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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海鷹揚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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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章 開棺救美

第二十一章 開棺救美

羅廷玉如被吊在半空,甚是難受。但她不講的話,他也不便追問。
這一群人俱是漢人服飾,但羅廷玉銳利的目光落在他們的兵器上,發現至少有四把以上的倭刀,還有幾種奇形兵刃。當下問道:「這些人是誰?」
羅廷玉伸手撥開頭髮,她整個面龐便露了出來。
張胖子道:「你們打開棺蓋的話,準得駭一大跳,大概是奇形怪狀的死屍。」
端木芙曖昧地笑一下,羅廷玉測不透她的意思,暗念自己反正已決定不向她下手,何必多想?
崔阿伯咕噥一聲,氣忿忿的大步奔了出去,頭也不回,反手關門,弄出「砰」的一聲大響。
羅廷玉道:「但他們已下手對付你,難道還不算與獨尊山莊作對麼?」
羅廷玉心想:「這話分明是說這場熱鬧有獨尊山莊之人,所以我可能會被牽涉進去。」這麼一想,面色便不大好看。
她點點頭,道:「這一處位置最好不過啦!」
端木芙回過頭去,從磚縫中向外張望,口中輕輕答道:「想不到今日得蒙先生相救,恰又是在這等最要緊的關頭,大恩大德,日後一定有所圖報。」
轉眼向其餘五寇道:「咱們若是遣開手下,再細談此事,比較妥當些。」
那黑衣大漢把燕兒放下之時,動作十分猥褻,粗大的手亂捏亂摸,引起旁邊好些大漢的嘩笑。這等事在這一群賊寇眼中,只是好玩而不奇怪,所以那一陣嘩笑只是有趣助興而不是譏嘲。
這時,那三十多名大漢已走到切近。從他們的舉動之間,大致可以瞧出這三十多名兇悍大漢,可以分為五派。而這五派的領袖當中,竟有三個是背倭式長刀,另外兩個都帶著奇形兵刃。
羅廷玉道:「區區小事,姑娘不用放在心上。」
羅廷玉沉吟了一下,才道:「我當然幫你,我很想知道你和嚴無畏是什麼關係?」
羅廷玉道:「這個問題教鄙人也無從奉答,姑娘何不先說出心中的疑問來聽聽?」
他拖長聲音,雙目眨也不眨的凝視對方,過了一會才接著說道:「不過到了覺得有理之時,只怕悔之已晚了。」
這座陋屋的木門已經沒有了,殘破不堪,根本沒有什麼好看頭。但羅廷玉不但瞧了老大一會工夫。甚至移動腳步,向這間小屋走去。
他已見過了她,焉會弄錯?只不明白她如何這麼快就到了此地?又昏迷不醒地躲在棺中?
羅廷玉心想:「這六大寇和獨尊山莊都不是好東西,我反正誰都不幫,樂得旁觀。倒是那蕭越寒的東主是誰?大是值得注意。」
他瞧了許久,已看過三十餘間屋子,目光忽然一亮,凝定在一間矮破小屋上面。
羅廷玉但覺這女孩子大是令人莫測高深,有一種令人憶思難忘的氣質。照常情而論,她既是嚴無畏手下之人,又誘騙過他入阱。這刻依然堅稱她真是被倭寇擄來此地,顯然是一派謊言。
羅廷玉聽得疑惑難解,問道:「你意思是說希望這些漢人倭寇首領們聯合起來?」
這個想法不論在時、地、人各種因素上,都不合情理。論起時間,他羅廷玉先走不說。若是倭寇圍攻那座石屋,多少也得花點時間,由此推論,似是沒有可能把她弄到此地來。
羅廷玉低哼一聲,道:「端木芙,哼!哼!竟然是端木芙。」
張胖子道:「假如是我的話,絕不去動這屋子裏的棺木。」
只聽端木芙又道:「這些倭寇們能夠聯合起來,幕後必有原因,這正是我這次踏入人間的第一個希望。」
陳章道:「大哥這話使小弟聽了,渾身都有點發毛,到底為什麼不動這兩具棺木?」
他自應及早下手對付她,免得反而被她再度陷害。但問題就在這兒,他不知何故一直感到她並非會陷害他的這種人。而且當她要求他不要向她探詢查問之時,他也就慷慨的答應了。她究是具有什麼力量,能令他生出如此奇異的態度?
羅廷玉轉眼望去,只見四條人影迅快奔來,其中一個還扛著一個人在肩上。他一望而知被那黑衣大漢扛在肩頭之人是個女子,方在驚訝注視,忽覺端木芙嬌軀發抖,更是奇怪。
蕭越寒道:「正該如此,這也是約定中辨別真偽的辦法之一。敝東主說,你在百棺中見到了海上六大豪時,謹記這幾點。」
他想來想去,總覺得那張胖子這一路人馬似是獨尊山莊轄下之人。看他們如此匆匆來去,正是在追查什麼事情一般。難道那端木芙被擄之事竟然不假?
羅廷玉緩緩道:「你們很少跟獨尊山莊來往?」
她道:「也不全是倭寇,其中有幾和-圖-書個其實是漢人,他們的武功都很高強,在倭寇中勢力浩大。據我所知,這些倭寇們互有心病,向來不和,這一次竟能齊心合力對付獨尊山莊,實在很不容易。」
淡淡一笑,道:「信不信之權在我,老丈何必非要我相信不可呢?」
端木芙起身步出屋外,羅廷玉跟她出去。但見她四下看了一會,突然回頭道:「羅先生,假如忽然有人要加害我,你幫不幫我忙?」
蕭越寒賣關子似的停口不說,端木芙在羅廷玉耳邊輕輕道:「原來那六人就是著名的海上六大寇,聽說他們的武功各具擅長,勝過一般的中土名家高手甚多。這六大寇若是聯成一氣,果然可以跟獨尊山莊相抗。不過他們大概不敢當真與獨尊山莊作對,致遭覆亡之禍。」
說到此處,但聽那蕭越寒重重的咳一聲,說道:「敝東主說,你見到了海上六大豪,須得把約定的內容說出一半,聽六大豪說出下一半,兩相吻合,自然如符節般可資徵信了。」
他至此不由得不佩服她畫筆之妙,已到了超凡入聖之境了。須知羅廷玉本身文武雙全,對書畫之道頗有心得。是以瞧得出她畫藝之高,已達至足驚人的境界。
羅廷玉道:「鄙人寧肯去騙天下之人,也不願欺騙端木姑娘。」
他們一直走到磚縫前面的空地,才停下腳步。人人都望住對面那間破屋,即是早先藏放端木芙那一間。
說到「地」的因素,天下巧合之事雖多,但總不至於巧成這個樣子,剛好弄到這一塊地方來,讓他碰上。最後說到「人」的因素,就更加想不通了。
羅廷玉很想告訴她說,既然如此,何必談得太深?但他望著她秀麗動人的笑靨,卻又覺得不忍心說出這般無情的話。
這時,兩人之間的敵意沖淡了許多。崔阿伯搖頭道:「老朽離開江湖已久,這些後起的人物,盡皆不識。再說,端木小姐雖是應聘至此,卻很少和獨尊山莊之人來往,是以這一批人馬,究竟是什麼來路,老朽全然猜測不出。」
崔阿伯突然一笑,道:「那個胖子太精明啦,卻反而駭得他的手下不敢揭棺查看。」
那人是個黃衣少女,大股秀髮遮住了半截臉龐。只能見到眉毛眼睛和鼻子。她雙目緊閉,膚色如玉,白皙非常。雙眉細長入鬢,煞是好看。單單是這半截面龐,已經很美了。
羅廷玉道:「鄙人正要向姑娘表白一件事。」
端木芙遲疑了一下,才道:「是的,恐怕是如此了。」
黃衣女跨出棺外,四下一瞧,這破屋內空無一物,於是道:「我累死啦,找個地方坐著說話好麼?」
屋子內的端木芙輕輕道:「糟了,原來他們的約定暗語至此為止。」
羅廷玉道:「那只是幾個時辰以前之事,當時還有嚴無畏師徒在場,姑娘難道都忘記了?」
過了一陣,黃衣女才道:「是的,我就是端木芙。羅先生你才認識我,我卻認識你好一些日子了。」
從這缺口瞧入去,但見屋角有一具破舊棺木,恰好配得上這間破屋子。
這後來的四人,除了兩個黑衣大漢之外,有一個是虯髯繞頰的兇猛大漢,背插倭刀。另一個最惹羅廷玉注目,原來是個身穿青色長衫的六旬老者,面貌冷峻,雙目神光炯炯,一望而知必是內家高手。
羅廷玉只好道:「鄙人當時見機突圍,傷了彭少莊主,一逕闖出。」
只有羅廷玉和崔阿伯兩人心中好笑,暗念這張胖子江湖門檻雖精。但在這一件事上,卻是聰明反被聰明誤了。
梁協訝道:「為什麼?」
羅廷玉立刻追問道:「什麼熱鬧?咱們會不會牽涉在內?」
端木芙道:「根據我的調查,加上這次被擄劫的路上竊聽所知,這一群人之中,有幾個是倭寇方面的漢人首領。他們各人都建立了一股勢力,分別與倭寇串通勾結,禍害沿海百姓。」
端木芙向外面望了一眼,自言自語道:「時間快到啦!」
以嚴無畏的武功,放眼天下,難有敵手。何況尚有彭典、洪方以及霜衣衛隊這些高手,倭寇方面如何能佔到便宜?
羅廷玉道:「沒有,只跟彭少莊主鬥了幾招,鄙人略佔上風。」他忽然疑念重重,又問道:「姑娘當真都忘記了不成?」
她迅即收起鏡子,回頭望住他,那對脈脈含情的眼波中,又掩飾不住她內心的狂喜。她不必說一句話,但已能讓羅廷玉明白她的心意。
羅廷玉也忍不住莞爾道:「我亦有同感,崔老丈可知道他們的來歷麼?」
端木芙道:「獨尊山莊自從雄霸天下之後,嚴m•hetubook.com•com老莊主便不再露面,只由大弟子雷世雄主持。所以這六大寇聯手之勢,可以與獨尊山莊一拚。但若然惹出了嚴老莊主,他們便有覆亡之虞了,此所以他們大概不敢公然正面與獨尊山莊作對。」
他奔出大門,四下一望,杳無人跡,那崔阿伯亦不知往那方去了?羅廷玉逕自向村後奔去。果然見到有一條大路,料那張胖子等人正是向此路去了,當即放步奔去,不一會,便停下腳步。但見一條河流攔住去路,河邊蹄痕雜亂,一望而知張胖子這批人馬已渡河而去了。
蕭越寒道:「好極了。」探手入懷,取出一疊厚紙封袋,道:「諸位隨意抽取其一,驗個明白。」
羅廷玉道:「這話我倒是深信不疑。但說到她被倭子擄去之事,我死也不信。」
羅廷玉道:「像姑娘如此聰慧之人,往往會招致殺身之禍,只不知姑娘信也不信?」
羅廷玉縱是恨死了她,也不能拒絕。何況心中對她實在沒有一點恨意,當即抓住她的手掌。頓時一陣暖膩柔軟的感覺傳到心中,不禁心旌微搖。但他外表鎮靜如故,誰也瞧不出他心湖中的漣漪。
這刻由那五人上前與那虯髯大漢互相施禮說話。但使羅廷玉大感意外的,卻是那個他視為十分莫測高深的青衣老者,居然被這些惡寇們冷落了。
他訝異地轉到她背後,定睛細看。但見自己這幅小像唇紅齒白,眼如點漆,奕奕有神,不但是形似,而且十分的傳神。自家也覺得自己果然有這麼一股神氣。
羅廷玉道:「正是如此,古人說『道不同不相為謀』,姑娘乃是嚴無畏之人,亦即是鄙人的死敵宿仇,自然不能為姑娘冒險出力。日後相逢,還望姑娘多加小心,莫以為鄙人不會對你怎樣。」
端木芙道:「此事顯然有人在幕後指使操縱,而且很明顯的就是那蕭越寒的東主,此人來頭一定不小,連嚴無畏他都敢惹。」
然而他明明親眼見到端木芙,雖像是被倭寇們劫走,其實卻是誘自己入彀的假局。這樣說來,莫非是嚴無畏安排此計,連手下之人都全然不知?而這崔阿伯乃是端木芙之人,至今尚未知道是個假局也是有的。
端木芙舉步走去,踏入一間屋子內,羅廷玉莫名其妙地跟著,一時倒變成了她的衛士一般。她入屋之後,轉入屋側的一間小屋內,從磚砌的窗縫向外望去,恰好能把這村子當中的空地收入眼中。右斜方就是她剛才被尋獲得救的那間破屋。
梁、陳二人方自起身,舉步向棺木走去。張胖子忽然敞聲大笑,使得他們愕然停步回頭,望住那個肥胖的大哥。
端木芙道:「當然知道啦!他就是天下第一高手七殺杖嚴無畏,是羅先生你的第一號仇人。」
但他卻沒說出口,只點點頭,道:「哦!原來你身世中尚有隱秘,那就無怪今日之局,弄得十分複雜奇幻了。」
端木芙微笑道:「這就對了,假如你再三分辯,可見得你怕彭典因此獲罪,是以力加開脫。但如若承認,又怕賤妾告知嚴老莊主,也是不可開脫之罪。因此,你索性拒絕評論,來一個莫測高深。唯其如此,更可以證明賤妾的臆測不訛了。」
六寇中的張登說道:「蕭老兄說得不錯,我們這就把貨物交給老兄你。你老兄是見貨付錢,我們是見錢付貨。」
她這一番話,只說得羅廷玉不分說又不是,分說亦不是,不知如何是好,這時羅廷玉方知端木芙實是智慧過人,有料事如神之能。無怪嚴無畏竟要網羅她,又那般尊重她,付以生殺大權了。他劍眉一剔,殺氣迫人,冷冷道:「端木姑娘,鄙人有一句真心話打算告訴你。」
羅廷玉皺眉道:「你當真被倭寇擄來的麼?」
那扇棺蓋應刀而起,羅廷玉目光掃過棺中,大吃一驚,寶刀縮處,棺蓋「砰」的一聲又覆蓋住。
羅廷玉聳聳肩,口中雖然沒說行,但也不再追問。
羅廷玉冷不防的怔了一怔,一時答不出來。但見她螓首低垂,露出一截粉搓玉琢的頸子,那纖美的線條實是能使人生出遐思。
端木芙突然翻轉銅鏡,明亮的鏡面上,現出她清麗絕俗的姿容。她在鏡子裏瞧著背後的羅廷玉,露齒一笑,緩緩道:「妾身有一個疑問,藏在心中已久,反覆思忖,都得不到結論。但又不知該不該說出來,求你指點?」
羅廷玉道:「姑娘沒有忘記那就行啦!想來你也曉得那些霜衣衛隊的主子是哪一個了?」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例如我身世之中的一段隱秘,便是最重要和*圖*書的問題之一。」
羅廷玉訝道:「什麼問題?」
端木芙想了一下,才道:「我不信,賤妾怎會比那些蠢笨之人容易招禍被殺呢?」
這時那虯髯大漢開始替五寇介紹那青衫老者,細聆之下,便得知這青衫老者姓蕭名越寒。虯髯大漢姓岑名放。那五寇一個是張登,一是陳元,一是方滔。這三寇皆用倭刀,餘下兩寇一是黃奎,背插兩根杯形鋼槍,尺寸卻只有四尺五寸的兵器。一個是李肅,腰間掛著一隻鐮刀似的兵器,柄上有一條長長的鐵鏈。
這時他方恍然明白端木芙嬌軀發抖之故,心中又記起她剛才說的話,那便是她說過只要窺探出一些線索,立刻潛離此地。現在燕兒落入敵人手中,她將如何做法,倒是很有趣的一個疑問。
羅廷玉登時大為惕凜,問道:「什麼時間?」
羅廷玉推棺躍出,崔阿伯也跳落地上。兩人目光相遇,對瞪了片刻。
端木芙仍然含笑望住他,神態之中一無畏懼。她雖是長得很柔弱動人,但那纖纖弱質蘊蓄得有無比的勇氣,似是對死亡全無所懼。
張登縱聲笑道:「對極了。」
羅廷玉自然意會得出她實是假裝不懂,她怎會不知道由於她的聰慧,使他動了殺機?這是因為她乃是嚴無畏方面之人,是以越是聰慧多謀,他羅廷玉就越想殺死,以絕後患。
片刻已走到門口,掉頭一望,屋內網結塵積,破爛朽壞,後面還有一間。從門口望入去,也能見到頂穿牆坍,沒得好瞧。
羅廷玉訝異地聽著,端木芙又道:「這就是正邪之分了,自古已然,不足為怪。」
端木芙道:「賤妾受了驚嚇,腦子有點糊塗啦!只不知先生你有沒跟嚴老莊主動手?」
不過如此也未嘗不是他的運氣,只因他如無別的動靜,羅、崔二人大概不致現身留難他們。
黃衣女從棺中坐起來,向他微微一笑,伸手道:「請你幫忙讓我先出了這口棺木,我們才慢慢的談好不好?」
端木芙道:「謝謝你的警告,我日後一定十分小心提防。唉!我若不是為了種種原因,定必離開獨尊山莊,免得與你站在敵對地位。」
只聽岑放洪聲道:「兄弟依照以前約定的方法,果然很快就聯絡上了,這位蕭老兄便是代表之人。」
他也懶得舉出親眼見到端木芙之事,當下又道:「老丈如若萬分急切的找尋端木姑娘,鄙人不便耽誤你的時間了,咱們就此別過。」
崔阿伯勃然大怒,厲聲道:「你武功雖強,老朽還不放在心上,何須扯謊?難道說老朽為了哄你相信,竟不惜拚命廝殺一場,又追蹤了一夜麼?」
緊接著一個精幹大漢奔入來,稟道:「村後有一條平坦大路,直通兩里遠的一條河邊。大路上留有轍跡蹄痕,甚是可疑。」
羅廷玉念頭百轉,終於下了決心,淡淡的道:「姑娘如若不信,那就算了。將來你或者會發覺鄙人這話很有道理,不過……」
梁協膽色較豪,道:「大哥沒有瞧過,怎知棺木之內會有駭人的死屍?」
端木芙道:「我早知你必是如此,換了嚴老莊主,為了消滅強仇大敵,料必肯庇護容忍他們,以便借重其力。」
羅廷玉覺得這話似乎並非向她鏡中之影所說,側眼望去,敢情那銅鏡上嵌有一幅彩色畫像。
只聽她忽然低嘆一聲,用傷感的語調道:「你雖是當代俊物,一時人傑,但只怕亦不能與時光爭勝,到頭來還是不免於英雄老去,美人遲暮。」
羅廷玉不加理會,逕自在椅子落座,凝眸尋思。
雙方沉默了一陣,羅廷玉設法岔開話題,道:「端木姑娘畫藝之高,竟是鄙人平生僅見,實在佩服得很。」
他忽然一陣激動,道:「以鏡中人影的芳姿艷容,當然配得上畫中之人。鄙人反倒覺得畫中人似是配不上鏡中謫仙呢!」
他銳利地瞅住那具棺木,暗自料想棺中有什麼物事?會不會是個陷阱?抑是有什麼兇獰惡毒之物,匿伏在內?原來他穿村而過之時,突然間記起了張胖子的話。
端木芙道:「我今日只要窺探出一些線索,便須得盡快逃離此地,免得遭他們毒手,白白的空歡喜一場。」
羅廷玉不悅地「哼」了一聲,心想我對付嚴無畏豈要一個女子幫助?他終是胸懷豁達之士,是以並不說她。
端木芙含笑盈盈,道:「先生請說,賤妾洗耳恭聆。」
端木芙想了一下,道:「說不定,可能不會,但即使會牽涉介入,也只是你而非我。」
羅廷玉沒有做聲,過了一會,才道:「當然是深惡痛絕,即使他們願意助我對抗嚴無畏,和*圖*書我也不能饒恕他們的種種暴行罪惡。」
羅廷玉道:「聽說這些人都是本朝開國之時,被太祖皇帝征剿擊潰,逃亡到海上的人。多是方國珍張士誠的餘黨。這些人反對本朝,自然無足為奇。」
他旋即又恍然忖道:「前一進的屋子顯然無人入過,假如是張胖子之人到過這後進,決不會像我打屋側過來,一定會經過前一進,由此可知這兒的痕跡不是張胖子留下的。」
張胖子道:「若然是我佈置此地,定必料到大凡有人入村,一定會先入此屋歇腳。因此,我找兩具奇形怪狀的死屍放在棺中,讓人家一瞧,再也不會查看別的棺木了。」
羅廷玉發覺這一場集會果然相當古怪,便更加留心觀察。忽見那黑衣大漢,把肩上女子放下。一瞥之間,已認出正是端木芙的侍婢燕兒。她全身軟綿無力,雙目緊閉,任得那大漢擺佈。
端木芙回頭望住他,用乞求的神態和語調道:「你別追問行不行?」
羅廷玉道:「姑娘這話從何而生?」口中雖是這麼說,心中其實大為震撼,深感此女靈警無比,似是擅長窺破別人的秘密。
她的話含蘊著一種淡而深的情份,妙就妙在她頭也不回的說出來,因而更增加了淡遠之致。
羅廷玉的目光緩緩地掃射過每一間屋子,好像是在細細欣賞每一間屋子的結構風格,顯得十分耐心。
他定睛向地面查看,不禁冷冷的「哼」了一聲,忖道:「果然有人進來過,假如不是張胖子手下所留的痕跡,那就是佈置此村的人所留下的了。」
蕭越寒向六寇拱拱手,道:「老朽是聽命行事的人,只知道敝東主跟諸位約好,一手交貨,一手交錢。只不知對也不對?」
羅廷玉卻微微一笑,一逕從屋側走過去,到了後面的一間,牆上有個大缺口,比門戶還大。
他說佈置此村之人,可能在某一隱秘之處,放得有棺木,利用這口棺木施行計劃。
羅廷玉深深吸一口氣,寶刀歸鞘,舉步走近木棺,伸手掀起棺蓋,但見一個人躺在棺內。
端木芙道:「他們無論怎樣的反對大明朝廷,但也不應勾結異族,入寇我中原,殺掠肆虐。這等暴行惡孽,你肯容許繼續麼?」
他思量片刻,放眼四望,附近居然沒有村落。於是決定循原路回轉。
崔阿伯道:「端木小姐一向孤僻慣了,罕得與世俗之人打交道,這話信不信由你了。」
羅廷玉忍不住道:「既是如此,姑娘何必還助紂為虐?何以不離開獨尊山莊?」
不管他想得通想不通,這端木芙已躺在棺內,一點不假。他瞧了一下,伸手在她身上連拍三掌。黃衣美女身子頓時一陣扭動,接著睜開眼睛,那對眸子宛如一泓秋水,極是動人。她見了羅廷玉,不禁「啊」的驚喚一聲。卻又連忙伸手掩住嘴巴,好像是這一叫太過失禮。
他眼力極佳,一望之下,已看出這幅小像通共只有鵝卵般大小,但畫筆極工,設色鮮艷奪目,畫中之人卻正是自己。
端木芙道:「你是鼎鼎大名的翠華城少城主羅廷玉,我怎會不知道呢?」
羅廷玉恍然道:「你要等候擄劫你的人前來麼?」
羅廷玉心中不信,想道:「她如此的聰慧多才,又有昔年黑道高手崔洪多年護衛奉侍,她的身世當然大有來歷,決不可能發生任何隱秘不明之事。」
羅廷玉道:「你可是在我離開後,便立刻被敵寇擄來此地?」
難道說自己離開嚴無畏之後,倭寇們大舉圍攻那間石屋,把她擄來此地?
羅廷玉聳聳肩,道:「恕鄙人對這件事不作任何評論,姑娘愛怎麼想都悉隨尊便。」
端木芙頭也不抬,輕輕道:「先生果真是這麼想麼?你不會騙我吧?」
她探囊取出一面銅鏡,放在眼前,反覆瞧看。羅廷玉以為她在照看自己的容顏,所以沒有注意。
但她這一假裝不懂,倒叫他大感為難。到底要不要明白說出來?假如說了出口,又豈能光說而不動手?
羅廷玉很想沉下面色,冷冷的跟她說話。但當他說出話時,卻感到聲音不對,因為他不特沒有用冰冷的語氣,反而相當的溫柔有禮。他道:「你不是端木芙姑娘麼?幾時躺在這兒的?」
端木芙道:「羅先生,你是大英雄大豪傑,賤妾一介弱質,難道佔一點便宜也不行麼?你先回答好不好?」
這麼一想,頗合情理。當下決定盡快找個人問明所處之地,以便兼程趕赴金陵。
端木芙初時微微露出訝色,旋即恢復了常態,道:「羅先生昨夜見過賤妾麼?」
羅廷玉道:「鄙人記得你昨夜曾索回另一和*圖*書幅畫像,但姑娘既然另有精品,那一幅可不可以賜贈?以作紀念?」
他忖想了一下,相度過形勢,擬好退路以及應變之法,這才一躍而入,掣出血戰寶刀,緩緩伸出。刀尖插入棺蓋縫中,暗運真力,往上一挑。
羅廷玉道:「既然如此,鄙人和姑娘之間,不可能有友誼存在。我們下次相見,只怕連話都不能說。或者簡直是在刀光劍影中見面。」
羅廷玉和她對望了一陣,俊目中也流露出如痴如醉的心意。但他不久就移開目光,沉重地透一口大氣,道:「端木姑娘,總該知道我的身世吧?」
端木芙沉吟一下,突然紅暈泛頰,羞澀地說道:「妾身觀玩此鏡之時,往往自問鏡中之影,配得上配不上鏡內畫中之人?還望羅先生不吝賜教。」
陳章首先道:「那麼咱們最好別動它。」
她忽然停口,似是考慮要不要說出來。
端木芙沉吟片刻,才又道:「這是因為我須得利用他的邪惡手段,換了你的話,許多事都窒礙難行,這等說法大概不能使你滿意?」
羅廷玉心中想道:「當然不能滿意啦?除非所行的亦是邪惡之事,否則焉有必須倚靠邪惡手段幫助之理?」
端木芙美眸中閃動著智慧的光芒,緩緩道:「是不是彭典指點門路,讓你得以遁出天羅地網?」
張胖子立刻率了梁、陳二人出去查看,不久,蹄聲大作,都向村後馳去。
不一會,他又回到那座死寂的村落。他突然在村子當中停下腳步,慢慢的轉頭四望。
羅廷玉道:「這又有何不可?」便帶她出去,走到那間最高大寬敞的屋子。她坐在椅上,螓首靠住椅背,顯得很嬌弱疲倦的樣子。
端木芙頭也不回,接口道:「是不是要告訴我說,你待會兒雖是見我陷入危難之中,也不會出手相救?我早就料想到了。」
端木芙道:「照我的猜測,不須多久,這兒一定有一場熱鬧可瞧。」
端木芙道:「不錯,假如我查得出幕後之人,許許多多的問題將可迎刃而解了。」
數寇都同意了,各施號令,餘人盡皆退開,只餘下六個賊頭和蕭越寒留在當地。方滔道:「蕭老兄,貴東主跟你怎生說的?請告訴我們。」
羅廷玉道:「你既說他們聯手之勢可以和獨尊山莊相抗。但又說他們不敢,豈不矛盾?」
端木芙道:「請放心,我和他關係不深,但我卻沒有辦法幫你對付他。」
端木芙道:「雕蟲小技,有污法眼,實在慚愧。」
他立刻停步查看,終於發現這間破屋。正因此屋最不經眼,又沒有木門。任何人搜查時,最多望上一眼,便會走開。正好中計,輕輕放過。
羅廷玉哪裏坐得住,在她面前走來走去,滿肚子思潮翻騰,連他也弄不明白究竟在想些什麼?
端木芙忽然推了羅廷玉一下,打手勢向右方指去。那邊便是村後出路,也就是崔阿伯追去的那條平坦大路的方向。
羅廷玉卻勾動了怒火,側顧端木芙一眼,但見她玉面泛起紅暈,羞澀之態可掬,益增嫵媚。
羅廷玉心想這話從你口中說出,實在情形是否如此?我可沒有瞧見。但他終究年輕面嫩,不好意思如此尖銳地反駁。
忽然聽她低聲道:「羅先生快瞧,他們終於來啦!」
羅廷玉凝視她片刻,才道:「姑娘還未賜覆鄙人的疑問。」
羅廷玉不由自主的湊到另一條磚縫,向外面瞧去。但見村口處一群人徒步走到,是故沒有什麼聲響。
梁協沉吟一下,這才決定不去動那棺木,免得見到死屍,大觸霉頭。此是莫大的忌諱,實是不敢觸犯。
這青衫老者乃是唯一穿長衫之人,又顯得如此冷峻精悍。羅廷玉自然而然的對此人特別加以重視。這四人走到那一大群人面前,羅廷玉可就發現他早先的觀察沒有錯,那一大群兇悍大漢中,果然是分作五派。
陳章首先深信不疑,道:「那就免了吧,我去叫人查看一下別的棺木。」
陳章大聲吩咐一名弟兄查看棺木,迅即得到答覆,竟是空無一物。
端木芙沉吟一下,道:「此中別有隱衷,恕我不能告訴羅先生。我可以透露的是假如你的力量和他一樣強大,也願意幫我的忙的話,我仍然選擇獨尊山莊,而不能接受你的幫忙。因為……」
端木芙道:「照理說,你既已陷入嚴老莊主的羅網中,豈是容易闖得出的?但你終於破網而出,莫非嚴老莊主竟不出手攔阻?」
端木芙笑一笑,道:「你不該口口聲聲稱他做少莊主,但提起嚴老莊主之時,卻直呼其名。由此可知你心中覺得欠了他的情,是以對他特別客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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