類,但驀地想起上官蘭來,假如她不死的話,一定和鄭敖一同在這地洞中。那麼屁股之傷,不用說也可知道是她所幹的。
上官蘭秀眉輕顰,緩緩道:「後來……我知道是你時……已說不出話……」
魔劍鄭敖縱聲一笑,道:「怪不得你會對我如此不客氣,原來早先我大聲對你說的話,你沒聽到!我不但見到你師父,還被他救了一命。後來是我指引你師父找到朱玲,他們兩人已經復好如初。」
卻聽魔劍鄭敖問道:「史思溫,剛才和你拉著手的那個女孩子是誰?」
「我陳家祖傳採茶秘法,專到大山大嶺找尋異種名茶,曾聽我父親說過,有一種野果,吃了能夠令人哭到斷氣為止。因那種果子的樹葉極似茶葉,所以他告訴過我!但卻不知如何解救才好?」
他想了又想,既不敢答應,又不能甩手而去。卻見陳紅英臉色泛白,極為難看,明知她乃是因婚事而致如此,心中一陣歉然,忙忙伸手入囊,取出師門靈藥保心丹。
「啪」的一聲,一團火光從他們旁邊閃耀出來,跟著便是魔劍鄭敖的聲音問道:「傷處都紮好了麼?」
史思溫一步步後退,腦中一片茫茫然,也不知在想些什麼。猛覺背上一涼,方始知道已靠在泥壁上。
史思溫一想務必當機立斷,截住話頭才行,忙忙搖頭道:「令嬡的確是位好姑娘,我不能擾你們一杯喜酒,實在遺憾。皆因我身有要事,非立刻趕往不可!」
史思溫道:「鄭大哥別開玩笑,你可發覺這面泥壁有什麼奇特之處麼?」
史思溫大開殺戒,劍光如游龍盤舞,沿湖而馳。頃刻間環湖那邊鳥群盡被驚起。登時天昏地暗,日月無光。
她道:「沒有什麼意思,譬如煩惱痛苦,每個人都想躲避,可是終不免和它們相逢……有些人更是終生與之為伴呢!」
這一剎那間,他記起了師父石軒中,更記起此來武夷山脈的緣故。兒女之情,眨眼間已消逝得無影無蹤。
史思溫輕輕嘆口氣,想道:「世事真多變幻,想不到今日和她重逢,卻是在這個污穢的地洞中,中間還隔著一個影子……」
史思溫倏然大喝道:「鄭敖,我上官妹妹在什麼地方?」
他猝然轉身,從囊中取出火摺,筆直走到泥壁邊的人影前,這才晃亮火摺。
陳紅英羞愧難當,自尊心被史思溫損害到了極點。但她因哭得太多,此時反而哭不出來,臉色又青又白,甚是難看。
她在失血過多以後,身體虛極而致心脈欲絕。面色蒼白異常,卻因此而另外生出一種楚楚可憐之美。
這一邊乃是向著湖心,即是最接近湖水之處,他無意中回手一摸,忽然奇怪地想道:「這面泥壁怎的甚是乾燥,不似另外的那麼濕粘粘的?」
剛說了這一句,魔劍鄭敖已截住話頭,道:「不管有什麼價值,你要知道我答應過你師父和朱玲,要在期限之內,把上官蘭找到,帶到襄陽城外的菩提庵去。」
史思溫的劍光厲害無匹,所至之處,野鳥紛紛墜斃。但他卻已看不遠,只因野鳥太多,人入鳥群中,直有水洩不通之感。他這激發了人性中殘殺的本能,根本已忘了一切,運劍如風,四下飛馳。除了小心著不要掉在湖中之外,其餘已毫無顧忌。
但這時他也沒有其他辦法,心想如離開紫湖,向山外逃去,野鳥翅強善飛,定能緊追不捨。這一走多半有機會找到躲藏的地方,但那些野鳥凶性已發,可能就向山外繼續飛去,到了有人畜之處,加以攻擊。那真比https://www.hetubook.com.com盜賊過境還要可怕。
上官蘭見他不語,芳心一轉,便恨聲道:「徒弟可管不著師父的事。」
在未曾見到鄭敖之時,他只怕上官蘭會遭難,那時候如果有人向他保證上官蘭不死,則要他出任何代價都不會吝惜。可是此刻他卻莫名其妙地覺得心中一陣痛楚,這痛楚比起屁股上兩處幾乎難以支持的創傷,還要使他難忍得多。
高山峻嶺,一個個被他拋在後面。記得適才匆匆的一瞥,發現上官蘭他們乃是向西南方走的,是以這刻他也向西南方趕去。越過一座峰頭,忽見前面有個巨大的湖,湖邊環繞著一匝黑白相間的鳥群。
所有的人包括在外面看熱鬧的,都知道陳斌要用黑狗血破去那少年的邪法,於是都同聲叫喊助威。史思溫大聲想止他時,因人聲嘈雜,根本沒有人聽見。
陳紅英的母親哀聲道:「相公的事比人命還重要麼?」
但因她的反應,使得他一句話也問不出來。他想:假如她已屬於鄭敖,則他問什麼都是多餘之事,她自有人關心,不勞自己代庖!也許適才他替她裹傷,已經大大不對。而她事後之平靜,恐怕與此有關……
鄭敖粗啞而蒼涼動人的歌聲,在地洞中迴響不休。
剛剛取出丹藥,倏然高興得跳起來,先把丹藥弄了一粒,給她服下,跟著便收回瓶子,那隻手依然放在囊中,朗聲道:「你們都是為了她的性命而發愁,故此要把她許給我,但其實我們毫無淵源,彼此性情均不知道。加上我已是玄門中人,故此大家都很為難!現在……」他拖長了聲音,微笑一下,繼續道:「現在我已有了解決方法,你們趕快起身,聽我道來……」
他想悲嘯一聲,但卻忍住,準備把全身所有的氣力,都好好地用在殺鳥這件事上。要知史思溫此舉大有深意,假如那兩隻死鳥不會給鳥群連骨頭也吞掉,則他決不會生出這麼強烈的殺心。
魔劍鄭敖搖頭道:「我可發覺不到什麼奇怪的地方!」
他立刻想到她一定失血過多,故此有此虛脫之象,忙忙取出三粒保心丹,塞入她嘴裏。一面把她從劍柄上扶下來。把自己沾滿斑斑血跡的外衣布在地上,然後給她躺下。藉著火摺微光,史思溫已查看過她身上的傷勢,敢情臀部和大腿上傷痕纍纍,都是整條皮肉被撕下來,另外在左背上也有一道深口子,此時猶自涔涔冒出鮮血。
史思溫怒道:「你這人怎的一把年紀,如此魯莽?你的力量頗大,如是尋常人,豈不早就傷在你手下?」
原來鄭敖唱的這一首也是輓歌,和第一首同是楚漢時田橫門人所作。因田橫自殺,門人傷之,為作悲歌。後人送葬時以之使挽柩者歌之,故稱為輓歌。
陳斌把門關上,然後也坐下,道:「這種情形真糟糕,先生你可有室眷麼?」
史思溫道:「你沒看見麼?我一放手她便要哭,所以我不能放。」
上官蘭輕輕嘆道:「唉,我看世上許多事,卻不是一死可以了之……」
魔劍鄭敖在那廂詫問道:「你可是史思溫麼?」
史思溫心頭一震,停住腳步,忖道:「這不正是紫湖麼?啊,湖的對岸有座青山拔空而起,想必就是紫湖山了?」
魔劍鄭敖把手中火摺嵌在泥壁上,任它燃燒。也不說什麼話。原來他雖察知這兩個年輕男女,中間有著隔膜,不過一來他不好說話,這種情感的風波最難措手。二來反正時間尚多,最好還是等事情自動變化!
史思溫忍住屁股上兩處火辣辣的傷痛,昂然應道:「不錯,正是史某!」
史思溫的左手摸出一樣東西,放在陳紅英掌中,然後道:「我相信這次一定不會想錯……」但自己握住她那隻手卻未敢放鬆,暗暗禱告道:「神明保佑弟子此舉成功,才能為師報仇,為本門清理門戶……」當下緩緩鬆開手,收將回來。
史思溫開始時,猶自準備上官蘭一開口時,便好好跟她談一次。但越等越火,真個是怒氣沖天。當下已決定上官蘭現在開腔的話,自己定要給她一個難看,理也不理她。
魔劍鄭敖大聲道:「快裹傷呀,我這裏有藥……」「唿」一聲拋過一大團東西來。史思溫反手一抄,挽住那包東西,心想鄭敖這是怎的,隨身居然帶了這麼一大包刀傷藥,莫非要改行走江湖賣藥麼?
洞中飄浮著絕望的寂寞的氣氛,令人感到沉重和難受。
上官蘭也在暗自悲傷,她忽然想到若然早知史思溫乃是一個如此寡情的人,她當日決不會對他付出情感。她可沒想到,當她付出感情之時,乃是在十分自然的情形之下,連她自己也不知道時,已給付出了,其後她不過發覺這件真實事情而已,可沒有能力或時間讓她控制或者加以考慮。同時她也沒有想到自己不該責備史思溫,縱使他真的寡情的話。她只該埋怨自己,決不能推卸責任在史思溫肩上。
魔劍鄭敖感到十分不妥,這位年青的武林豪雄到如今人生經驗較豐,是以已知道這對年青男女之間,其中一方必因自己而滋生誤會。他覺得十分焦急,可是沒有露出形色,反而退了開去,一面道:「不錯,剛才因你而飛起大半在空中,因此我的短劍已能穿上空中。可是現在牠們都落下來,我想總有數尺之厚吧!此刻你衝出去也沒用,這等野鳥翅強善飛,擔保可以把你追到西域。」
師門之仇,就等他去湔雪,不但為了師門聲譽和師父石軒中,還為了天下蒼生,決不能讓邪人稱雄於天下,得以恣意荼毒生靈。他自個兒面紅耳赤地反省著,歇了一會,心靈逐漸恢復平靜。於是他馳下小峰,暗念那陰山苦海雙妖,光是這外號聽起來就陰風陣陣,相信那野鳥洞不會在山陽湖邊的景色幽佳處,必定躲在山陰那等穢潮卑濕之地。
正在退回,忽然瞥見前面白光亂掣,倏而分為兩道,變幻無方。史思溫大喜,忙衝過去,約走了六七步,陡然腳上踏個空,直摔下去。
這時目光因鳥群蔽空,四下一片黑暗,故此什麼都看不見。他一踏空,心中大驚,以為掉向湖水中。驀地一縷金刃劈風聲,疾取前胸。
史思溫矍然睜大眼睛,細思他話中之意,生似師父這次仍然不死!但想想哪有從那麼高的懸崖跳下去還能不死之理?便拋開這疑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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