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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千幻錄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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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四回 異人屢現沖天殺氣 倩女無蹤刻骨柔情

第廿四回 異人屢現沖天殺氣 倩女無蹤刻骨柔情

她沒理睬鍾荃,厲聲道:「你到底怎樣?快說!」
那些人敢情乃是相府的人,都是負責豢養惡犬的專人。他們知道這些惡犬性情猛暴,遇上敵人,不死不休。
潘自達尖聲罵道:「別人怕你,我可沒瞧起你,看劍……」劍隨聲發,金光一閃,劍尖歪斜不準地刺出。
潘自達劍光一歪,反從袖影中撩腕削臂。
潘自達只呆了一下,便施展開身形,滾滾躥出四丈,忽然又轉身疾奔,一徑躍過小池,盤升假山頂處。
她泛起笑容,安詳地用另一隻手,掠起垂下的鬢髮。
鍾荃聽風聲辨位,知道敵人身隨扇走,那柄扇直指背上「百勞」、「肺俞」兩穴,立刻收攝心神,身形斜跨一半,長劍向後劃出,使的乃是「雲龍大八式」中「龍尾招風」之式。這一劍雖然沒有回頭而發,但所指的部位,正是敵人必須自救的脈門。
果然第三劍一削出,玉郎君李彬和金魁同時大叫一聲,兩人的兵器撞在一起,劍折斧飛,手臂也差點不能抬起。鍾荃只要跟著劃劍出去,兩人便得立喪劍下。
鍾荃這時候所施展的雲龍大八式,比之當年白眉和尚所使的,大為不同。這時倏然一式「龍吟海裂」,劍光暴長,閃爍不定,徑從敵弓隙縫,側移幾步,和潘自達連在一起。
他憐愛地嗅吻她的面頰,輕緩而溫柔。這一剎那間,平生積聚起的戾氣已化作柔情萬縷。
鍾荃瞧也不瞧,收劍反身疾衝,閃眼已到了齊玄面前。
潘自達此刻才真個向敵人遞出劍式,誰知敵人這一式神妙已極,忽然一點白影撞向劍尖,將自己金光耀眼的太微劍盪開數尺。
潘自達這時接連使出「海蝠劍法」的絕妙招數,但仍被那灰衣僧人以一雙寬袖抵擋住,不由怒哼一聲,劍法忽變。但見他腳步踉蹌,金劍左斫右劈,不成章法亂殺一氣。可是劍上金光陡盛,宛如金龍亂舞。
鍾荃心中大駭,霎時連惦記陸丹的焦急也忘掉,忖道:「怎麼這顧陵竟練成道家罡氣?」
鍾荃抽身反躥,疾襲齊玄。
毒書生顧陵目光棱棱,神采飛揚,掃了潘自達一眼,便伸手指點著鍾荃道:「蒙面壯士使得好一手道家精奧劍法,和那兩番擾鬧相府的白衣人有什麼關係?」他並沒有厲言疾色,但口氣甚是威嚴,自然而然具有一種懾伏他人的力量。
毒書生顧陵閉口瞪著她,眼中的奇異光芒,更加強烈。
兩人的劍光一連結,立刻化為一片光幕,將全身籠罩住。潘自達劍上金色光華,也倏然增加。
鍾荃變招換式為「靈台鼉鼓」,撤出一排劍影,從中盤攔腰攻襲。
潘自達猛可出手,誰知她卻沒有向後倒下,反而閃電般玉手急戳他脅下穴道。他等得她手指堪堪點到穴上之時,才稍稍一動,剛好移開半寸,隨即手肘一夾,把她的手夾在脅下。
他走將過去,但見她面上被幾綹長髮覆住。當下一陣激動,俯下身軀,緩慢溫柔地吻在她面頰上。
灰衣僧人連退兩步,才將形勢穩住,他沒有兵器在手,只憑一雙寬袖,以及左手那隻枯乾烏黑的鳥爪,便將潘自達的太微劍迫住。
正在千鈞一髮之際,鍾荃驀然醒悟陸丹真氣之傷,原來如此。
他的聲音是這麼尖銳難聽,靜夜中分外顯得刺耳。
那條黑影此刻身形全現,卻是個絲巾包頭的美婦人。她道:「你師父也不知我來歷,原本不能怪你。可是你不會從罡氣功夫上推想麼?你的弓法已經天下無敵,儘夠你縱橫了,何必要使用罡氣?」
毒書生顧陵這刻才瞧出他的派別,傲然道:「白眉和尚都告訴你了,是麼?」說話時弓影越發籠罩得寬廣,弓風重如山嶽。
毒書生顧陵穩立庭中,雙目發出奇異神采,抗聲道:「你是什麼人,卻來管我?」
那潘自達立刻施展出太微劍上刻著的劍法——前文提過,這五行劍的劍身和劍鞘上,俱刻有古篆。這些古篆,便是每一柄劍特具威力的劍法——他的太微劍,所刻的乃是戊土劍法,在五劍中最是穩重,非有過人的耐性和純厚的內力來駕馭不可。偏生潘自達是怪僻詭異的性格,便不能盡施這「戊土劍法」的神妙。加之每一柄劍的劍法,都漏去最重要的幾句口訣,另刻在與本劍相生的劍上,是以太微劍威力大減,話雖如此,但潘自達憑這套怪劍,已得到莫大的便宜。
她掙一下,沒掙開他的手,也圓睜杏眼,怒斥道:「你又是誰?居然三更半夜,做這偷香竊玉之事,也不瞧瞧自己的尊容……」
他再也不理這裏的後事如何,更不管鍾荃究竟怎樣,翻翻滾滾直馳向相府後園的另一面。轉眼間已到了那座假山,只見白影一閃,直掉下來。
轉眼偷覷,秋月禪師已沒有蹤跡,大約是和齊玄走了。忽然心中一陣焦躁。
「嗚嗚」連聲,幾頭猛犬箭也似向他撲來。
急掠如電,身快似風,剎時已搶佔在潘自達身側,扔劍發掌,快是快到極點,卻是那麼瀟灑從容。不過頭髮也盡根根豎起,形狀可怖。
哪知洞中並無紅霞芳蹤。他四下一找,也沒有她的影子。立刻急得大聲叫喚起來。
齊玄手一揚,鍾荃連忙以攔江絕戶劍削出,用那無形無聲的氣流漩渦,將游絲毒針都吸在劍上。但齊玄跟著又揚另一隻手,他只好再來那麼一下。
那幾頭猛犬雖然兇殘,但怎當得他和_圖_書這內家好手全力一腳,早就全都內臟震裂死掉。他這一腳踏下,又是腦漿迸濺。
在那曾是一度抵死纏綿的山洞中,拾回那件白衣,然後才疾奔出相府。
她也緩緩睜開眼睛,四目相投,禁不住都駭然叫起來。
潘自達在這剎那間,已瞧見廊中的和尚,以及地上爬起來的齊玄,立刻捨下鍾荃那邊,劍光一偏,勁襲齊玄。
毒書生顧陵嘯一聲,凌空飛起,猛又揮掌,向下壓擊。這一下威力絕大,宛如天翻地覆狂飊疾掃。看來不但鍾荃無法自保,後面的潘自達也不能倖免。
那條黑影其快無比,落在顧陵身旁,說道:「我要親手收拾那廝!你以後也不准再用這太清門的罡氣功夫,聽明白沒有?」
過了不知多久,飄散的三魂七魄,重又回到他身上。
靠牆的榻上,躺著一個女人,面向著牆壁,瞧不出樣子。他分明瞧見那女人呼吸著,身軀微微起伏。心中陡然掠過一陣強烈的情緒,那是既失望,又歡喜的揉合。
金蠍子齊玄見他一扇撥歪了,沒有閃避,冷不防耳際一陣劇痛,差點兒失聲叫出來。連忙道:「這廝扇上的風有古怪。」
「你是秋月禪師?小侄心急冒犯,請禪師海涵則個。齊莊主呢?」
這樣一連踏了幾腳,把幾隻猛犬的頭部全部踐裂,血漿濺得一地都是。
他此刻仍不忘背上的太微劍,先抬手摸一下,知道沒有掉落之後,這才抬腿一掃。
潘自達「哎」一聲,叫道:「早過了亥時哪!」
他心中直覺到這毒書生顧陵,比之他生平曾遇的任何武林好手,都要強勝一籌。他自從下山至今,僅僅遇著一個章端巴喇嘛,功力比他深厚一籌,而結果仍能以招數取勝。但這顧陵比之章端巴尚要高明。內家功力方面,雖未能明確地比較出來,大抵也比自己只強不弱。至於那柄摺扇的招數,卻可以肯定地覺出比章端巴強勝許多。
齊玄「啊」地叫道:「大師可是姓繆?」
潘自達的太微劍,金光太弱,不似先前那般金龍亂舞的威勢。
「啊喲,相公你怎知道的?我躲的正是他。既是相公有這一說,我便安心了!只須相公用方才那一掌,姓齊的定難逃劫運。可是,相公你到底貴姓啊?」
敢情鍾荃一劍削出,那真磁引力極為強烈,而且集中吸引著敵人兵器,顧陵雖因身法奇快而離開原地,也大受影響,扇身歪了一點兒。
他記起那美婦人的話,便思疑紅霞可能已投水自盡。於是躍入池中,在水底亂摸一氣。他自小長大於南方海島,水性自然甚佳。
一則包袱裏面有些銀子,二則這身衣撕破了,而且漬染不少污穢,必須換件衣服。潘自達替她把包袱找到拿回來之後,便匆匆走了。
「潘兄小心!」鍾荃道:「他的兵器名喚『阿奇弓』,使的是『無敵弓法』。」
驀地廊外一陣烈風橫掃而來,並且發出一種極尖銳刺耳之聲。毒書生顧陵身在空中,忽地移掌橫擋,眼看他身形如斷線飛鳶,飄飄墜向兩丈之外。
那灰衣僧人當他使出怪異劍法之後,便連連後退,左手烏黑鳥爪屢屢去抓敵劍,但沒有成功。
齊玄想不到那勁襲敵人的暗器,竟會反救敵人一命。
原來鍾荃猛然察覺這時已交亥時之末,即是陸丹最後限期。是以心中一發急,功力倍增,那真磁引力發得急時,便生出刺耳的「嘶嘶」之聲。
他看得分明,連忙腳下加勁,倏然衝前,那白影正向池中飄墜,被他從池面掠過,一把綽住。
欄杆上那人儒服飄飄,口鼻上蒙著紗巾,瞧不清面貌,這時引吭笑道:「想不到居然來了這麼多的名家好手,借此相府之地,作那殺戮之場!咄,你們且都罷手,顧某候教多時。」他說話時,生像展卷高誦,聲音甚是鏗鏘清越,一字不漏地傳將入四人耳中。話中之意,卻是向這四人同時索戰。
灰衣僧人退開一旁,和齊玄並肩而立,朗聲道:「顧施主雖然能力出眾,卻也未必贏得這兩位……」
蠍娘子徐真真屢經滄海,閱人無數,一瞧見他眼神不正,臉現忿容,立刻微笑道:「你呀,叫什麼名字?半夜來找誰呢?」
潘自達衝口「啊」一聲,恍然明白自己被迫飛過小池之故。但仍不懂這是什麼功夫,甚且連鍾荃替他擋了一下那種危險也不知道。這時立時撒開腳步,飛縱出寬廊,一徑沒入黑暗之中。
潘自達忽然尖聲道:「嘿,你便是蠍娘子徐真真麼?這兒的人呢?」
毒書生顧陵摺扇上下飛舞,剎時幻出十數點白影,嚴密封住。
她的臉略略移轉開來,使潘自達可以方便行事。潘自達此刻心中蕩漾,熱情如火,找著那纖巧的櫻唇,深深吮吻。
要知這秋月禪師,便是昔年名震江湖的西南雙毒之一,人稱三毒童子的繆天真。另一個便是金蠍子齊紹。兩人年紀相差甚遠,是故齊玄也比他還要大上十多歲。齊玄後來承襲了父親的外號,也稱為金蠍子。
毒書生顧陵沾地即起,捷如勁矢,徑直飛出庭院,忽見黑影一閃,縱起半空,又發出極尖銳的聲音。毒書生顧陵像被什麼一擊,墜落地上。
蠍娘子徐真真這時已知此人果然是心狠手辣的那類人。而且,也知道他所以急著要問出陸丹的下落,是懷著什麼心情。知道不能以本身色相降伏他,立刻道:https://m.hetubook.com.com「我說,我說,你先放手……」
斜側的灰衣僧人也在同時被顧陵扇影指向喉側的「氣貫穴」,嘿然一聲,左手疾翻而起,烏黑的鳥爪,猛扣敵腕。
那灰衣僧人道:「貧衲乃是星宿海西寧古剎秋月禪師……」
鍾荃但覺敵人來勢奇速,一點扇影,已指向胸前的「鎖心穴」,揮劍猛削,陡然發出真磁引力。
鍾荃應聲「就是」,奮劍硬衝,居然前進了三步。
潘自達尖叫道:「齊老兒別逃,我要找你算帳哩!」
潘自達眼前一亮,但見她粉臉朱唇,柳葉眉,桃花眼,自然有一種惹人情興的風韻。
鍾荃忽然面色大變,倏然連削三劍,劍身竟然還微微發出「嘶嘶」之聲。庭院外遠處傳來一聲「好」字,口音清越而老,似是老婦之聲。
午夜沉寂,庭院無聲,他輕輕哼了一下,但榻上的女人毫不動彈。
眨眼間又來了四隻猛犬,牠們一嗅著血腥味,喉間「鳴嗚」低吼連聲,倏然向潘自達齊齊撲上。
毒書生顧陵飄落廊間,從袖子取出一把尺半有餘的摺扇,指著潘自達道:「你使的古代劍法,功候仍然有限得很,這麼張牙舞爪作什麼?來,你們一齊動手!」
毒書生顧陵久攻不下,怒聲一喝,突然收弓後退。鍾潘兩人莫名其故,一時不敢進迫。但見他忽然連長弓也扔在地上,辮髮斜斜豎起,揮掌一擊。
毒書生顧陵道:「我的弓法果真天下無敵?」
鍾荃發急起來,一回頭齊玄蹤跡不見,那灰衣僧人卻佇立在一間房門中,豎掌合十當胸。他嘶聲急問道:「齊玄往哪兒去了?」
想那潘自達古怪過人,豈能讓他們在面前洶洶衝過?太微劍倏地劃起一道金光,立刻截住兩人。
惡客人金魁、玉郎君李彬以及一干衛士,此時都撤退個乾淨。
她點點頭,顧陵又道:「假如不敵人家的話,我便要使用罡氣!」
兩人掌出處,都發出錐心刺耳的響聲,尤以毒書生顧陵的為甚。本來那佛門「般若大能力」,柔和廣大,不似道家罡氣,陽剛威猛。但鍾荃只練了一點火候,故此發出暴響。
毒書生顧陵已退開數尺,站在眾人中間。
毒書生顧陵睥睨作態,冷笑一聲,忽然疾如鬼魅,橫躍丈許,手中摺扇又合成一束,連攻灰衣僧人和鍾荃兩人。
蠍娘子徐真真當他一退之時,已見他雙眼血紅,極是可怖。此刻又見他掌上功力驚人之極,心中打個冷戰,極迅速地忖道:「這人簡直像隻瘋狗,可是武功也自奇絕!」
他一扇扇去,雖僅是冷風陣陣,但因他練的是道家太乙奇功,那陣冷風能導傳出真力,雖不像兵刃般使人皮傷骨折,但尋常人吃他一扇,也得閉氣暈厥過去。即使是武林名家如這幾人,也不能漠視這陣冷風。必要時雖可硬抵一下,但總以避開為佳。
這番捲土重來,帶來這烏黑發亮的長弓,非金非石,自然不受真磁引力所克。
他的眼睛移向灰衣僧人身上,忽然發出凌厲光芒,竣聲道:「咄,和尚你托跡空門,如何來此是非之地?莫不是我執未除,三昧難參,也來應此一劫?」
這人急墜下來,卻落在廊邊的欄杆上。
甩眼一瞟,只見他滿面俱是詭異兇狠之色,自己忖道:「這廝定是暗中愛上陸丹,因此沒把我放在眼中。」其實她忘了自己第一句話,罵他尊容不堪領教,正觸著他的忌諱。
顧陵趁這一絲空隙,飄然脫身躍出戰圈之外,瞋目「嘿」了一聲,忽地飛縱而去,這還是第一次逃離戰場。
鍾荃還未尋到下手空隙,長劍仍當欲發未發之間,身後風聲颯然,卻是那毒書生顧陵如影隨形般追襲而至。
「什麼?她死了?」他尖聲嚷叫出來。
其實那毒書生顧陵約略識得五行劍的古老劍法,是以適才僅以腳下功夫,便避開了他的攻勢,全神貫注在鍾荃身上。同時因手中兵器,受「攔江絕戶劍」的真磁引力所克,結果牽制得敗象潮生,屢屢險受劍傷。
那灰衣僧人喘息一下,疾然撲到齊玄身邊,蓄勢防備鍾荃攻襲,一面低聲道:「老衲正是你所說的人!」金蠍子齊玄看來比這和尚年紀老得多,但立刻順從他退後兩步。
毒書生顧陵喝一聲「好」,身形如行雲流水般錯開兩步,恰好同時避開潘自達的太微劍。
玉郎君李彬施出武當劍法,奮全身功力,一口氣攻刺六七劍。
鍾荃身形如風,翻回正面,手中長劍源源跟上疾削而出,立時又生出「撕嘶」之聲。
兩股先天真氣一觸,立分強弱,鍾荃兩目失色,身形向後一仰。
潘自達將姓名說出,他心中仍然對這女人存有惡意。
這一掌並沒有擊向腦部或肚腹等致命之處,是以那兩隻惡犬雖是筋骨盡碎,一時仍未死,慘叫不已。
潘自達尖聲叫道:「定是在那房中,我們衝進去……」
蠍娘子徐真真不知經過多少大江大浪,此時心中雖然驚駭,但不得不奮勇爭取一線的機會。
那金蠍雙鉤上的毒液,只用一次,便需再加。這時雙鉤齊噴,厲害之極,但到底還是落空了。
毒書生顧陵方一變招換式,鍾荃不知怎地探劍戳到,分釐不差地戳向臂上的「曲池穴」,毒書生顧陵再沉臂發扇時,敵劍源源跟上,戳向脅邊的「玄機穴」上。這一劍連刺三穴,已極盡毒辣之能事。但和圖書錯非是毒書生顧陵的功候,換了別人,早就在他反手第一劍時,便急急躍開,哪容他盡力施展這一式「龍尾招風」的精微威力?
潘自達立刻哇然暴叫,更加奮劍追攻。
猛可又記起了陸丹,熬不住翻身起來,要替她奪取解藥,順便報卻當日受齊玄毒針所傷之恨。
鍾荃見她神色不善,詫道:「我麼?往哪兒去?」
鍾荃以肩頭看地,一沾即起,卻見庭院中撲下一條灰衣影子,身法之迅疾,全在這裏的人之上。知道是毒書生顧陵來了,忙挺劍待敵。
鍾荃和潘自達兩人死裏逃生,還未知是何緣故。
另兩隻犬口中利齒森森,快要觸到他身體。他猛然一抬右腿,用膝蓋撞在左邊這隻猛犬頭上。這犬立刻頭骨盡裂,斜飛開去。
鍾荃心中忖道:「我不須你提醒,也會緊守的,倒是你自己要小心……」
秋月禪師道:「他在裏面。你們有什麼過節?」
惡客人金魁不過身形阻滯了一下,這時怒吼一聲,提斧急撲過來。
他當下囑咐紅霞暫時別動,紅霞不知他有什麼事,不敢攔阻,只請他將亭中角落擺著的包袱拿來。
齊玄左右手又各揚一次,鍾荃雖然心中狐疑,但到底不敢大意,揮劍連削,即是削了四劍。那真磁引力施運得純熟,已達無形無聲之境。是以瞧起來,這兩人簡直在鬧著玩。
潘自達首先躍開兩步,側頭橫睨這武林俱驚的奇人——毒書生顧陵,而且不服氣地哼一聲。
潘自達金劍一閃,似斫還劈,金光陡盛。
毒書生顧陵忽地清嘯一聲,手中鋼骨摺扇一陣盤打,幻出白影無數,而且內功奇重,硬生生逼開鍾荃的長劍。潘自達也禁不住退開一點。
毒書生顧陵扇出處輕靈巧疾,敵住這兩個劍術名家,依然揮灑自如。轉眼間鬥了二十多招,一旁的灰衣僧人和金蠍子齊玄,看得驚駭不已。
他身形一落地,立刻低頭去瞧,敢情手中綽住的並非穿著白衣的紅霞,僅僅是她身上的衣裳,已經扯破了許多處,乃是他本人經手的。
鍾荃房中燈光尚明,他心頭一陣跳動,也覺得十分悲哀。他忖想那鍾荃大概正在肝腸俱裂地悲悼,他卻沒有權利盡情悲悼,然而最少也得再見一次她的遺容。此後,天上人間,再永無相見之期了。
潘自達心神蕩漾,猛可上身壓下去,將她整個兒摟住。
美婦人道:「就是這樣。」倏然回身一躍,到了鍾荃面前,冷冷道:「你跟我走!」
潘自達猛然倒退著一躍,到了房門邊,單掌轉身一掄,「砰」然大震一聲,那木門木屑紛飛,已擊穿了個大洞。叩門那人大叫一聲,「叭噠」連聲,翻跌在天階中。
旁邊一間房門,倏然衝出兩條人影,一是玉郎君李彬,一是惡客人金魁。兩人同聲喝道:「賊子還我二弟性命來!」刀劍齊齊攻劈而到。
他眼光到處,只見潘自達有點發呆地捧劍立在一旁,那儒服飄逸的毒書生顧陵站在另一旁,手中拄著一把烏黑發亮的長弓。玉郎君李彬倚在牆上,搖搖欲仆。惡客人金魁則坐在地上,站不起來。
潘自達憤憤道:「你管得著麼?這裏的人呢?」
毒書生顧陵應聲道:「你是什麼東西,竟敢妄自評定?」
按理說,既然齊玄這樣打了招呼,那僧人必須立即讓開,不管他是如何俠義為懷地要幫助齊玄。因為齊玄乃是有姓有名的人物,本身的過節,誰敢這麼大膽去包攬在身上?哪知這灰衣僧人「哼」一聲,道:「你身上有傷,豈能動手?這廝是誰?」
他輕輕尖聲一笑,記得自己在迷惘中,和紅霞結了合體之緣後。
那水池並不大,卻長得很,整整圍繞假山一匝。他把水底都摸遍了,仍然沒有發現紅霞屍身,便驀然躥上岸邊。
潘自達站在門邊,尖聲叫道:「那麼你在這兒等他,是麼?」
潘自達肘間一用力,她立刻痛得叫起來。他冷冷道:「你說是不說?」
那灰衣僧人「噫」一聲,左手改直抓為橫拂,衣袖飄飄,搭向潘自達持劍腕上,身形也同時斜閃一步。
鍾荃「啊」一聲,倏然收劍。灰衣僧人也斂袖垂手,大大喘一口氣。
潘自達將一身功力施展出來,劍走如金龍飛舞,凌厲之極,旁人看來卻覺得不大成章法。
灰衣僧人雙袖拂出,那一對寬袖亦軟亦硬,比之內家中著名的「流雲飛袖」,倍見神奇。齊玄也沒閒著,雙鉤舞起一團光影,只守不攻。
他心中一轉,想道:「這淫|婦定必以為我是他,故此佯睡……」那股妒火,冒將起來,直焚燒得心焦腸熱!他心中所指的「他」,當然是鍾荃。
那僧人唸一聲佛號,沒有作答。
鍾荃迫在門框上,再進不得一步。
他們用的均是從別的侍衛取得的刀劍,此時已拋墮在廊間地上。他質問地道:「潘兄你怎下這辣手?」
鍾荃忌憚的是玉郎君李彬那手武當劍法,以及他昨晚那種恩怨分明的為人。使他既不能不以真正功夫來對敵,又不願有絲毫誤傷,不覺退了兩步,於是無意間變成潘自達攔在前面的陣勢。
鍾荃仗劍疾撲那灰衣僧人,一式「龍子初現」,寒風直掠對方眉宇。這一劍虛虛實實,虛時直似收劍變式,實時真力外溢。
鍾荃急忙施展「雲龍大八式」,夾雜「抱玉劍法」,守得嚴密之極,一時不致有什麼危險。但潘自達便大不相同,弓影如m•hetubook•com.com山中,危殆之甚。
每當棋逢敵手之際,心裏的反應便大不相同。
灰衣僧人忽悄聲急道:「你可是崑崙鍾荃?」
他的話剛剛簡略說完,並且將住處說出後,廊外一聲慘叫,乃是玉郎君李彬的聲音。跟著有人朗叫道:「那位朋友走了麼?」話聲甫歇,惡客人金魁也慘呼一聲。
鍾荃忽然大恨那潘自達手底太毒,反身躍出。耳邊聽秋月禪師道:「你切勿戀戰,貧衲先走,立即趕去救她!」
潘自達倏然掀她起來,尖聲道:「你……你是誰?」
灰衣僧人合掌當胸,朗聲道:「施主說得是。只為有情成小劫,無礙到靈台,貧衲言之有愧。」
齊玄卻在此刻整個仰跌在地上,只因他曾經受傷失血,體力較虛,恰好碰上鍾荃全力一壓,便跌在地上。
灰衣僧人運袖如風,施展的竟是內家「流雲飛袖」功夫,揉合武林一絕的「劈空掌力」。那袖管剛時宛如劍戟,柔時直似天孫雲錦。一連變了數招,才抵住鍾荃這一式,腳下又退了兩步。
毒書生顧陵喝聲「好」,烏黑長弓揮處,風聲呼呼,霎時間幻出無數弓影,連剛剛舉劍來攻的潘自達也被捲在弓影之中。
她瞪了潘自達一眼,叱道:「你還不快走?她又要尋死了!」
顧陵全神對付鍾荃,背上如有眼睛,使潘自達猛攻的招式都落了空,口中叫道:「矮子你的劍法雖能克住那和尚,但功力不及人家,你以為自己很高明麼?」
鍾荃失措地搖搖頭,沒有回答。但心中卻極為驚異這毒書生顧陵,何以能知自己的劍法,乃是源出道家?
蠍娘子徐真真萬料不到這醜陋的人,武功如是高強,而且又知道自己來歷,不覺面目失色。歇了一下,忽然品出他的話風來,便答道:「對了,我便是蠍娘子徐真真……」
那灰衣僧人倏然揚袖一拂,去捲他的太微劍,左手也電急抓出,五指烏黑,乾瘦得像鳥爪般。
卻聽廊外半空有人清朗一叱,人隨聲墜,端的迅疾異常。比之適才灰衣僧人來勢,幾乎尚有過之。
把左邊那頭惡犬也撞開了。可是潘自達的外衣下襟,也被犬爪抓破一道口子。這隻抓破他衣服的惡犬,在地上打幾個滾,翻身起來,已不敢進攻,夾尾急急竄逃。
那灰衣人影倏忽已在廊上顯現,鍾荃驚訝得愣一下,只因這人並非書生打扮,而是個灰色寬袍的僧人,年紀約摸在四五旬之間,面目十分清秀。
那灰衣僧人先前已見過鍾荃身法功力,不覺大為著急,但潘自達劍法怪異之極,而且劍上金光更盛,耀眼生寒,不但不能迫退抽身,甚至相形見絀。
她又想道:「他可能以為陸丹和鍾荃相公一道走了,故此急成這樣。此人武功奇佳,為了鍾相公的緣故,我且冤他一下……」當下答道:「我到這兒來時,可沒瞧見別人呀,啊,我記起來啦,好像有誰剛剛死了,屋裏的人都忙著離開……」
毒書生顧陵呵呵一笑,道:「你們這些人,最喜藏頭露尾,但沒有關係,顧某對武林朋友總是一視同仁。」
潘自達茫然搖搖頭。毒書生顧陵長笑道:「是我,你著急幹麼?我只留下你們兩人,好真鬥一場!」
諸如那灰衣僧人,本身內力火候,比之潘自達強勝一籌,並不懼他的「海蝠劍法」,但他一施展出「戊土劍法」時,便大大吃不消了。這刻潘自達施展出「戊土劍法」,立將兩人逼在一邊,不能稍越雷池,而且攻多守少,使敵人險象環生。
那幾頭猛犬吃他旋風般掃出一腿,齊齊慘叫一聲,飛墜開丈許。
門外步履聲傳來,有人叩門道:「什麼事來了麼?」
鍾荃立刻又記得求藥之事,大聲問道:「現在是什麼時候了?」
潘自達一陣茫然,沒有移動腳步,也沒瞧見側面幾條人影一閃即隱。
鍾荃聽出是潘自達的尖叫聲音,心中一喜,手中劍光疾劃出去,立刻封住狠狠斫至的短斧,玉郎君李彬隨即加入戰團。
他狂亂地揮掌一擊,兩頭猛犬慘嗥一聲,飛墜向老遠。
灰衣僧人沒有回答,面色沉寒之極,顯得極是吃緊。
然而此刻眼見有一隻夾尾而逃。其餘的七頭,除了兩隻還在地上慘嗥掙命之外,那五頭都倒斃地上,動也不動。他們不知潘自達自幼長於五指山中,怪僻乖戾得有點邪氣,連那隻獰惡無比的猛犬,也膽裂逃竄。這刻他們雖不明其故,但也駭得不敢露面。
潘自達想一下,面色緩和不少,道:「不錯,過了亥時,他便不必回來!你是躲避那金蠍子齊玄麼?別怕,他若尋得來,我必將他大卸八塊。」
那美婦人忽然柔聲道:「你的事我知道一點兒,可是我太清門的罡氣,豈准妄用?你師父不聽嚴誡,落得這淒涼的下場……」她歇了一下,忽然口氣變得十分嚴厲道:「我是你的長輩,如今命你不得再用這罡氣功夫!你若不親口答允,我便立斃你於掌下!」
她似感意外地愣一下,橫睨鍾荃這邊一眼,鍾荃叫道:「大姑你幾時來啦?」
房中匿伏著的一眾衛士,都驚耗得出了聲。他們知道毒書生顧陵,還有一手絕技,只須舉掌一擊,便發出奇響的聲音,敵人也隨聲而斃。可是這次他不但沒有使出來,而且翻身逃走,令他們大為驚詫。
潘自達尖聲罵道:「這小子好生狠毒,我們也和他耗著,暫時別攻他……」
https://www.hetubook.com.com扇向齊玄的一下,卻歪斜了一點兒。
鍾荃曾聽白眉和尚提過,特別是這位秋月禪師,曾經用劇毒無比的三毒掌,浸了一杯酒給那瘟煞魔君朱五絕飲下,故此印象非常深刻。這時連忙說出根由,告訴他何以要苦迫齊玄之故。
廊間的人,不論敵我,都不禁因這僧人口氣之大而驚異。齊玄也自愣住,細瞧幾眼。
潘自達唯恐那扇中有古怪,在那冷風襲至之時,忙不迭斜踩七星,閃開數尺。
灰衣僧人雙袖齊飛,一連變了三招才堪堪擋住,卻已退後兩步。
毒書生顧陵使出最上乘的武功,簡直像能夠分身似的,在同時之間,連點兩人的穴道。但招數尚未使盡,倏爾從兩人間衝過,摺扇忽扇,冷風直襲齊玄。這幾下動作一氣呵成,快得異乎尋常。
鍾荃連削出兩劍,那真磁引力在無形中發揮極大的威力,使顧陵暗自忌憚起來,「唰唰」兩扇,逕自急攻鍾荃。旁邊的潘自達,亂斫出數劍,也摸不著敵人腳下方位,都落了空,便忍不住尖聲怒罵一句。
潘自達也「噫」一聲,敢情這兩人起初都沒料到對方功力如此高強,故此一齊驚奇不已。
四下本是一片黑沉沉,廊間卻因先前囚禁齊玄的房間,火光熊烈,映得一片通紅。
當下挺身下床,妖媚地掠鬢作態,道:「你猜錯了!他雖然救了我,但他說過若有耽擱,便不回來。我是又驚又累,便借這裏躲避一個人一下。唏,想不到你竟有這麼驚人的功夫,我此生還是頭一趟遇見。你貴姓啊?」
於是,他徐徐抬起頭,滿意地微笑著,但這笑容瞧來仍是那麼詭異。
秋月禪師在後面驚噫一聲。那毒書生顧陵一彈弓弦,微響一聲,倏然揮弓盤打。
山下不遠處,傳來眾犬狂吠之聲。他一點不擺在心上,發狂般尋遍整個假山,一路尋到山下的池邊。
鍾荃挺劍猛削,發出真磁引力,猛覺敵人那烏黝黝的弓尖,已直點進劍光之內,指向「洪堂穴」和咽喉。不禁失色斜劍上封,腳下風也似地連退兩步。他在危急中使出「雲龍大八式」中唯一的守式「固封龍庭」,幻起一片光華,布下一堵劍牆。腕上感覺連震七八下,原來是弓尖劍牆相觸時所生的感覺。
她仍沒有動彈。
鍾荃也自一劍削出,毒書生顧陵見兩人齊攻,笑了一聲,那柄精鋼為骨的摺扇左右一掃,風聲勁厲非常,輕描淡寫般便將兩人攻勢御住。
他冷冷哼一聲,見那些猛犬都沒有爬起來,四顧不見人影,再沒有可以洩恨的東西,便一躍而前,抬腿猛踏就近的猛犬頭部。
潘自達鬆開手肘,她縮回手,趕快用另外一隻手揉捏。
她但覺點在石頭上似的,心方一驚,已吃他夾住手,急忙一掙,卻紋絲不動。
這時從假山上掉下的這件衣服,定是她換好衣服之後,隨手扔掉的。他連忙躍登假山。
三毒童子繆天真後來出家在星宿海的西寧古剎,法名秋月,為全寺十大高僧之一。如今那十大高僧,只剩下他碩果一人,那三大尊者,也相繼圓寂,於是他便升為主持大師。
他一徑飛奔回客店,但經過鍾荃住處時,忽然改變主意。他把那件白衣,摺疊成一小塊,藏在皮囊中。這時渾身濕淋淋的,只有那皮囊不透水,尚還乾燥。之後,一躍入屋。
但見潘自達劍發奇快,「唰唰唰」連戳出數劍,劍尖歪斜不准,但臨到近時,又絲毫無訛。這種最易令人上當吃虧的奇詭劍法,正是獨霸南天的海南五指山「海蝠劍法」。
他走近房門,耳中聽到那燈花噗爆之聲,於是,驀地推門而入。眼前燈光照得很亮,這房中並無鍾荃蹤跡。
鍾荃第一次遭遇到這麼強的敵人,不覺全神貫注,把時刻已屆之事忘掉。奮力施展出那五招十五式攔江絕戶劍,正反相生,神妙非常。那真磁引力「嘶嘶」之聲更盛,眼看敵人那柄精鋼骨的摺扇,大受牽制,精神隨之倍長。
毒書生顧陵冷哼一聲,身形一閃,已從劍邊擦過,「嚓」地打開摺扇,向潘自達猛扇一下。
毒書生顧陵忽然道:「我師父通古博今,怎會不知你的來歷?」
另一邊的鍾荃見到潘自達使出怪劍,逼得那僧人毫無還手之力,心中大駭,疾忙猛削三劍,生出極強的氣流游渦。他可不是替那僧人著急,而是為了要瞧瞧潘自達這套神妙的怪劍,以及趁機去奪取金蛇,是以奮力削出三劍。
鍾荃大駭想道:「這是什麼招數,壓力竟如是巨大?而且方才我削出一劍,發出極強的真磁引力,何以毫無靈效?」
她倏然輕唔一聲,那聲音極之柔媚。
毒書生顧陵眼露精光,揮弓猛攻,但尋不到絲毫空隙。因見敵人不敢還手回攻,便放心一味用進手招數。弓影劍氣,交織成驚魂奪魄的大圈,漸漸有風雷交集,山搖地動之勢。
玉郎君李彬稍遲一點,也自隨後疾撲而至。正在這三方未曾觸上的瞬息間,一聲尖叫,傳入眾人耳中,又是一條人影,挾著一溜金色劍光,急射廊上。
金蠍子齊玄是什麼人物,豈能忍下這口氣?顧不得身軟無力,大聲道:「這位大師請退開,老朽與這廝有點過節……」
可是她的頭髮卻隱隱散發出一股臭味,像剛從污穢之地出來的人身上那種噁心的氣味。他並沒有嫌惡,仍然輕柔地嗅吻著。
蠍娘子徐真真佯嗔道:「好吧!你不說,我也不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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