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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氣千幻錄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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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回 一湖秋水無風自皺 雙劍光寒著意爭先

第五十回 一湖秋水無風自皺 雙劍光寒著意爭先

「身軀傾前一點兒成麼?」她道:「既然又不能伸長手,又不能走上一點兒,唯有傾前一點兒。難道真個只差三寸,便把你難倒了?」
玄機子雖然身為武林一代名宿,卻也未曾見識過這攔江絕戶劍。倏然繞步欺身,刷地一劍戳去。忽見那條火龍般的劍光一歪,整個人已移到鍾荃面前來。
陸丹伸出玉手,推他一把,道:「你快上去吧!」
鍾荃訕訕一笑,道:「你不會怪我吧?」
鍾荃所使之劍,五行之中屬土,按生剋之說,乃由火所生。屬火的朱雀劍,卻是武當玄機子所持有,因此他可沒學到刻在朱雀劍上的秘訣。
忽然有人引吭大呼道:「陸丹姑娘不可放棄,在下是來捧峨嵋的場哩……」此言一出,許多和峨嵋有淵源的都轟然喝采叫好,掌聲不絕。陸丹在棚下,耳中儘是掌聲采聲,不由得心血沸騰,興奮之極。
陸丹見他這一劍,威力奇猛,心想道:「他這一叫,聲音中似乎含有凶毒殺意,我非看看他還有什麼絕學不可。」心中想著,手上招數立刻稍鬆。
他正待轉身,陸丹那銀鈴也似的聲音已響起來。她道:「敝派掌門峨嵋曉月崖三元宮一葉真人,法諭禁止敝派參加劍會,理合奉告道長……」
這一片曠場,早由玄機子命他俗家的子侄輩著人蓋搭好兩座長棚。
潘自達心中一怒,正是妒恨交集。「嗆」一聲也掣出烏亮的玄武古劍,尖聲叫道:「別多言,發招吧!」他意思似是要她趕快動手,以免自己忍不住會破口罵她。
須知在二十年前,玄機子若不使出「離火劍法」,那柄朱雀劍便顯得暗淡無光。但一別廿年,這位老道雖然沒有悟出朱雀劍所遺的秘訣——即是刻在五行劍中屬木之劍上的秘訣——但憑著自身深厚之極的功力,已能充分發揮朱雀劍的離火威力。
如今形移勢易,陸丹覺得這潘自達的確詭譎異常,心狠手辣。口中雖說得輕鬆,但手上卻立刻加緊,絲毫不敢放鬆。
潘自達心中雖然大大震駭陸丹功力之高,已到不可思議之境。但仗著自己也有毒絕天下的一招,故此口上仍不稍軟。冷冷道:「你要攔住我麼?很好,反正我此來存心要鬥鬥四大劍派究有什麼出人頭地的劍法。」
武當玄機子不覺一愣,回眸道:「你們峨嵋也不參加?那麼豈不只剩下我和你?」他轉眼瞧著鍾荃,大有詢問他還有沒有其他的話之意。
鍾荃身劍合一而成的那道金虹,盤空繞飛,倏上倏下,似是下擊時因敵人無懈可乘,故此一沾即起。他一連下擊了三劍,其實三劍中已疾如風雨般戳了十餘劍之多。
尤其是那發帖邀約這次劍會的華山桑姥,仍沒有露面。
陸丹道:「要說功力造詣,當然是玄機子深厚一點,但這還不打緊,最令人擔心的是鍾荃似乎不能收攝心神,達到無我無相的地步,這可太危險了。」
這刻他一方面要運氣支持傷勢——那內傷雖不嚴重,卻也不是好受之事。另一方面,心中情濤洶湧——現在,他已知道自己徹底敗於鍾荃手下了,不論是在情場或是戰場。最少在目前,他得完全放棄和他角逐爭勝了。
陸丹嬌喝道:「這一劍真不錯,但還有什麼壓箱底的沒有?」
他的聲音,並不高亢,卻字字清晰地傳到近棚處觀戰眾人耳中,與之方才玄機子震盪心弦的一喝,顯有異曲同工之妙,但細究起來,鍾荃終不及玄機子的功力湛深。
鍾荃一看玄機子這等威勢,心中一震,自然而然使出崑崙無上心法,「雲龍大八式」,金虹匝地湧起,堪堪擋住玄機子攻勢。
玄機子是何許人也,立刻明白了他的心意,「唰」地一劍挑出,削敵腕,撩敵臂,兼且封住敵人隨時可以點進來的左手劍訣,一式三用,果是一代劍家風度。口中卻低低道:「貧道已領小俠之情……」
她的劍屬西方庚金,生金者為土,是以那句秘訣,只須在屬土之劍上尋覓。鍾荃之劍,正是屬土的太微古劍。故此陸丹已盡得庚金劍法之秘,不但多出一招絕學,使出時和-圖-書宛如羚羊掛角,無跡可尋。另外在整套劍法上,也自威力大增,迥非昔日可比。
陸丹一聽他把底細都抖露出來,心中有點兒不滿。可是隨即又因他之光明磊落的胸襟而消弭了不滿之意。她低聲道:「我先下去等你,嗯?」
潘自達見這最後一劍,仍傷對方不得,立刻心沮膽怯,鬥志全失。他本來已非陸丹敵手,這時加上此消彼長的情形,更加敗象屢呈。
鍾荃也是使劍的大行家,尤其得過胸羅萬象,學究天人的白眉大和尚提及過這五行劍的奧妙。這時立刻覺出不妥,怪不得當年師叔大惠禪師和華山木女桑清和這老道比劍之後,真氣竟受炙傷。剛才他下擊三劍,覺得敵人劍上火光過處,烤熱迫人,必須趕緊用太微古劍封住,才不致被火熱攻入,這教他如何不驚?
鍾荃第二劍已如電光石火般向中盤戳到。他本可仍用「龍子初現」的一招,在招數中變出異式,繼續攻敵。但只因他情知對方必定讓他一招,才肯還手,故此立刻改用別一招,以便對方可以還手,彼此見個真章。
鍾荃心中如釋重負,反身一躍上棚,觀戰眾人又一陣喧嘩。
那片曠場中,人影幢幢,黑壓壓一片,最少也有千多人。此時談論紛紛,甚是喧華。
潘自達聽她胡出主意,心中一煩,竟不理地。
鄧小龍立刻冷冰冰地插嘴道:「師弟此言從何說起?他們能安著什麼好心腸麼?只不過想多看點熱鬧而已。你下來幹嗎?」
陸丹見他愣頭愣腦,也自抿嘴一笑,那絕世容光,竟把棚下之人看呆了。
陸丹已閃了出來,「嗆」地掣出太白劍,但見銀光乍閃,映得這裏四人鬚眉俱白,直欲與天上冰魄爭輝。
棚下轟雷般的采聲,仍然隱隱傳入他耳中。反看那玄機子,氣定神閒,宛如這世上所發生的一切,都不會對他有什麼影響。光是這一點修養之功,鍾荃已大大不如人家了。
這兩人一上手,陸丹在台下秀眉立皺。鄧小龍心上也給挪了塊大石壓住,甚是沉重。他輕輕道:「真想不到武當第一位人物玄機子,竟然如此厲害……」
玄機子眼光掃過他背上那柄太微古劍的古式劍柄,以及那金黃色的穗絛,輕輕「哦」了一聲。
紅霞一點兒不懂劍術,道:「你不會把手伸長一點麼?」
玄機子向那家丁點點頭,那個家人走到台口,高舉銅鑼,猛可敲下。「噹」的一聲過處,眾聲俱寂。到底這場劍會,非同小可,因此雖然只有兩人比劍,但已不啻兩大劍派,作那護名之爭。
鍾荃果然先攻,金光乍閃,一式「龍子初現」,一縷劍風,直掠對方眉宇之間。
玄機子情知崑崙既敢讓鍾荃參加劍會,必有驚人藝業,心中可不敢怠慢,徐徐掖好道袍,使動作能夠俐落。鍾荃也脫掉長衫,露出裏面一身裝扎得十分俐落的短打衣衫,走到棚中心。彼此俱是大敵當前,各各收攝心神。
兩下越打越急,陸丹身形之快,宛如幽靈般飄忽往來,無從捉摸。
鄧小龍等在棚前停住腳步,鍾荃和陸丹卻一徑走上棚去。
鍾荃向玄機子拱拱手道:「華山桑老前輩,著在下轉告道長,她已放棄參與此場劍會。」
規矩形式就像二十年前一般,分作東西兩棚。東棚是用作玄機子俗家南昌李府的親友觀戰之用。西棚長達五丈,寬也有三丈餘,足夠兩人作那殊死之戰用了。
鍾荃微微一笑:「在下看來,恐怕正是如此。」
萬通四大鏢頭中的燕尾鏢張濟和追風劍客元萬里兩人,當年曾敗於這兩人手下,這時得見兩人比劍,直看得目搖神眩。對於人家的功力造詣,佩服得五體投地,一點兒不再以當日之敗為冤了。
陸丹猛覺劍風掠胸而至,不由得玉面失色,著實嚇了一大跳。
時候已屆,玄機子站起來,下了東棚一直走到西棚之上。一名手持銅鑼的家人,也跟著上了棚面。
棚上的鍾荃,這時越打越不是頭路,但覺整座棚上,烈火熊熊,把他閉在當中。他哼一聲,倏然全力一劍擋出,這一下https://m.hetubook.com.com硬來的劍招,倒是出乎玄機子意料,不由得劍勢略挫。
這念頭不過一掠即過,手中之劍,已使出以奇詭狠毒見長的「癸水劍法」,回劍一封敵劍,跟著已連接斬劈出去。這五行劍法,古怪之極,專用劍上兩邊的利刃,而不愛用劍尖。這就必須全憑腳法古怪,才能夠欺近敵身。
「那還用你說麼?」
要知潘自達這大半年來,苦煉那玄武古劍。此劍本質乃屬詭奇毒辣,給他使用,配得正好。
本是鴉雀無聲的剎那,忽然爆出比雷還響的喝采聲。鍾荃乍然失色,棚下的采聲的確太響亮了,使得他沒法子做到充耳不聞。他知道玄機子乃是使出朱雀古劍上刻著的「離火劍法」,故此招數如此霸道,加上那數十年潛修苦練之功,居然能在危頹之際,挽回大局。
鍾荃從他眼光所落之處,以及那一聲「哦」字的表情,立刻明白這位安坐天下劍術盟主寶座垂二十年的武林名宿,因自己背上古劍形狀與他的朱雀劍一模一樣而驚訝。但以他的聲望地位,卻不好出口相詢。當下朗聲道:「在下此劍名喚太微,與道長的朱雀劍,同屬五行劍之一。」
但聽陸丹嬌叱一聲,跟著劍刃相觸,「鏘」地震人耳膜,潘自達「哎」一叫,手中玄武古劍已掉在地上,身形忽地向後一仰,卻終於讓他拿樁站定。
然而陸丹劍法之妙,也委實教他驚訝。這卻是自然不過之事,因為他無法揣測出潘自達的劍路,當然要佩服那能揮灑自如地擋住潘自達的陸丹了。
他那古板嚴肅的臉上,看來鬆弛得多了。鍾荃和陸丹兩人,一齊覺得這個出名怪脾氣的玄機子,並非一如耳食之言般不近人情。
他在苦練之時,忽然發現那最後一招,應該能夠遞出三寸,這一來威力增加不止數倍,可是不論身手步眼都沒有法子再推出那麼三寸。
鍾荃道:「巨兒你上來幹嗎?快回到鄧師兄那裏。」
這刻時間將屆,鍾荃要趕著過湖,便拱拱手道:「潘兄如沒事,便請一同過湖如何?」
陸丹哼一聲,也自使出庚金劍法。這時相隔得太近,劍風發出等於不發,因為招式太快,僅有牽制之效而已。霎時銀虹湧現,盤旋飛舞。
而且,以陸丹之功力,除了在「攔江絕戶劍」上,他能夠贏她之外,其餘的劍法,可就太難說了,最多只能打個兩敗俱傷,真個要贏她,可就辦不到了。當下一愣,道:「師兄教訓得是……」
紅霞忽然叫起來,道:「我想到辦法了,你用絲繩繫著劍柄和手腕,到時扔出去,別說三寸,三丈也可以哩!」
潘自達眼睛一亮,又尋思了一會,才喜道:「真是一言驚醒夢中人,我怎想不到這一層?若果需要加長四寸,則我內力不繼,雖有絲繩繫著,不致甩手,但卻無法控制,變化由心。如今只差三寸,便可以用這法兒。劍雖出手,但仍能以無形的內力控制變化,只在收回時,須要借助此繩之力。」
那武當玄機子數十年苦修,又是內家正宗,火候之純,令人咋舌。這刻他已全神貫注,對棚下近千之人,視如無睹。
鍾荃也自脫口讚聲「好劍法」,清嘯一聲,忽然收劍,蹈空飛起。但見金虹疾射,改退為進,光華陡然大盛,直向玄機子頭頂罩下。這一劍正是雲龍大八式中三天式之一,稱為「飛龍迴天」,威力奇大,身法神妙。棚下觀戰之人,儘管許多是江湖上有頭有臉的人物,甚且身經百戰,經驗豐富,卻也罕曾見過這種身法和劍招,登時采聲又起。
可是眼前銀光一閃,她那柄太白古劍已分心刺到。他大吃一驚,想道:「這樣打法,我又要破解劍風,又得拆換招式,可把我忙死啦!」
須知玄機子在二十年前,已是武當第一位人物。武當為內家正宗,秘技凌冠天下,乃是武林俱都景仰的正宗大派。這玄機子能夠在本門中稱為第一人物,武功可想而知。經過這二十年來潛修苦練,他又是玄門清修羽士,清心寡慾,這二十年的修為,比之俗家人苦練https://m.hetubook.com.com又不可同日而語。更何況他童身習武,至今元陽未洩,更加不同凡響。
潘自達乍見她施展了這麼一手上乘已極的劍氣功夫,情知這種功夫練到高妙時,能夠像傳奇中飛劍傷人,收放自如。不由得大大震駭,臉上連顏色也變了,幸虧時在黑夜,沒有人能夠瞧清他的面色變動。
須知這刻觀戰之人,有近千之多,而且都是練武之人,比普通人中氣特別充沛,這一聲采,就宛如轟雷乍響。
陸丹一躍下棚,那美妙的身法,博得台下觀戰的人群齊齊喝聲彩。
兩人一動上手,全是武林中絕頂高手,眨眼已過了三十招,陸丹陡然內力流貫劍上,壓力潛增。
鄧小龍等人也有同樣的想法,他們更不好出言反對。
玄機子清叱一聲,待鍾荃身形落地,倏然出劍反攻。那九宮劍法乃是武當鎮山劍法,經他數十年苦修,威力奇絕無倫,劍出處真有山崩地裂,風雲變色之勢。
潘自達論起內力造詣,可真不及陸丹曾服仙果的修為,登時見得出身形較早先呆滯得多。劍上的招數雖然仍是詭毒之極,但身形一慢下來,旁觀的人,可都知道這是陸丹施展壓力的結果,不禁喝一聲采助威。
卻聽「鏘」地一聲大響,銀虹烏龍交擊硬碰,潘自達可真不知敵人這一劍從何而至,震得退開兩步。
玄機子點點頭,道:「貧道也風聞桑道友已接任華山掌門,恐是因此不便下山參加劍會,貧道這就向天下英雄宣佈此事……」
玄機子以絕頂天資,得到內家正宗秘傳劍法,一生苦練,已達爐火純青之境。這時施展開九宮劍法,腳下按著九宮部位,行雲流水般跨步踏位,手中那柄朱雀劍,發出血紅映眼的光輝,護住全身,竟無絲毫縫隙。
玄機子瞧見陸丹背上之劍,又見他們兩人的態度,若有所悟地點點頭,道:「陸姑娘的劍也是五行劍之一?這樣也好,兵刃無眼,這種爭強鬥勝的場合,最容易傷和氣。」
眾人喝聲彩,鄧小龍朗聲道:「潘自達你還要過湖去參加劍會麼?」
原來此時陸丹已施展出震駭天下的「浮光掠影」奇功,儼如附骨之疽,一任潘自達進退或左右閃躥,她總跟個不即不離。這種神妙無方的身法,比之適才的古怪劍法更令人咋舌稱奇,一時眾人都看呆了。
玄機子一滑步,上身仰處,避過這一劍。
她報他以一個甜蜜的微笑,沒有作聲,一切盡在不言中。
鄧小龍奇怪地瞧她一眼,但一瞧她的表情之後,便立刻釋然於懷,道:「是啊,你上台出手,他可能會生氣。」
方巨扛著那根紫檀杖,不管三七廿一,也上棚面。觀戰的江湖豪俊,一見他的身材和那根竹杖,立刻知道他是殺死雪山豺人的「紫竹神象」方巨,不覺紛紛談論起來。
鍾荃等各人一走到曠場,立刻被人發現了。本來擠迫得麻麻密密的人叢,忽然波分浪裂般讓出一條通路。
玄機子暴叱一聲,火龍倏然如野火燎原般冒升起來,叱聲過處,跟著「噹」地一聲,劍刃相擊之聲傳來。
陸丹不知不覺咬著嘴唇,暗中直在替鍾荃用力。她身負絕技,早已觀察出鍾荃弱點,情知時間一長,必定給玄機子找到破綻不可。
可是她又無法改變這個事實,編貝似的牙齒,把下唇咬得深深凹下,看來再過一刻,她的下唇多半會給咬破出血。
鍾荃一躍下棚,走到她面前,向她笑道:「丹,你聽,許多朋友捧峨嵋的場哩!」
這裏眾人見這怪人走了,立刻沿岸而走,大約走出三丈多,只見一艘大舫,泊在岸邊等候。不大工夫,他們踏上百花洲岸地,一徑向洲中那片曠場走去。
形勢危殆之極,棚下觀戰的人,全都鴉雀無聲,幾乎連一根針掉在地上,也能聽到。
鍾荃本因自己和峨嵋,已有極深關係。因此對於人家捧峨嵋,心中也甚為高興,一時忘其所以,躍下來打算喚陸丹上台。這時給鄧小龍一盆冷水倒在頭上,回心一想,若果陸丹真個上棚,他們是真打呢還是假打?
陸丹這時可不比往日,回眸一瞥鍾m.hetubook.com.com荃,見他並無阻攔之意,當下也冷笑一聲,款款上前,用手中銀光燦然太白古劍,指著潘自達道:「憑你那一點微末之技,也敢胡吹大氣。」
玄機子走到棚口,等到眾聲俱歇,然後朗聲宣佈道:「這一場劍會,原本由華山桑姥傳帖邀約,貧道只是應約參加。但如今有些變故,非向各位不辭遠道而來捧場的朋友奉聞不可,便是這場劍會,原本有四家參加,如今華山派由鍾少俠轉告,宣佈退出。峨嵋派也由陸丹姑娘宣佈退出……」他簡簡單單幾句話,可惹得全場甚是騷動,討論的喧聲,嗡然升起。
他將要退出江湖,隱居苦練,直到真個有把握的一天,才再重入江湖,找尋這一對夫婦比個高下。可是有沒有這麼一天呢?他自家也覺得很渺茫。
一盞熱茶時分過去,這可便是較量上功力之時。鍾荃打到這時,心神漸漸能夠收攝,但仍未能完全忘掉身外一切。這種絕頂高手比劍,只要一招之差,便極容易血濺當場,飲恨棚上。
潘自達又尖叫一聲,那玄武古劍宛如烏龍出海,疾斬而至。陸丹上身稍稍一仰,敵人劍鋒便差了寸許位置。
觀戰之人大概已經等得不耐煩,甚覺騷動。因為他們只見在東棚上,武當玄機子正與俗家子侄輩在說話喝茶。其餘的三派,全沒有一人露面。
鄧小龍一面點頭,一面道:「我記得這老道手辣得很,姑娘你可得仔細看著,盟主寶座拿不到手可不要緊,性命卻不是開玩笑的。」
潘自達那柄烏劍,雖在黑夜中,仍然得見光華閃爍,只不過並不奪目而已。
陸丹和鄧小龍這時一齊睜大眼睛,要看鍾荃使出這「攔江絕戶劍」有什麼效果。
果然五行劍上的劍法,神妙無比,這火土兩劍,彼此並不相剋,因此身前立時一片清涼。同時也因他們俱都不曾全懂各自的那套劍法,一時之間,金虹火龍,交織飛舞,倒也戰個不分勝負。
但陸丹焉知他有這許多複雜的感情,當下也勃然大怒,玉面凝霜,倏然一揮劍,以五成功力,發出一股劍氣,直撞向潘自達。急忙一錯步,揮劍一斬,力透中鋒,居然將她那股劍風破解掉。
他喟然嘆息一聲,為了這生平第一次的「認輸」而嘆息。在月色下,他拾起玄武古劍,插回背上,然後徐徐走開。
紅霞十分感激潘自達的情意,故此對他甚是體貼,這總算那潘自達有點福氣。這時她見潘自達就像瘋了一般,整日價直著眼睛,喃喃自語,抽出劍又扯起架式,使得她甚是困擾,終於問他何以會如此形狀。潘自達將實情告訴了她,並且說,假如這一招練得好,將可無敵於天下。
鍾荃手中太微古劍倏然斜斜削出,金光宛如驚濤駭浪般湧鋪而出。這一劍正是武林絕學「攔江絕戶劍」。那「絲絲」之聲,刺耳之極,使得近棚觀戰之人,都覺得甚是難受。
這一著變化得神妙異常,本來他的劍勢已盡,忽然多出三寸,已是驚人已極之事。更何況算準部位,改作斜劈,使敵人避無可避?
鍾荃也感到形勢不妙,想道:「我崑崙雲龍大八式,雖較之他的九宮劍法更見神妙,但他仗著朱雀劍,發出熱力,使我不敢再使用本門劍法,改用攔江絕戶劍,也擋不住他劍上火力,只有這戊土劍法……」
武當玄機子朱雀劍起處,宛如平地湧起一條火龍,乍眼一看,真疑是棚上忽然著火。
這也是何以潘自達苦練了大半年,功力倍進之後,陸丹和他對敵時,不但沒使出「劍風」,而且未盡全力便能敵住。
陸丹玉面失色,道:「不好了,他的攔江絕戶劍,居然會讓人家擋住……」就這說一句話的工夫,玄機子又挽回頹勢,那柄朱雀古劍泛射出奪目紅光,宛如熊熊火堆中,火舌亂吐。
須知庚金、癸水劍法,並不相剋,故此各憑真實功力,以分高下。
陸丹在黑暗中秀眉一皺,甚不願意再惹這個人。可是鍾荃話已出口,不便當眾駁他,便沒有做聲。
他猜的這一招可真沒錯,正是癸水劍法中漏掉的絕招。須知這五行劍每一種劍法,都漏和_圖_書掉一點最重要的妙訣,載在另一柄與之相生的劍上。諸如潘自達之劍屬水,那妙訣便刻載在「金」劍上,這樣數下去,金生水,水生木,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循環追查,便可知某一劍之秘訣刻在哪一柄劍上。
潘自達五指一鬆,烏亮劍光猝然移出三寸,改直斫為斜劈。
他以天生穎悟的聰明,發現了劍法上更進一步的端倪,但卻沒法完成。
方巨瞪瞪眼睛,不知所云。
玄機子朗朗道:「鍾少俠請……」口中招呼著,稽首為禮。那聲音圓渾雄勁,使得近棚觀戰的人,宛如聽到耳邊極響的大鼓聲,震得心神搖盪。這一手上乘氣功,博來一聲喝采。
光是這一點,已夠觀戰之人認為值得這一番跋涉,何況末後兩人各用古怪之極的劍法,戰在一起,打得緊湊時,幾乎連人影也瞧不清楚。
她冷笑一聲,道:「我並不上台比劍,但你如欲插手爭奪劍會盟主,須得先過姑娘這一關。」說著話,古劍一揮,「呼」地一響,尋丈處一株碗口大的垂柳,忽地攔腰截斷,上半棵樹掉在湖中。
潘自達歇了一下,才道:「不,我還有事。但總有一天,我會來拜訪你……你們……」他的眼光從鍾荃面上移到陸丹的臉龐,忽地凝住不動。
潘自達屢攻無功,已到黔驢技窮之境,當下殺機大盛,尖聲一叫,猛可一劍斫出,準備施展那一招追魂奪魄的絕學。
玄機子連使九宮劍法的連環三式,卻見敵人劍光直湧進來,竟不知從哪一方攻進去的。
這一場比劍,的是好看之極,鍾荃一連用了三種劍法,全是人間罕睹的神妙招式。
玄機子和鍾荃兩人通了姓名之後,一見方巨慢悠悠走過來,細瞧一眼,也自瞭然此人是誰,當下問道:「方壯士也要參加這場劍會麼?」
陸丹焦惶道:「不會吧?我能上台去幫他麼?」
陸丹見那廝的確功力深厚,在掉劍之時,吃她以劍風撞了一下,仍然沒有踣倒,當下也自收劍,徑退到鍾荃身旁。
這一招果真被他練成,登時發覺威力大得出奇。這一來他信心倍增,立刻趕來參加劍會。
潘自達聽他口氣不善,便道:「我又不是四大劍派的,參加什麼?我不過來把馬還給鍾荃。」
鍾荃看她一眼,也回報她一個微笑。
便那武當名宿玄機子,也用上兩種劍法。那九宮劍法在江湖上流傳甚廣,許多人都曾見識過。但被玄機子這種高手使將出來,威力全然不同。
原來他們一見鍾荃也躍下棚,以為崑崙也不打了,故此擔心這一場劍會會告吹。如今鍾荃像神龍般重復現身棚上,眾人可就放心了。
鍾荃的攔江絕戶劍,使將開來,源源不絕,金虹如浪濤拍岸般洶湧捲去。
鍾荃吃他喝一聲,直似當頭棒喝,忽然驚醒,連忙收攝心神,抱劍施了一禮,朗聲答道:「道長前輩高人,定然不肯先動手賜教,請恕在下無禮……」
鍾荃一心拿定陸丹能贏,故此毫不在意地在一旁觀戰。倒是鄧小龍但覺大半年不見,那潘自達劍上之造詣,已大進一步,不由得甚是為陸丹擔心。他在一旁觀戰,暗自揣測潘自達的劍路,卻全都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當下知道若是當年潘自達功力造詣已如今日,恐怕他決擋不住人家十招。
這一招把個潘自達急壞了,也想破了腦袋,整整一個月沒有好好睡過。
西棚上闃無一人,卻燃插著十餘支大火炬,照得四下光如白晝。
方才劍刃相觸的一聲,便是鍾荃使出反方三招時,劍勢一逆時,碰個正著。
敢情方才陸丹在極危急之際,也使出庚金劍法最厲害的一招,這一招本已漏掉,刻在另一柄相生之劍上。
鍾荃卻在這地方遜了一籌,他到底年紀尚輕,第一次參加這種盛會,攸關著本派聲譽,本就夠他心情緊張的了。何況觀眾又多,又不時想起陸丹為了自己而放棄比劍之事,以至有點不安。
他連忙使出太微古劍上的「戊土劍法」,試驗一下是否還會像使出攔江絕戶劍時,因真磁引力只能吸引兵器而致門戶洞開,結果讓朱雀劍上的熱火炙到身上那種難受的弊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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