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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海鷹揚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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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三章 陰謀詭計

第四十三章 陰謀詭計

宗旋一手牽馬,一隻手卻搔搔頭皮,道:「秦仙子,在下想不懂你為何不要以馬代步?但既然如此,在下索性丟棄此馬如何?」
這話已探索到內心深處,非是泛泛之言。
心中暗想:「這話莫非是崔阿伯適才向她說的?」
雷世雄沉吟一下,才道:「這宗旋既於大局有如許影響,咱們值得冒險一試。」
雷世雄忖道:「是啊!假如她嘴型不好,露牙見肉,則不但不美,反而是醜女子了。」他當然不會露出絲毫聲色,沉著地道:「在下果真沒有想到過,不過,以小姐的才慧,縱是有些少缺憾,仍然是美如仙子無疑。」他停歇一下,又道:「至少在我個人來說,小姐的才慧可以彌補任何缺憾。」
秦霜波輕輕嘆息一聲,道:「我說的是真話,宗兄別以為是在開玩笑。」
支林道:「不錯,敝派之人,已發現獨尊山莊方面,高手雲集,在前面四五里一處險要之地,設下埋伏。根據種種跡象,只怕嚴老莊主也親自趕到了。」
雷世雄道:「小姐口氣之中,似是深信他們今夜一定離開淮陰城一般。」
兩人並肩走入疏林,但見那支林僧站在前頭丈許之處,垂眉闔目,神色安詳,顯然沒有半點不耐煩之意。
端木芙道:「事實是如此,你穩健如大象,威猛如雄獅,自有一種懾人的風度。但你至今還是獨身未娶,莫非是因為你醉心於武功權勢,所以捨棄了兒女柔情麼?」
雷世雄是什麼人物,當然一點即透,恍然道:「是了,她見羅廷玉一去無蹤,又帶了美姬同行,自然心神不寧,以致大大的削弱了武功。」
端木芙笑一笑,道:「大莊主只見其一,不知其二,假如奴家想嫁與羅廷玉,反而不可傷害秦仙子。」
雷世雄很有興趣地傾聽著,腦海中閃掠過千百張面孔,果然發覺許多長得醜陋之人,很多都並非五官或面部有任何重大缺憾,只不過皮膚粗糙了一點,或是某一條皺紋部位不大對,就足以看起來使人生出醜的感覺了。他笑道:「這本是極為顯淺的眼前事,可是在下卻從來沒想到。假如小姐不提起,在下大概一輩子也不會想到。」
宗旋大感不耐,心想:「此僧好生多事,也好不自量力,你不過是少林寺的僧徒而已,並非少林著名人物,豈該多言饒舌?」
秦霜波的腦海中,霎時記起了許多事情,有些是羅廷玉告訴她的,例如蕭越寒這一個精通「魔刀」的高手,以及蕭越寒識得激起自己體內潛能的魔功。而廣聞大師亦曾在眾目睽睽之下,命兩個小和尚施展這種魔功,擊敗了西域高手。她只須想起這許多,就足以使她決定答應廣聞大師的邀請了。
雷世雄略一思忖,發覺這竟然是千真萬確的道理,心中大為吃驚,忖道:「這樣說來,假如她不肯助我擒下秦霜波,則我只好先毀了她,免得她投入羅廷玉懷中,使羅廷玉有了如虎添翼之勢。」
支林道:「正是如此,家師說由於端木小姐是位姑娘,所以務必請仙子移駕前往瞧瞧,此舉不但含有請託仙子作證人之意,同時又將是這一大公案應該公諸於世的時機了。」
雷世雄道:「實不相瞞,在下一則全心貫注於武功,以及本莊事務,終日忙碌,並無餘暇。同時也沒有足以傾心的對象,故此向來不涉想兒女之情。」
端木芙道:「這件事等以後再說吧,今晚我打算動用數天以前下令佈置的場地,請大莊主傳令下去,委派彭二莊主親自踏勘覆查,不許有絲毫疏忽誤失,如若貽誤軍機,當處以斬首之罪。」
宗旋雙眉一皺,道:「若然如此,那就更不必煩勞大和尚了,在下自家之事,自家解決,何須大和尚費心。」
秦霜波道:「我也不知道,心中充滿了一種奇異的感覺,就好像世間所形容的惆悵之情吧?」
他們把大隊人馬撇下,只讓彭典和五大幫派主腦以及六名霜衣衛隊跟著,簇擁了端木芙乘坐的馬車,避開大道,悄然而去。
秦霜波淡淡道:「大師父是何處寶剎高僧?」
端木芙道:「大莊主即管說,奴家決不會生氣。」
宗旋疑惑不解地看看前面的人影,又望望秦霜波,問道:「什麼人來啦?你竟是在等候那人麼?」
他的坐姿堅凝雄健得有如一尊石像,發散出男性的力量,使人生出結實安全和有力可靠的感覺。
雷世雄大為驚訝,道:「在下字字出自肺腑,如若真有不盡不實之處,和*圖*書可就連我自己也不知道了。但難道竟會有這等情事麼?」
他忍不住豪邁地長笑一聲,道:「那麼在下倒是很羨慕仙子心中那位故人了,如若足以引起了仙子這等惆悵之情,縱然赴義捐軀,又何足道哉!」
他微笑一下,又道:「可是像小姐這等天仙般的人品,在下卻又自慚形穢,根本不敢胡思亂想。說來說去,只是無可奈何而已,豈是如草木之無情呢!」
她心中對此感到有一點點疑惑,因為廣聞大師如是沒有道理的話,決計不會邀請自己前往。但如是有理,何必又阻止宗旋?莫非他也知道宗旋不可靠?
端木芙道:「大莊主作此決定,竟大是出乎奴家意料之外。」
秦霜波突然插口道:「大和尚修習的是什麼功力?」
彭典插口道:「宗旋可交給在下負責。」
秦霜波道:「是與不是,我自家還弄不清楚,等一會自然會知道。」
支林僧想不到對方話鋒如此尖銳迫人,一怔之後,微笑道:「既然如此,貧僧自是不便多言了。」
支林僧道謝了一聲,接著又道:「貧僧聽了兩位對答之言,心中頗有感觸。」
他們默然走了數丈,前面的路上出現一條人影,迎面走來。
端木芙道:「妙極了,武林中誰能相信威震天下的雷大莊主,竟是如此謙虛的人?話說回來,你這番話仍然有不盡不實之處,要不要我指出來?」
支林僧停下腳步,回頭恭聲說道:「咱們穿過這片疏林,那後面有一座圯坍的古廟。家師和有關之人,皆在廟中,恭候著大駕光臨。」
秦霜波淡淡一笑,道:「世間之人,口中講的是一回事,做的又是另一回事。」
雷世雄回返車內,端木芙道:「從現在到天亮為止,至少有好幾場激鬥,其中以秦仙子、程守缺真人和廣聞大師這三場最是艱險。」
雷世雄道:「在下想大膽說一句實話,只怕小姐生氣。」
秦霜波道:「有勞久候,實在很感不安。」
支林和尚道:「秦仙子,小僧出身於少林門下,家師法號廣聞,特地派了小僧守候於此。」
宗旋沒有答腔,心中卻不禁懷疑她這些話,是不是向自己說的?如若是向自己說的,則真意何在?莫非她已預感到我將有危難,是以預先訣別?
此時,在那寂靜的官道上,蹄聲得得,卻只有一匹馬的聲音,並且速度很慢。原來這匹健馬是被人牽著走的。
雷世雄仰天一笑,道:「天下之事奇奧變幻,有時候不一定在戰場上獲勝才得到利益。在下的意思,聰慧如小姐您,諒必已經瞭然於胸了。」
秦霜波道:「我喜歡無羈無絆,自在來往,所以連坐騎也不要,免得老是要服侍牲口,這理由還不夠充份麼?」
端木芙道:「大莊主敢是認為今晚縱然不能擒下秦仙子,但卻足以使我的身份地位變得明朗,使我非留下來全力幫助您不可麼?這意思我聽了雖然受用,但奴家實非大智大慧之才,過蒙推重,只怕日後大莊主會發現得不償失呢!」
彭典道:「小姐不嫌鄙陋,竟予以指點,在下感激還來不及,豈敢怨怪小姐?」他口中雖然說得若無其事,但心裏卻大為震驚凜駭,忖道:「那廝居然如此高明麼?假如我未得秦仙子賜助醫療傷勢,因而功力大有精進的話,自然更不是他的敵手了。」
支林僧大概是全力抵禦秦霜波的劍氣,所以無暇回答,宗旋劍眉一皺,抬手拔劍,光華閃處,也發出一股劍氣,湧侵而去。
端木芙笑道:「依奴家愚見,這三人都各有擅長,咱們如不是憑藉地形和主動之勢這兩大有利條件,根本上就不可能活捉得到他們當中的任何一個。」
宗旋道:「既是如此,區區暫且迴避就是了。」
宗旋暗吃一驚,忖道:「她話中有刺,莫非已發覺我的破綻,所以不覺露出了口風?」
端木芙道:「正是如此,所以不惹她則已,如要對付她,這正是千載一時的良機!」
支林一怔,道:「宗大俠竟有見怪之意了,其實貧僧之言,對宗大俠很是有利。宗大俠何不讓貧僧講出來?」
端木芙遲疑了一下,才道:「大致上可以認定是少林寺,不過證據未足,我已考慮過要不要採用單刀直入之法,一逕闖入少林寺中,興問罪之師。」
雷世雄雖然性情沉穩,但她這幾句話,也自把他捧得飄飄然。他集中精神,正想設法探測她的心意,卻聽端木芙又道:「關於捉和*圖*書拿秦仙子之事,實在有著不少困難,可真不易克服。」
端木芙道:「假如決定下手的話,不妨乘勝追擊,多捉幾個重要人物。例如武當派的掌門人,少林寺的廣聞大師等。只要得手的話,羅公子即將遭遇到想像不到的困難了。」
秦霜波淡淡笑道:「大和尚好說了,不過你恐怕不是修習劍術的吧?」
秦霜波似是陷入沉思之中,竟沒有立刻回答。反而是宗旋道:「大師父好說了,請在前頭引路吧!」
端木芙道:「你完全沒有想到,對不對?俗語有道是:『人心不同,各如其面。』可見得世上之人,面貌都不相同,最多也不過相似而已。從這一點再探究下去,試想世上有億萬之人,而每個人的面孔,只不過是那樣小的一塊,並且皆由五官組成。然而你試留心看看,有些人五官完全沒有一點不妥,可是湊在一起,就覺得不好看。細論起來,只不過兩眼相距多了一分,或是顴骨高了一點,或是眉毛矮了少許,或是嘴巴湊得太緊了一些,如此而已,卻使天下億萬之人,張張面孔既不相同,復又有妍媸美醜之別。」
他點頭道:「當然有很多困難,但關於人手的調配,在下仍然有此信心。」
彭典心中大是不服,道:「難道他比秦姑娘更辣手麼?或是端木小姐竟是認為他的武功強勝過在下麼?」
端木芙輕輕道:「有人對我說,當今武林之中,只有你堪以和羅公子相提並論,這話倒是不假。」
端木芙道:「假如秦仙子遭了不測,羅公子一輩子相思懷念,決不會移情於別的女子,唯有讓秦仙子活著,由她自己使羅公子死了得到她的念頭,才是可行之法。」
雷世雄想不到端木芙對宗旋的評價如此的高,心中也泛起妒意,不覺生出了相機加害宗旋的念頭。
支林道:「小僧的出身,容後自當奉聞。」
雷世雄道:「小姐何以感到意外?」
秦霜波雅淡如仙的面龐上,泛起了恬靜的微笑,緩緩道:「他與你都是當世之雄。莫看他目下聲名極盛,傾動天下,但若論人才武功,他未必贏得過你。」
秦霜波「哦」了一聲,道:「那麼端木芙當然也在其中了?」
秦霜波決意對他盡一點心意,當下拏話暗點,道:「這一定是你在氣勢上或情緒上有了空隙缺憾,方令如此,如若不然,你定必充滿了自負,絕不致有自嘆不如之感。假如你設法彌補自身的弱點,情形不難改觀呢。」
支林僧應了一聲,向疏林中走去。宗旋當先欲入,忽見秦霜波並無動身之意,不覺訝然停步,低聲道:「秦仙子,你想什麼?」
端木芙道:「加上他這末一個高手,奴家就更加沒有把握了。」
雷世雄躍出車外,佈達命令。這一大股人馬,登時湧起了森嚴靜肅的氣氛,人人皆知將有大事發生。
一念及此,他嫉恨仇視之心更加強烈,轉眼向雷世雄道:「這樣說來,唯有大哥您親自出馬才行啦!」
她說話之時,腳下緩緩前移,長劍雖然尚未出鞘,可是一股森然勁厲的劍氣,已直撲尋丈遠的支林僧。這一陣劍氣足以使任何高手也得運功抗禦,而大凡修習過上乘武功之人,亦一定會自動地運功抗禦任何突襲。
端木芙道:「兵法上最注重的是知己知彼,大莊主雖然身居高位,權傾天下,但卻絲毫不曾因此而低估了敵人,這是奴家最佩服的一點,現在我們且談一談計劃,並且一道前去查看我以前佈置的地方吧!」
宗旋爽快地答應了,於是和秦霜波一齊尾隨著支林僧,捨下大道,走入更為黑暗的曠野中。
到了三更時分,秦霜波果然出現在離開淮陰西行的官道上。她並非孑身一人,但同行的既不是新收的小婢紫玉,亦非忠僕奚午南,而是宗旋。
支林僧一伸手,打腰間拔出一口緬鐵精製的軟劍,迎風一晃,頓時挺硬,「唰」地遙遙斜劈一招,劍氣潮湧,竟把秦、宗兩大高手的勢道都給擋住了。
此外,他舉手投足間的英姿,大有龍行虎步之慨。綜合起來,竟使秦霜波生出強烈的憐惜之心。
因此她一路上都等候著任何的突襲,並且自信必能及時應付,這也是她今晚堅持步行之故,因為她身為「劍后」,假如在一場拚鬥之中,坐騎慘死,這對她來說也是十分失面子之事。假如分出心力保護座騎,實又大有被敵人乘機擊敗之隙。但現在出現的竟然是個大和尚,這使和*圖*書得她也覺得十分稀奇,不過她還是停下腳步,等候來人。
大約走了六七里路,前面是一片樹林,但甚為稀疏。
端木芙道:「你是雄才大略之士,這等想法,果是可信。換作尋常之人,決難因才慧而生愛。」
他的目光轉到宗旋面上,又道:「這一位敢是宗大俠麼?」
他帶著審慎的神色,問道:「小姐若是參與在這一行動之中,有何後果,當必想到了?」
然而這刻卻沒有這樣做,她暗自忖道:「端木芙固然是十分奇異神秘的人物,即使是廣聞大師,也有使人莫測高深的地方,他們之間,到底有何恩怨?」
秦霜波沉吟一下,道:「莫非令師想邀我前往麼?」
端木芙道:「這一點不易令人相信,但事實必是如此,他們倆一個不肯忘去血海之仇,又要重建翠華城。一個不肯放棄至高無上的劍道,這家室之念,定然都看得很淡,所以不易結合。假如我全力幫助羅公子重建翠華城,同時也助他報仇,豈不是最理想的賢內助麼?」
他停歇一下,又道:「在下並非小覷了這三個對頭的實力,也深知以他們的功力造詣,如是一心想逃走的話,咱們實是不易阻擋得住。不過照事論事,若拏生擒活捉和殺人滅口這兩個任務而言,自然是後者容易得多。」
雷世雄一怔,道:「這個……這個……」
端木芙螓首一搖,長髮飄飛,有數綹拂過對方面龐。雷世雄但覺癢絲絲的,卻沒有伸手搔摸。
雷世雄大喜道:「端木小姐口氣之豪,古今罕有比擬。本莊若然拏下了武當掌門,這一大劍派就等如落入咱們掌握中了。」
秦霜波腳下不停,口中卻輕輕道:「終於來啦!」
雷世雄頷首道:「這話很對,在下亦不是沒有自知之明,竟會狂妄到這等地步,認為可以活擒他們。假如家師的命令是全力擊殺,在下反而多幾分把握。因為欲要擊殺他們,但須傾力一戰,只要咱們這邊調動得宜,搶制了機先,便不難達到目的。」
宗旋內心中暗暗鬆了一口氣,忖道:「原來她是想高蹈遠隱,是以生出了離別的悵惘,並非因為察覺出我的底蘊而致。只因她若看穿了我的底蘊,自然得與我絕交,而我總算是她相識了數年的故人老友,因而生出悵惘之情,並不為過。」
支林和尚道:「小僧已久仰宗大俠英名,欽慕得緊。但今夜奉了師命前來,有幾句話想密稟秦仙子,但望大俠不要見怪。」
他停歇一下,又道:「在下渴欲得知小姐將以什麼手法,竟能把秦霜波引入彀中?」
宗旋掉轉身軀,看著秦霜波,雙目光華灼灼,迫視著對方,沉聲說道:「秦仙子,在下之言,字字出自肺腑,也是千真萬確的話。」
雷、彭二人都點點頭,彭典道:「她越是才智過人,就越是不易騙過她,但聽端木小姐的口氣,好像這一點正是她的弱點?這實在令人大惑不解。」
端木芙道:「是為了羅公子的緣故。」
端木芙肯定地道:「當然啦,假如我猜測得不錯,最先離開淮陰的將是秦仙子,然後依次是廣聞大師,最後是程守缺真人。」
她表示此意之後,那支林僧道:「宗大俠雖然負一時人望,但家師與端木小姐之間的糾紛,尚不宜在未分皂白以前,讓太多的人曉得。」
那條人影很快就走到足以看得真切的距離之內。宗旋訝道:「噫!是個和尚。」
秦霜波突然停下腳步,眼中也閃過驚異的光芒、原來她早在今晚動身以前,心靈上現出警兆,她左思右想之下,深信除了獨尊山莊之外,不會有別的敵人。即使有別一路人馬想暗算她,也難有這等力量。
端木芙搖搖頭,道:「宗旋的武功雖是號稱得到少林和武當兩派真傳,但他是另有特殊成就,具有驚世駭俗的潛力,不可輕易與他力拚。」
端木芙卻極為激賞,含笑盈盈的望著他。雷世雄在她明亮的眼波流盼之下,終於被迫移目避開。
這雷世雄到底是將近中年的人,不但沒有鋒芒,而且也沒有少年氣盛時那種囂張自負的味道。他的話十分含蓄和有深度,在一般少女而言,自是不易領略。
她真正的意思是說,假如他能脫離了嚴無畏或某一方面的控制,使得本身的人格完整獨立,自然不會感到比不上羅廷玉。
端木芙道:「不錯,這正是她的弱點了。」
雷世雄道:「小姐的神機妙算,向來萬無一失,既是作此猜測,那一定錯不了m•hetubook.com.com,尤其妙的是最先離開淮陰的竟是秦霜波,則咱們但須活擒了她,其餘少林廣聞和武當程守缺,定必更容易得手。」
雷世雄身子傾前了一點,誠懇地道:「假如小姐喜歡羅廷玉的話,則今夜除去秦霜波之舉,自然有莫大的好處,以在下看來,只要秦霜波尚在人世,你就絕無機會可言。」
自然他不會洩露出來,只淡淡一笑,道:「然則咱們如何能夠撇得開宗旋呢?假如他一道陷入咱們的埋伏,情勢將有何改觀?」
宗旋點頭道:「區區正是宗旋。」
秦霜波道:「令師既然讓你守候在此,恐怕不止是這一件事吧?」
雷世雄瞧著她的雙眸,雖在黑夜之中,仍然看得很清楚。
他心中的感覺,故意流露於神色。
秦霜波大感意外,道:「原來是廣聞大師座下,只不知令師有何見教?」
支林僧一怔,道:「貧僧夙習劍術,是以對仙子特別崇拜欽仰。」
支林和尚壓低了聲音,道:「不,端木小姐不在其中。」
雷世雄胸中湧起一股從所未有的奇異感覺,原來這是由於她的話,勾起了他萬丈雄心和悱惻纏綿兩種不同的心情所致。
支林僧道:「仙子說哪裏話來,貧僧靜候之時,無意中聽了兩位對答之言。此舉實是十分不該,還望兩位高人見諒。」
彭典接口道:「據在下所知,秦霜波性情恬淡,有預知禍福的神奇力量。因此端木小姐如能誘她離開大道,投入羅網之中,簡直是教人不能置信之事了。」
秦霜波但覺對方也發出一陣劍氣,抵住了她的威勢,宗旋身為當代高手,自然看得出來,不禁驚噫一聲,喝道:「你到底是誰?」
秦霜波道:「這話雖是有理,但宗大俠是否肯答應自行離去,我可不知道了。」
她乃是十分沉穩平實之人,對這等危險絕對不肯掉以輕心,細細一想,便決定拉了宗旋作伴。這是因為宗旋既然已可確定是來歷奇異之人,此舉正可試出他到底是不是獨尊山莊方面的奸細?
雷世雄略一沉吟,道:「這果是可行之法,但老莊主批准這計劃與否,大有疑問,如若咱們能在事前制住了少林寺的領袖,當然不成問題。不然的話,本莊既須對付羅廷玉所率領翠華城的這一股勢力,又惹翻了少林寺,這可不是開玩笑的事。」
秦霜波道:「宗兄提的想必就是翠華城羅廷玉兄了。」
她淡然一笑,舉步行去,口中說道:「我們走吧,支林大師想必已等得不耐煩了。」
她驀地提到這樁大事,宛如向雷世雄迎頭倒了一桶冷水一般,使他打個寒噤,恢復清醒。
端木芙道:「若論內家功力造詣,你們可說是旗鼓相當,難分軒輊。但若論招數手法,久拚之下,彭二莊主你可能會失手落敗。此是奴家大膽揣測,掬誠奉告,還望二莊主不要見怪。」
雷世雄濃眉一皺,道:「小姐如何竟能確信秦仙子如是活著的話,一定不會嫁給羅廷玉?」
雷世雄道:「小姐這話太謙啦,自古以來,得人者昌,失士者亡。以小姐的才慧,直是可抵千百高手。在下只愁小姐不肯留下而已,別的都不必多慮。」
那和尚奔到切近,合十打個問訊,道:「秦仙子,小僧支林這廂有禮。」
他的答話也非常含蓄,隱隱含有悔改之意。
他猛又吃了一驚,想道:「她一定是發覺我的不妥,已有某種存心。不然的話,她今晚怎會主動的邀我同行?這是從來未有之事,尤其是她已和羅廷玉有了相當深厚的交情,我已可以說是完全絕望了,但她居然一反常態,竟邀我同行。」
支林道:「仙子好說了,些許小事,何勞掛齒。」
端木芙道:「奴家以為這擒捉秦仙子之舉,並非十萬火急之事。本來單是秦仙子一個人,我們已沒有太大的把握,何況還加上一個宗旋?因此,奴家以為大莊主會改變計劃,今天晚上,只全力對付廣聞大師和程真人而暫時放過了秦仙子。」
支林道:「家師一直派了不少人在附近放哨查看,為的是許多有關人物的安全。」
他一面尋思其中的微妙消息,同時又因想起了雄姿英發的羅廷玉,心中充滿了嫉妒痛苦。
他身子略略前傾,向她迫近一點,沉聲道:「假如小姐全力相助於我,我決不是負恩忘義之人,日後定必全力報答小姐的恩情。」
她居然毫不避忌,一口說出姓名。宗旋來不及防備,身軀一震,瞠目而視,一時竟說不出話來。
雷世和圖書雄道:「小姐過獎了。」
端木芙微笑道:「我姑且一試吧!在我想來,秦仙子雖然恬淡無慾,心靈晶瑩澄澈,能預感禍福,但她並非就沒有弱點,你們想必也記得在這三天力抗外敵的過程之中,秦仙子曾屢次表現出她那驚世的才智之事了?」
秦霜波道:「那只能怪我們自己講得聲音太大了,豈能見怪大師?」
雷世雄訝道:「她此刻何故武功減退了?」
雷世雄大為驚訝,道:「這卻是什麼緣故?」
這麼一想,情緒也就輕鬆起來,當下泛起了歡容,道:「秦仙子,你在武林中至今仍然保持超然的地位,縱然以獨尊山莊的勢力,亦不敢侵犯到你身上。因此之故,何須高蹈遠隱,離人避世呢?說到個人情感方面,仙子亦仍能保持超然的身份,就在下而論,雖是仰慕多年,但始終都不敢表露,餘子碌碌,更不必說了,當然還有一個人,仙子或者是逃避他吧?」
秦霜波點點頭,道:「既然獨尊山莊有意大舉,我可得考慮一下行程了,真謝謝你們啦,異日我面見令師之時,再致謝忱。」
宗旋道:「夠,夠,你的話我一向都認為很對。」
他話聲一頓,忖想片刻,又道:「少林寺的廣聞大師當然也萬分重要,只不知小姐可曾確知仇家是誰?假如已有充份證據,證明是少林寺所為,咱們今後的做法,便須迅即妥為安排了。」
宗旋訝道:「惆悵之情?這卻是奇怪了。」
消息迅即傳送到端木芙耳中,她皺起眉頭,道:「秦仙子向來獨來獨往,不把人間萬事百態放在心上。所以真想不到在今晚如此重要的關頭上,她竟與宗旋結伴同行。」
秦霜波道:「不錯,我自己亦深感不解。好像行將與故人訣別,永無相見之期一般。這種奇異的感覺,在我來說,卻還是此生破題兒第一遭呢!」
秦霜波緩緩道:「宗兄,我真想從現在起,離開江湖,遠避人間一切恩怨,埋頭去修習我的劍道。」
這時支林僧已走過去跟宗旋說話,她聽見宗旋聲音中透露出怒氣地拒絕獨自離開,支林僧為難了一陣,這才向他說明這件事暫時不能公開,所以假如宗旋定要參與的話,事後不得走洩了風聲。
端木芙道:「她不久就會在這兒經過,假如本莊人手實力足夠的話,那就毫無問題。然而秦仙子的劍術非同小可,雖然現在減弱了一點,亦大是可慮。」
端木芙道:「依你看來,會有什麼後果呢?」
秦霜波道:「這樣說來,你們一定已有所發現了?」
他走開老遠,蹄聲答答,在寂夜中份外清晰。
支林忙道:「小僧真糊塗,竟把正經事忘記說了。」他輕咳兩聲,這才又道:「家師派出多人,主要目的是向端木小姐釘梢。他深信端木小姐一定在某一處佈下羅網,等他前往,解決多年前一件公案。」
秦霜波自然不肯參與這種武林恩怨之中,若在平時,她早就一口回絕。
他心中同時卻暗暗忖道:「我現下還打不定主意是否相機殺死宗旋?抑是到時下令宗旋突然出手擒下秦霜波?」
心中卻暗暗忖道:「我決定給他一個機會,且看事情是如何發展。」
宗旋轉身大步向疏林行去,忽又轉身走回來,說道:「仙子話中大有玄機,但在下一時未能澈悟,尚須多想一想才知道怎樣做法。」
端木芙溫柔的聲音,沖散了他殺氣騰騰的念頭。只聽她道:「你想不想拏下秦仙子,立此赫赫之功?」
宗旋道:「仙子這話安慰的成份多於事實,只因連在下自家的心中,亦早有了自嘆弗如之感。」
端木芙道:「那麼我指出來吧,請問大莊主一聲,你幾時見過我的全貌?既然沒有,如何能感到自慚形穢?」
端木芙道:「如是敵對拚搏,久戰之下,大莊主誠然有擊敗對方之力。但奴家早先說過,宗旋具有驚世駭俗的潛力,難以測透,因此雖然能擊敗他,也很難取他性命。假如是這等費力而又沒有把握的事,豈值得浪費精力呢?」
端木芙道:「你心中只有天下形勢和家國大計,怎會有餘暇想到美醜之事?好啦!現在我們把話題兜回來,剛才說到你從未見過我的全貌,居然就有自慚形穢的念頭,這未免太輕率了,須知假如我的嘴巴不能配合,或是下巴略為寬長了一點,就足以破壞了整個面容的美觀。你可曾想到,假如我只是眉眼和鼻子長得很好,但面部的下半截很不相襯,所以我一直遮掩著不好看的部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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