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掛劍懸情記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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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古堡探秘

第十七章 古堡探秘

竺公錫想了一想,點頭道:「你所列舉的理由充足可信,好吧,你可進入第三關!」
花玉眉不禁微感惶惑,忖道:「難道廉沖後來不忍使我見不到父親,所以略略應景就放手,抑是他種種尖銳敵對的舉動都另有居心?」
智度大師點點頭,只聽她又說道:「其次,你老明明剛才險險因耗費心力過多而昏死,我還以為你老真是困倦欲睡,唉,也怪不得你要坐在蒲團上,原來早就體力不濟,這一定是竺公錫的毒刑所致,我決不放過他!」
她想完之後,說道:「女兒去一去就回來,其時便可以安心施展銀針探病之法了。」
恰好此時花玉眉又道:「我真急於與爹爹會面,竺伯伯,煩你老快點帶我去吧!」
智度大師道:「那是她很喜歡的一種,我們平生唯一的一次同出遠門,就是特意到南方觀賞杜鵑……不過,她性|愛天下花卉,可以多栽幾種好花,這杜鵑花到底不是名卉異種。」
花玉眉道:「你明明已去對付那一班胡人高手,忽然又在此出現,一則使我不禁分心思忖此事,二則你流露出為難我的意思,大是影響我的心情。」
智度大師睜大雙眼,迅即化作笑容,呵呵數聲,道:「對,對,空自擔心了一場,原來如此!」
老和尚也試了幾口,道:「為父多年雲遊天下,嚐遍各地名泉,此泉味道甘美,冠甲天下,恐怕是屬於宇內三大奇泉之一。」
智度大師驚訝地瞧著她道:「這鑰匙就是答案?」花玉眉道:「想來我猜度得不錯,這根金鑰開啟鄰室外門,唉,我先前還評論陳智人前輩心胸狹窄,誰知他大有惺惺相惜之心,出此難題乃是一片好意……人代冥滅,而清音獨遠,悲夫!」
花玉眉這時才敢向那邊瞧看,她想到這位女郎不但離家背井,而且無法與情郎結合,一直被囚此室之內,這等遭遇比她悲慘千百倍還不止。不禁大為同情傷感,熱淚盈眶,隔了一會,她才定下心神,忖道:「陳智人前輩遺言說有三個難題,現下既未有朕兆,恐怕此室之內必有玄虛,我莫要粗心大意,以致敗在二百年前的高人手上。」
花玉眉道:「但爹爹可曾想到設計此堡之人預早留下了這等重寶,以使後人取用破關?」
說時已側身入去,花玉眉跟了進去,只見這複道之內定約五尺,甚是光亮,迎面白牆上題著斗大的字道:「莫笑,莫笑,第三題尚在後面。」
但在這許多彩色不同的圖案中,卻有一幅雙龍戲珠圖案,兩條龍固是刻得栩栩如生,當中那顆珠更是玲瓏浮突。花玉眉定睛一看,這顆珠的石質與牆壁的石質做同,若不是仔細察看,極難分辨得出。
她道:「你老要說的道理,只怕不是你老自家想出來的!」
花玉眉點頭道:「一定是這等結果,爹爹所識的那位大師想必是南宗的間接弟子,所以未曾得過真傳。」
廉沖道:「那也不然,倘若你父親有回天手段,便可讓你進去,倘使他沒有把握,你要見他這一面,須得先把司徒峰遺著取來。」
花玉眉依言運氣,經摸一頓飯工夫,睜開雙眼,但覺全身舒暢輕健,恢復了昔日剛從滇北玉龍山踏入江湖時一般。
花玉眉笑道:「竺公錫他們還在下面細搜陳智人前輩留下的神兵利器,其實卻就在門邊。他們最錯誤的想法是這件足以破毀第三關的神兵必是長大刀劍,其實呢,短短的匕首藏在袖中,出其不意的創斷敵人長矛,跟著破網而入,才容易得手。」
花玉眉停步道:「你們太不公平,所以只好認輸啦!」
她用金鑰一試,果然吻合,當即依照常規扭動,微聞滴答一聲,伸手一拉,那道厚重無比的鐵門應手而開,毫不費力。
智度大師回到蒲團上打坐,問道:「眉兒,那邊室內一目了然,有什麼值得你久看不捨的?」
智度大師勉力起身,走到牆邊道:「找到了沒有?」
花玉眉道:「正是如此!」
她還未想出答案,智度大師已經把第二間石室的兩扇門關好,走入第一室之內推移磚塊。
正在想時,智度大師兩道灰眉漸漸皺起,但仍然是凝神細察她的脈搏。良久,良久,收回右手,道:「眉兒,妳走幾步給我瞧瞧。」
智度大師更換不著頭腦,道:「你從頭說吧,那些碗碟到底是怎生弄進去的?」
智度大師不答這話,自管自道:「若是晝夜誦讀,用功不輟,日思夢想,僅在功業,勞瘁而不自知,饑餓而不自覺事人,則內傷於肺,患在應有身熱咳嗽之象,而你卻無之。又如憂思不已,加以飲食失節,脾胃有傷,心中如饑,然而見食則惡,氣短而促,此則非屬內傷之病,而陰陽相逆,則患在面色黧黑不澤,環唇憂甚,但你面如敷粉,唇若塗脂……」
花玉眉默默的尋思好久,眉宇間泛出喜容,說道:「我瞧瞧這答案對也不對。」起身走到牆邊,伸手探入窗孔之內摸索。接著縮回手,掌中已多了一支金光燦然的鑰匙。
花玉眉道:「這邊有現成的石匣可以收放骸骨。」
花玉眉迅速的盤算一下,道:「兩三日已經夠了,有些人活一輩子只等如一場春夢,不悲不歡……」
她停口不說,智度大師道:「她縱是自殺,也無法阻止北宗之人南下尋仇啊!」
智度大師緩緩道:「他想從司徒峰兄的武功遺著中參悟一種上乘法門,能夠控制武林人物心志,若是得遂此願,十個貧僧也肯釋放!」
智度大師呆了半晌,突然間精神一振,眼中流露出飛揚的豪情,縱聲笑道:「好!好!直到今日,才知道竺公錫、司徒峰兩人在情場上不曾壓倒了我。」
花玉眉沉思有頃,道:「倘若這第三關之內的四個石室只有一間可以開閉自如,則當年的那位南宗高手定必囚禁在此室之內,須知南宗諸人仍然希冀這位同門回頭轉意,共抗強敵,所以決不會把他囚禁在另外三間能入不能出的石室,此是人情之常,多半不會差錯。」
竺公錫大出意料之外,驚愕得退了三步,花玉眉跟他出去,反手拉上鐵門。
那大漢恭身領命,隨即迅快奔去。花玉眉儀態悠閒地仰望住那個光洞,劉駝子道:「姑娘不出此房一步,就能夠測出鏡子數目?」花玉眉只點頭,不肯透露一點口風。
智度大師等她起身,溫靄地摟住她的肩膀,說道:「這位姑娘能夠埋骨於此,永遠不虞有被人踐踏或是蟲蟻風水相侵之苦,也算是不幸中之幸了。」
智度大師笑一笑,道:「這就是奇了,我面上毫無表情,怎的反而洩漏了隱秘?」
老和尚道:「那位姑娘在被劫途中,竟與南宗那個後起高手互生情愫,然後,當她被囚禁在隔堡石室之時,那位年青高手為了愛情,不惜冒大不韙,向師長求情並且表示要娶她為妻。」
她向入口處走去,舉動甚是遲緩軟弱!
花玉眉問道:「你老剛才發現什麼,得知應當先入第三室?」智度大師道:「我移動磚塊時,裏面留有字跡,寫著的是『第二題,循序漸進,應進三室』等幾個字,此外別無其他言語……」
智度大師惻然一嘆,花玉眉又道:「那些碗碟老是在我腦中浮現,還有這位姑娘陳屍石室之內,也不是辦法,她生前遭受如此悲慘,死後無人收理豔骨,想來在泉下也不能瞑目,我非得設法把她埋葬不可?」
智度大師說道:「竺公錫他們佔據此堡,決不止一年半載的時間,以他們這許多人留心窺測此堡秘密,尚且沒有一個人瞧得出一點頭緒線索,你才一到達,就連破三關,又發現許多其他隱私,也就值得自豪了。咱們不如從此罷手。」
她凝神一看,便笑道:「原來如此,你的胸懷未免太狹窄了!」
父女齊齊轉眼望去,只見右方牆壁凹陷了數尺,一道泉水從上面注瀉下來,落在下面的水槽中,那水槽底下必有排洩暗渠,故此永不滿溢。
智度大師說:「既是如此,你不妨隨意指出應當先開啟那一室,待為父權充評官……」
她接著又計算不休,智度大師十分心疼,卻又無法幫她的忙,不覺呆呆發怔。但他迅即想到一個主意,便回到蒲團坐下,瞑目沉思。
智度大師道:「陳老前輩留得有字,叫咱們不要自誇自滿。」
花玉眉側耳而聽,廉沖冷漠無情的聲音傳入耳中,道:「不妨,智度和尚也認為是絕症,縱是求取天下各種靈藥,也不能挽救。」
智度大師道:「南宗老一輩人為了此事震驚無比,經過緊急會商之後,決定把這個弟子也暫時囚禁在另一間石室之內,為了顧念他的汗馬功勞,所以讓這對年青男女可以時時見面,那就是說,他們兩間石室之間有洞口可以見到和交談……」
花玉眉定一定神,道:「此堡第一關的門戶如此嚴密鞏固,設計之人只有一條路可走。那就是在門口左右一丈以內的牆根,必有缺口,不必費多大力氣,即可挖洞而入……」
她雙臂白如玉藕,晶瑩奪目,那種婉變媚態,極是銷魂蝕骨,無法形容。
智度大師道:「正是如此,他們便把北宗掌門的獨生愛女劫走,返回江陵。」
花玉眉道:「他向來是沉默寡言,不擅詞令之人,但剛才卻誇大其詞,說我爹爹什麼黯然長嘆,可見他的話中有假,著意矯飾之下反而露出馬腳。」
花玉眉道:「爹爹不要再說這些令人傷感的話,我們離開這兒之後,找一處風景優美的地方……」
花玉眉道:「你老言下之意,似乎還要難為我,是不是?」
花玉眉心亂如麻,那裏能集中精神尋思。急得她那一顆芳心幾乎碎了。過了一陣,她回轉身子,低垂頭,道:「我認輸啦!」
花玉眉道:「我跟這位二百年前的天鶴派南宗高手陳智人前輩說話,他在這兒留下說話,南宗之人若是不依他的吩咐,移動紅磚之時錯了步驟,便永難找到可通鄰室的窗戶。因此,此窗再現之時,必是後世大智力學之士算出躔度。他說:這位後世高人才智竟然可以與他比擬,因此胸中不禁起了較量之心,在後面有三道難題,若是解答得出,即可安然離去。」
那僧人回眸一望,驀地裏睜大雙眼,宛如觸電一般,整個人都呆住了,表情說話都可以偽裝,但眼睛流露的心意,卻是最可靠的,他若不是智度和尚,決計不能一見自己的相貌就如此震動。
智度大師面上一片寧恬之容,道:「咱們父女能夠同度這最後的兩天時間,命運已賜我良厚,本夫復何求……」他四下打量一眼,只見室中几椅床榻一應俱全,而且甚是雅潔悅目,角落處一張矮腳石几,擱著一具古琴,几前有一張色作深紅的蒲團,光淨如新,也不知是何物所製。
花玉眉垂低頭,動也不動。竺公錫面上泛現出奇異笑容,又道:「你有什麼打算?」
花玉眉點點頭,道:「爹爹說得不錯,女兒實該滿足了。」
劉駝子忽然道:「一共響了七下,然後在光洞掉下一顆鐵蓮子來!」
廉沖向竺公錫行過禮,然後淡淡地看了她一眼,手指第一道門戶,說道:「就在此房之內!」他沒有說是誰在房內,可是花玉眉的心已跳得更加劇烈。
智度大師愕然道:「竟有這許多難題麼?」
花玉眉聽在耳中,身軀不禁一震,緩緩站直了身子。她可真害怕此人毒念一發,丟掉鑰匙。那時頂多被竺公錫責罵一番,而自己卻終身抱憾,遺恨千秋。
花玉眉盡量以平日走動時姿勢在室中姍姍繞了一圈,智度大師的灰眉皺得更厲害,又道:「妳高聲大笑給我聽聽!」
廉沖道:「這樣說來,你不打算見他了?」
只聽隆隆一陣聲響過後,房頂當中有兩塊石板向上翹動,露出一個門戶。
花玉眉低低叫聲「好利的匕首」,便即小心地從門框及石門之間的縫隙伸入去,緩緩切下。
智度大師也在旁邊的椅子上落坐,父女兩人談了一些舊事,都感到疲累了,各自閉目養一養神。
花玉眉十分口渴,心想要是此刻有一碗涼水喝喝,想必可比仙液瓊漿。正在想時,突然聽到一陣泉水注落之聲,潺潺不絕。
她心竅玲瓏剔透,不必尋思已知道爹爹見她拉上鐵門,所以大為疑惑,敲門探詢。
石室中的光線由屋頂兩個光洞透入,想是因折射過程較短,是以尚屬明亮。
智度大師一怔,道:「我倒沒有想到,但你這麼一說,果然覺和圖書得十分奇怪!」
她畢直走到第三道門戶之前,回頭一望,只見老父面上毫無表情,瞧不出一點對或不對的暗示。
智度大師道:「原來如此,依為父瞧來,這位陳智人前輩也不算心胸狹窄,只是才力天分太高,舉世無匹,是故不免有寂寞之感,於是寄望後世才人印證胸中所學,由此正可見出他難逢敵手的落寞情懷!」
花玉眉細細打量這個不敢夢想之願,欣喜的是爹爹相貌清秀瀟灑,一點也不弱於竺公錫或任何人。
但他覺自己的心隱隱作疼,這一生數十寒暑,目下還是第一次替兒女焦慮憂愁。他輕嘆一聲,說道:「玉眉,那是別人的事,又隔了這麼多年,咱們何必為此費心,倒不如好好的談一談!」
竺公錫乃是一代之雄,豈有考慮不到這一點之理,但這等關於天命之事他也無能為力,亦沒有別的法子可以代替,只好讓她去見智度大師,碰一碰自己的運氣。
花玉眉喜道:「爹爹真是料事如神,怪不得媽媽愛你……」
旁邊老和尚說道:「眉兒,我好像聽到流泉之聲!」花玉眉大吃一驚,道:「這樣說來,我流泉之聲竟不是我幻覺,卻是真實之事了!」智度大師道:「泉聲甚是低微,所以我們一說話就聽不見了!」
直到刀鋒似是切斷了什麼物事,她才伸手推門,果然呀的一聲把石門打開了。
她覺得自己正向無底的黑暗深淵沉墜,四下沒有一點物事可以攀抓。不但在無邊苦海中沒了頂,而且是萬古沉淪……
花玉眉道:「爹爹即管施為,女兒一點都不害怕!」智度大師即說道:「你的脈象很複雜,雖則顯是思慮過多,致成隱疾,但大凡懷抱素鬱之人,則肝氣不舒。肝氣最喜悠揚條達,一旦不舒,定必終日悶悶昏昏,而你無悶昏之象……」
老和尚道:「讓我瞧瞧那是什麼藥物?」花玉眉給他看,並且告訴他這是竺公錫所贈。
這句話暗暗表露他一向的自卑自疑,怪不得他竟捨得離開沈素心,原來是他以為比不上竺公錫、司徒峰,自慚形穢,所以不敢與沈素心廝守。花玉眉頓時泯釋了對爹爹的不滿,覺得他以往雖是對不起母親,可是事實上卻可以原諒,以竺公錫、司徒峰他們的人才武功,天下罕有,怎怪得爹爹生出自卑之心。
只聽竺公錫又道:「老夫正在考慮,是不是等你把司徒峰的遺著取得來,才讓你們父女見面?」
智度大師望住東牆,道:「左邊半幅牆該得有浮雕圖案,這些圖案裏面必有點道理!」
她停下腳步,又道:「爹爹,這間石室比第一第二兩間都短一點,果然是有暗壁複道。」
她打開石匣,內中空無一物,智度大師把床上女屍連衣服帶骨骼都放入匣中,原來遺屍骨骼早已枯朽,衣服也盡得腐爛,只不過無人觸動,才能保持完整。
他見花玉眉全無情緒,心中暗叫可惜,原來他有意借重花玉眉的絕世智慧查究出此堡未曾發掘出來的秘密。
智度和尚身軀一震,喃喃道:「真的麼?唉!我很對不起她……」
廉沖冷冷道:「姑娘該當記住此是何地,又須記住你目下的處境為是。」
兩人靜默了好一陣,花玉眉推究不出一點頭緒,芳心怔忡不安,猛一低頭,忽見智度大師面色蒼白,眼神欲散,大吃一驚,叫道:「爹爹……爹爹……」
這間石室也有兩丈方圓,屋角放有一口巨大的箱子,瞧不見盛放何物。
花玉眉道:「第三關的破法正是像爹爹所說,須得有神兵利器才行!」
正在想時,竺公錫又嚴厲的道:「你母親雖然沒有嫁給我,但我卻把妳視如親生之女,這一點你須牢牢記住。」
智度大師說道:「昔年有一位道侶與我甚是交厚,到他行將圓寂之時,曾把身世大略告我。這位道侶就是天鶴門南宗的唯一傳人,不過其時他師門絕藝大半失傳,所以他除了內功心法尚存名門大派的典型之外,其他方面比普通武師強不了多少。」
她早就曉得這道鐵門之後另有門戶,所以毫不驚奇,伸手一拉石門的鐵環,那一方石板輕輕打開。
智度大師嘆道:「難為你想得出那等希奇古怪的破關之法,照你所描述的情形瞧來,第三關縱是破得,但破法無疑比第一二兩關更加古怪困難。」
智度大師說道:「用水淹火攻之法未嘗不可,但一則前面用過,二則網外地勢狹窄,網內有人以長兵器攻擊的話,連立足都難,遑論搬運柴火或是架設水管澆灌?」
智度大師微微一笑道:「若是不懂天文之士,決計瞧不出這內中的玄妙。不過,一旦曉得牆上有活動磚塊之後,便是凡夫俗子也找得出來。」
但她卻無法用心推究破關之法,一則廉沖在此地出現必有圖謀。二者與親生老父相隔咫尺,不免情緒緊張。
花玉眉心知此人性情與常不同,若是與他硬爭,反而壞事,當下淒婉地嘆了一聲,裝出楚楚可憐的樣子。
智度大師道:「他的武功以及這些事蹟都是他的祖母所傳,據說他的祖母是南宗當時一位高手的女兒,很早就嫁了。其後她也想到石堡瞧瞧,終是不敢。到她把這些事告訴那位道侶之時,已經時隔數十年,一切都已經模糊,這位道侶最後還告訴我說,他許多年來想起這個故事,總不時的尋思那對年青情侶後來結局如何?是不是死在石室之內?抑是後來有人把他們放走?」
花玉眉一點也不知道老父有此感情,喜孜孜的走到鄰室門外,只見整幅的鐵板門上,有個小小的匙孔。
花玉眉惱道:「你敢威脅我?」
竺公錫斷然道:「你把破第三關之法說出,咱們就依照以前約定行事。」
他向四下環顧一匝,又道:「咱們出去吧,別要被竺公錫發現咱們的行動!」
劉駝子應聲躍起,一手扣住光洞邊緣,一手伸入洞內觸動機關。
廉沖訝道:「誰不公平?」
劉駝子訝道:「這是什麼聲音?」竺公錫搖頭嘆道:「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老和尚又是一怔,接著嘆口氣,道:「你說得不錯,果真不是自己想出的,唉!以你這等聰慧之人,我真不信這個難題竟就難得住你。」
竺公錫道:「駝子,可把關口打開!」
花玉眉這時已經沒有辦法反駁,要知廉沖這番理論亦可用於武功之道,練武之人到了一流高手境界之時,不須親見某人的招式家數,單憑另一個諳曉武功之人的述說,也就判斷得出某人的來歷淵源以及功力深淺等等。竺公錫一通百曉,自是懂得這個道理。
智度大師苦笑一下,心想名醫易得,可奈靈藥難求。若是初步診斷無訛,則她這一身內傷暗疾,決不是普通常見的藥餌可以治得。非得尋覓到一種足以奪天地陰陽造化的靈藥,借重其力,才能重造她一命……
花玉眉嘆道:「女兒雖不通醫道,但只聽爹爹講究了這許多,已可從而測知爹爹醫道之高,人間罕見!」
智度大師道:「如何見得?」
花玉眉疑惑地向裏面的白石頭打量,只見石上有幾行細細字跡。
智度大師走到暗門之前,笑著探頭入去張望,此時泉聲響亮得多,他探望之下,笑聲陡然停住。
花玉眉這才曉得自己第一著媚功手法收了效,不過,因為第二著手法與他心中父女人倫的觀念大相衝突,所以無法制得住她。
不久,智度大師慢慢踱出來,說道:「眉兒,你還是放棄推究這個難題吧!」
花玉眉驚道:「為什麼呢?」智度大師道:「詳情不必說了,反正我也只有三數日的壽元,咱們父女一塊兒離開人間,死亦瞑目甘心了!」
竺公錫早已不再留心此事,說道:「目下老夫一時還難遂作決定。你先設法使老夫答應你安渡第三關之後再說。」
她默默伸手入洞,撳推幾下,牆內傳出軋軋數聲,登時現出一個比磚塊略大一點的洞口。
她定下的範圍甚大,決不是一天半天能夠查得完。竺公錫轉身去了,花玉眉回到石室內,把經過情形完全說出,智度大師嘆道:「此人對你母親用情之深,世間少見,為父不但不妒,反而為你母親感到光榮。現在讓我們好好的談一談,其實這座石堡的來歷底細我知道的比竺兄還多!」花玉眉訝道:「爹爹怎生曉得的?」
花玉眉這才鬆一口氣,說道:「咱們不要想啦,就承認失敗好了!」
花玉眉悠然神往地暗了一聲,腦海中泛現出這些情景的畫面,雖然幻想虛構,卻仍然十分動人。
當下說道:「你只要細細搜索下面幾間石室以及迴形甬道,還有夾壁之內,也須細找!」
他滿腔毒念又湧了起來,眼珠一轉,道:「師父,弟子有話稟告。」
她此時不禁泛起智窮力竭之感,這世上到底有些事情不是全憑智慧就可以解決的,譬如竺公錫的嫉妒和積恨,廉沖心中的積鬱,都可以影響整個局勢作完全不同的改變。
只見她嬌軀一搖,便靠在牆上喘息。智度大師說道:「你且停止思慮,待為父替你刺幾處穴道,便可減輕無數痛苦。」
花玉眉道:「我得想一想他們被囚禁在那兩間石室之內,恐怕這一間就是其中之一呢!」
花玉眉呆呆半晌,緩緩道:「我還有一個有力理由可資證明,那就是第一關用火攻之法迫使守者必須難開圓廳,用意就在可使堡外之人安然挖掘地洞,設計此堡之人所佈置的計策都具連環呼應之效。例如第二關要用水攻,須得預先接好水管,如此可先利用水力把火勢滅城。」
廉沖又道:「智度僧明知事關他女兒性命,所以竭盡心智及胸中所學,與不肖反覆推究,可是最後仍然失敗,只落得一聲黯然長嘆。」
智度大師有點見獵心喜的樣子,緩步走到眼前,低頭望住那具古琴,但一會就轉身走開,微露怔忡不安的神情。
智度嗅了幾下,便道:「此藥除了用極上品的野山人參以及許多珍貴的補氣提神藥物之外,還有一宗主藥阿芙蓉,故此有止痛安神之效。此藥若是長服,能令人衰老傷身,本草說此藥戕精氣,不能多服!但目下對你卻大可收奇效於一時……」
竺公錫道:「玉眉,你聽見了沒有?」
花玉眉驚喜不已,走到鐵門進,只見那門沒有關牢,還露出一條縫隙,當下舉手一推,鐵門開了尺許。
他緩緩的道:「這銀針探病之法,已屬無上絕學,施展之時,雖是湧生諸般感覺,不大好受,事後卻於你身體有益。」
上面光線運下,登時一室皆明。從底下向上望去,卻是一間見方六尺的石室,另外是門戶出去。
她計算了一下,又忽上忽下的推動磚塊,最後一塊一塊的移動,使縫隙挪到磚牆當中的位置。
智度大師等她笑完之後,才從指上褪下一隻銀指環,輕輕一拉,這枚指環變成一根長達八寸的銀針。原來他是把銀針繞在指上,變成指環模樣。他道:「我要用這支銀針探索妳身上三十六處大穴,這三十六大穴在武學上列為禁經重穴,不得受侵。在針灸之學來說,也是極重要的經穴,等閒不敢觸及……」
花玉眉道:「爹爹意思是可以用不麻煩的笨法子,每一塊磚都動一動,便可查出,然而事實上卻非如此,這位設計之人想是自詡胸中之學,所以這一堵磚牆極是深奧玄妙,須得按部就班的推動左下角那塊紅磚,然後再按照日月躔次,緩緩推查移動,最後才能使那一塊活磚四周空出縫隙,取將出來!」
他更加激起對智度大師的毒恨,當年若不是他,則自己與司徒峰都可以當真爭奪沈素心了。
這一剎那間那道鐵門突然響了一聲,花玉眉以為是爹爹走出來,駭了一跳,猛力掙脫廉沖懷抱。回頭一望,鐵門緊閉如故。
老人眼中光亮一閃,沉聲道:「好,准你與智度同聚三日,他若是不死,那就算你們造化不夠,仍然要分離!」
花玉眉說道:「爹爹放心,女兒自有分寸。」
智度大師點頭道:「這一關鐵網封戶,實在厲害無比,嚴密異常。除非有寶刀寶劍之類的利器在手,否則大羅金仙也闖不過此關!」
竺公錫道:「你說好了,只要講的有理,尚可以從長計議!」事實上他想不出那一點不公平,尤其是她把廉沖也扯進來,更是匪夷所思之事。
他們一瞥之下,已看清石室中情形,這時一同步入,智度大師隨手著鐵門,只聽「https://www.hetubook.com.com滴答」一響,鐵門自動上了鎖。
她做做點頭,接著道:「第三重險關一定是設在地面上,不過因是通體以巨石修建而成,宛如一個極大的石匣,所以除了歷經第一第二兩關之外,別無通路。我猜得不知對不對?」
他略一停頓,接著說道:「我本想趁這三日工夫,細細診察出你病源及挽救之道,然後把藥方開好,待你自家配齊方中各藥。但其後得知你修習過千嬌魔女白桃花的媚功這才死了救你之心,同時也明白你為何支持至今尚未夭殤之故!」花玉眉覺得這等事總是不便與老父討論,微微一笑,道:「我能跟爹爹你一同度過三日,死亦何憾……我剛剛瞧出牆上安裝的孔洞應當在那一塊磚上。」
廉沖瞅住花玉眉的背影,眼中射出冰冷惡毒的光芒,似是非使她活活急死才能快意似的。原來此人聰明才智雖不能超越薩哥王子,但天性冷酷陰毒得多,也算得是世不一見的大奸大惡之士。他離花玉眉之後,冷靜一分析,已深知自己決無佔有花玉眉的可能。所以決心早早迫死她,免得她落在別人之手。
花玉眉點點頭,暗自想道:「今日父女得見,骨肉重圓,正是人生之中一大樂事……」於是滿腔歡欣喜悅,放聲咯咯的大笑起來。她雖是設法使情境配合,笑聲發自衷心,可是聲音仍然不甚高亢,聽起來嬌柔悅耳。
花玉眉伸出玉手,一面道:「廉沖怎麼說?」
智度大師閉起雙眼,緊緊的摟住花玉眉,眼角沁出淚珠,緩緩的無聲的沿著面頰流下來。
花玉眉隨手拉上鐵門,隔絕智度大師視聽,身軀一扭,扭入廉沖懷中,頭顱微微仰起,作出一種令人不自禁的姿勢。
花玉眉聽了竺公錫的話,長嘆一聲,嬌軀軟弱無力的伏在鐵門上。
此外,地上只有兩個蒲團,別無枱椅床榻等物。
花玉眉跳起身來,四顧道:「泉水在那兒?我渴死啦!」智度大師道:「好像從壁內傳來,不過這就奇了,那位陳老前輩難道是為了入室之人而留下一道泉水,俾可解渴?這個想法未免奇怪……」
花玉眉取出那柄匕首,輕輕的插入門縫,切斷了暗閂,然後舉手推去,這道鐵門毫不費力的便打開了。
她停了一停,又道:「你明知我踏入此巷之內,心情自然大有波動,這等情勢之下,焉能集中精神推究破關之法?」
花玉眉道:「這就是說一共有七面鏡子之多,這顆蓮子是我吩咐那人上去放的。」劉駝子恍然大悟,道:「原來如此,這法子本來簡單得很,只怪我們觸想不起。」
過了片刻,房中三人都聽到一下細微的清脆響聲,像是珍珠落在玉盤一般。竺、劉二人一怔,凝神查聽這一下響聲,轉眼間又傳來一響,似是從光洞內傳透出來一般。
九穴刺退之後,智度大師說道:「你此時可運氣調息,做滿一周天功夫之後,便覺大不相同。」
竺公錫搖頭道:「若是動工實驗,她猜不中的話,猶自可。若是她猜中了,別人又看見了,只不是此堡的天險從此失效?」
花玉眉道:「我雖是急切間找不到門戶,可是已經曉得了座落方位,總不難發現。」
花玉眉道:「此人唯恐他石堡之人只略略懂得天文一門的皮毛,所以如此佈置。唉,這位前輩胸中所學之博,別說當世無二,便在今日放眼天下,仍然無人可及。女兒也是自嘆弗如。」
她一直走到雕得有圖案花線的牆根,定睛細看,卻覺是雲霞紋、穀紋、饕餮紋、藕節紋等簡單的圖案。
智度和尚睜開雙眼,任得老淚洶湧流下。他此時已不能說話,因為心酸腸斷,鼻子堵塞,若是說話,聲音定必十分奇怪難聽。他溫柔地撫摸著她柔軟濃密的頭髮,從她身上,又嗅到她母親的氣味。花玉眉抬頭望望他,突然甜甜一笑,說道:「我真擔心爹爹你不愛媽媽,現在我可放心了……」她雖是含笑而說,可是仍然抽噎嗚咽,滿面淚痕猶在。
智度大師忖想片刻,說道:「恐怕是服毒致死的,而且是一種特製的無痛苦的劇毒,若是活活餓死或者用其他方法自殺,決難保持如此安詳平靜的姿勢!」
他停了一下,又道:「所以除非手中持有寶劍寶刀之類的兵器,既可削斷攻來的長兵器,又可破網而入。然而這又不能算是破關之法。」
再說到有人防守的話,單以一支長矛,就可以隔網傷人,攻網之久別說從容沒法破毀此網,恐怕連安然立足也成問題。
她的面色漸漸變得枯萎焦黃,智度大師還以為是自己的心理作用,但定睛再看,她確實憔悴了不少。
花玉眉喜道:「既是南宗之人,當然提起過這座石堡了?」
竺公錫說到後面的兩句,但覺鼻子一酸,話聲帶出濃重的鼻音。他平生還未向任何人道出過心中秘密,連昔年的沈素心也莫不如此,他內心中把花玉眉當作親生之女,確是極大秘密,若不是感情萬分衝動,豈肯宣之於口?
轉念一想,竺公錫若肯變卦,倒也甚好。只因司徒峰的遺著若是落在他手中,關係之大,難以推測。雖然他變卦之後自己見不到父親,可是這也是被迫無奈之事,心中雖是痛苦,也尚可自|慰自解。
花玉眉道:「那邊的三間石室設計大致相同,都是一式的鐵門一閉,便永不能開啟。故此,起碼那位姑娘是永遠不能得出石室的了。我想當日初次囚禁那位姑娘之時,劫她回來的那位南宗高手還不曉得鐵門無法再開,這秘密只有掌門人一個曉得。所有的老一輩人物都無法可想,只好也把那年青高手囚禁,免得他得知內情之後,作出反叛師門之事!」
她暗暗一笑,說道:「我太渴啦,以致生出幻想,這是從來未有之事,說不定因為大限已屆,所以生出種種異象。」
竺公錫遲疑了一下,道:「你但說不妨……」他不肯摒退廉沖,以示對廉沖的信任。
智度大師沉重地道:「你脈象之中,顯示肝、心、膽、脾、胃、腎、肺皆有內傷,並有陰陽相逆之象,但這等內傷外現的徵象卻無一得見,是以疑竇滋生,須以銀針探刺三十六大穴,觀其反應,才能確悉。」
智度大師支持不住,勉強輕輕道:「孩子,我要歇一歇……」
智度大師又笑一笑,不置可否,又道:「凡是終日思慮,復加憂慮之人,則內傷脾腎。脾胃屬先天,腎屬後天,此二經最不宜病,但又最易病,因為天下無不思之人,亦少無愁之客,醫家所謂思慮傷人,憂慮更甚,所傷便是脾腎二經。凡傷脾腎之人無不面黃體瘦,而你卻無此象……」
花玉眉收起金鑰,想:「這便是第二個難題,咱們過去第三間石室瞧著便知!」
花玉眉又道:「因此,這間石室之內必有孔洞可以與隔壁石室相通無疑。除非是南宗之人其後把孔洞堵死,加以粉刷,掩蔽了痕跡。」
花玉眉想一想道:「這麼說來,南宗那三人定必是把北宗的一個重要人物擄劫回來無疑!」
竺公錫面色一沉,道:「急什麼?」花玉眉見他面色不善,暗吃一驚,心想這不是已經講好了麼?但目下瞧來大有變卦之意,這便如何是好?
花玉眉見反間之計不成,又生一計,大聲道:「令高足自稱精通醫道,定必已知我能活多久,更該當曉得我的性命有沒有得挽救,何須去與從未見過我的爹爹談論?此舉必是別有用心!」
劉駝子報告道:「花姑娘還不曾找出門戶。」
智度大師說道:「你先進來一下,我有話說。」
花玉眉道:「答案自然只有這兩個,可是答案越簡單,就越難證明孰是孰非。這才是真正的難題,以我想來,只要證明得出何者為是,第二道難題自將出現。」
其實她早就有了算計,曉得竺公錫到時多半會有刁難,所以預先留下一步棋子,她想了一陣,道:「竺伯若肯稍稍憐惜我,那就答應我把說了如何闖入第一關的鐵門的法子,作為准我安渡第三關的條件行不行?」
因此以竺公錫廉沖這等天資卓異,計多智廣之上也想不出一點破法出來。
花玉眉想了一陣,道:「以理論來說,他們都死在此地無疑!」
智度大師道:「他只說天嫉才人,不容易挽救妳的危機。此外,他曾經考過我的醫道,走時表示十分佩服,認為還在他所學之上。」
竺公錫道:「說吧!」
花玉眉當他開門之際,從縫隙中望人去,隱約瞥見有個人盤膝跌坐地上,可惜鐵門立即關閉,宛如驚鴻一瞥。但這一眼已足以使她芳心亂跳,情緒十分緊張。
竺公錫道:「這樣說來,你仍然認為這一關可以破得,只是你不能集中心神推究而已,對也不對!」
花玉眉利用匕首才能把嵌死在洞內的磚塊取出,然後把石匣推落洞內,恰好嵌下的,縱然知道,也沒有法子可以取出。
花玉眉訝道:「什麼事?」
花玉眉又道:「設計此堡之人,天生異才,學力超絕一代,不但精通土木之學,達奇門陣法,機關埋伏之道也極有造詣。此外於天文地理等學問也無所不窺。這一堵牆上的磚塊大有來歷,只須按照日月星辰的躔度推算,便可查出供作通望鄰室的活動磚塊!」
劉駝子沒有說話,可是眼中卻不禁流露出欽佩之色。花玉眉一看便知,於是仰頭向房頂看去。
智度大師嘆一口氣,說道:「既是如此,我縱然找到稀世靈藥也救你不得啦!」
這個門上孔洞便是當日遞送飯菜用物的通洞,她躊躇滿志一笑,取出柄烏黑匕首,拔將出鞘,寒光一閃,鋒刀如雪,寒氣侵膚。
智度大師苦笑一下,道:「竺公錫肯放我走?」花玉眉道:「他曾經答應過我。」
竺公錫沉吟一下,道:「你真是聰明透頂,好吧!老夫若是參詳不出破關之法,定必永難安心。」
他不知不覺舉步向鐵門走去,廉沖淡淡道:「這道鐵門鎖的極是牢固,門上的小洞也非有鑰匙無法打開,你過去也沒有用!」花玉眉沒有回答,茫然的停在門邊。隔著這一道厚重的鐵門,實在聽不到一點聲息。
廉沖冷冷道:「姑娘的話鋒利如刀,可惜在下毫無詭詐用心。在下不妨坦白告訴你,由於你昨日不肯給我診查脈息,是以在下不能確定你是否有救。不過,智度和尚既是精擅醫道,我把觀察所得的種種情狀與他縱談深論,我便可確下斷語了!」
廉沖一聽原來如此,自己確實沒有想到,當下道:「在下雖然心腸堅硬冰冷,但素性不喜眼見殺人流血之事,是以佈置好羅網之後,便先到此地等候消息,倒不是故意教姑娘分心。」
智度大師道:「這算得是什麼難題?又何從得見他用心仁厚,有惺惺相惜之意?」花玉眉道:「他的難題並非碗碟如何送進去,而是為何要佈置下這一個疑問,我為了求答此疑,才會設想種種破法,這根金鑰乃是藏在牆內,外表瞧不見,故此那位姑娘被困多日,都沒有動過這根鑰匙,現在我去打開那道鐵門,便知端的。」
智度大師一怔,道:「為什麼?」
花玉眉頷首道:「對極了,我也這麼想,但這毒藥從何而來,敢是她一直帶在身上,直到有一天,牆上窗孔永遠關閉住,她又等了許多日,才毅然服毒……唉,這些日子的煎熬,可以抵得上千百個平凡之人一生中的痛苦!」
智度大師搖搖頭道:「這不過是暫時回復青春活力的一種霸道手法,不能常常使用……」說著,按著她脈息細細診察一會,眼中突然流露出詫異之色,卻不說話。
竺公錫徐徐道:「老夫這刻還未最後決定,按理說,應當等你取來那本遺著,才可讓你進去。」
竺公錫點點頭,廉沖又道:「聽說她父親精通醫道,萬一查出她已經無法挽回,只有三數日壽元的話,只怕花姑娘將會毀約背誓,不把司徒峰的遺著取來。」
竺公錫定一定神,緩緩把她推開,道:「你若能活下去,而智度又歸了西的話,老夫可以當其收你為女,但現在一切都不必說了,反正……反正老夫孤獨了數十年,也不在乎這有限的餘生!」
花玉眉先喝了幾口,道:「好舒服,這泉水清冽異常,似乎不是凡品。」
智度大師接著又道:「這些話以後再說,我先瞧瞧妳脈息如何?」
花玉眉呆了一陣,那張鐵網已經掀開,當下跟竺公錫進去,卻是一hetubook.com.com條寬大通道,一面是堅厚石壁,另一邊則是一排房,每間房門都是用鐵門封閉。
她伸手抓住一拔,那塊紅磚應手而出,卻露出白色的石頭。
於是,她姍姍的走出去,鐵門沒有閂上,她拉開鐵門,一道人影已落在門前,卻是廉沖。
竺公錫道:「老夫既然孤獨,豈能容智度滿心如願的在你照拂之下死去?你用不著再見他了。」
竺公錫道:「設若一二都有破法,這一關理應可以破得,難道是你先前的話只是紙上談兵,事實上不能實施?」
花玉眉眼中淚水像散了串的珍珠一般滴了下來,奔到老和尚身邊,蹲倚在他肩膀上,抽噎不住。
所以竺公錫深深覺得只要花玉眉能想出破法,增廣見聞的話,實是值得讓步。廉沖卻志不在此,眼見花玉眉得以進去會晤父親,這一會之後,自會激起她生存的意志,那時候再想害死她免得落在別人手中,不用說也是千難萬難之事。
花玉眉一連推動了七八塊磚,將這一道逢隙挪到與胸口齊平之處,然後走到另一端,運內力一推,整然紅磚都左移了數寸,於是這道縫隙便移到右邊。
她先計算一下,微微一笑,伸手抓住那顆珠子,左拔右拉,如此扳拉了數次,牆上傳出軋軋聲,接著裂開一道寬約兩尺的門戶,這道門戶裂縫恰好都在圖案之內,以是無法查看得出。
花玉眉道:「此計雖妙,卻還有一個破綻,只要北宗方面還有一兩個頭腦冷靜之人,決不會冒險苦攻這座石堡。」
竺公錫定睛望住她,眼中光芒忽然溫柔,忽而凶毒。直到這時,花玉眉才驀然悟出竺公錫是因妒嫉父親之故,才突然改變了主意。
於是又重新開始計算,自個兒在牆邊走來走去,口中唸唸有詞。
她起身走去,拉開鐵門,只見門外站著的果然是竺公錫。
花玉眉心中一驚,忖道:「爹爹所學雖是及不上我,可是心胸寬廣,以恕待人,這卻是我須得記住改過的。」
花玉眉明知一瞧廉沖的神色就曉得今日是否有會晤爹爹之望,但她就是害怕太快得知這個結論,所以不敢抬頭望他。
他似是不把竺公錫行將取得司徒峰遺著之事放在心上,花玉眉心想他根本不知武林大勢,這也怪不得他。便不再提,答道:「當然有啦!爹爹到那兒瞧瞧便知道了,我在墓廬四周一里之內,種滿了各種杜鵑花。」
智度大師道:「怎的不是孔洞?」
她剛才呆了一陣之故,共有兩個理由,一是廉沖出現在鐵網之後,是他掀開鐵網的。二是這張鐵網上面的鉤刺都看得出淬有劇毒,輕輕一觸就得送命。因此守衛之人只須用一根長矛,就可以守得穩固無比。
竺公錫一手把她玉臂捏住,皺眉道:「你怎麼啦?你忘了老夫是誰麼?」
花玉眉想道:「我已算出藏放之處,但若是說了出來。他究查出其餘石室秘密之後,無事可為,只怕又找我囉囌,不如騙一騙他,將來也可作為一宗要脅他的條件……」
廉沖料不到她會生氣,此舉完全使他以下種種設想都落空了,不覺一呆。同時也心膽一寒,覺得花玉眉的智慧在他之上。
她自來未曾遇過這等無法可施的慘境,不久以前與竺公錫一幫人周旋之時,雖然也碰上多次困難,但一則她自己感情不大受到牽累,二則無人可以倚靠,所以反而不覺悲苦。
她嬝娜地走出室外,智度大師搖搖頭,忖道:「嘗聞天分越高之人,行事及想法就越是不近人情。眉兒給我解釋了老半天,我還聽不懂其中之意。但他卻極是瞭解二百年前陳智人的用心,照我看來,他們都有點近乎瘋狂。」
她喘一口氣,又接著道:「陳老前輩的一貫手法便是按部就班的四個字,試看他種種埋伏設施,沒有一樣能夠逾越先後次序的,此所以我膽敢確定須得先開啟第三道門戶,再說,這個難題只有像我這種人才認為是難題,換作別人,根本想都不想就開啟了此門,那裏會先去視察第四道門戶,以致自尋煩惱……」
她在耳邊說了幾句話,就揮手教他速去,竺公錫道:「她怎麼說你就怎麼做。」
廉沖道:「師父可知花姑娘性命危在朝夕之事?」
智度大師搖首道:「既有神兵在手,便不能算是設計此室之人預先留下破關之法,再說,這神兵利器乃是天下重寶,武林中有幾個人擁有呢?」
花玉眉想起一事,問道:「爹爹這銀針探病之法,不知須要多久時間?」
智度大師瞧了一會,才道:「室內沒有什麼怕的,只有一具女屍,衣飾俱全。想必就是北宗掌門之女了。」
花玉眉定一定神,道:「這樣說來,我今日是不能見到爹爹的了?」
花玉眉等他定下心神,突然又化嗔為喜,輾然一笑,道:「我笑起來好看麼?」
這一手又是不出廉沖意料之外,心神震盪之下,便著了她的道兒,吶吶道:「好看……很好看……」
花玉眉歉然道:「對不起,晚輩過於放肆了!」轉眼向另一端望去,只見這條寬大光亮的甬道長約三丈,盡頭這處是幅粉牆,隱隱約約寫得有字。
花玉眉淒淒切切的哭個不住,無有了期,智度者僧後來索興不勸她了,自家也陪她垂淚。
她想了一陣,走回老父身邊,道:「這就是第二道難題了,咱們應當先開啟那一扇門?有一點我可以肯定的,那便是咱們若是開錯了門戶,不但無法安然逃出,恐怕還有危險,咱們雖是大限在即,早一兩天遲一兩天沒有什麼關係,可是如此送命卻十分丟人!」
父女兩人齊齊驚醒,花玉眉拭一下涕淚,道:「不知是廉沖等得不耐煩?抑是竺公錫親自駕到?」
此時她心中喜懼交集,情緒波動甚劇。不過外表上仍然力持鎮靜,誰也瞧不出來。
花玉眉遲疑了一下,才道:「不,我還是要把他老人家救出去,唉,此舉縱是造孽無窮,但日後之事誰還能管得那麼多,只好先顧眼前了!」
說時,智度大師已勉力起身,緩緩走過這邊石室。他道:「原來是兩重門戶,怪不得非找到這柄利刃不可!」
她知道他一定是在推究如何挽救自己的法子,但這刻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只是父女相見,時間無多,須得談一談,而她更是迫切的想大哭一場!
她搖搖頭,突然間抬眼望住廉沖,明亮的目光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她道:「你剛才的話半真半假,別想瞞得過我。」
花玉眉此時全無心緒,茫然地嗯了一聲,竺公錫又道:「那三間秘室的鐵門比第一間更為厚重,失了鑰匙,就無法開啟,誰也不曉得裏面藏有什麼秘密。」
悲苦中也不知時光過了多久,忽聽鐵門噹噹噹連響三聲。
智度大師說道:「不是另有入口,就是修建之時預先放置在內,這還不簡單。」
智度大師訝道:「你跟誰說話?」
廉沖道:「在下又怎生害到姑娘?」
智度大師指一指石床,道:「孩子,你到床上睡一會不好麼?」花玉眉搖搖頭,道:「我只怕這一覺睡著了,永遠不醒,再說咱們父女只有兩日壽命,豈能容許被睡神剝奪寶貴時光!」
這道鐵門一開,現出裏面一道石門。門上有個經尺的洞口,卻有蓋子,蓋子上嵌有小小鐵環,可供拉啟。
花玉眉被他指出此一隱秘用心,幾乎暈倒,心想:這番死矣,竺公錫怎肯讓我先見爹爹?
花玉眉進去了,關上鐵門。智度大師灰眉一皺,道:「你把千嬌魔女白桃花的媚功學會了幾成?」花玉眉心中一凜,低頭道:「已經盡得白阿姨心法真傳!」
她一面說,一面放目打量四面的牆壁。突然間一陣昏眩像浪潮一般襲擊她,使她幾乎仆跌。
竺公錫訝道:「何以見得?」
智度大師道:「原來如此,這一番推論甚是合理,北宗之人若是單要報仇,機會甚多,確實無須硬攻此堡。這一來此堡險惡三關等如虛設了!」
智度頷首道:「這話也是!」
智度大師走過去,面孔湊在洞口上,定睛望去,只見鄰室光線充足,房內几椅床榻一應俱有,皆是石製之物。石几上擺有杯碗等物,似是自當年食用過之後,就一直沒有撤過。
花玉眉疑慮的瞧著這扇門,智度大師站在第三室門前,訝異的望住她,猜不出她為何不用金鑰開啟那門。
花玉眉道:「爹爹說得不錯,女兒雖然也這麼認定,可是依然向容易破關方面想過,生怕設計此堡之人顛倒虛實,似難而實易。可是這癡心妄想終歸破滅,這第三關破法其難無比。」
廉沖欠身應了,隨即用鑰匙打開鐵門之鎖,推門而入。
花玉眉接口道:「女兒也明白了那位姑娘為何沒有死去之故,這真是人寰一大悲劇!」
花玉眉大吃一驚,心想此老定力之強,舉世無匹,縱是白阿姨親自出馬,相信也難勾去他的魂魄。
智度大師訝道:「有什麼事難得住你的?」花玉眉苦笑在一下,道:「爹爹別把女兒瞧得太高,女兒也不過是個凡人,還得等爹爹施展回春妙手才活得成呢!」
花玉眉點點頭,道:「一言為定,這破關之法說出來也不甚困難,那就是設計此堡之人,早就在關門外某一處收藏得有一件神兵利器,仗此寶物,足以破關而入。而且,得了這種神兵利器之人,又可仗此寶打開其餘石室鐵門,探著秘密。依我想來,其餘石室的鐵門根本沒有鑰匙,除了那一件神兵利器之外,誰也休想進得去!」
他嚴峻的望住她,道:「你到底能不能活?」
她已決意施展千嬌魔女白桃花的媚功,試一試是否能夠制得住這個舉世無雙的大魔頭。當下悲嘆一聲,說道:「可憐我已萬念俱灰,天下再無一人可以顧惜得我了……」
目下老父就在身邊,總是有個長輩至親,不期生出倚賴之心,這一來反而使她鬥志鬆懈,以致感到千悲萬苦,無計排除。
智度大師慈靄地道:「既是如此,你就隨心所欲的去做吧!」
花玉眉覺得很有意思,道:「假使女兒幸而復活,還望爹爹把醫道傳授給女兒……」
花玉眉道:「這樣說來,女兒乃不思之人,無愁之客了。」
花玉眉起身奔來,拉開鐵門,身形很快地隱沒了。過了不久她奔回來,手裏握著一把烏黑色的匕首,連鞘才長六寸,形式古雅,一望便知不是凡品。
竺公錫沉吟一下,轉頭望一望那道門戶,又轉眼望望囚禁往智度僧的鐵門,心中兩個念頭交戰不休,相持難下。花玉眉察言鑒色,心知必須在一邊加點份量,才能壓倒另一邊。於是說道:「這第三關破法不但可使你老免去日後焦思苦慮,而且還有些實在的好處,譬喻說你可以從此得知一些此堡的秘密,說不定能揭破昔年天鶴派南宗從北宗劫撈來何物,使得北宗高手不惜捨命犯難,南下至此攻堅破銳,奮不顧身。」
智度大師走過來,問道:「你想出什麼道理?」花玉眉道:「當然有啦,陳智人前輩遺言說的三個難題,曾經示意說略作阻難,並非當真要為難後人,而我竟一直沒想他設計的一貫手法,所以使我白費了許多心血……」
可是她都忍抑在心底,緩步上前,道:「大師請了……」聲音甚是平和冷靜,毫無感情夾雜其中。
廉沖道:「姑娘縱是表現的十分可憐,也難打動我師父的鐵石心腸。你若是再故作姿態,提防在下惱得性起,扔掉鑰匙,那時誰也開啟不得這道鐵門了!」
花玉眉道:「爹爹舉出這許多內傷症象,用意何在?」
花玉眉正是怕他不肯置信,這時不覺怔住。劉駝子接口道:「祖師之言極是,花姑娘這番推測之言,實難教人深信,除非實地試驗過。」
智師說道:「記得,怎麼啦?」
智度大師佩服欣慰地望住這個女兒,忽然眉頭輕皺,似是想起什麼不歡之事。花玉眉瞧在眼中,默默記住,暫時卻不詢問老父想起了什麼。
竺公錫沉吟道:「這話不是沒有道理,但不似後來所談的火攻水淹等計策一般明顯易見,故此不易使人置信!」
他指一指隔壁,說道:「這兒一共有四間石室,他們不知是囚禁在那兩間石室之內,唉,他們這等遭遇,只怕比起許多人還要悲慘……」言下之意,說的就是比起自己、沈素心、竺公錫、司徒峰甚至花玉眉這許多人。
智度大師道:「不錯,到了後來,兩宗仇怨越結越深,雙方用盡全力以對付對方為第www.hetubook.com.com一要事,互拚之下,自然進不過兩敗俱傷道理,因此,數十年間,西宗當真漸見零替。如此也不知過了多久,兩宗又因一件事以致精英盡喪,終於一蹶不振,從此武林之內少去天鶴派之名……」
智度曉得大凡聰明絕之人,碰上了難以解答的問題,總是割捨不下,必須尋出解答方肯甘休,別人往往認為大動腦筋乃是苦事,但在才智傑出之士卻感到樂在其中,越是艱困,就越是饒有興味,於是,他也不出言勸阻,只她不要過勞,以免又因心力耗損過多而發生其他肉體上的痛苦。
智度大師點頭道:「不錯,那時因他語焉不詳,所以我並不知道這座石堡的座落位置。他告訴我說,天鶴門南北兩宗自分裂之時開始,他們的武功便已威力大減,原因是分為南北二宗之祖各自得師門一半功夫,所謂合之則強,分之則弱。不過,在當時來說,天鶴派仍然是宇內有數的宗派,南北二宗高手輩出,實力強勁,然而這只是內部之一,天鶴派三字在外間的名氣已漸漸衰落了。」
花玉眉嘆口氣道:「只不知你老的主意能不能改變,若是尚可通融,我就用破第三關之法,換取這三日與爹爹相聚的心願。」
智度大師怕女兒過於損耗心力,暗暗希望自己能夠助她一臂之力,於是拈針凝望著屋頂,竭力構思。
她撲了過去,投入他的懷中,放聲大哭起來。
花玉眉點點頭道:「也許竺伯伯說得對,我若不與爹爹見面,他心無牽掛,生死便不放在心上,也就少去無限痛害!」
她的心撲撲直跳,定一定神,才側身入房,接著用身子把鐵門關起。
花玉眉泛起含有悽楚酸辛的笑容,道:「我爹說,他也沒有法子可以救我。」
他的女兒在室中走來走去,口中應道:「這恐怕便是第三個難題了,無論如何,這牆內有泉水是決無疑問!」
智度扶住地,但他的手也十分乏力。過了一會花玉眉恢復之後,皺眉道:「我的頭又作疼了!」說時,從囊中取出一個小瓶,倒出一粒藥丸。
她大喜道:「爹爹的醫道真有回天之妙,女兒已經完全好啦!」
要知她的媚功所以能冠冕天下,遠遠超出於千百種淫|娃盪|婦的媚術之上,便是因為這媚功不單是挑起男人欲|火,而是利用種種不同環境氣氛,作出悲喜不同的手段媚態,先感動了對方,然後才用最後的一招殺手鐧。也就是女人最後的一注本錢!
她得意的格格笑個不停,又道:「古人說:干將莫邪以之補屨,曾不如一錢之錐,也就是這個道理,試想這件神兵主要是用開啟後面的三間石室,若是長大刀劍,如何割削得開鐵門樞鍵?」
花玉眉的心不禁一陣狂跳,劉駝子隨即帶她巡視其餘四個居間以見每個房間除了石床石几之外,別無他物,也沒有別的門戶。
花玉眉心中一陣感慨,走入室內,先著石床下,而只見有個青色石匣,約是三尺長,兩尺寬。她點點頭,走到牆上窗孔叫道:「爹爹,你不過來瞧瞧?」
竺公錫拂髯笑道:「你居然也有認輸之時了!」
智度大師四顧一眼,搖頭道:「不見得吧,若是在此室之內,應有窗戶或孔洞可以窺見隔鄰房間。」
花玉眉全神貫注在計算之中,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又過了好一陣,她點頭自語道:「原來是這兒算錯了。」
智度大師向牆上望去,這室中四堵牆壁只有貼近鄰室的這一面乃是砌的紅磚,這些紅磚比起常見的體積細小得多,少說也有千數百塊之多。以他的眼力,細瞧過好多日,仍然不曾發覺那一塊磚有異,而花玉眉只望了一會,就找了出來,這等事幾乎使他難以置信。
竺公錫暗忖這話極是,廉沖若是已知花玉眉有沒有得挽救,何須又先行進去與智度商計?
她駭得呆呆站著,過了片刻,才道:「唉,我早就該猜得出爹爹壽元有限之事,如若不然,爹爹豈能聽我說用司徒大俠遺著換回你的自由毫不著急?你已盤算好等到我找出救我性命之法後才說出真相,我便不須去求遺著了。」
花玉眉道:「那就不會錯了,此定必有秘道,可直通堡外,咱們雖不稀罕,但若是有泉水可供解渴,便值得找一找了。」
竺公錫道:「怎麼樣?」
智度大師道:「這就是了,照道理說,他們不該把本門後起高手囚禁不放,若不是這當中有這等難題,怎會出此下策?」
她在這一笑之中,已施展出迷功媚術,不但美得使人目眩神搖,更有一種銷魂蝕骨的滋味,端的媚得無法形容。
花玉眉取出金鑰反覆瞧著,突然間眼中閃射出愉悅的光芒,面泛笑容,道:「不管這一想對不對,女兒都要試上一試!」
她疲乏地倚著牆壁,身子發軟,自己也感覺到已是心力交瘁難以支持不下去。
若是自己性命可以挽救,她便會同幾位高手一齊研究司徒峰的遺著,瞧瞧是不是研究得出其中那一篇能夠使竺公錫完成他正在悟創的一種上乘功夫,這種上乘功夫能夠控制別人心志,此所以決不可讓竺公錫煉成。找得出來的話,就把這一篇抽起,其餘的交給他也沒有關係。
這時廉沖不再做聲,在他感覺之中,那花玉眉好像已經到了瀕臨崩潰的邊緣,只要加上一點點壓力,她就得立即香消玉殞。他雖是想迫死她,但事到臨頭,反而硬不下這個心腸。
花玉眉長眉輕顰,道:「竺伯伯,你老何必難為我呢?不過你老平生言出必行,我只好動一動腦筋了。」
要知花玉眉才智絕世,當初答允以司徒峰遺著換取父親一命,得知自己的生命已經無多,那就不妨發動自己佈置好的力量,與竺公錫一拼,一方面讓父親逃到極荒僻遙遠之地。
父女二人緩緩出去,外面一片靜寂,不過若是竺公錫來時,也不會弄出聲響。是以靜寂並非意味安全。
花玉眉吃驚地扶他到蒲團坐下,取出錦帕,替他揩拭淚水,自己也揩乾了,道:「爹爹,你怎麼啦?」
花玉眉道:「這些盤碗無一不比牆洞為大,不論平放斜拿,都弄不進去,然這些盤碗怎生送入室內的?這豈不奇怪?」
竺公錫道:「你若是想不出破關之法,那就先去把遺著弄來,其時再無第二句話,老夫親送你們父女安然出去。」
她跪在床前,低頭默默禱祝,兩行熱淚卻不禁的流了下來。
花玉眉搖頭道:「女兒就是想不出點頭緒,若是隨意亂搭一門,卻說不出一點理由,豈不是要被陳老前輩的英靈恥笑?」
智度大師微微一笑,道:「總有法子可想,咱們先談談別的,妳媽的墳塋造得可好?有沒有專人每日打掃整理?」
花玉眉一邊施展媚功,一連施展出公孫博所傳的攝心大法。卻覺得對方似是中了道兒,又似乎不曾被制。暗暗驚訝,當即一改悽苦之態為冶蕩笑容,玉臂輕舒,伸了出去,口中嬌聲說道:「哎,我覺得心中好難過……」
花玉眉推想必是凶訊,所以老父才不說話。便不詢問,一躍起身,推移牆上紅磚。推了十餘下,那道縫隙又到了當中之處。
花玉眉道:「自然是從特別開的窗洞送入的,否則每日送飯送菜,怎生放得入碗碟之內?況且,室內沒有潔淨的水,這等碗碟連用多日豈能保持乾淨?」
到他想完心事,站起身子,花玉眉也同時歡呼道:「行啦,這回定必找到。」
智度大師道:「約摸要一個時辰之久!」
智度大師仔細的察看她的表情神色,只見她忽而皺眉,忽而笑逐顏開,如此過了一會,她額頭上已經沁出汗珠。
花玉眉道:「不錯,但我得先行解決碗碟的難題才行。」
花玉眉細細的想了一陣,忽而沉吟皺眉,忽而笑意盎然,顯然心中正設想出好多不同情景。
要知此堡之內種種佈置設計,竺公錫等人都花過不少心力推究,覺得決計沒有一關可以破得,誰知花玉眉一到,毫不困難的連破兩關。這時他們不能不信真有破法,可是越想越覺得第三關比一二兩關都要難破。只因這面鐵網威力極大,縱是無人防守,單憑網上毒鉤毒刺就無法碰觸。縱然可以戴上手套,但這道鐵網非得在關門內才掀得開,外面的人不但掀不開,而且那鐵網極是堅韌牢固,武功再高也毀損不得。
花玉眉凝想了一會,道:「我還有許多疑問,且等以後再說!」她停歇了一下,又道:「爹爹,據你老瞧來,鄰室的那位姑娘是怎麼死的?」
但他迅即恢復陰鷙的氣度,冷冷道:「老夫稱雄一世,焉肯受辱於凡夫俗子!」花玉眉道:「竺伯伯還是多想一想的好,像你手底現有之人,到時總會各奔前程!」竺公錫沉聲道:「老夫難道就想不到這一點,但老夫胸中自有天機不可洩漏。倘若你活得到那時,便知老夫神通不可思議了!」
花玉眉搖手道:「爹爹不用說啦!」
花玉眉不敢往那邊瞧,轉回頭道:「爹爹怕不怕?我心中害怕得很!」
智度大師問道:「你是不是趁竺公錫他們還在下面,暗暗開啟石鐵門,把那位姑娘屍骨收拾好?」
花玉眉一心一意放在下一個難題之上,走到第三間石室門外,只見門上沒有鑰匙孔。再到第四間的門外一瞧,那上面竟有一個鑰匙孔洞,一望而知與金鑰十分吻合。
竺公錫頷首道:「你真是聰明無比,不錯,他出來之時見你垂頭,便向老夫示意過才說出不行的話,好啦!你進去見智度,記著老夫等聽如何破這第三關之法!」
花玉眉問道:「竺伯伯呢?」
花玉眉微微含顰,一派楚楚可憐的樣子,幽聲道:「我想不出破關之法便怎麼辦?」
智度大師道:「據說北宗之人傾力南下,數年間經過幾次惡戰,終於玉石俱焚,兩家的高手完全亡故。南宗人數本來就少,這時已經完全傷亡殆盡,北家也許還有三五個小輩門人,想必也是愚頑無用之輩,是以從此銷聲匿跡,不敢南下,天鶴派南北兩宗就此絕跡武林!」
現在廉沖即是怎麼說,定有旁的法子,便道:「依你說便將如何?」
花玉眉道:「設若竺伯伯當真作此想法那就未免自欺欺人了!竺伯伯一身武功,誠然天下莫敵,但人壽幾何?竺伯伯終有老去的一日,那時節……」
說時,已除去手指的銀環,拉直了變成一支數寸長的銀針,迅快的向她神封、璇璣、關門、通谷、太乙及背後大椎、魄戶、命門、令陽等九處穴道刺入。那支銀針一直深沒入肉,而她卻毫無痛苦,也沒有一點別的感覺。
這個當兒正是流淚眼對流淚眼,斷腸人看斷腸人,花玉眉念念不忘父親要棄世之事,在這世上只剩下了她孤苦伶仃的一個人,無論如何也排遣不了這段哀情,是以涕淚漣漣,無法自休。
花玉眉道:「女兒也曉得,不過,除此之外別無他法,我稱作飲鳩止渴之計。」
竺公錫皺眉道:「你果真盡傳素心胸中之學了?」
花玉眉在甬道中緩緩走動,腦海中仍然盤旋著這個難題,她暗暗想道:「陳智人前輩在這道難題上竟沒有留下可供捉摸分析的線索,教後人實是無從推測,擺在面前的兩道門戶皆可開啟,然則為什麼這根金鑰可以開啟第四室的門戶而不是第三室之門?難道他有意叫後人先開啟第四室?這其中有何道理?」
花玉眉身軀又是一震,竺、廉二人都只看見她的背影,但是已可以想像得到她悽楚的表情。
智度大師說道:「據說設計這座石堡之人,乃是南宗最聰明傑出的一個弟子,他自從投身師門之後,煉武的時間甚少,把所有的時間心血都放在設計石堡這件大事上面,前後一共花了十五年,此堡才得落成。落成之日,這位一代奇才仆地不起,從此長逝。因此,這座石堡是不是還有別的威力妙用未曾發揮得出來,連南宗的掌門人也不知道。然後,南宗派出三人北上,這三人之中有一位是南宗後起之秀,據說他天資特異,修煉武功時間雖短,卻已冠絕同儕,隱然已是南宗第一高手。他們到了北方,易容改裝,住了二年之久。在這兩年當中,他們不擇手段的暗探北宗虛實動靜,最大的用意是設法竊得北宗的半本武功秘笈。然而不但始終無法得手,甚至連那秘笈藏放何處的線索也摸不出一丁點。其時,北宗高手多於南宗,實力雄厚得多,於是南宗的三人想了一計,得手之後便匆匆南返江陵和圖書。原來他們竊取北宗秘笈之計,其用意除了可以增強本宗之外,尚可迫使北宗高手南下搶奪秘笈。而南宗之人便可借這座石堡的險惡地勢逐一消滅對方高手,那秘笈關係重大,只要取到手中,不愁北宗之人不傾力南下作奪回之想。」
智度大師接口道:「總是有人思念牽掛,可是也不過短短百數十年,思念你的人也終將歸於黃土,到那時,世事仍然滔滔滾滾的不停流轉,而你的影像永歸幻滅,所以我們無須對世事太過認真,當然也不能過於視同虛幻。因為我們在這流轉不息的塵世之中,總還有一件物事是真實常存的!」
她仰頭想了一想,隨即把進此堡時的經過一一說出,最後道:「爹爹試想,我若是不在一頓飯時間之內想出破那第三關之法,他們師徒定必入室查問。那時節我們父女所為都被他們竊破,我不想讓他們曉得結果,以致我們變成被動之勢。」
老和尚緩緩道:「這也不能完全怪他,要知那千尋苦海萬劫輪迴的毒刑雖是天下五大毒刑之首,可是一則須得受刑者自願,才能施為。二則這等毒刑最厲害之處,便是在於使人求生不得,求死更難。因此,若不是我早已真元枯竭的話,他的毒刑焉能使我速死?你也不必把破關之法告訴他們,咱們父女好好的聚上一聚吧,時間已經無多啦!」
他停了一下,道:「那真是太悲慘了,在這石室之內活上一輩子,與心上人一牆之隔,那永遠無法掙脫這等可怕的命運!」
他停了一下,花玉眉點點頭,智度大師又道:「凡是防危慮思,日凜恐懼之人,則內傷心膽,因恐起於膽而懼起於心,心膽寒則邪入少陽之經,而你卻無心寒膽顫之象……」
石床上躺著一具女屍,頭部蒙有錦帕,側面而臥。她雙手也被長袖遮蓋住,是以明明看出她肉身已化,卻見不到枯骨。
花玉眉點頭道:「那當真悲慘不過,我想那位南宗高手因為時間稍久,熬受不住,以至口出不遜之言。最後,變成了全宗公認為叛逆之徒。從此之後終於不被釋放。」
智度大師徐徐道:「那便是眾生都具有的佛性,若是這一點佛性不昧,終能投向佛土,永不幻滅!」
但竺公錫如此真摯的天倫之愛也使她無比的感動,她不自禁的投身在他懷中,幽幽哭道:「我曉得你也是個孤獨的人,可惜我不能長此侍奉你老膝下。」
於是推開鐵門,只見智度大師仍然端坐蒲團之上,門邊有一隻芒鞋,敢請他竟是拋擲芒鞋弄出響聲的。
廉沖莫說刻下已被她媚功所制,無法自主。即使是神智清醒之時,恐怕仍然難以忍耐,他毫不猶疑的向她櫻唇吻下去,雙手如環般抱住她的纖腰。
智度大師啞口無言,歇了一會,說道:「那麼為父試說個道理,你聽聽著行得通行不通?」
花玉眉淡淡道:「你也不必對付我爹爹,他最多也只有三日壽元。」
花玉眉指一指鐵門,道:「先讓我進去,稍後心情自然恢復正常,那時便可推究破關之法。」
他們於是就走完甬道,只見粉牆上橫寫道:「第三題」三個大字,下面就是直寫的細字,第一行是「先看右面」四個字。
智度大師望住她漆黑透亮的眼珠,覺得無法隱瞞,便道:「最多三日,少則兩天!」
竺公錫道:「那麼你就說一說如何才能使你集中精神推究破關之法?」
那塊紅磚紋風不動。花玉眉搖搖頭道:「這日月星辰的躔度繁複無比,不易推算,我一時粗疏,竟算錯了!」
廉沖惘然道:「那怎麼辦?」
他們默默的等候著,室內全無聲音透出,也不知廉沖有沒有跟智度說話,又過了一陣,門軋軋打開,廉沖閃身出來,鐵門隨即又關住了。
花玉眉道:「爹爹可曾想到,這匕首既然能破鐵門及石門,為何又留下一根金鑰匙?」
智度大師緩緩道:「這些腦筋不傷也罷。」
她的神態已解釋她所謂難過的什麼意思,凡屬男人,再也不會弄錯。
智度大師不斷的用手撫摸她的如雲鬢髮,口中喃喃道:「好孩子,好孩子……別哭啦,爹爹曉得你心中的悲苦……爹爹都曉得……」這位業已斷絕七情六慾的高僧,在這一剎那間,已恢復了慈父本色,只覺心碎腸斷,恨不得自身死一千遍,只要代替得了嬌女的悲苦。
她走到牆壁,一面說話,一面推動左角的紅磚。這一堵牆只有這一塊紅磚間邊有半個磚位的縫隙,縫內便是石頭,所以別人決不會注意,更不會想到這牆紅磚牆上的磚塊能夠移動。
花玉眉道:「我也不知道……啊,是了,爹爹你可記得這鄰室之內石几上擺得有杯碗盤等物麼?」
花玉眉笑道:「爹爹,這第三道難題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哈,哈……」
智度大師道:「我……我沒有事,唉,這些年也苦了妳啦!」
花玉眉欣然笑道:「好啦,竺公錫再凶惡,也奈何不了我們父女了,我們若不是壽元有限,還可以進出此堡呢,現在雖是無須逃出堡去,可是這兩天時限之內,咱們可以安安靜靜的度過。」
她停歇一下,接著又道:「其後我斷定是這一道門戶之後,爹爹面上毫無表情,可見得所測決無錯誤!」
花玉眉道:「但是怎樣?」聲音已微微顫抖。
她道:「你也有份!」
再設若推研不出那一篇就是此中關鍵,則只有兩條路,一是乖乖把那本遺著交給他,自己也永遠跟隨竺公錫,以便日後承繼了這一門天下震驚的上乘功夫,至於竺公錫把她當作妻子或是女兒,都不必考慮。第二條路是毀諾背信,放手與他一拼。
花玉眉微笑道:「北宗掌門人的女兒被劫到江陵,只要她見到此堡種種奇險,便當洞悉個中厲害。他除非是毫無心肝之人,否則,她為了北宗多少人的安危,勢必自殺!」
他得意的長笑一聲,恰好劉駝子和另一個大漢進來,花玉眉把那大漢叫過來,問道:「你可知道這些光洞的入口在什麼地方?」那大漢道:「在下曉得!」花玉眉道:「既是如此,你附耳過來。」
廉沖道:「家師吩咐過除了你要說出破關之法外,不得驚動他。」
竺公錫道:「老夫於醫藥之道毫無所悉,如此安排自亦大佳。」
竺公錫道:「這話甚是,老夫一時考慮欠周,倒不是故意的難為你。」
花玉眉道:「爹爹有所不知,這是媽媽遺願之一,她自從隱居玉龍山之後,遍植百花,就是缺去杜鵑這一種,我還以為她不喜歡,直到她遺言要杜鵑陪伴墳塋,才知道她生前不忍得見此花,以免觸目傷心!」
一個相貌清瘦的僧人站在房間當中,仰頭望著屋頂,動也不動。雖然曉得有人入室,也沒有轉眼瞧著。
花玉眉把床下石匣拉出來,只見原來放置石匣的位置凹陷下去,恰好與石匣一般大小,石質顏色也是一模一樣。由於凹洞之內墊有兩塊磚頭,故此石匣高出平地。
花玉眉邊哭邊道:「爹爹啊……你知不知道媽媽何等的想念你……」
花玉眉沒有做聲,走過來倚偎住老父,半蹲半跪的靠在他身上。說道:「爹爹說得是,我們只有三日壽命,過了三日,這世上就永遠沒有了我們,人間開始種種,都有如一場春夢。」
花玉眉微笑道:「竺伯伯已明白其中奧妙啦!」竺公錫點點頭,忽然想起倘使沈素心當年肯離開花玉眉的父親改嫁給自己,則這個又美麗又聰明的女孩子便是自己的親生骨肉了。有她們母女兩人陪伴自己,活上一日都比現下活一年還強。
花玉眉道:「這道理簡單得很,如果我猜得不錯,爹爹就不能不動聲色,對不對?」智度大師失笑道:「這樣說來,我應該在最初就講明不管你猜得對不對,我都不動聲色,那時就不會洩漏秘密了。」
智度大師訝道:「你且說一說看。」
花玉眉尋思道:「他肯接受我的條件,可見得他實在對我很好,才肯作讓步的打算。但我那破關之法純由推理而得,無法實驗,假使他不肯信,說了也是白說,唉!我今日若是見不到爹爹,平添咫尺天涯之恨,真是死也難以瞑目!」
智度大師說道:「你有沒有新發現?那位姑娘的遺體,為父幫你收拾就是!」
廉沖嘴角泛起陰險的微笑,道:「不肖也精通醫道,只怕更在智度和尚之上,師父若允許不肖徒兒先行入見智度,與他一論花姑娘這種情形,便知他有沒有回天的手段?」
花玉眉道:「這是兩宗內鬨互爭之故,女兒也曉得。」
花玉眉若有所悟地笑了一笑,說道:「我明白了,且不說我正在想些什麼,咱們回到老話題上,那位姑娘三思之下,定然曉得自己若是死了,北宗之人便斷絕救她回家之心,那時只須報仇,不必攻堅犯難了!」
竺公錫眼中閃過畏怖之色,似是想起自己老態龍鍾得不會動彈之時,任得黃口小兒撥弄,縱然曾是一世之雄,那時也只好受人欺侮!
竺公錫首先躍起,花玉眉跟蹤而上。只見那道門戶只有兩尺寬五尺高,只容一個人走過,外面有張鐵網蒙在門上。網結間盡是鋒利之極的鉤刺。
花玉眉道:「就是這一塊了!」伸手抓住其中一塊,向後一拉。
花玉眉的淚水把他的僧袍沾濕了一片,她哭泣中斷續的道:「媽媽……沒有跟我說起想念你的話……但我曉得……」
花玉眉長眉輕皺,道:「這就不大妙了,卻如何是好呢?」
她精通專門陣法以及消息埋伏之學,巡視了這一遍之後,回到原先的房間去見竺公錫。
竺公錫呆呆的望住她,但覺她淒涼可憐之極,可是當真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同時又隱隱發覺她的眼睛明亮得有異尋常,不過這刻卻沒有工夫去探究此事。
竺公錫點頭道:「此言有理,吾意已決!」
竺公錫恍然大悟,尋思片刻道:「那件利器收藏之處,大約在什麼地方?」
花玉眉知道下面的話要涉及這座石堡了,便聚精會神的聆聽。
花玉眉道:「爹爹,你說什麼?除了神兵利器之外,當真別無破法?」
花玉眉道:「先說竺伯伯你……」
他停了一下,接著又道:「爹爹,你到底還能活多久?」
智度大師訝道:「這話怎說?」
花玉眉喜道:「既有真實常存之物,便有活下去的勇氣和意義啦!那是什麼啊?」
她轉眼望住竺公錫,目光中流露出乞憐之意。竺公錫迅快移開眼光,冷冷道:「老夫原則上容許你去見他,並且與他一道離開,但是……」
智度大師道:「待我把門戶統統關起,牆上破洞也封住,免得被竺公錫他們見到……」說時,轉身走去。
他揮手道:「你速速入內,並且先撤去室內各種佈置,此女聰慧得很,說不定勘破老夫的毒刑手法。」
然而這種種設想都將去失去功用,假使竺公錫堅持要她先取來遺著的話。所以她心中十分焦灼,一面裝出可憐的神情,一面用盡心智尋思應付之計。
花玉眉嘴唇一抿,道:「我明白啦,他怕我想不出破關之法,所以躲開,怕我苦苦哀求之下,既不便堅拒,又不願答應。」
花玉眉苦笑一下,道:「爹爹難道不明白?女兒縱想半途而廢,可奈腦子也無法停止!」
智度大師道:「這樣說來,妳付出的代價不少,讓我猜猜看,恐怕是以司徒峰的遺著交換吧?」
竺公錫道:「使得,只要你推究得出破關之法,這一點可以依你。」
花玉眉心知必有緣由,但他既然不說,不便詢問,於是在一張高腳靠背椅上坐下,舒服地透一口氣,道:「我真的疲乏得很!」
竺公錫道:「你若找不到門戶,可怪不得老夫。」
花玉眉愁色像落潮時的潮水一般,不知不覺間已經褪盡。她見智度大師愁眉鬱結,當下笑道:「爹爹那一番推理高明之極,這正是一言驚醒了夢中人。」
智度大師身軀一震,喃喃道:「啊,剛才感到一陣困倦,幾乎就睡著了!」
竺公錫指一指甬道那一頭,說道:「老夫發現此堡雖是早在數十年前之事,但還是近日才有人入內打掃以供使用。這第三重險關之內,共有四個秘室,可是我們只尋到第一間秘室的鑰匙,再過去的二三四這三間秘室卻沒有法子打開。」
花玉眉明知大勢已去,但仍然作最後掙扎,當下道:「竺伯伯,我有一句話告訴你。」
竺公錫面色一寒,眼中殺氣騰騰,向智度大師望去,大有立即出手擊斃他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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