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回 煉神物群妖起妒心 救良朋少俠多機智
他大吼一聲,翻身仰跌地上,口中噴出一口鮮血。
徐若花嗯一聲,忽然撲倒在師父懷中。
韋千里向他脅下點了一下,道:「這是我的獨門點穴手法,天下無人能解,兩個月後,你就得全身痙攣,不能動彈,那時候不但有人碰著你時,如被千刀萬劍所刺,痛苦無比,即使不然,稍為有點風吹過,你也得奇疼難當。這樣繼續七日七夜方能死去……」
冷酷的聲音,真像是森羅殿中的閻羅王爺的宣判。那人叩頭流血,極口大叫「饒命」。
曲士英冷漠地擺擺手,著他詢問。韋千里便道:「還有一個姓陳名進才的人,可曾被你們擒捉住?」
可是他武功之高,已非等閒,是以這一拳出去,恰好是掩護右手點穴的最佳位置和時間,迫得對方無法瞧清楚,不得不出全力閃避。
那人叩頭如搗蒜,道:「榆樹莊的記號一律改為繡有卍字的酒帘,遠遠一望便曉得了。簾桿所指的方向,第三座屋子便是。老莊主已下令凡是江湖上有點名望的武林人,都給安上咱們往日的記號。但小的們可不明白是甚麼意思……」
另外一人道:「我贊成他的話,咱們立刻用信鴿傳遞消息給各處知道。同時立刻撤離此地……」
那魔頭動也不動,冷冷問道:「你們誰敢先動,我先宰了誰,以作榜樣……」說完之後,四顧一眼,竟沒有一個人敢移動。
「現在我可以掙麼?」他問。
韋千里微覺詫異,只因對方竟然不怕他,本來他以為一解下蒙面青巾,對方便得大為驚駭。轉念忖道:「他也許還不知我是誰人……」於是徐徐道:「你可知道我是誰?我便是韋千里。」
「所以……你們不能怪我手辣了。」語聲甫歇,突然一掌劈向斜右邊的一人。動作捷如鬼魅,力量雄勁。那人舉掌相迎,立刻慘叫一聲,手腕折斷。同時大概已傷了內臟,是以滾倒地上。
「可是咱們從那隻信鴿得來的消息,有點奇怪呀!如若不確,咱們豈不將受老莊主重責?」其中一人抗議說。
有這幾樁緣故,曲士英雖知韋千里本領一定不弱,但也不一定能夠強勝過他。這刻聽了這種睨視之言,焉能不大生其氣?當下冷笑一聲,喝道:「狂妄的東西,先接我一招!」喝聲中,運足白骨陰功,面上掠過一絲淡淡白氣,登時變得十分駭人。掌出如風,但掌上風力卻毫不勁烈。掌心尚離韋千里一尺之遠,突然向外一登,力量發出,卻僅僅是一陣陰風,吹將過去。
靜寂了一會,那人滿面流汗,渾身直抖,顯然驚恐無比。要知曲士英在董元任未隱退之前,一向是掌刑責之職,握有生殺大權。而他為人天生冷血冰腸,常常殺人,是以榆樹莊中之人,見到他比誰都要害怕些。
他告訴韋千里之後,韋千里道:「你還沒試我頭面呢?難道這上面沒穴道?」
「阿彌陀佛,這麼好的人物,為何不立刻邀上山來,待為師一看?」
韋千里以為他賭銀子,便道:「有甚麼不敢的,咱們就賭一下好了。」
韋千里一招出後,便怔站在原地,心中驚喜交集。原來他方才的一招,右手點穴照著九陰掌法中攻取敵人的部位,因而悟出這一派點穴手法。右手的一拳,不過是個幌子,用意僅在掩護左手點穴。
徐氏兄妹入山後,路徑諳熟,不久已返到玉泉庵。
韋千里一想果然有理,暗念這廝叫自己來此之故,原來是想把自己擒住或殺死,將功贖罪。當下把大氅一甩,搭在馬上,道:「好吧,咱們看看到底誰行誰不行。」
她已下了決心,要永遠拋撇開這個「情」字,她倒是十分方便,只要本門之事一了,她便請師父為她剃度,永遠地托跡空門。此後花開花落,燕來燕去,都完全與她無干。
曲士英道:「聽著真是怪事,有這麼笨手笨腳的買賣人,也有這麼好脾氣耐性的客人,才會有這麼一段故事……」
「妹妹和那韋兄十分投合,雖是短短兩天,但他們老是談個不停!啊,師父,徒兒可不是放縱妹妹,但你老試想,當日在那金陵的廣源鏢局,她只見過人家一面,然而好多日之後,她在那孤島上,時在黑夜,她竟認得出來人是誰!因此徒兒知道妹子對他的印象十分深刻,可以算是一見鍾情……」
「她和我也有說有笑,這是因為我幼隨家兄,飽讀詩書,出言頗不粗俗之故。後來她告訴我說,本來打算劫我這趟鏢,但因見我很不錯,因此打消了此念。直到那時,我才知道她是大名鼎鼎的迷魂倩女呂明玉,心中又詫異又高興。這一次分手之後,我便沒有再見過她,第二次我押鏢西入川中時,便被白骨三英的老大七步追魂董元任攔劫。他們單對我神色不善,一現身便找我搦戰,五招之內,我兵刃撒手,但他並不殺死我,繼續逗我打下去,足足打了一百招,我最少也摔了十多個觔斗。最氣人的是他老是施展那麼三招,但我始終躲不開!他忽然面凝寒霜,我知他要下毒手,但我絲毫不懼,仍然拚命纏鬥。忽然那迷魂倩女呂明玉出現,出言攔住。董元任竟十分聽從她的話,立刻罷手,連鏢貨也不要了。」說到這裏,他喟嘆一聲,仍是想起當時情景,不由得緬懷起往事來。
韋千里冷笑道:「現在可得小心些了。」一語方畢,踏中宮,走洪門,右手如喙如爪,直掏對方心窩。這一趟他也只用了五成真力。那人不言不語,等到指風襲體,方始左手一起,不封不蔽,捏拳直擊。
他面上雖然不露聲色,其實心中情緒波蕩甚劇。因為對方可能會有令人十分叫絕的主意,那時自己下手固然為難,但不下手卻又不可。
又過了大半個時辰,忽聽遠處蹄聲隱隱送入耳中。
那人用衣袖抹抹面上的血汗,大聲道:「小的……小的一定不洩漏半個字。」
韋千里為之一怔,卻因對方拳勢不發,便也沒有全力掙扎,愕然瞧著那人,心中忖道:「原來此人武功極佳,起初僅是誘敵之計……」口中便詫問道:「你這一拳為何不打出來?」
冷風襲至,只見敵人右手駢指疾點上盤五官大穴。左掌卻橫斫而至,勢沉力猛,時間部位,莫不恰到好處。百忙中顧不得面子,突然側身滾下地面,疾翻開去,沾了滿身塵土。
那一人一騎轉瞬間便掠過去,一會兒便沒入黑暗之中。韋千里真想跟著這兩個奇怪的人,查查看他們是何來歷,以及有甚麼特異不凡的武功,可是又惦著那場賭賽,終於沒有舉步。
門外出現一個人影,趑趄著不肯進來。直到老尼又叫了一遍,她才低著頭兒進來。
韋千里哼一聲,道:「你不能回答我嗎?」
他微微頷首,道:「是的,有點酸酸麻麻的感覺。」說著話時,便又運真力到手腕上,登時酸麻之感全失。
韋千里想道:「這廝瘋了……」口中道:「我並不怎樣,不過問問罷了!」
韋千里道:「話雖是這樣說,但不超乎能力以外,這應該是慣例如此。」
韋千里出了一身冷汗,無言可對。
韋千里這時記起那白骨郎君上官池和他說起的話來,那上官池其時一提起迷魂倩女呂明玉,僅餘的一隻獨眼裏射出回憶的光輝,那醜陋可怖的面上,一片溫柔表情。可見得那迷魂倩女呂明玉是多麼美麗,多麼的使這些自命英豪的人心迷神醉。
金蓮老尼又道:「你們的白師叔大概尚有十餘日方能抵此,你們好好休息一下,安國你趁這空閒時間,先與葛師叔商量一下,到山下去密查一遍。為師不能請別派高手相助,但你們既然與峨嵋打下交情,又復和鍾旭有了這種關係,本可請他們來,那就更加可靠了。可惜你們事先不知道。還有那韋千里少俠,該是武林奇才,你們沒有跟他訂約再晤麼?」
金蓮老尼本來注意地聽著,這時忽然移眼望望門外,微微一笑。
她大叫一聲,拔足逃出靜室。金蓮老尼瞧這情形,已知大概,也喜動顏色,道:「是怎麼一回事,你詳細說說!」
這一門奇功稱為「陰陽抓」,極是厲害。又因他平日相貌俊美,風度翩翩。但運動陰陽抓魔功時,臉容大變,醜陋如鬼,是以有「雙首人蛇」的外號。這個怪物平日愛惜俊貌,不喜歡變醜,故此尋常也不輕易施用這門奇功。不過他本身功力既高,雙掌上造詣也真不凡,故此通常也沒有甚麼機會讓他施展。
這一句問得十二分突兀,小閻羅曲士英怔一下,道:「是的,你問這作什?」
韋千里頗喜這辜雲剛的爽直,問話問得十分乾脆,便答道:「你看看這個……」說時,捋起衣袖,只見由手腕開始,一個薄皮套,直套上手臂彎處。
「是……是……小的只有一人經過此鎮……」
韋千里凝身不動,這時發覺此刻對方掌力中隱隱含有剛猛之力,並非像開始時全屬陰柔,等到敵人雙掌已近,左肩微沉,似乎要向這一方閃開似的。
剛剛走了兩三步,突然又停下來,皺眉想道:「不行,這個大魔頭何等精明,若果運完功不見我,定然到北門尋找,我卻拿甚麼話回答呢?」
那四個人全部呆木得不會動。只因小閻羅曲士英的聲威,以及他為人的狠辣,的的確確能夠鎮住榆樹莊的人。
眨眼間過了十數日,徐若花越來越變得沉默寡言,因為她正焦灼不安地等候一個人來華山。她的哥哥明知她等的是誰,但他已為她盡了力,因此現在是愛莫能助。同時他本人也忙碌得很,一方面要和金宇謝文奇下山密查一切可疑的形跡。另一方面又得抽時間和師妹葛萍談心散步。
這個驚訝還不算厲害,最教他吃驚的是當日董香梅表示對那魏景元有情,曲士英雖是鐵石心腸,到底因她求情之故,饒了他一命,僅僅把他點了「天殘穴」,變得又聾又啞。如今他可聯想起來,董香梅之對那魏景元有情,一定是因為他長得和韋千里一般模樣。
想起董香梅,登時心中軟了,生像難以對他下毒手。他又想道:「董香梅如今不知在甚麼地方,一會兒必須問出來。」
且說那徐氏兄妹連夜離開廬州,不一日,已返到華山。華山的玉泉庵地方不大,又在山中一個靜僻之極的玉泉谷中,常人罕能入谷。但在華山派和武林中,卻異常著名。
正在想時,那陣蹄聲越來越近,十分清晰地傳入耳中。眨眼間,只見兩道黑影,滾滾而來。
韋千里冷冷道:「果然你這廝毫無信實,趕急來此報訊,可惜你這廝不夠高明,連夜趕來,嘿……」
昔年他夤緣和華山派豔名遍武林的龍女白菊霜相識。這廝一張甜嘴之外,尚有一套欺朦功夫,龍女白菊霜在墜下情網之前,並不知他乃是出名的雙首人蛇畢相。及至已知,卻已情絲一縷,牢繫畢相身上。那時候華山派的前輩們便設法藉詞諷示龍女白菊霜,希望她及早從情海中跳出來,勿待沒頂時,方始後悔而莫及。龍女白菊霜卻十分堅定,認為憑藉愛情之力,一定可以把這個著名的惡人渡回彼岸,便把長輩的話,都當如耳邊風。
曲士英已沉住氣,一味以身法神速無比,專門閃避,尋瑕蹈隙才攻出一招半式。
曲士英冷笑一聲,道:「假如我把你的首級帶去見他,相信他也會肯再收我為徒……」
曲士英冷笑一聲,突然加上一腳,從下盤電急踢到。韋千里不防他有此一著,臉色微變。
小閻羅曲士英百般無奈,努力側閃。在這電光石火般的剎那間,他忽然悟出自己如不是心腸太毒,也許還可以避過對方這一掌,但因他一掌斫下,猶嫌不足,底下尚加上一腳,迫得敵人非飛身避他這一腳不可,卻因此掌勢前進得更急,令他沒有迴避餘地。
風力壓身,韋千里才瞿然驚覺,隨手架去。在這瞬息間,瞥見乃是頭極大的猛犬。
原來直到現在,他才忽然想到董香梅何以會和曲士英一同逃跑?同時七步追魂董元任為甚麼會發那麼大的脾氣?只要聯想力健全的人,立刻就可以想到一定是因為男女之間的關係,以致於如此。
韋千里肅然道:「不行,大丈夫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一定不用你崑崙派的點穴手法,這樣,你等如沒有傳藝與我,那須受責罰呢?」
那人點點頭,還未開口,韋千里又道:「但你剛才這一拳可惜沒有乘勢擊出,你瞧……」他手臂一掙,立刻掙出那人五指。眼見那人現出凜駭之色,不覺暢聲大笑!
那一騎來勢極快,快速無比,那匹馬雖然不凡,但此刻通體大汗,一望而知此馬已用竭氣力,再也不中用了。
忽覺那一騎已經放慢速度,馬上人不住地回頭打量他。韋千里微感奇怪,也自凝眸注視,和那人目光一觸,韋千里心靈一震,一陣冰冷之感,從心頭冒上來,登時覺得天氣驟然間變得寒冷得多。
韋千里淡然道:「我見你運功調養,不好打擾,在門口站了許久,百無聊賴,肚子又餓,便順腳走到那邊。巷子裏有個賣餃子的,大概是沒生意,直來兜搭我。我肚子正餓,便隨便坐下……」
不久,兩人又馳出老遠。韋千里等他的馬上來,道:「我想來想去,那廝一定不敢洩漏咱們蹤跡。」
對方舉手把頸巾拉下來,露出臉龐,誰說不是小閻羅曲士英?
韋千里一愣,道:「不行,我以為你和我賭銀子。」
「啊,你知道的真不少,後來我便未曾見過呂明玉了,這是因為我自慚形穢,藝業太差,決意回崑崙深造,以期日後清雪前恥,在江湖上吐氣揚眉。這段往事,按理說董元任應該忘掉,但昨夜小閻羅曲士英來到,一言不發,上來便動手。我因在崑崙苦練,特別注意如何贏得董元任,是以他的幾手絕招,我都有了對策。他也是和我劇戰數百招之後,才因功力較強,硬攻進來。使出你剛才用的那一招,但只能從右邊攻入。我賣一個破綻,拚著兩敗俱傷,等到他完全發盡招數,我才一掌擊向他脅下。那知這廝的確身手高強,在萬般無奈之際,突然伸腿一踢,身形斜飛開去,我的大腿登時完全麻木,但他反而輸得更慘,被我掌力擊著軟腰,相信傷勢不輕。我這時不敢露出腿已失靈的弱點,還硬站著破口罵他白骨門中人,沒有一個好東西。他聽了一怔,只說了一句『無心誤犯』,便飛身離開。直至如今我還弄不懂是甚麼一回事,難道他是因為見得白骨門的標幟,就像你一般,反而來尋仇的麼?今天早上,我瞧瞧院中花草和假山都完全毀壞,這才發現自家也受了他白骨陰功的暗傷,我恐怕已不行啦!但希望你把敝宅外的榆
和圖書樹莊記號弄走,而我也得趕緊離開此地,以免累及家兄一家。只因我家兄一向為地方所尊重,平生儒雅待人,不像我這個不成器的弟弟,整日在刀槍上過日子。董元任是已知我來此,故意弄此番手腳。但何以連曲士英也上當呢?」
辜雲剛仍然要返崑崙向掌門人稟明此事,是以一齊出門。韋千里把那些標誌弄掉,心中頗對董元任這種嫁禍於人的下流手段表示憤慨。
韋千里一扭臂,便扭出對方五指。
那人吶吶道:「大……大爺,小的不敢要啦……」
那人見他年輕藝高,眼睛睜大一下,便又恢復原狀,怒聲道:「混帳,辜某那管你找誰?你先收拾了我,再說別的……」
他們師徒間洋溢著親情歡笑,不知日之既落。
曲士英忽然又憤怒起來,登時推翻了剛剛的決定。原來他已決定忍氣吞聲,利用韋千里幹掉七步追魂董元任再說。他冷酷地道:「你為甚麼要問我?難道你對她已有了感情?」
「哦……」韋千里意味深長的哦一聲,道:「那麼你和她不是一道出走的了,你們為甚麼要出走呢?」
韋千里道:「你肯砸破它麼?我給你這塊銀子。」
韋千里忖道:「我的弊病,在於招式不能連續變化,往往在一招之後,必須用上一些無用手腳,才能猛展下一招點穴手法。不過有他來試招,卻是最好不過,打死了不用賠命,或算是做了件好事!」
曲士英忖道:「我何不跟他打賭,贏了就叫他幹掉董元任,以後我才想法子把他暗殺掉?」這法子想得甚好,便向韋千里道:「你現在既不服氣,咱們不妨賭一下。我賭他一定會急急報告,你敢不敢跟我賭?」
曲士英陰陰一笑,道:「這樣還可以,我先問你,榆樹莊如今改了甚麼記號?此鎮是有分舵抑是恰好你路過此處?記著,如有一字虛言,我叫你掙扎哀號個十天八天才死得掉!」
煉這鋼母不但花上無窮物力,尤其是葛氏夫婦所耗的心力更大。一晝夜中,只能抽出一人休息四個時辰。大概七七四十九日夜之後,他們都將勞瘁得不成人形。
那人大喝一聲,右掌卻撞出來,呼地一股掌力,沉雄無比。兩下掌力一觸,韋千里沉掌欲變,忽見敵人身軀已先一線時間轉側讓開,同時左掌疾劈而至。
「師父問得好,徒兒本來已有此意,但那天晚上,妹妹回房直哭,硬要立刻回山……」
華山煉劍的消息,武林中已傳遍了。各正派的高手們,除了一些隱在人跡罕到的深山大澤的,得不到消息之外,全都十分密切注視這件事。只因此劍在正派手中,不過是替人間多留件神兵利器。但一旦落在惡人手中,卻不是一件閒事!
廓柱後閃出一人,動作遲緩,大聲道:「斗膽賊子,夤夜闖入人家宅院中,意欲何為?」嗓子蒼老含勁,顯然是個內家好手。
那人怔一下,道:「你是那一派的高人?但剛才分明使出白骨門的九陰掌法!」
然而,此心仍然耿耿不安。他盡力要自己平靜下來,因為除非他對董香梅仍然舊情難忘,才可能會有這種不安的情緒。在以前他還可以說得過去,因為幾年來,被編織在他美麗幻想中的女郎,只有一個董香梅。但現在卻大大不同了,他已得到一位才貌雙全的俠女徐若花,還怎可以想念其他的女人?
辜雲剛失色道:「了不起,你練的內功定是太乙氣功,普天之下,只有這種正宗內家無上心法,練成功後能夠封蔽全身穴道,別的硬功如金鐘罩混元氣功等,只能擋得住普通武師,如是內家好手對敵,則必能傷他身上的重要穴道……」
「你可是小閻羅曲士英?」
數日後,已到達河北省境,這時尚在早晨,前面不遠便是邯鄲。忽聽一騎踏踏,從後面直追上來。韋千里回頭一看,發覺是個全身裹在青色斗篷裏的漢子,頭上戴著皮帽,頸上繫著領巾,卻把鼻嘴都圍繞住,只賸下一對骨碌碌直轉的眼睛。
馬上人不防有此一變,直從馬背上翻個觔斗,摔在塵埃。那人疼得齜牙裂嘴,頭也破了,滿面血汗塵土,形狀難看之極。忽見面前有一雙腿,這廝心中鬧鬼,驚叫一聲,昏倒地上。
走了兩天,早已入了山東地面,氣候似乎越來越冷,他雖不覺得會冷,但人鄉隨俗,自不便穿得太少,引人注目。於是他買了一件大氅,罩在外面。騎在馬上,越發叫人覺得他英姿俊發,卓爾不群。
那人掌力已經用足,拍一聲擊在他小臂上,但覺堅硬絕倫,自己這種能夠擊石成粉的掌力,絲毫無用。登時又驚又怒,厲聲道:「你若存心想折磨辜某,辜某能以斷舌之血噴你……」
他歇一下,面上露出得意之色,然後鄭重地道:「我如今向你立誓,日後決不使用崑崙派的點穴手法!我只需明白了點穴之道,可以防備自己受害,已經足夠。」
但這一宗功夫發動時有兩個毛病,第一,發動全力之前,臉部肌肉全部痙攣收縮,難看如鬼。因此對方得而預先防範,或撤身退走,或撤出兵器。只因天下各派俱有絕招,雖然碰上他這種奪天地造化之功的奇技,仍可借兵器而拆解那無堅不摧的抓力。但因他雙手抓出時,既有招數變化,同時指上力量又無形無聲,不比兵器砍劈,有破風之聲可以預感,是以縱能以兵器對抗,也自危險無比,終於必須撤逃。
辜雲剛大吃一驚,道:「這次不算,是我沒敢出力,怕傷了你,但你的內功太好了,非十分認真不可。」於是他五指有如一個鋼抓,又扣住韋千里的脈門。
那人叩頭道:「這個……小的可就不知道了!」
須知辜雲剛乃崑崙好手,是以深明各種武功的好處和弊病。只聽他又道:「其餘有些外門奇功,也只能特別鍛鍊某一處地方,或是堅如鐵石,不畏刀劍。或是蘊藏至毒,碰上必死。但只有太乙氣功,練到火候精純時,才能封蔽全身穴道。這種功夫有個借名,稱為金剛不壞之身,便是指此而言。」
那小閻羅曲士英素知自己眼光有懾人心魂之力,這時見到那賣餃子的人如此情形,不由得心兒活動起來,忖道:「莫非那廝真怕我,是以不敢立刻趕來報告。看來韋千里的話並不假呢!」
韋千里搖搖頭,道:「我混充過一次,但其實不是,對你我可不能撒謊。」
韋千里又問道:「現在董香梅在甚麼地方?」
那頭猛犬嘴巴一張,露出利牙,竟咬他手臂。韋千里微微一驚,正要縮臂,但猛可記起小臂上套有至寶,刀劍尚且不懼,何畏乎犬牙,便改退為進,揚臂一格。喀噔一聲,那頭猛犬的利牙正好噬在他小臂上,卻發出如咬鐵石的聲響。韋千里內力已發出去,黑影一閃,那頭猛犬直飛開兩丈,「砰」地撞在石牆上,然後墜在地上。
小閻羅曲士英道:「現在你曉得了,對麼?」聲音奇冷驚人,那人遍體發抖,幾乎說不出話來。
那人身形打個旋,踉蹌而退,騰騰騰退了幾步之後,絆著石階,隆一聲倒在地上。
韋千里暗中打個寒噤,忖道:「他的確對董香梅有情,會不會也來害我呢?」
早先他搶先一步,從對方頭頂飛躍過去,突然心中一動,趁機會一腳踹出。曲士英果真向他所預定的地方離開,故此一回身,果已恰好撲到。在這瞬息之間,他又悟到自己大可不要墨守成規,限著自己用九陰掌法來對敵,於是試用一招,果然大大收效。
韋千里一聽大吃一驚,若他真要自己自殺,豈不糟糕,情急之下,想了想便辯道:「你不能叫我做些超乎我能力之事呀!」
曲士英倒沒有想到他怯懦與否,冷冷道:「你這叫做婦人之仁,終必受害於這一點上。」他含有深意地詭笑一下,又道:「你既不信榆樹莊的嚴刑峻法,不妨教你開一次眼界!」當下轉身到那人面前,道:「你可明白韋千里的意思,你要是能替我們保守行蹤的秘密,我們便放過你狗命,」
韋千里戛然道:「好,我帶你去,免得日後耍賴有藉口。」肚中卻暗暗發笑不已。
韋千里一聽真是道理,只因他一見此馬,也有愛念難釋!突然心生一計,道:「那麼這匹馬該要換個主人啦。」
那人一聽,差點兒又昏過去。要知像韋千里這等高手,的確是有此本領治人。是以那人豈能不相信?
曲士英突覺腦後風聲,踢出之腳改為斜邁,閃開一旁。回頭怒目而視,卻見韋千里含笑望著他,道:「我怕來不及了,故此只好這樣。」
那人一瞧,這敢情好,白花花一塊銀子,豈只一個鍋,便把全個檔攤買去都夠。連忙點頭道:「大爺是說笑麼?小的這個鍋子可不值錢。」
小閻羅曲士英暗喜,道:「若是我贏了,你得聽我一個命令,我叫你幹甚麼你就幹甚麼。若是你贏了,想怎樣你隨便說好了!」
曲士英推推他,略一示意,便冷聲大笑道:「你們既夠機警,可惜遲了一步……」發話之時,拳掌一拍,面前那扇窗戶立刻粉碎。
再一轉眼,他已瞧得清楚,更加為之一驚,敢情兩條黑影並非兩匹馬,事實上果然只有一匹,只因有一個是用腿飛跑,傍馬而馳,是以遠遠瞧見,就像兩匹馬似的。
曲士英陰沉地點點頭,過去把鞍後的包袱解下來,和韋千里對換了一匹。
那姓辜的人目射奇光,誚聲道:「一個小子罷了!」韋千里這次勃然大怒,喝道:「你就試試小子的厲害。」喝聲中,猛然一掌劈出。
那一人一騎轉瞬已經來得切近,他一味注意那個奇高之人,看清楚那高個子身量不算瘦,但因太高了,是以看來有如豎直的竹竿。
韋千里大喜,捲起靈鰻套,任得辜雲剛五指扣住。
曲士英冷冷瞅住他,道:「我還未曾想到哩,等我慢慢考慮之後,才向你宣佈,也許要你自刎給我,也許要你去殺一個人……」
韋千里佈置好託詞之後,便到北門等候,他可是出了北門,在大道旁一叢樹影下等候。
「但為甚麼他又要自稱是魏景元?」座中的葛萍發問,大家都沒有注意到徐若花慘白異常的面色。
假如在一旬之內,韋千里能夠及時趕到,把一切所作所為,解釋得十分圓滿,則她還可以原諒他。如若過了一旬,加起已經過去了的十餘日,也就將近一個月。這麼悠長的時間,他已聽了孤雲道人轉致哥哥的話,而還不來華山。那末可見得他不過是逢場作戲,玩弄女孩子的感情,縱使他以後再來,也不過是偶然想起而來,並非具有真心。那時她不管他有多動聽的理由,她也將不予理會……
那人顫慄道:「沒有,他逃出之後,至今小的沒有得到他又被擒捕住的消息,不過小的只知道從這兒起往北的消息,其他地方都不知道。」
原來剛才韋千里並沒有取他性命,只是把他踢飛,因此那廝摔得發昏閉氣。
「是的,是我叫你……」
金蓮老尼靄然而笑,道:「那就對了,他若有誠意,自然不久便會來華山,若花進來……」老尼慢聲而叫,倒把徐安國弄得一怔。
韋千里為之一凜,敢情對方已窺破他的路數。當下身形斜閃,兩下一錯,他已一招「貫耳回拳」,手肘撞出,直取敵耳。這一肘之後,跟著拳頭便出,同時下半身已扭轉過來,一腿掃去。
他的面容就如一個蟹殼似的,橫眉闊嘴,鼻子扁塌,十分難看,從那一頭銀髮上看來,這人並不年輕了。
「啊,不是,徒兒當時也以為如此,便問妹妹,那知她老不肯回答,一味要走。徒兒問她反不反對約韋兄來華山,她沒有贊成,但也沒有反對。因此徒兒便拜託孤雲師叔……」
那人正是韋千里,此時一腳踢在那人背上穴道,那人立刻又回醒過來。
「我和你一塊走吧,你要找董元任,我較為容易查出來。」
曲士英躍出來見到韋千里去追趕,便冷笑一聲,悠然看看幾個屍體,面上浮起滿意的表情。
小閻羅曲士英面容突然變得異常慘厲可怕,只因韋千里一再觸發他的妒火,然而他又無可如何。
韋千里把金刀太歲鍾旭煉藥巢湖孤島的一段艱險往事說了,辜雲剛大驚道:「鐘老前輩的一柄金刀,號稱無敵,當年的九大惡人,如果落單的話,也極是忌憚碰著他。這靈丹居然如此艱險才煉成,我辜某受此大恩,如何才能夠報答呢?」
但也許當日的魏景元便是這個韋千里,當日是因為那魏景元面目眉宇間沒有流露出怯懦之色,因此他一時想不起來。而目前這個韋千里,不也是挺英俊瀟灑麼?那有一絲當年的怯懦味道?
韋千里極為欣喜,坦然直立道:「你趕快替我試試吧!」
韋千里哼一聲,忽然記起昔年有一次,他躲在榆樹谷中一棵榆樹上看書,卻被曲士英使用白骨陰功,把那樹幹弄斷,害得他跌了一大跤,然後又被他捉弄侮辱了許久……但他並沒有甚麼憤恨,僅是羞慚當日的怯懦,一至於此。
等了片刻,那一騎漸來漸近,韋千里稍為挪出去,一邊看著來騎,一面盤算如何下手之法。
韋千里聽得極為高興,正在思量自己是否已練到如此地步。
謝文奇忽然大聲問道:「師伯剛剛來山,可曾在江湖上聽到那少年英俠韋千里的消息?」
這麼一想,倒又有點糊塗起來,幸而韋千里腦筋甚為靈活,歇了一下,便忖道:「一定是她已嫁了出去,而小閻羅曲士英卻仍舊和她作出曖昧之事,被她夫家之人發覺……」
轉過那座山丘,忽聽有人喊道:「韋千里……」那聲音是這麼冷酷無情,宛如是從地獄發出來的聲音似的。韋千里差點兒打個寒噤,疾忙勒馬收韁,目光一掃,只見丘邊一棵禿樹下,站定一匹黑馬,馬上之人,仍然全身裹在斗篷中,僅露出一對眼睛。
那一騎擦身而過,馬上的漢子轉過頭來瞧他。韋千里卻只注意那人胯|下的黑馬,那匹黑馬神駿異常,的是世間罕見的良馬!
入城投宿之後,心中十分興奮,好不容易等到天交二更,便逕直撲出城來。到了那座小村,循著記號,找到榆樹莊黨徒所用的屋宇。
韋千里想道:「剛才那廝乞命之時,情真詞摯,難道不可相信麼?我倒要查看個究竟才死心。」於是告訴曲士英道:「你說得十分有理,但我真個不能死心,假如今晚果然正如你之言,我可就服氣了。」
另一邊角門竄出一道黑影,離地不及兩尺高,疾如飈風般直撲過來。
辜雲剛突然道:「且慢,你現在是否會感到腕脈上有點異樣?」
韋千里撲回來,右手捏拳迎面搗去,左手駢指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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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打蹬上馬,曲士英問道:「你這要上那兒去?」
不過他雖然甚忙,卻反而精神奕奕,徐若花終日無事,卻悶悶不樂。連帶把那單思暗戀的謝文奇也愁壞了。
這刻他不但身懷絕技,臂上尚有至寶靈鰻套,把腕脈護住,這對靈鰻套平時其軟如綿,但遇有壓力,便自動堅硬,壓力越大,硬度也跟著增加。那人起初不甚用力,僅僅覺得對方腕間稍堅,當時以為是特別的臂上功夫,不以為意。但到韋千里一掙時,他五指運力,猛然一扣,陡覺如扣鐵石之上,堅硬無比,到底讓對方掙脫手腕。於是他才知道這蒙面人敢情也是身懷絕藝之士,暗暗吸一口真氣,力蓄右臂上。
韋千里聽到小閻羅曲士英出現,不由得那顆心咚的一跳,卻閉口凝目,等辜雲剛說下去。
徐安國微笑道:「沒有,但他也許會到這裏來。」
謝文奇多方向徐安國打聽徐若花不樂的原因,但徐安國守口如瓶,凡事但推不知,是以謝文奇每次下山,往往跑到華陰去,買回來食物玩意兒甚至金飾珠寶之類,送給徐若花。
那人一言不發,忽然撥轉馬頭,直向丘後荒地走去。韋千里不肯示弱,策馬跟隨。驀然間想起一事,心裏登時浮起一股說不出的難過滋味。因此他忍不住低低哼一聲。
歇了不久,又有蹄聲遠遠送入耳中,韋千里側耳靜聽,不覺微露笑容,忖道:「這一騎必定是榆樹莊手下的那廝了……」
韋千里道:「你先別怕,快回答少莊主的問話。」此言一出,自個兒突然感慨萬端,想想現在居然安慰別人不必害怕,真是一樁奇蹟。
龍女白菊霜清潤的聲音,在靜室中迴旋起伏,她說:「這韋千里的確是個傳奇人物,不久之前,忽然出現在榆樹莊,把那大名鼎鼎的黑道重鎮榆樹莊完全焚燬。這一役本就足夠叫人駭詫,但跟著巢湖力挫霧山雙兇之事,也有不少人知道。不過,最使人迷惑不解的,便是數日前又有消息說,韋千里在杭州出現,直闖黑道盟主七步追魂董元任家中,其時董元任已離開杭州。他把董府管家許保一掌震死,據說他自稱不是韋千里,而是三危老樵金莫邪的傳人魏景元。臨走時,竟把董元任的年輕夫人擄走!這件事已傳遍江湖,不論是那一道上的人,如今都表示對這個胡作妄為的韋千里不滿意。因為據目擊的董府家人罰咒說,那人的確是韋千里,你們也曾知道,那韋千里曾在榆樹莊中做過賤役,是以董府有好多家人都認得他。大家都認為韋千里擄走董夫人太過有失俠義規矩,雖說是董夫人願意的,但也不應該啊……」
韋千里也覺得這一陣靜默,有點肅殺難堪,正想開言。卻聽曲士英道:「姑念你將一切從實供出,因此免你慘死之罪……」
說到這裏,全間靜室中的人,都凝望著龍女白菊霜。但只有一個人例外,此人便是謝文奇。他的眼光卻定住在徐若花面上,果然見她露出一種特別的表情,登時如有所悟,證實了他心中的猜疑。
辜雲剛乃是向西北去,是以答允替韋千里負責西北一路,只要陳進才真在那一邊,他一定要替他查出來,然後命人到襄陽觀報訊。那是韋千里以前和金刀太歲鍾旭及孤雲道長約好的地方,以一個月為期限。
小閻羅曲士英一掌傷人之後,已縱過另一邊,勁襲那秦任重。這時他阻塞在廳門那邊,餘下兩人,都不敢向那邊逃走,齊齊奔向後窗。
韋千里對於他這一招,的確是太過熟悉了,明知下一招便將怎樣攻到。當下制敵機先,倏然一邁步,腳踏奇門方位,一掌斜斫出去。陰風一陣,又自透體而過,但韋千里卻絲毫不覺。要知兩人的武功俱是從那本紫府奇書上學來。但一正一反,差別之大,如背道而馳。
曲士英不悅道:「這個你不必多管,我自會替她打算。」
韋千里天資奇佳,真是一點便透,同時也能夠完全記得清清楚楚。加之他暗中和紫府奇書中的九陰掌法比對,發現每一招出手,俱招呼敵人穴道。不過有些微妙的地方,他有悟於心,譬如崑崙手法中,認為不必要用重手的穴道,但在九陰掌法中,力道卻明明奇重,但非是直戳,而是斜按。在這些微的不同中,他已悟出九陰掌法中側重的是甚麼穴道,以及用甚麼手法和力量。這正是一竅通,百竅通。
韋千里冷冷嘿一聲,又道:「現在就要靠你自己,希望能夠脫離這個厄運。你仔細聽著,在這兩個月之內,你不得讓榆樹莊之人找到你的蹤跡,否則我便不救你。反之,你如能設法躲藏兩個月,就在那時的晚上此時,來此地等候我,我便替你解開穴道。」
韋千里回到他面前,問道:「數天前你可曾經過廬州?」
「可是你們恪於莊規,勢不能也不敢替我隱瞞行蹤,對不?」他詢問似的掃視四人一眼,只見那四人毫無表情,要知榆樹莊莊規甚是嚴厲,真比一死還要難過好多倍。是以這四人心中雖欲生疑,卻不敢貿然答允不洩他行蹤之言。
兩人相持了一會兒,韋千里嘿一聲,倏然踏步迫前,一掌從偏鋒進擊。這一掌他只使出四成功力,旨在探探對方道路和功力如何。
「哦,你是傳訊的?」
「若花你一個女兒家,對於這種事,不免羞澀,但你必須記得為師的話,便是小脾氣不可太多,女兒家首先注重的是溫柔,可聽見了麼?」
眼光再一落在馬上之人,不由得微微一怔,原來那人一身斯文裝扮,面白如玉,眉長鼻挺,目如朗星,真是好一表風流倜儻的相貌。特別是眉宇間威氣凜凜,教人心生敬畏。
「你也知道,很好……起初我不知是她,但對她十分客氣,這是因為她長得太漂亮的緣故。唉,我平生沒有見過這麼美麗的女郎,她就像天上的太陽一般,熱力光輝,都教人不可以迫視……」
韋千里雖有大敵當前,但因怯意盡除,反而特別從容起來,道:「你這匹馬真駿。」
曲士英大喝一聲,雙掌一錯,使出九陰掌法中「左穿心掌」之式,右掌疾劈出來。跟著鐵掌微沉,便待化為「平沙落雁」之式。那知「呼」的一聲,韋千里已從頭上跳過去,風聲颯然,一腳向他腦後踹到。
韋千里無奈道:「好吧,你贏便是,你要我為你做件甚麼事?」
不過看他們剛才討論的情形,其餘兩人,雖然未曾見過,亦可推想到地位不低,起碼也可和這兩人相比。以他們這四個人的地位,居然會齊集開封一地,事情便大可奇怪。同時以他們四個人的身手地位,一旦碰上小閻羅曲士英,也不敢動彈,宛如老鼠見貓,亦可以推想得到那曲士英的威勢。
辜雲剛見他情急異常,大是感動,反而後悔自己把實情說出來,令得他心中不安。便安慰道:「不要緊,我說得可能誇張一些,其實掌門人也是講道理的,只有一樁,請你時刻記住,那便是只要你俠名四海傳播,多做善舉,那麼我一定不會受到掌門人的責罰。同時也不要把我門中心法,轉傳別人,我就感激不盡。」
念頭一掠即過,只見他右掌力量如山,直擊過去。但那人出手封蔽時,陡見韋千里身形一閃,已搶入敵人掌圈之內,左掌快如電掣,拍在對方肩上。
曲士英這一掌,真有擊石成粉的功力,別說是血肉的手臂,即使是鋼鑄的臂膀,也得斫一條印。
葛澄之夫婦顧視而樂,只因近日來為了那神山鋼母的事,弄得心緒不寧,好久沒有這麼歡愉過。大家都在聽徐安國述說最近在巢湖孤島之事,聽得津津有味。及至聽到韋千里出現,咄嗟之間擊退霧山雙兇,不但年輕的人大大驚佩,連葛氏夫婦都露出訝色。
他們身手不慢,恰是一齊搶縱出窗。窗外的韋千里雙掌齊發,但眼光一觸那相熟的姚凱,心中微覺不忍,右掌便鬆下來。
徐家兄妹一聽竟是如此大事,便都十分興奮。要知當日白菊霜不辭而去,無禮之甚。但師尊居然不惜忍氣請她回山相助,可見事情不比尋常,非把本門第一劍客請回來不可。
韋千里奇詫無比,想道:「他們起碼都有六七十歲了,但光看面容,都那麼年輕,尤其那馬上之人,面皮細潤光滑,有如廿許人一樣,真是一樁大大的奇事。」要知韋千里目力奇佳,夜間視物,有如白晝,是以看得如此真切清楚。
謝文奇笑容滿面,道:「是白師伯來了……」原來他師父葛澄之比白菊霜年歲小許多,故此謝文奇要稱龍女白菊霜為師伯。
這時已把那人看得清楚,原來是個五旬上下的人,面目粗悍,兩眼神光外露。因此韋千里並不為他動作遲緩而鬆懈戒心,反而注意起來。因為大凡外功高手,多半是手腳沉重,動作笨滯。
曲士英回頭瞪瞪韋千里,韋千里怕他看出自己往日的弱點,只好裝出不在乎的樣子。
曲士英尋思一下,便恢復了往昔冷酷的神情,慢慢地道:「我有心看在昔日情份上,放過了你們,可是……」
葛澄之年紀不過五旬左右,身體強壯如牛。他的兩個徒弟一名金宇,年在三旬以上,早已娶妻生子,全家住在白雲莊中。次徒謝文奇,年紀和徐安國不相上下,他乃是葛澄之至友之子,家財百萬,因此不免有點兒少爺脾氣。至於葛澄之的獨生女兒葛萍,長得五官端正,頗為莊麗,人品也甚是溫柔。這些少年人幾乎都是一塊兒長大的,因此一見面,笑聲語聲,響徹全莊。
韋千里隨著他走上台階,廊上擺著椅子,那人讓他落坐,自家也坐在他對面。
他抬起頭來,光線朦朧中,仍然認得出是和曲士英同行的韋千里。這一驚非同小可,竟自渾身顫慄,半句話都說不出來。
謝文奇天不怕地不怕,單怕金蓮老尼一人,是以雖敢硬著頭皮,藉故到金蓮老尼靜室中,把徐若花瞧上一眼,但無故卻不敢到玉泉庵去。
「唔,陳進才麼?他不是早已脫離榆樹莊的麼?」曲士英居然還知道這個人,可見得他和董元任雖然不管莊中之事,其實卻十分留意。
這陣蹄聲來得甚急,而且只有單騎,韋千里登時得意地微笑起來,忖道:「只要是那廝趕來,我就等如贏了,呀,我若贏了,要那魔頭履行一項甚麼命令呢?」
「是你叫我麼?」他努力抑止住從心底冒上來的寒氣,大聲詢問。
原來本庵庵主,世代都是華山派的掌門人,華山派男女都有,並非全是尼姑。但卻以這玉泉庵為華山派主鎮,庵主便是一派掌門人。
「我是為了向榆樹莊的人尋仇來的。」韋千里立刻開始解釋。「貴府留有榆樹莊暗號,故此誤闖府上,敢問尊駕台甫?」
韋千里插口道:「董元任當然聽她的話,因為董元任在心中偷偷愛她,後來不惜同門傷殘,把白骨郎君上官池弄成一生殘廢,死在荒山。」
曲士英見他這麼說,大有死賴之意,好在自己還不一定要弄死他,便道:「好,就算慣例如此……」說了這一句,突然靈機一觸,接著道:「但我豈不會命你跪在地上,背向著我。那時我一掌劈下,嘿,你逃得了命麼?這樣你總不能說超乎你的能力以外了吧?」
曲士英似乎相信了,沒有再說。韋千里忽然問道:「奇怪,你運完功之後,為甚麼面色一點也沒有改善?」
兩馬當先緩緩出鎮,那人果然害怕無比地跟出鎮外,曲士英找處荒僻的地方,勒馬跳下來。那人登時又雙膝俱軟,跪在他面前,連連叫道:「少莊主饒命,小人但凡知道的,都儘量說出來。」
曲士英唔了一聲,走出房門,突然停步道:「在咱們出發之前,先到你吃水餃的巷子看看……」
須知他練的是正宗太乙氣功,內家勁力,流貫體內,如珠玉盤,四肢脈穴,俱不會受制。當日在杭州城中,他被歐陽焜和許保兩人,每人抓住一條手臂的脈門重穴道,都可以掙開。那太乙氣功造詣深時,還可封蔽全身穴道,外家硬功中,沒有一種可以比得上。不過他目下功夫未深,身上穴道仍然封蔽不住。
曲士英歡喜異常,但面上絲毫不露神色,答道:「你敢是已準備輸給我?若果你這麼沒有信心,何不乾脆別賭?」
這個老魔頭姓畢名相,外號雙首人蛇,提起來但凡武林中有名人物,都無不知悉而且戒懼,也是列為邪派中九大惡人之一。有一樁絕藝威鎮武林,便是他十指俱練成奇功,運動全力時雙手虛虛一抓,半丈之內當之立成粉堊。
於是數日之內,華山一連來了好幾個人,乃是武當峨嵋少林各派所遣來的告警使者。這其中只有峨嵋的青陽老道長,少林的白頭陀能於兩旬後趕來。這是大家都明白此事最吃緊的時候,乃是煉寶後二十餘天。如果群魔來犯,也將揀在這段時間。
登時犬吠之聲大作,但那猛犬已不敢再撲過來。一犬吠影,百犬吠聲,剎時四下犬吠之聲,不絕於耳。
那人迷迷糊糊,連連點頭。韋千里又道:「只要你照我的話回答,我再給你一塊銀子!」
「實不相瞞,我也立刻要離開此地了。」他道:「只因我師門中規矩是未得掌門人允許,不得因任何理由,而傳授本門絕藝與人,何況點穴法這種至上武功,更加大罪!不過我在事先已想到,以你這種人品,決不能在江湖上做出不善的事情,因此只要你俠名長保,我便大概不會受到深責。不過,我也得立刻返山,請求掌門人從輕發落。也許日後我就留在山上,懶得再踏入江湖,是以不知相逢何日耳?」
想了一會,順腳而走,忽見一條巷子裏,有擋賣水餃的,冷冷清清。他眉頭一皺,計上心來,大踏步走過去,從囊中摸出一塊銀子,約摸有五兩重,托在掌心。
韋千里在窗外瞧著,倒認得其中兩個,往昔常在榆樹莊中,一個姓姚名凱,一個姓秦名任重,這兩人武藝都十分不錯,當年在榆樹莊中,地位僅次於黑蝙蝠秦歷。是以被派出來的話,總能夠獨當一面,帶管好多處分舵。
韋千里勃然大怒,踏步上前。那人一步一步地走上台階,便站立不動。
他一抬眼,那少年公子已沒了蹤跡,大吃一驚,以為碰上狐鬼之類,不由得喊聲:「我的媽!」趕緊掏出那塊銀子端詳,看看會不會變成磚石或者紙錢?
韋千里一聽此言,更加驚奇,立刻問道:「昨晚是白骨門https://m•hetubook.com•com的人來過?可知道他的名字?」
「那廝是白骨門第二把高手小閻羅曲士英,奇怪的是一見面一言不發,便自動手……」
那人冷冷笑道:「還有甚麼絕招沒有?」
他一見韋千里回來,便埋怨道:「你跑到那兒去了?我找也找不著。」
韋千里還未味過來那人言中之意,見他要擊碎天靈蓋自盡,忙忙彎腰伸臂一格。
曲士英霍地站起來,大聲叫喊道:「我不須瞞你,我的確是愛她,你想怎樣?」
小閻羅曲士英飄身下馬,身形甚是迅疾。於是韋千里想起辜雲剛曾說用掌力傷了對方,但看來果然正如自己所想的,他並不曾受傷。於是他也飄身下馬,冷冷問道:「董香梅可是已有了婆家?」
韋千里道:「現在我已明白了一點,便是董元任一定已把往昔的暗記改變。這是怕我和曲士英找麻煩的措施。那小閻羅曲士英不知犯了甚麼規條,已離開了董元任。現在董元任已下令必須追擒到曲士英和他女兒董香梅兩人,內情我可不大明白了。」
小閻羅曲士英見他招數功力,俱是一時之選,不由得起了一點悔意。以他這一身武功,如能利用來除掉七步追魂董元任,該是多麼高明的一步棋。不過目下正是騎虎之勢,不能罷休。於是又大吼一聲,運集全身功力,三度進撲,招數發處,使出「窮猿奔林」之式,雙掌齊施。
龍女白菊霜已是六旬以上的人,但眉目姣好,猶是中|年|美|婦的風韻,滑白肌嫩,綽約生姿,可見得她功夫之精深。這些小一輩的人,除了葛澄之的大弟子金宇隨師年久,曾經見過龍女白菊霜之外,餘人均在幼時見過,早已忘懷,這時驚見這位本門第一位劍客,毫無蒼老之態,不由得十分奇詫欽仰。
她先問問他們下山的經過和遭遇之後,便告訴他們說,因為本派另一重地白雲莊的本門高手葛澄之夫婦,最近得到一宗寶物,便是可以鑄煉寶劍的神山鋼母,但因當日得到這宗寶物之時,曾經洩出風聲,為外人所知,是以攜返本山之後,至今已有半載,還不敢開爐冶煉。為的是他們夫婦必須一同運功守爐,他的兩個弟子也得日夕守在爐側,照管爐火。只剩下他們夫婦的獨生女兒葛萍,當然不能盡守護之責。
小閻羅曲士英奮力掙起身,盤膝坐在地上,並不理睬他的話,管自運功行氣,趕快自療傷勢。他處置得宜的話,傷勢可以馬上痊癒一半以上,以他這個老江湖,明知對方不會再下手,便忙忙運功療傷,不理對方。
「不要也不成。」韋千里道:「你仔細聽著我的話,你現在立刻去換個新鍋,再煮一鍋湯水,以後若果有人來問,你記得回答說,有我這麼一個人來過,因為鍋破了,而你又是今晚第一次發市,是以苦苦懇求,把我留住等著吃。我的話聽清楚沒有?」
於是兩人走進房內,挑亮燈光,辜雲剛首先問他道:「剛才我曾抓住你的手腕,但你卻絲毫不懼,究是何故?」
「我可以回答你。」小閻羅曲士英強自忍住滿腔妒火。這種妒火足以毀滅整個世界。但他卻明白如今硬幹一定不成,那三危老樵金莫邪的武功果真宇內無敵,自己根本測不透人家的招數,尤其最後那一掌,這韋千里是不知已練成甚麼武功,居然臂堅如鋼,這的確是震駭天下的一樁絕藝。因此,他唯有採取陰謀斃敵的辦法:「我可以回答你,不過……我先問你一句。你可曾在杭州城住過?」
來到那條巷子裏,其時已有幾個客人。那賣餃子的忙得很。小閻羅曲士英攔住韋千里,道:「我自個兒過去就行。」
「你的眼力真不錯,嘿嘿,真想不到今日竟然會這樣子和你交談。你給我的印象,比榆樹莊中其他任何下人都要深刻些呢,你可知道?」
說時遲,那時快,韋千里身形一縱,下半身飄飛起來。伸出去的手掌已被曲士英一掌斫個正著,卻避開了他下面踢向下陰的一腳。
想是這樣想,事實上卻不由得他自己做主。心中那一股難以形容的不自在,使他勇氣百倍,催馬直追將上去。
他幾乎要大聲詰問她所期望來山的人是誰,但他終於忍耐住,妒火沖天地輕身走開。
徐若花只收下他的食物,和大家一起吃掉,其餘的東西,一點也不肯要,至於金飾之類,更加不會要。這麼一來,幾次之後,徐若花也明白了謝文奇的心情,於是她便極力躲開謝文奇,整日躲在金蓮老尼的靜室裏。
他停在黑暗中打量一下,忖道:「剛才的記號不大完整,差點已相不到這裏。莫非屋中已有準備?」
三日後,他已到達徐州。入城之前,忽見路旁一個小村中,尚有榆樹莊暗記。當時為之大喜,但絲毫不露聲色。暗忖道:「也許是為我如今名聲已大,因此所過之處,榆樹莊的人預為趨避。這番我可不能放過機會……」
那人呀一聲,如有所悟,頓了一頓,才道:「我是崑崙派的辜雲剛,寄居家兄此宅才不過一個月,想不到昨日剛剛受傷,今日又敗在你掌下,都是吃癟在九陰掌法下……」
韋千里哈哈一笑,把銀子拋在他攤子上,發出一下沉重堅實的響聲:「你把這口鍋砸穿個洞,我的銀子賠給你……」
「當今之世,只有一個人練到這等具大妙用的內功,便是三危老樵金莫邪老前輩!你是不是他的傳人?」
韋千里暗中微笑一下,忖道:「我這個空城計唱得不錯,他兩個月後發現我的點穴不靈,一定要後悔。」當下重重哼一聲,回身急奔而去。不久便回到客店,只見曲士英的房中,燈光明亮,他推門進去一瞧,曲士英早已起來,桌上還擺著一個大空碗。
曲士英大為凜駭,一面斜縱閃避,一面極快地想道:「這廝深諳我的掌法,居然能事先趨避開。真是咄咄怪事,前幾天晚上碰上的那個崑崙派的,也明白我的招數道路……」
於是韋千里又多了一個高手替他找尋好友的下落,自己便決定北行,因為現在只剩下這一路沒有人搜索。
「噹」的一聲,那塊雪白的銀子落在攤上,那人瞧瞧銀子,暗中又叫了一聲:「我的媽!」敢情那少年公子已經無影無蹤。
韋千里奮然道:「如今有你這一言,我更加要將這一身功夫,去為天下人出點力氣,抑強扶弱,伸張正義,當然更不會傳給別人!啊,我還有辦法呢……」
這時,繼那九大惡人中的胖龍厲七公霧山雙兇等三人出現之後,另一個老魔頭又重現於江湖。
「是以妹妹後來和那韋兄要好,徒兒認為他們的情感純然出於自然,便不加以阻止。何況韋兄武藝既高,人品又俊雅,性情老實淳厚,文才方面也十分不錯,和妹妹正如珠聯璧合,天生一對。」
徐若花其實已沉溺在無邊苦海中,試想她一生葳蕤自守,從來不輕易假人詞色,一旦把全部感情都給予韋千里,卻換回來這個結局下場,教她如何能夠不芳心盡碎?
韋千里夷然一笑,改抓為掌,直拍過去,但力量仍不增加。又是「啪」的一聲,猛覺對方拳頭甚硬,力量遠遠凌駕方才一掌之上。
這一招出後,曲士英反而駭出一身冷汗,忙忙疾撤開去。第一點他的陰功掌力傷不了人家,已知不妙。第二點他下一招根本就出不了手,那麼還用打下去麼?
辜雲剛被他誠懇虛心的聲音,使得全心相信他並非虛言,慨然起立道:「既是如此,我也不敢客氣推辭,不過指點兩字卻不敢當,咱們彼此研究一下便是……」
韋千里聳聳肩,停在巷口張望。曲士英走到攤子前,低頭一看,地上果然濕了一大片,不遠的牆角邊還擺著一個破鍋。
韋千里繞到他後面,伸手替他推揉背心,助他一臂之力。
幾年前他曾奉了七步追魂董元任的命令,在杭州城內一處屋宇中,要殺死一個人。
韋千里見他如此,益發知道自己沒有冤枉他,恨恨一腳踢去,把那廝踢開兩丈餘,倒在草叢裏,動也不動。但他回心一想,這樣子不成,日後若洩漏出來,可能那曲士英會反要求自己履行賭約哩!當下走過去,加上一腳,那人翻個身,卻反而睜大眼睛。
韋千里這時以為對方已經膽怯,便自動解下蒙面青巾,故意露出臉孔,緩緩道:「我此來只找一個人的下落……」
韋千里怒道:「你這人奇怪,怎的甚麼都表示懷疑?難道我的行動也值得你懷疑的?」
那個青年十分俊美,當時他覺得眼熟得很,卻想不起來在那兒見過,現在,他可想起來了,那個美少年魏景元正是和眼前這個韋千里長得一模一樣。
他只瞧了一眼,便不去注意那人,因為那人馬行輕快,但沒有攜帶兵刃,是以他便不放在心上。
曲士英聽了,面色一變,嘿然無語。韋千里忽然想起他的傷是自己所給打出來的,現在又提這一著,分明存心諷刺,怪不得曲士英面色登時變了,便連忙拉開話頭,道:「你看咱們也該動身了吧?」
謝文奇抓住機會,大聲問道:「師伯您是說,董夫人自己願意的麼?」
那人轉過頭去,放轡而馳,轉眼又離開老遠。
金蓮老尼撫撫她的頭髮,吁一口氣,道:「男大當婚,女大當嫁,為師一向甚是擔心你的婚事,因為你既長得清麗超俗,又聰慧過人,文武雙修。這樣如何不會眼高於頂?天幸這趟下山,遇上了意中人,真是本門莫大的一件喜事。」
韋千里應了一聲,運氣於手,突然一掙,居然掙脫出來。
韋千里並不乘勢追擊,卻道:「我勸你乖乖把駿馬奉上,然後逃命去罷。」
「你們四人何以會齊集此地?還有別的人沒有?」曲士英問。
徐氏兄妹用過晚齋之後,便匆匆直奔白雲莊。那葛氏夫婦見他們回來,甚是高興。只因為他們兄妹這一趟下山行道,足足去了兩年之久。
小閻羅曲士英冷冷道:「我不知道,我這是剛從北京回來,我把她的未婚夫殺死了。」
他們就淨等龍女白菊霜駕返華山,便開始動工煉劍。為了煉此神山鋼母,特地在莊後建了一座巨爐,共有四個爐門,另外建了堆煤的屋子,怕沒萬斤以上。葛氏夫婦在爐邊建有一座小室,那塊神山鋼母就在小室內的爐壁這邊,相隔不及半丈。
他之所以大驚的緣故,並非那徒步飛馳的人,能夠趕及奔馬,卻是因為這個徒步之人,身量奇高,比那坐在馬上的人,尚要高出一個頭有餘。若是用尺去量,那人最少也有一丈之高。故此那人的兩條腿,其長無比,稍一邁步,已等於平常人連跨三步之闊。
韋千里見他不動,便開始進攻,或掌或指,全是兩手齊發,神妙異常。
韋千里嗯一聲,策馬走出大道上,卻不是向邯鄲進發,反而向南而馳。曲士英緊緊追上來,他一臉儘是陰森森的笑容,但韋千里在前面,瞧不見他的表情。
其實她和師姊金蓮老尼的嫌隙,也是在那時種下。因為金蓮老尼明白那等魔頭陷溺已深,絕難回頭,是以也堅主師妹與他絕交。但白菊霜一意孤行,是以後來白菊霜有好些話,想找師姊傾訴,金蓮老尼不免有冷淡之色,怨隙便由此種下,引致日後龍女白菊霜不辭而離華山。
美少年微笑一下,慨然道:「這件事怎能提得上報答?我輩同道中人,何必說這等客氣話?」
韋千里啞口無言,奮然道:「好吧,咱們公平交易,你若輸了,也得聽我一個命令,不得反悔。」
辜雲剛一笑,道:「原來如此,怪不得曲士英反而會襲擊本門之人了……」
在曲士英而言,他這一招全部力量,都蘊藏在右手,只等招數用足,便完全偏重於右邊進攻。恰好就是對方的左路。若果對方真個向那邊閃避,必死無疑,是以心中大喜,奮力前擊。那知人影一閃,敵人似左實右,竟從自己左掌下面鑽到身後。這一驚非同小可,幸得功力精純,雖以全力擊敵,仍然能發能收,猛可撤掌旋身。
金蓮大師不在室中,只有徐若花倚榻讀經。他立刻放大了膽子,叫道:「師妹,你可知道是誰來了?」
他看呀看的,站了大半個時辰,心中一動,忖道:「我不如到北門等候,若果那廝換馬不歇地趕來,這刻正好碰上,我便暗中把那廝收拾了,這一場賭賽我定贏無疑……」想罷大喜,邁步便走。
「我為甚麼要告訴你?」他警戒地注視著韋千里,但終於道:「她不願意嫁給那傢伙。而我呢,也因愛她而露出馬腳。不過,我卻想不到她也會逃走。否則我也不必費事跑一趟帝都,把那廝殺死……」
說時遲,那時快。對方繼腕一轉,五指如鈎,已抓住他腕上脈門,同時右拳作勢欲擊,卻沒有發出。
秦任重道:「不敢相瞞少莊主,目下榆樹莊組織要大改變,是以各分舵之人,都集中在洛陽候命。現在派出來的,只是有限的數十個人,我們四人在開封府,主要並非對付少莊主你老,而是要迎接兩個人,得到回音,再返襄陽覆命。」
這兩人對比之下,益令人覺得相去太遠。不過那位俊俏書生頭上梳一條辮子,卻也已是銀白色,是以可知他年紀也甚老了。
龍女白菊霜微笑一下,道:「誰知道呢?也許是他覺得擄人|妻子之事,不是善舉,是以下意識地虛報姓名,企圖掩飾,其實掩耳盜鈴,反露馬腳……」
姚凱道:「少莊主請念昔年情分,手下開恩,我等知無不言就是。」
韋千里驚問道:「為甚麼你這樣說呢?我日後經過此地,必來拜晤,那至於不知重逢何日這般可憐?」
他本已猜想出這對眼睛生像是甚麼人的,但他因為心靈忽受震,竟然又恢復了昔日的怯懦,是以自願學那埋首沙堆中的鴕鳥,暫時騙騙自己。
兩人走了老遠一程,天已近午,他們便在一個鎮甸歇下來打尖。飯後一出飯館子門口,曲士英突然一躍兩丈,把牆角後一個人兜心抓住。
「那韋千里可是欺負了你妹妹?」老尼眼中射出寒光,聲音也不大妥當。
韋千里聳聳肩,道:「好吧,那末我走我的路,你的駿馬歸我所有了吧?」
韋千里甩開他,過去向曲士英道:「剛才你有一句話,使我忽然出手攔住你……」他歇一下,也不知是那裏來的靈機,繼續侃侃而言道:「你說他絕不能為我們行蹤保守秘密,但你敢不敢試一下?」
他問道:「喂,掌櫃的,你這個鍋子值多少錢?我這塊銀子夠賠的吧?」
曲士英雖見他稍懈,唯恐是詐,依然用游鬥方式。因此韋千里打得順心遂意,忽又想道:「此人除掉,世人雖可以額手稱慶,但
和-圖-書董香梅既已屬他,豈不變成寡婦?」
他吸一口氣,忖道:「這人身量奇高,身法又極快,定然不是等閒之人,唉,此人和那胖龍厲七公,正好配上一對……」於是心生戒懼,暗暗吸一口氣,屏息觀望。
要知韋千里深知凡是榆樹莊的人,都是死有餘辜,大可任他死掉。二則他最怕自己露出怯懦的天性,那怕僅僅是近似怯懦,諸如仁慈,就常常令人誤以為怯懦。有這兩樁緣故,是以他沒有早點攔阻,但後來見那人的確可憐,便忍不住出手相攔。
兩人用神一聽,聽到一個人道:「咱們雖然把那暗記解下,但仍然必需立刻離開此地。韋千里一個人的話,也許無法找到咱們。但有少莊主曲士英……」這人說到這裏,突然停一下,似乎倒抽一口冷氣,然後用奇異的眼色瞧瞧各人,又道:「有了他在一起,就保不定會不會尋上來了。」
韋千里聽到秦任重死前慘叫,心知那姚凱必定逃不掉曲士英的毒手,倒不如自己追上去,免得被他看輕。當下騰身一躍,電掣雲飛般追將上去。
韋千里想道:「我還得激他一下,才能教他決意不殺那廝。」於是大聲道:「曲士英你別太迷信榆樹莊的家法,現在你可以看看例證了!」
小閻羅曲士英道:「我不瞞你,為了這匹寶馬,我竟然殺死它的主人!此馬非有大本領的人,決不能騎用。」
和姚凱一齊推出窗門的另一個,剛剛出拳抵擋,但功力相去懸殊,慘叫一聲,腕折胸塌,退飛回廳中。姚凱僅僅震得手腕麻木,但仍然搶過韋千里身旁,直縱上屋頂。
在一間靜室中,那寶相莊嚴的庵主金蓮老尼,見到兩個愛徒無恙歸來,面上不由得流露出慈祥的笑容。
那人低頭尋思,忽然長嘆一聲,爬起身來,道:「怪不得我中了你一掌,仍然不死,可以證明你不是白骨門的人!若是他們,下手必定絕毒,豈有不發掌之理?」
他的反應何等靈敏,這刻已知這一招使得奧妙,不由得驚喜萬分。
那人登時忘了一切疼痛,起來叩頭如搗蒜,道:「韋大爺你老千萬開恩,兩個月後一定要到這裏來,小的這就設法躲起來。你老儘管可以查訪,若果小的沒有做到你老的吩咐,你老便不要再理會小的……」
過了片刻,那一騎已經被山丘遮住身影,他忽然奮發清醒,想道:「他不正是小閻羅曲士英麼?這對眼睛,我一生一世都忘不了……但我真可恥啊,剛才居然害怕得不敢去想。」於是他揚鞭策馬,沿著官道疾馳而去。
那人一手取起銀子,映眼白花花的,絲毫不假。登時道:「小的這就把鍋子砸破……」說著,生怕對方後悔,趕緊拾起一塊磚頭,蹲下去往鍋底一砸。嘩啦啦流了一地湯水,還有剛下的餃子。
韋千里倉惶一閃,右掌「呼」地掃來。曲士英心中大喜,賣個破綻,讓敵掌擊到胸前,方始一吸氣,前胸突然收縮了大半尺,這時他左手已電急切下。
一會兒韋千里回來,曲士英道:「現在你沒得好說了吧?我贏了你啦?」
這一來便成了纏戰的局面。只因韋千里雖然武功出眾,但要他用新創的招數,克此大敵,卻萬萬不能。能夠迫得對方守多攻少,已屬武林奇蹟。
曲士英不敢大意,也把斗篷脫下,拋在馬鞍上。那黑馬不用繫住,自動跑開兩丈,便停住不動。
小閻羅曲士英陰森森地道:「你只要贏得我,儘管取去此馬。」
小閻羅曲士英陰森森地笑道:「他們可以為咱們如碰上董元任,一定會被他擒住,因此他決不會因害怕我們而隱瞞不報。你不相信,前面就是開封府,一定有分舵。咱們一定比那廝快,入了開封,先找到分舵所在,然後半夜守伺,那廝必定隨後趕來報告。然後在開封發出信鴿。」
辜雲剛皺眉道:「你這是何苦由來,學會了又不用,豈不辜負一番心血?快收回剛才的諾言吧!」
「襄陽?」曲士英微露詫異,他竟不問他們來接何人,卻追問道:「老莊主可是已在襄陽?到了多久?」
辜雲剛含笑一指點去,戳在韋千里胸前。
小閻羅曲士英哈哈大笑,探身伸掌出來,韋千里也伸出手掌,兩掌相擊一下,發出清脆的聲音。
又經他冥思苦索了一個下午,自覺再無遺漏,然後興辭告別。他道:「這一天功夫,我真獲益良多,可惜我因至友有危,是以不能久留,再受教益。」
「可惜甚麼?」曲士英冷酷的聲音中,隱隱已露出怒氣。須知他叫韋千里過來,其實是有意要利用他,並非要和他動手。可是在目下的環境中,他豈能向對方解釋?
那白雲莊是華山派公產,座落華山南麓,景物幽雅,形式古樸。徐氏兄妹在華山學藝時,徐若花當然可以住在玉泉庵中,但徐安國一個大男人,可就不能住在尼庵中,是以他一向住在白雲莊中。不獨他如此,便是他的師叔葛澄之,當年也是這麼樣辦。
韋千里見他神色慘淡,心中十分不忍,便道:「我這兒有一粒靈丹,可治天下各種內外重傷,現在你既被白骨陰功所傷,那種功夫十分歹毒,被害者必死無疑。我這粒靈丹,剛好送給你服用。」
「也許是我不懂江湖規矩,因此被他見笑。」他想:「江湖人的確瞧不起銀子,像他這種人,還不是遍地皆是銀子?」這時不由得沉吟不決起來,耳聽曲士英冷笑的聲音,跟著蹄聲更急,原來是他催馬疾馳。須知韋千里一向沒跟這種等級的魔頭接觸過,如今自己已擠上這一層,不得不極力想學得像些,是以這時腦筋有點迷糊,催馬追將上去,大聲道:「賭就賭吧,但你得先說明要我辦甚麼事?」
他突然停下來,廳中只聽見那四人沉重急促的呼聲。
華山派本身正有大事,像韋千里這件事,雖然在金蓮老尼和徐氏兄妹間弄出波浪,但因徐若花很快便完全抑壓自制,極力說那韋千里不值一談。她師父和哥哥雖仍有點擔心,但本門大事臨頭,便也只好暫時擱起此事。
想到這裏,為之豁然大悟地舒了口氣。
曲士英只哼了一聲,沒說可以,也沒有表示不留情分的意思。
不過那小閻羅曲士英乃是董元任的唯一愛徒,縱然他和董香梅怎樣,但董元任大可以將錯就錯,順水推舟。曲士英其實也不致辱沒董香梅呀!
辜雲剛嘆道:「真是天下之大,無奇不有,若不是我親眼目睹,絕難相信這種內功你能練得成功,而又不是由三危老樵金莫邪所傳授。剛才我僅是以大擒拿手法,扣住你的脈門,如今可要用點穴功夫,試試你已到了甚麼功候?」
韋千里把救陳進才,殺死鎮秦中的前事說了。曲士英顯然沒有甚麼興趣聽他的話,待得他的話頭一頓,便向地上那人道:「你慘死之罪雖免,但好死之罪難逃,我給你全屍以及毫無痛苦而死!」
記得昔年在榆樹谷中,董香梅常常愛捉弄這個書呆子的韋千里為樂。也許在嬉玩之中,愛苗已種,是以見到魏景元,芳心不克自持。
那人全神貫注在他右邊攻勢,韋千里電光石火般想道:「這人怎會識透我的招數?這一招本來是完全從右邊進攻,左掌看似凌厲,其實並無作用。但幸而近兩日我又悟出這一招『窮猿奔林』,實在是兩掌俱可倚重。這回這廝可要失手了……」
曲士英開始試圖反攻,九陰掌法一招一式,陸續施展。
韋千里突然冷冷道:「躲在柱後的是甚麼人?難道想以暗箭傷人?」這時他已用青巾蒙住嘴鼻,是以不虞對方認出他是甚麼人。
這一招用得毒辣老練,縱然三危老樵金莫邪處此境地,再也緩不過來,非敗不可。
大家談了一會,金蓮老尼提起徐家兄妹巢湖的經過,龍女白菊霜聽到霧山雙兇之名,秀眉微蹙,一似憶起前塵往事。
「董姑娘呢?」韋千里忽然大聲問:「她可是也在襄陽?」
「我今年五十九歲,三十年前,我便出道任鏢師之職,那知有一次,在路上碰到白骨門的迷魂倩女呂明玉……」
「我現在正要尋她下落,那老傢伙傳令榆樹莊手下的人說,碰上你也可以暫時放過,務須全力搜捕我和香梅兩人,所以我急急要找她!」
他們找到隙孔,湊近去一瞧,只見裏頭是個廳子,燈光明亮,有四個人正在討論些甚麼。
那買賣人一聽,但怕這位少年公子因天氣太冷而瘋狂了,道:「大爺你怎麼啦?」
「嘿嘿,試想此馬有日行千里的腳程,無論走到何處,凡是識馬之人,豈不心生覬奪?我如不取,那不過是讓給別人而已。」
大家在室中坐好,龍女白菊霜首先向師姊金蓮老尼謝罪,頓時多年嫌隙,釋於一旦。葛澄之大笑道:「我們華山派理會興起,這次鑄劍之舉,成敗便可預卜本派日後命運……」
辜雲剛道:「我已經準備好了,你先掙一掙,試試力量如何,然後我才解釋。」
「可惜不喜歡你師父董元任,否則,這倒是個上好的禮物。試想當他見到我把你押回去,或者帶你的腦袋去見他,該使他多麼高興啊?」
忽然冷風撲面,一隻手伸過來,把他的銀子攫走。這人失聲駭叫,抬頭一望,竟然又是那位少年公子。
那知掌鋒一觸韋千里的手臂,卻堅硬無儔,比之鋼鐵似乎還要堅硬些。心中叫聲不好時,對方手掌已印到胸口。
韋千里沒有立刻回答,歇了一下,道:「我要查一查董元任如今在甚麼地方……」
這小閻羅曲士英心中頗以韋千里不提這一筆舊帳為異。因此他必須弄個清楚,假如杭州城內不是他,那麼可以證明董香梅果然對這個童年伴侶有了情感,故此後來便移到魏景元身上去。
徐若花突然跳起來,叫道:「誰?是誰來了?」
白天裏他沒有甚麼可以忙的,只有在夜裏,他都出來到處亂跑,稍覺可疑的地方,他都去查勘。但大概此刻正值嚴寒之際,晚間總碰不到夜行人。
韋千里心中實在不忍,疾如閃電般撲下來,不去救那人,反而一掌劈向曲士英腦後。
那人咬牙切齒,道:「很好,辜某先抓住你這兔崽子,再跟你說話!」
兩人談得投機,韋千里居然又暫時不走,因為天色已黑。於是辜雲剛去弄了一席酒菜,一罈美酒,兩人在燈下對酌。這一酌直到天色大亮,好在兩人均是身負絕技之士,是以兩夜沒睡,依然精神煥發。
她點點頭,肅然道:「大概是董元任作惡多端,因此上天示以懲罰。但韋千里身為三危老樵金莫邪的傳人,他可不該這麼做法!依我看來,只怕三危老樵金莫邪此老得知此事,一定不會放過韋千里!」
這種冷酷的聲音,韋千里如何會認不出來?他俊目一睜,忖道:「曲士英不是和董香梅一同跑掉的麼?現在董香梅呢?」想著,已策馬過去。
龍女白菊霜輕啊一聲,道:「他現在已是江湖上最膾炙人口的傳奇人物,最近倒有一件關於他的消息。」
夜色迷茫中,他們趕到開封府,曲士英地方甚熟,便帶著韋千里到處找尋酒帘,果然在一條橫街上,發現了這麼一處。兩人認準了桿尖所指方向的第三家,便策馬投店,曲士英先去運功調養傷勢,韋千里無所事事,便站在店門看看街上的行人。
韋千里搖頭道:「沒有,她現在在那裏?」
謝文奇心中極為得意,但半點也不露出來。不過當他發覺徐若花已恢復平靜神色之時,便十分迷惑地猜想她此刻的決定。
那座屋宇共有兩進,佔地頗廣,他細細看時,只見屋宇中一片黑沉沉,彷彿屋中人已全部停止活動。他有點懷疑地忖道:「榆樹莊中人,照例在黑夜中活動頻繁,如今才二更過一點,那有完全停止活動之理?我且進去瞧瞧,若是遇上有人,立刻得下手把人擒住,然後才可追問近日活動情形……」
他的面上鬍鬚甚長,顯然已有多日未曾修剃過。在這種逃難似的日子,的確很難想起修飾儀容。
曲士英疑惑地道:「吃餃子又用不著現成去種麥子,那有這麼久的?」
韋千里大喜,決然道:「那麼我不能白得你這寶馬,看在這匹駿駒的份上,我饒你一死,算是交換。」
不過他毫無著急之色,和韋千里一道走向榆樹莊分舵之處。到了那裏,兩人四顧一下,並無行人,便施展輕功,晃眼間已落在屋內的天井中。不過這兒卻是後院,是以無人發覺。韋千里跟著曲士英,掩至廊上。窗戶間透出的燈光,照得兩人身形畢露。但這兩人腳下毫無聲息,宛如兩個幽靈,因此仍然沒有出來張望。
韋千里見他盛意拳拳,實在推辭不過,禁不住有點苦惱起來,但陡然眸子一亮,忖道:「我直至如今,尚不懂得點穴法,不如向他請教一下,在他是略略盡心,在我也有實益,正是兩全齊美之事,有何不可?」於是他誠懇地道:「實不相瞞辜兄,我的功力雖不算弱,但至今尚不識點穴法。一旦有事,或在行俠仗義之際,必須不傷人性命而又制服對方之時,便極感苦惱,不知辜兄可肯指點?」
這也是紫府奇書中「九陰掌法」的妙著,卻見對方身軀一矮,左掌斜垂,已封住下三路。他又為之一怔,斜斜飄開兩步。
曲士英矍然動容,登時疑心韋千里這句話,意思是指董香梅的下落。事實上也有道理,董元任已離開了杭州,那麼他所赴的地方,除了是他曲士英現身所在之處外,一定就是董香梅!
「小的正是……老莊主已到了襄陽……」
那人連饒命也叫不出來,只因他一滾跌馬下時,忽然想到可能是那兩個魔鬼在等候他。一個人縱然面厚心毒,但有時在情虛的情形下,也會無詞可對。這廝便是因為自己不守諾言,趕來報訊,一旦被人家緝獲,還有甚麼話好說?
韋千里為之大吃一驚,忖道:「怎的竟是兩騎馳來,卻只發出單騎的聲音,難道那兩匹馬步伐如此整齊?」
這天清晨,謝文奇跑得比麋鹿還快,直奔入玉泉庵中。衝到庵主靜室外面,到底收住腳步,緩緩入室。
徐若花死勁瞪哥哥一眼,徐安國又笑道:「你敢迫我幫你矇騙師父麼?」
辜雲剛卻十分不安,只因他平生廉介自守,從來不曾妄受一恩。如今分明是救命之恩,他能不盡力圖報?是以再三堅詢有沒有可以讓他效力的地方?
忽見韋千里微一怔神,他這裏那會放過如此機會,一招「柳絮擁堤」,左手一晃,右手已疾擊敵胸。
「只要知道他在何處,我所找的人大概就有了下落。」
原來韋千里在他砸破鍋子之時,縱到巷外去瞧瞧動靜,他的身法何等神速,真是來去無蹤。這時m.hetubook.com.com攫過來那塊銀子,冷冷道:「這塊銀子還不完全是你的。」
曲士英人隨聲起,飛入廳中,冷酷如魔鬼的眼光掃過四個人的面上,宛如一聲雷響,又把這四人驚醒,登時一齊起立,四散退開。
韋千里忙道:「且慢,我們敢是打錯了這場架?因為我韋千里並非白骨門中之人……」
這時小閻羅曲士英已連發數掌,但聽一聲慘叫,那秦任重慘叫一聲,登時身亡。
那人叩頭叩得血流滿面,膝行過來,抱住韋千里雙腿,直叫救命。
金蓮老尼慈祥的聲音又升起來,道:「冶煉寶劍,甚是費時,只因那神山鋼母,不比凡鐵。必須以絕高熱度的熔爐,投此鋼母在其中七晝夜,那時表皮方始微溫。你葛師叔夫婦便須以本身內家真火,導那熔爐高熱通人鋼母之中,如此再經四十二晝夜,方能將那鋼母熔化,以後才開始鑄劍。此寶若由邪派異人得去,因鋼母已埋藏神山數千載,飽吸山川靈氣,故此邪派異人,可在鑄劍之時,加以邪術,煉成邪教中之至寶。如此一來,當其鑄劍時,必須殘害生靈無數,其次煉成之後,惡人仗以橫行,天下無人能制。是以此寶必須盡速煉成寶劍,惡人其時得之,並無大用。為師有鑑於此,特地傳命你們回來,充任護法守山之職。為師並派人前往龍女莊,請你們白師叔回來,加上為師以及本庵三護法,大概可以和來襲的惡人周旋。」
曲士英深深瞧他一眼,慢慢道:「假如你為了咱們的賭約,因而跑到大道上等候著,你說這種可能性難道沒有麼?」
半個時辰之後,小閻羅曲士英籲口氣,睜開眼睛。心中暗暗覺得安慰,敢情他療傷得快,又加上韋千里替他推揉穴道,助他真氣運行,是以居然痊癒了七成之多。
「這是一樁寶貝,稱為靈鰻套,乃是從胖龍厲七公處得到……」他把得寶經過告知辜雲剛,聽得辜雲剛咋舌不已。這個老江湖立刻猜出那胖龍厲七公的連環毒計,便告訴了他,並且教他道:「日後你如遇上那惡人,不妨要回那對靈鰻套,雖然你不必仗此寶以人世行道,但此寶落在惡人手中,終非善策。他如再失去另外那對寶套,只怕要心疼死了!因為他一生是著名吝嗇鬼,小氣異常……」他稍微頓一下,又道:「現在你把靈鰻套褪上一點,讓我抓住你的脈門,你便明白擒拿的妙竅了。」
這一段情史在白菊霜的一生中,佔有極重要的地位。即使數十年後的今日,龍女白菊霜仍然在深心中,暗自嗟傷往事,愁懷難遣。
韋千里道:「隨便你吧,反正你不容易和董元任妥協來害我……」
韋千里聽到這兒,倒抽一口冷氣,忖道:「完蛋啦,敢情那廝已用信鴿傳遞消息……」
「為甚麼找他?」
屋中雖是一片黑沉沉,但他夜能視物,因此無礙他的查視。只見入門一個院子,種植花卉,浮動著一片幽雅氣象。及到大廳內一看,四壁書畫琳瑯,傢俱古樸雅趣,頗有一種忘俗的情調。他怔一下,想道:「難道榆樹莊中還有這等雅人?我非跟他認識認識不可……」
曲士英這個氣可就大了,縱然韋千里技藝高強,能夠殺死鐵掌屠夫薄一足。但曲士英心中明白,薄一足近些年來,不過是徒具虛名。第一點他身已殘廢,武功比當日遜色許多。第二薄一足脾氣乖戾,縱然臨陣對敵,往往不足自制,暴跳如雷。這種所為,已犯大忌。第三,薄一足自殘廢之後,功力本已大弱,後來又不曾苦修復元,還縱情酒色,故此比起董元任來,固然差了一大截,便比起他曲士英,也望塵莫及。不過因薄一足昔年與董元任齊名,故此江湖上聞名膽落而已。
曲士英外號小閻羅,就是因為他心腸冷硬,兼且白骨陰功已練到家,出手便取人性命,故而得此外號。誰知今日碰上個韋千里,練有太乙氣功,碰上他的白骨陰功,根本就不須理會。
韋千里恍然大悟,道:「原來你是誘敵之計,是怕我試出你功夫,因而逃走,是麼?」
且回筆述說那韋千里的狀況,回溯十餘日前。他為了追查陳進才失蹤,便離開廬州,向北進發。一路上他十二分小心視察,他已打定主意,只要發現了榆樹莊的記號,他便記在心頭,照樣地裝佯經過。等晚上投宿之後,這才乘夜趕回頭,暗中察看虛實。但令他十分奇怪的便是榆樹莊爪牙一向分佈極廣,幾乎南北十三省每一州府,都會有分舵。但如今似乎已經緊縮,都撤走不設。
韋千里啊一聲,道:「她是董元任的師妹。」
這時,四下已僻靜異常。前面那騎突然勒住,因此他立刻便追了上去。他兜轉馬頭,面對著小閻羅曲士英,十分勇敢地瞪住對方那對冰冷的眼睛。
韋千里並不曾解去疑惑,現在他已認定董香梅和他會被董元任拚命追捕的緣故,定是像他早先所猜想的情形。他道:「你喊我到這邊來,大概是要見識一下我的功力,是不?但是真可惜……」
不久,龍女白菊霜已抵庵門。那葛氏夫婦以及女兒和門下弟子等,都來廝見。
他道:「這幾天我憋得太難受了,殺個人來解悶,倒是很好的方法!可惜要留他全屍……」說到這裏,突然回頭道:「我有心放你逃命,無奈榆樹莊規定,洩漏本莊秘密者,而又畏罪隱匿不報,須受盡三十六種毒刑而死。我諒你也沒有替我們隱瞞行蹤的膽子,只好殺你滅口了。」言罷,一腳踢去。
「聽說他去了襄陽。」曲士英道:「但這消息不知確否?」
第二件是他運動奇功之後,兩丈方圓之內,盤旋往來,身形迅疾得一如往昔,但直縱急走,卻比平日速度減卻一半。因此敵人也利用他這個弱點,以退為進。
韋千里哈哈而笑,戟指道:「起來,拍乾淨衣服再打!」
韋千里全副心神,完全貫注在辜雲剛所說的話。一直到翌日晌午,才算學完這門絕藝。
那人粗獷地笑一聲,道:「還怕你逃上天麼?辜某若不是一腿受傷,縱躍不便,第一招換掌時,早就叫你吃足苦頭!」
辜雲剛在這一天功夫,已覺得這個俊美少年,十分淳厚可愛,也露出依依不捨之色,道:「你何必反而向我客氣起來?不過咱們這一別,卻不知何時才能再見,想起來不免黯然神傷……」
要知那金蓮老尼對徐氏兄妹有如親生骨肉,故此聽到徐若花有了意中人,心中那份喜悅,難以形容。
韋千里怔怔忖道:「那對眼睛,哎,好熟悉的一對眼睛,但卻如此可怕和冰冷……」
徐安國沒把妹妹和韋千里之事說出來,只因他心中知道,那師弟謝文奇一向對妹妹特有感情,這些話說出來,不但妹妹羞澀難當,更刺傷了師弟謝文奇之心。
那人一聽此言,叩頭不已。韋千里卻聽出不妙,突然想起一事,立刻大聲道:「曲士英且慢,我還有話問他!」
「我們都弄錯了!噢,我真抱歉,你還可以起立麼?」
她登時失望地哦一聲,變得極為無精打采起來。謝文奇愣了一會,心中思緒潮湧。
那龍女白菊霜滿懷善念,但無奈雙首人蛇畢相兩副面孔,言行不一,終於被她完全明白了他的為人,便揮慧劍斬情絲,和雙首人蛇畢相絕交。
韋千里站在他身前,朗聲道:「我本無傷你之意,只要迫你認輸便算數,那知你自作自受,使我不得不發出掌式……嗯,現在你怎樣了?我只用了三成真力而已,該不致於不治吧?」
小閻羅曲士英極怒極羞之下,反而沉住氣,凝立如山。
倏然那馬驚嘶一聲,突然停住,動也不能動。
韋千里哎一聲恢復過來,道:「好難過,我好像憋了氣似的,又好像全身散開……」
韋千里十分後悔,道:「早知道這樣,我決不能向你提出這個要求,真是該死,如今怎麼辦呢?」
他明白曲士英決不能發覺自己僅識一套九陰掌法了。因為他光是用數日來苦思而得的點穴手法,夾雜以掌拳掩護,大概足可以把這個魔頭矇住,以為他真是出身於三危老樵金莫邪門下。
辜雲剛道:「原來你還未曾練到身上去,待我敲敲看,便知究竟那處地方不怕……」他以極快手法,敲遍韋千里全身,那些不能封蔽的穴道,吃他輕輕一敲,都有反應,是以辜雲剛已明白他是除了四肢以外,身上的穴道都封蔽不住。
這雙首人蛇畢相既在江湖出現,又復和七步追魂董元任有所往還,是以各派高人,凡是仍是留心世事的,都密切注視這件事。大家都明白那九大惡人一向獨來獨往,少與江湖道中人往還,這次雙首人蛇畢相居然和黑道魁首七步追魂董元任勾結,一定是互相借重。在董元任而言,這次榆樹莊被毀,強敵環伺,他不免有勢孤力單之嘆。是以若能勾上九大惡人這一干魔頭,聲勢便大不相同。在畢相這方面而言,他若是要向華山煉寶之事下手,勢非借助董元任的手下,查探消息不可!同時董元任也是極有力幫手,環顧當今武林,能與他匹敵的,實在沒有幾個人。
韋千里為之失笑,肚中暗道:「不但有這可能性,而且我簡直已做了那!」口中卻道:「那有甚麼辦法,我根本沒想到這回事上面去,錯非你提醒我,我還不知你懷疑些甚麼哩!」
「不是,通常說來,頭上各穴以至五官,最是難以練成奇功,這種太乙氣功也不能例外,是以不必再試,也可知是屬於未能封蔽之列。」他走開去找出紙筆,便在燈下畫個人,道:「在未開始說及點穴法之前,有一些話得跟你提提,便是點穴一門,雖然總是身上那些穴道,但因天下各派手法不一,力量各異,是以後果也截然不同。因此我要先告訴你各家獨門手法傷人的特徵,然後才說及我崑崙派的獨門手法,最注重的那三十六處大穴。」
曲士英冷笑道:「咱們賭的是絕對聽對方一項命令。」
那人抬頭看看韋千里,又打個寒噤。曲士英笑道:「你認得他是韋千里麼?嘿嘿,本來這功勞真不小,可惜你運氣太背了,快說下去!」
曲士英忽然失聲嗟訝,原來他已想起來一件事。
那人動也不動,等到韋千里掌到,然後擊掌相迎。「啪」的一聲,兩掌相交。韋千里已發覺對方掌力不強,便撤掌退開兩步。但對方身形依舊穩立如山,不進不退。
那人登時雙腳盡軟,跪倒地上。韋千里牽馬走來,聽到曲士英那股冷酷無比的聲音道:「要命的便乖乖的跟著我的馬,出鎮外我有話問你。」說完之後,也不徵求那人同意與否,一逕放手,接過韋千里手中韁繩,跳上馬去。韋千里忙也上馬,心中已猜想到這人一定是榆樹莊手下,正在窺看他和自己的行蹤,卻被這個魔頭發覺。
曲士英誚聲而笑,道:「銀子?我們江湖人幾時瞧得起銀子?你不敢就拉倒,不必故意節外生枝。」
他這樣張望,那賣餃子的抬頭呼道:「大爺這邊坐……」目光和小閻羅曲士英的一觸,登時如同掉在冰窖裏,怔了半天。定神時,那曲士英已轉身走出巷子。
韋千里嘿嘿冷笑,道:「先擒住你這廝,再慢慢告訴你……」
辜雲剛倒也不知他的靈丹得來不易,稱謝之後,接過靈丹,送入口中。登時香生齒頰,歷久不散。尤其是靈丹一入口,立刻溶化,變成一股熱流,直達丹田,然後又由丹田湧生,分佈到四肢百骸。片刻間,他站起來,腿傷已完全復痊,試一運轉真氣,經脈通暢無比,不但沒有一點事,而且可以覺出功力更覺凝固精純。這時他才知道這顆靈丹實在是樣異寶,連忙再度稱謝,並叩詢來歷。
「唉,說起來就可笑,那廝大概是好不容易招到客人,便十分慇勤,趕快下餃子,那知七攪八弄,那鍋子打破了,流了一地湯水。我正要走開,那廝苦苦哀求我再等一會,也不知打那兒再弄一口鍋子來,重新煮湯水,所以一直等到現在。」
內心一掙扎,動作便見出粗笨,無意中腳下弄出聲息,但他自己仍然不覺。
只見韋千里面色一變,向後便倒,辜雲剛大駭,急忙伸臂一抓,揪住他的手臂,然後繞步過去,舉掌一拍,拍在他的後心。
曲士英冷嘿一聲,一腳把那人踢出半丈,道:「你記著自己的諾言,如敢不遵,嘿……」
「甚麼?你還有力量掙?」辜雲剛極感詫異地反問。只因他從剛才直至現在,也用全力扣住韋千里的脈門。任何內家好手在這等情形之下,縱有天大本事,也無用處。尤其那辜雲剛苦練多年,為武林名派之一的崑崙好手,以他指上的功夫,扣住手腕,真個比鋼鉗還要緊些,何況還是扣在脈門上?他道:「好,你用力掙吧!」
韋千里身形一晃,已到了他的身前,那人居然還能昂首瞧他,厲笑一聲,道:「辜某學藝不精,屢敗在白骨門下,如今總算心服……」言猶未畢,倏然舉掌向天靈蓋劈下。
於是輕登巧縱,縱入內進,先繞到左側的一個跨院中,只見這跨院佔地頗廣,那通天院子少說也有四丈方圓。靠牆腳處本來植有花卉,但此刻完全斷折。再一細看,那邊有個水池,池邊有座假山,卻已攔腰斷折,斷下的一截,就擱在池邊。他微哼想道:「看這情形,分明有人交過手,是以把花卉假山都弄毀了。這座假山雖然不大,但如要震斷兩截,恐怕非董元任出手不可!」一想到七步追魂董元任,心神恍惚起來,因為他忽然又浮湧起恐懼之情,但跟著又發現這樣不對,趕緊壓抑著這陣恐懼。
秦任重道:「小的等來時,老莊主尚在洛陽,但卻等著小的們到襄陽回稟……」
小閻羅曲士英冷冷瞥他一眼,心中盤算著許多詭謀,搖頭表示沒有。
韋千里思忖一下,道:「你看她能不能逃得出榆樹莊的耳目?」
韋千里微怒道:「難道那人讓你殺死,還是他自己不該?」
韋千里不答,突然進襲。這次雙掌齊飛,每一掌都另蘊變化,尤其是腳下所踏的方位,令人捉摸不定。
他使的乃是九陰掌法中極為兇猛的一著,名為「右穿心掌」,跟著便化為「平沙落雁」之式,沉掌直襲敵腹。第一招出手,勁足勢猛,敵人如是功力不及,抵擋不住,那便無話可說。否則不管對方封架之力多麼強勁,他仍能借敵人之力,化為第二式「平沙落雁」,端的毒辣精微,兼而有之。
不過有一點使他十分奇怪的,便是在直覺中,他老是不大相信這座屋宇乃屬榆樹莊的分舵巢穴。不過既然有記號,卻又不能不信。當下吸一口氣,疾撲上屋去,宛如一縷輕煙。
韋千里道:「我可要出手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