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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他們也不過是嘗試一下而已，因為白鳶雪兒未曾去過崑崙，可不知牠能否達成任務。

兩個月後，鄧小龍尋上山來，見到了鍾荃，也著實替他喜歡得此神仙佳侶。他帶來了一些消息，令鍾荃和陸丹都十分感興趣。

眾人走到湖邊，只見皎潔的月色之下，一個矮矮胖胖的人，牽著一匹駿馬，站在湖畔等候。

那匹馬忽地微嘶一聲，回首向鍾荃這邊直瞧。

江湖上揣測的意見甚多，不但對於華山、武當的老一輩好手能否贏得崑崙、峨嵋的年輕好手這一點甚感興趣，還有那潘自達究竟功力如何？大內二老中尚存的乾坤手上官民會不會屆時現身劍會？那神秘而技壓天下的毒書生顧陵，會不會也來爭奪這天下第一劍術盟主寶座？

鍾荃果然精神一振，朗聲道：「師兄教訓得極是。」

鍾荃立刻告訴他關於失去的鏢貨，因為當時陸丹趕赴西安，故此由同行的朱修賢負責埋藏。可是朱修賢目下音訊杳然，生死難卜，又是一樁怪事。

鍾荃抬目一瞥，只見一點白影，破空疾飛，那去路竟是出山的方向。當下心中大急，料得陸丹定然匆匆離山遠走。

還有海南劍派的潘自達，他在慶餘樓鬥大內二老一役之後，聲名轟傳遐邇。只因潘自達為人詭譎自傲，竟然將那一役傳出江湖，說是他露的一手。而鄧鍾兩人，卻唯恐避之不及，半點兒風聲也沒有洩露出去，這一來潘自達的聲名，更凌駕於四大劍派各好手之上。

然而她的寬心，也不過是頃刻之事而已，鍾荃的心隨著她面色驟冷而禁不住一沉，他知道她在想什麼。可是，在這麼多人之前，他怎能說出尤東霖之事？

峨媚掌門一葉真人也十分贊同這一對年輕高手，結為鴛儔。曉月崖三元宮中諸道侶，沒有誰不喜歡這位崑崙高弟鍾荃。只有那蒼木子，永遠設法避免和鍾荃或是陸丹見面。他倒不是因為陸平那點仇恨而使然，卻是為了他打不過鍾荃和陸丹而生了嫌隙。

這個說法鍾荃也甚同意，約好在明年中秋劍會舉行前一旬，到達鄧家會晤。

他們必須等到鍾荃的師父普荷上人降下同意的法諭，然後方可去稟告當今峨嵋掌門一葉真人。

若是此刻換了鄧小龍，必定能夠猜到陸丹一定沒有走遠。只因剛才他和蒼木子比劍能有多大時候？那玄石居然能請來陸丹，光憑這一點，便可推測到陸丹定非居於遠處。

蒼木子怒叫一聲，倏然甩手一劍，以重手法扔將過去，風聲呼呼，勁疾之極。

潘自達正在因無船渡湖而焦躁。這時一聞語聲，認出乃是鍾荃，也自回首瞧望。

須知陸丹的「浮光掠影」輕功，並不須自己出力，只需前面或後面有風力激盪，便能借力飛去。那白驢腳程之快，日逾千里，是以轉眼間便越過一座山嶺而消失。

陸丹扯著他的衣袖，悄聲道：「可也別太緊張，台下若然有什麼人想用暗算手段，都有我哩！」

她嗅到男性的氣味，那是一種奇異而令她十分快慰的氣味，她深深吸著。

鄧小龍在這期間曾去過一次華山，之後，便完全不再出門。關於尋訪朱修賢之事，也停頓下來。

石洞裏毫無回聲，方巨回頭道：「莫非姑娘不在麼？」

還有一樁事，便是那朱修賢大叔，至今音訊杳然，朱大嬸非常擔憂，請託了所有峨嵋派的俗家弟子，在順便時查探他的下落。可是他有如泥牛入海，杳無蹤跡，使得陸丹心裏很是不安。一則為了那價值三十萬的鏢貨不知下落何處。二則為了朱大叔的性命，甚是可慮。

四天之後的黃昏，鍾荃和陸丹在石洞下面的一處幽谷裏練劍，那太微古劍上泛起的金光和太白古劍幻成的銀虹，交織飛舞，比天邊的霞彩更加眩人眼目。劍上發出的強烈風力，把幽谷四下的矮松捲擊得濤聲如海。

她宛如瞧見旭日初昇般，那欣欣的朝霞給整個大地注入生氣。

潘自達尖聲笑道：「好啊，又碰上兩位了。那一次總算鄧兄機警，我可差點兒逃不掉呢！」

卻聽鄧小龍道：「他不是指你！」心中立刻明白潘自達指的是誰，也自扭頭回顧。

她的眼睛睜得圓圓大大的，臉頰上那醉人的紅暈似乎會射出光彩來，豔麗和_圖_書之極。

她抬起頭，美眸中含著閃閃淚影，蒼松羽士不由得嘆口氣！她悲聲道：「大師兄，我如何是好啊？」

天空上疾墜下來的白影，正是陸丹那隻靈禽雪兒。此鳥飛行絕速，此時以全力下衝，更是快得出奇。

關於第一點，鍾荃告訴她已代她賠了三十萬兩銀子，故此不必理會。倒是那位朱大叔的生命，卻是堪虞。於是陸丹便準備過些時候再下山去訪尋。

鍾荃心中風車也似地一轉，忖道：「她那白驢還在外面，難道她也在外面的林子中麼？別要讓方巨一叫，給她發覺我來了，立刻跑掉！我無論如何，也得立刻去瞧瞧，倘若她不在，便得往外面……」

他一飄身，到了床沿邊，輕輕叫道：「陸姑娘，恕我冒昧闖入閨房……」

她撒嬌似的搖擺一下身軀，沒有回答。但她立刻驚喜於那雙強有力的臂膀，攔腰抱住她的纖腰。

陸丹回轉頭，兩人相顧一笑。一切盡在無言之中，現在他們已沒有什麼可慮的障礙，只等候時間過去。然後……

雪兒奉命銜書去了，鍾荃和陸丹兩人緊張地等候回音，但盼雪兒能夠把書送到崑崙，便知道普荷上人法旨究竟許可他和陸丹成其美事與否了。

「現在我知道了。」鍾荃眼中泛射出從未曾有的異彩。

她微微睜眼，卻正好瞧見他的太微古劍，也摔在地上。

陸丹也登時芳心一寬，一來的確是為了蒼松羽士的話，可以不必因上輩之仇恨而離開鍾荃。二來蒼松羽士此言，又不啻說明這位行將成為本派掌門的大師兄，並不重視她比劍之敗。須知她尚是年輕氣盛，對於得失勝敗的判斷標準，並不公允。尤其是武功一道，絲毫不能勉強，焉有必定非贏不可的道理？

雖然他心中明知那些道士見這情形，一定不肯把她居址告訴他。但總得努力嘗試啊！同時也須抬回那口太微古劍。

鍾荃恍然點頭，怪不得自己越追越不見人，敢情是趕過頭了。這時心中更急，唯恐她會收拾衣物離開峨嵋，那樣子一來，人海茫茫，他雖有尋遍天涯、踏破鐵鞋的決心，卻恐也不中用。

鍾荃放步急追，身形如星拋丸擲，眨眼間已翻越過兩座山頭，但見亂嶺綿亙，高山接天，竟不知伊人芳蹤何處？

鍾荃無心欣賞外洞擺著的古色古香的石製几椅，凝神等待內洞的反應。

這兩封稟帖如派遣人送去，來回非一段時間不可。原來他乃是利用那一飛千里的靈鳥白鳶，銜書至崑崙，這樣只須數日工夫，便可來回了。

鄧小龍如今又不得不為了那朱修賢的下落而匆匆下山。臨走時，概略地和鍾荃討論過百花洲劍會的形勢，反對鍾荃認為只有武當玄機子乃是唯一勁敵的說法，提醒他還有一個海南劍派的潘自達，也不可以忽視。雖說目前鍾荃比他略勝一籌，可是經過一段準備時間，怎知那詭譎過人的潘自達會有什麼毒招？

桑清準備住一些時候，便回華山落髮擔當大悲庵庵主之位。

於是，他回轉身軀，準備回到三元宮去，希望可以從道士口中，問出她的居處，這樣比胡亂找尋上算得多。

他灰心地停住步，心情十分沉重。只因這峨嵋佔地極大，峰巒無數，若果她有心不見他，可真個沒法尋到芳蹤。假使她怕他苦苦尋覓，離山他往，則人海茫茫，更無法追尋倩影！

「我明白羅姑姑何以能夠忍受四十年自錮空谷石屋，放棄了美好的青春和一切的緣故，的確是多麼美妙和幸福的感覺啊……」他已忘了自己，因此，他說得十分流暢。

如今江湖上可多半都知道毒書生顧陵已經離開京城，隱居在江南。卻不知還有一位更高明的奇人，也住在那裏。

這可是兩人的終身大事，因此不由得他們不著急。這一來連懵懵懂懂的方巨，也因他們焦慮緊張的情緒而為之阢隉不安，儼如有大禍將至。

「沒有。」他趕快應道：「因為後來我問出真情，他可是個好漢子，不會，不會……」他可說不下去了，但卻知她能夠明白他未曾說出來的意思。

他們送走鄧小龍之後，鍾荃徵得陸丹同意，便寫了一封信，詳細地將下山經過，迄至與陸丹相好，留在峨嵋練劍為止，稟告m.hetubook.com.com師父普荷上人。另又附一函與師叔大惠禪師，稟明華山之行經過。

他宛如黑夜中漂流在大海中的孤舟，忽然瞧見燈塔的光一般，喜叫一聲，疾衝下谷去。

雖則陸丹的終身大事一葉真人管不著，但她仍堅持如此。原來她總覺得和崑崙弟子相愛，總是愧對亡父。故此，她必須有一位尊輩主持，方能心安理得。否則，這良心上的負擔，可就夠她一生承受了。

鄧小龍聽出他話中帶出無限感慨，忽地奮然道：「師弟你別想這個，今宵正須奮發雄心，氣吞河岳。請看愚兄也不是已感如身受，甚是興奮麼？」

鍾荃見家家房房都有燈燭香案，指著道：「這可是二十年過去了，小弟在想，當年大惠師叔是不是也瞧見了同樣的景象？」

但見她肩頭輕輕抽動，原來在伏枕啜泣。

方巨一彎腰，鑽入洞中。鍾荃迫不及待，也跟著走進去，他可不必彎腰低頭。但見此洞寬達兩丈，除了外面這一進之外，尚有一洞。

原來毒書生顧陵之父，原屬文人，只因隔壁住的一家人，乃是早年叱咤江湖的人物，如今退隱家居。

她道：「你真個要把我迫死才肯罷休麼？你……你真個這麼狠心？」她的聲音幽幽細細，益發令人生憐。

他為了要報答和珅昔年釋放贈銀之恩，故此自動夜見和珅，答允保護一年。和珅豈是愚鈍之輩？見他夤夜出入戒備森嚴的相府，來去自如，如是尋仇，早已沒命，昔年之事，卻仍依稀記得，當下十分高興。

傳謠紛壇，更增加了要來觀戰的興趣。卻沒有人知道，必在劍會上逐鹿盟主寶座的兩人，武當的玄機子和崑崙的鍾荃，早就到了南昌府。另外少林寺達摩院首座五嶽上人，如今已在下山途中，若不是因別一樁事情適好發生，也會帶同黑猿賀雄現身百花洲劍會上，找鍾荃的麻煩。

鍾荃的心直往下沉，一語不發。猛抬頭，只見那邊林下白影一閃，卻是那頭白驢，當下心頭又「噗通」一跳，驚喜參半。

雪兒撲地展開白翼，飛掠上天，倏又折頭下衝，到了兩人頭上，促狹地鳴叫一聲，然後才真個刺天飛去。

顧陵一見勢色不對，只因他流浪過不少地方，知道只要一被認為是賊，真是有口難辯，即使後來解說清楚，至少已被人揍個半死，於是拔腳便走。仗著人小精靈，一時沒給人們追上。

鄧小龍見沒有事，便先辭走，一直往峨嵋尋鍾荃。只因直至此時，不論萬通四大鏢頭如何盡力查訪，那失鏢依然如泥牛入海，杏無消息，故此他不得不立刻趕上峨嵋。

潘自達見她和鍾荃親熱成這樣子，不由得妒火直焚起來。

鍾荃見他用手指指著自己，衝口應道：「這有什麼奇怪的？」

鄧府裏一共出來八個人，那是主人鄧小龍、神龍鍾荃、陸丹、方巨以及萬通四大鏢頭。他們都在前兩天在鄧府聚齊碰面。鄧小龍備有私家大舫泊在湖邊等候，故此他們不必䚡匆忙。

一進了內洞，鼻端襲來一陣幽香。放眼一瞥，但覺這裏面哪兒似個深山古洞，簡直和高府深院裏的閨房無二。靠底壁處一張紅木大床，垂著淡青色的羅帳，這刻已經撩起。

驀地天空上白影疾吣，急瀉疾衝中，發出一聲清亮的鳴聲。跟著院牆外迅疾飛進一條白影。

八個人走到湖邊，忽聽前面有個尖細刺耳的聲音在叫喚船家。

至於陸丹，她如今已放棄鬥劍之舉，但她還記得當日敗於毒書生顧陵手下之事，故此她仍然勤練不輟。

蒼木子面色一變，回身就走，霎時不知走到哪裏去了。

可是奔出大街時，忽然碰上和珅經過，煞不住腳，直撞入開道衛士的隊伍中，立刻被抓起來。和珅在轎中見到巷中好些人其勢洶洶地幾乎衝出來，便發覺了這回事，待得衛士報告抓住一個小童時，他見到顧陵雖然蓬首垢面，仍掩不住那清秀之氣，特別是雙目炯炯，黑白分明。不知如何心念一轉，居然不加罪而放走，還贈了一點銀子。

方巨不敢進去，在外面叫一聲。

他的勁敵除了玄機子之外，尚有一個華山的桑姥。如果單單是比試武功，他可不必傷腦筋。但她的身份和淵源，都有點兒不同https://www.hetubook.com.com別人。鍾荃必須考慮清楚，以免將來回山，大惠師叔會因之不快。

鍾荃越走越遠，但見四下黃葉凋零，蕭瑟愁人的秋影，彷彿已把人間完全佔據住。

他坐到床沿上，俯身低聲道：「陸姑娘，你別傷心哭泣，聽我說，那尤東霖……」

方巨一手抓起那紫檀竹杖，撒開飛毛腿，就像一陣狂風般捲滾而去。還是鍾荃細心，替他抬起那件上衣，緊追而去。眨眼間他已和方巨走個並肩，大聲問道：「怎麼你直往三元宮跑？」

然而方巨那宏大叫聲的回音響過之後，仍然沒有人回答。

蒼松羽士可不知道她問話之意，乃指她代表峨嵋而敗了這樁事，一時會錯了意，朗聲道：「師妹，你不必為難，上一輩的仇恨，不能牽涉到你們兩人，愚兄說的可是實話！」

及後和珅又試過他的武功，發覺府中最高明的衛士，根本不堪毒書生顧陵一擊，至此更加歡喜，遂佈置了一處隱秘之極的地方給他居住，這樣即使毒書生顧陵日後離開了，外人仍莫測高深。

陸丹攀著鍾荃的臂膀，在他身後露出頭來，道：「怎麼樣？我來不得麼？你想上台比劍，先得過了我一關，才准渡湖。」

鄧小龍和鍾荃相顧一眼。鄧小龍道：「那廝果然來了！等會兒師弟若在台上碰著他，劍下可別客氣！」

方巨宏聲道：「她就住在宮後不遠的一個大石洞裏啊！我雖住在宮內，但每日都在那石洞和她在一塊兒……」

華山木女桑清和天計星鄧小龍，得知毒書生顧陵的悲慘身世，登時原諒他以往屢施毒手於武林人身上，以及保護那天下人皆欲殺之的權奸和珅。另一方面，也極欣慰薛恨兒能夠以愛情的力量，使他放棄了這種行徑，正常地過著平凡的生活。

羅淑英得知華山木女桑清曾有如此遭遇，彼此同屬千古傷心人，也自十分同情，當下她也將毒書生顧陵的身世告知桑清。

方巨忽然大聲道：「師兄你瞧，那不是雪兒麼？」

桑清在滕王閣等候鐵手書生何浩不見之後，留箋題詩，徑回華山。哪知春風一度，竟然珠胎暗結，生下一個女孩。她雖然恨極，卻到底不忍殺死自己骨血，勉強養下來，取名為薛恨兒。

嘆聲中，白影乍閃，風聲颯然微響，那婷婷倩影，已經飛越過院牆，雪白的羅衫，迎風飄掠，宛如仙子凌空蹈虛般輕盈飛走。

她從來不把真情告訴薛恨兒，只當是她師父。故此直到如今，薛恨兒仍不知她是親生母親。至於桑清對她時愛時恨的心情，似乎不必再解釋了。

陸丹掙出鍾荃懷抱，卻因這時滿腔幽恨，說不出竟是多麼悲哀和自卑、自憐的情緒，故此連方才那麼驚險的一幕，也沒有看到。

「你知道什麼？」她問，稍稍離開他一點兒。

蒼梧子一聽師兄之意，竟和他的客觀看法相同，立刻接口大聲道：「對，陸師叔那回事，可不能這樣算法……」

「噹」地微響，那柄直射鍾陸兩人的利劍吃牠一嘴啄著，猛然一沉。可是蒼木子功力深厚，這一劍含怒全力扔出，雪兒雖然靈異，卻也無法將它擊落，只把那劍啄沉尺許。

鍾荃和陸丹帶著方巨到了鄧府，受到極慇勤的招待。但鍾荃仍然覺出這位城府甚深，智謀過人的師兄，已變了許多，變得對什麼事都很灰心，尤其不時會流露出鬱鬱之色。他明白師兄是因為去過華山之故，可是卻不敢撩起這樁事。情根錯種，相思無期，這種無可奈何的情形，教他能說些什麼？

鍾荃這時候急得要到那石洞去瞧瞧，不久工夫，方巨已在一片石崖前停步。他大聲叫道：「姑娘，你看看是誰來了？」

八個人走進城內，除了白衣飄飄的陸丹，以及扛杖的方巨之外，其餘六人，全是穿著夾長衫，步履間衣角飄擺，路人乍眼真料不到這六個斯斯文文的人中，有一個正是天下武林觸目關心的劍術名家。

他又道：「你真個沒有受傷麼？剛才險些駭死我……」

走到一個幽谷中時，忽然瞧見方巨正赤|裸著上身，在那兒煉橫練工夫。

那位武功冠絕天下的羅淑英，原來也在一塊兒住，儼如是毒書生顧陵和薛恨兒兩口兒的婆婆。

鍾荃道：「那是我的黃馬啊！難得他m.hetubook.com.com還認得故主……」

這刻距劍會開始的時候只有一盞熱茶的工夫，故此所有慕名而來的江湖人，早都到齊了，湖邊再沒有別的人。

陸丹的輕功，冠絕一時，但聽她幽幽一嘆，道：「大師兄，你誤會我的意思了。這一切有什麼用呢……」

這是因為鍾荃要練那「戊土劍法」，必須由陸丹幫助他解釋劍上古篆，有那不識的，便依樣葫蘆寫在紙上，出山去尋那飽學老儒解釋。這可費時得很，故此陸丹分不出身去訪查。

他先恭恭敬敬地向西北叩頭行禮，感謝師恩。然後，悄悄走到她背後，輕輕叫道：「丹，你猜恩師的法諭裏說些什麼？」他們早在許多日以前，已經改變了稱呼。

她猛可翻將過來，並且微仰起身，面孔和他相隔不過半尺，直是呼吸相接，幽香微度。

薛恨兒這名字含有深意，「薛」字音讀如「雪」，即是她的父姓，「恨兒」二字，按字面便可以窺見用意何在。

只因壁上燃著兩盞明燈，故此照得清楚，床上繡衾凌亂，俯伏著一個穿著白衣服的人，身軀嬌小，秀髮遮住肩背。

念頭尚未轉完，身形一動，疾若飄風，已閃進內洞裏。

鍾荃雖然知道方才蒼木子一劍扔來之事，然而他又急於告訴陸丹，關於她自以為不幸之事，並非真實，便也毫不理會。

院外眾人，雖說是天下四大劍派中數得上的人物，但敢情都未見過這種超凡入聖的劍法，故此連名字也叫不上來。

她瞧見鍾荃肯定地點頭，但更瞧見他眼中說不盡的喜悅，以及面上泛出不好意思的羞紅。因為這刻他們的軀體是如此貼近，以至能夠感到彼此的心跳。

他瞧見她玉面上淚痕縱橫，一種楚楚可憐的神情，使得他驀地住口，愣住不動。

鍾荃不覺大急，清嘯一聲，疾然飛縱追去，連那柄金光閃爍的太微古劍也顧不得去拾。可是當他直追出三元宮外時，只見三點白影，在後山叢樹間一閃即隱。心中情知無法追上，卻仍然痴心不息，施展出全身功力，疾追上去。

白影乍閃，急墜而至，陸丹一伸玉臂，驀地臂上多了一隻靈駿可人的白鳥。

這時見陸丹敗後，竟然偎在鍾荃胸前，那種情形，他們豈能看不出來？不由得駭然相顧。

當日在百花洲劍會，她和武當玄機子比劍之後，被武當玄機子的朱雀劍暗中炙傷了真氣，回到住處，忽然昏迷過去。雪山豺人早有心窺伺，乘機將她污辱了。木女桑清那時雖然醒了，但功力大弱，勉強以「木靈掌」當胸擊了雪山豺人一掌，雪山豺人負傷遁走。

「嚇？」她幾乎坐了起來，若不是鍾荃的上身把她擋住的話。

日子變得非常甜蜜，陸丹甚至於連練劍也見出疏懶。她已開始一個新的人生階段，這種變化雖然在她是完全陌生且幾乎是猝不及防的，可是憑藉那熱愛，卻覺得非常有意義。她開始想了許多從未曾想過的事。她得常常去找朱大嬸傾談，雖則她實在怕瞧見朱大嬸的憂鬱樣子。關於誓欲挫敗毒書生顧陵之心，如今亦已冷淡下來。故此，她變得懶於練劍，她得準備許許多多事情。

一切事情的發生，像是早已如此，雖則她一向不太敢肯定，但現在她卻能夠確定了！

桑清尋到薛恨兒，便將真情詳細告訴她。薛恨兒知道了身世，這才原諒這位遭遇可憐的親生母親。

鍾荃和陸丹兩人正在心馳神醉之際，耳目已失靈效。蒼木子這一劍聚全身數十年功力，非同小可，眼見逃不了此厄。

方巨這傻大個兒不知怎地窺見了。他雖是個渾人，可是他能夠感到任何真摯的感情，這兩位俱是他所敬愛的人，如今能夠相愛在一起，他打心裏頭快樂得不得了，竟然走出洞外，和那白驢在草坡上快活地滾在一起。

其後顧陵遇上瘟煞魔君朱五絕，習得一身文武全才，因恨武林人殺他全家，故此凡遇到會武之人，都徑下毒手，不分正邪，都一律同等待遇。這種行徑，多少也受瘟煞魔君朱五絕之不滿天下人的觀念所影響。

蒼松羽士一飄身，落在院子中陸丹身旁，輕輕叫聲「師妹」。

蒼松羽士慍聲道：「三弟，你這是幹什麼？」

院門外之人，見那雪兒、白驢如此神異，居然能解主厄。尤其是那頭www.hetubook.com.com白驢，竟敢以身硬擋飛劍，又是一駭。

這驢可不能刀劍不入，卻是以頸間寬寬的一圈碧梗硬挨那一劍。可幸此劍已被雪兒啄了一口，故此力道卸卻不少。便這樣，那白驢也禁不住負痛嘶叫一聲。

方巨一見師兄來到，歡喜地大叫一聲。鍾荃來不及跟他說什麼話，匆忙地催他道：「快帶我去找陸姑娘，快……」

石洞外的秋風，吹刮過山頭萬木，但那風籟變得這麼悅耳動聽，再沒有半星兒令人哀愁的味道。

桑清這時但覺萬念俱灰，便告訴鄧小龍說她決定放棄百花洲劍會之舉，並且落髮出家，接任華山大悲庵庵主之職，那等於是出任華山派掌門。不過，在落髮之前，必須先見到薛恨兒一面，才能夠安心。

還有十天，便是百花洲劍會之期。江湖上早已哄傳這件大事，因此，南昌府中來了不少陌生的江湖人。這一次劍會應該比上一次更哄動一時，只因除了四大劍派，年輕高手如神龍鍾荃和陸丹等俱是震駭武林的風雲人物之外。

鍾荃讀完那張簿箋之時，抬眼含笑向她一瞥。卻見她已經背轉身，用那隻比白玉還要白|嫩的纖手，撫摸雪兒的健翎。他能夠看出她玉手微微的顫動，那該是由於心情緊張的現象。

終於，他流浪到北京。不幸有人家失竊，適好見他一副襤褸樣子，便思疑是他所為。

中秋佳節，皓月當空，家家戶戶，懸掛綵燈，觸目一片共慶昇平的景象。

鍾荃還未做聲。她又道：「你把那廝殺死了麼？」

另一道白影恰好疾衝而至，急嘶聲中，又是「噹」地一響，竟然以身擋住那劍去路。劍墜身現，原來乃是那頭白驢。剛才牠的位置乃在劍人之間，加上千里腳程，居然趕上擋住那劍。

一天晚上，忽有仇家大舉尋仇，竟然殃及池魚，連顧家也波及了。偌大的一家人，只剩下顧陵一個。他那時才不過十二三歲，從此人海流浪，嘗遍受盡了人間辛痠痛苦，可是苦難非但沒教這位書香世代的小少爺放棄非但奮鬥之念，反倒把他磨煉得更加倔強。

「我能相信你的話麼？」她故作懷疑地問，其實她這時已經完全相信了，只不過想鍾荃多說一次，她便多添一些快樂。

快樂的時光，總是容易度過。嚴寒的冬季，明媚的春日，苦熱的夏天都相繼流逝，又到了蕭瑟傷感的秋天。他們一齊下山，徑往南昌府找鄧小龍。

鄧小龍最是同情這位桑姑姑，當下便陪她一道下華山，找尋薛恨兒下落。憑著他在鏢行中的地位，終於在一個月後，在山明水秀的江南，找到了毒書生顧陵的下落。

潘自達尚未回答，忽然瞥見鍾荃身後的白衣人。原來陸丹仗著「浮光掠影」的功夫，緊跟著鍾荃，她是不肯他離開一步。他道：「你……你也來了！」

原來鄧小龍將薛恨兒跟隨毒書生顧陵的消息告知桑姥之後。那位當年風華絕代的華山木女桑清，十分感觸，敢情這位薛恨兒，乃是她親生女兒，父親便是那雪山豺人。

她驀地一震，完全明白他話中之意，特別是後面的一句話，那是率直地指他們之間的「愛情」而言。

那便是陸丹和鍾荃在練劍。鍾荃練得特勤，因為他必須趕在這大半年之內，練成太微古劍上的「戊土劍法」。以便在百花洲的劍會上，一舉贏得武當玄機子的「朱雀」古劍。

這真是奇妙和幸福的時刻，她如受催眠地伸手抱住他粗壯的脖子，把臉頰埋在他的胸懷裏。

這次，他按著方向回三元宮，卻又非來時原路。

鍾荃登時如醍醐灌頂，又似盛夏時沃下冰雪，心中死結頓時打開。

這位有翅膀的使者頸上繫著一個小巧的銀盒子，陸丹摘下來，交給鍾荃。她讓鍾荃打開銀盒，取出裏面折著的薄箋，先行閱看，卻不走近去同時閱讀。可是她那晶瑩如天上星星的眼睛，卻不稍瞬地觀察他的臉色。

天上傳來一聲清亮之極的鳥鳴，劍氣彩虹立刻消歇。

鄧小龍道：「你也來比劍麼？」語氣甚是冰冷。

鄧鍾兩人越眾而前，欸忽已到了潘自達身旁。

陸丹道：「哦？是那姓潘的怪物麼？」鍾荃點點頭。

從此之後，鍾荃也暫居在曉月崖三元宮，每天的晨昏，在宮後一座山腰的石崖洞前，總見到金光銀虹，經天匝地般浮光飛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