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二章 鼎足三分
她這話等如已承認自己是煉功過度而致，疏勒國師頗感驕傲，仰天一笑，說道：「你不比那些飯量如牛，無思無慮的小伙子，切切不可過度勞動，以致傷了身體。現在請你告訴我，什麼功夫竟使你忽然大感興趣，忽然勤修苦煉起來呢？」
端木芙不悅之色已經消失，沉吟一下，道：「你且起來。」
崔阿伯道：「蒙娜姑娘，我家小姐不懂武功，你又不是不知道的，她如何能幫忙羅公子？」
但這在表面上可不能流露出來，程守缺真人和廣聞大師，卻都暗中表示他們的歉意。可是這些歉意，究竟對事實是毫無補益。
這一路人馬的出現，頓時使得局勢大生變化，大廳中的氣氛立呈緊張，場面也有點騷亂。
疏勒國師起身拱拱手，道：「此事非同小可，自應詳加考慮，然後再向小姐討教，鄙人告辭了。」
宗旋一驚，忖道：「難道她已猜出羅廷玉必敗之事？她若是具有這等才智，那當真是舉世無雙，難有比肩之人了？」
崔阿伯道：「那是什麼緣故呢？」
她迅即把身上的外衣脫下，換上蒙娜的外衣。好在蒙娜只須坐著不動，身材方面，不成問題。她換上蒙娜的面紗，蒙娜解開頭髮，披垂下來，學端木芙那樣以一大綹長髮，遮住下半截面孔。這一來，若不是迫到近處，實是無法看出破綻。
端木芙推開門，逕自進去。羅廷玉劍眉一聳道：「有什麼事？」
眾人都感到奇怪，基寧道：「端木小姐的神機妙算，天下第一，這等小事，如何會不知道呢？」
羅廷玉沉吟一下，道：「我身負重建翠華城的大任，許多事情，不能單從個人榮辱得失著眼。而今日已是必敗之局，因此我只是集中力量尋思為害較輕的途徑。」
端木芙道：「不！這龍虎丹，有培元固本，增強體力的靈效。假如不是得到此藥，我這兩天來，決計不敢如此大量地耗費心神了。」
她停頓一下，又道：「阿伯，我們目下的處境十分危險，你可知道？」
當端木芙出現時，人人都把剛才集中在秦霜波面上的眼光，投向她身上。但見她雖是只露出半截面龐，可是容光煥發，神采照人，一望而知，必是明艷無雙的美女，從而使人恨不得設法看看她全貌。
崔阿伯大吃一驚，道：「小姐，你可是不舒服？」
端木芙道：「好！我去看他。但有煩你暫時冒充我一下。」
她招招手，帶了羅廷玉走出來，悄悄匿藏在一道側門之後。從縫隙中可以看得見大廳內的情形。那崔阿伯拄拐侍立在蒙娜身後，雙目炯炯，游視各處門窗。端木芙一面窺看，一面向羅廷玉耳語一些話。
他不啻已說出他的想法了，秦霜波接口道：「廷玉，你為何對此計遲疑未決？」
她坐在秦霜波與宗旋之間，疏勒國師與她泛泛談了幾句，宗旋低聲向她詢問道：「端木小姐，你認為今日之戰，羅兄能不能如約在十招之內取勝？」
羅、宗、楊三人都凝神望著她。秦霜波解釋道：「既然廷玉希望兩害相權取其輕，則今日之戰，雖是失敗，也不能不邀請大家參觀。一則可以見出你的胸懷風度。二則你仍然可以使人感到那吉祥大師遠不如你。」
端木芙道：「假如沒有十招之限，而是放手拚鬥，羅公子當然穩可得勝。但若是限在十招之內擊敗吉祥和尚，羅公子再練上二十年也不行。」
崔阿伯霜眉緊皺，道：「前天你才服用了一粒，目下你精神欠佳，會不會是此藥做成的後果？假如是這丹藥的緣故，你還是不要服用的好。」
端木芙笑道：「我焉會忘了？只不知羅公子已準備到何等程度？」
當下應道：「大概是這樣吧！」
羅廷玉默然不語，宗旋大聲道：「依兄弟之見，所有的人，包括西域之人在內，通通謝絕參觀。」
端木芙沒有回答，卻陷入沉思之中，似乎有一個不易解決的難題，使她覺得很傷腦筋。
端木芙搖搖頭，道：「我沒有事，我的面色是不是很難看？」
疏勒國師道：「功業名位，有時候可使人感到得不償失。不過端木小姐這個看法，卻使鄙人激起了萬丈雄心。」
他露出深思的表情、接著說道：「在天下各方高人名家眼前，輸了這一局，自然對我影響極大，別人自然會想到我連獨尊山莊一個手下都鬥不過，徒誇大言，和圖書對我的信心，定必大為減弱。我猜這正是嚴無畏何以特地傳出消息，讓天下高人名家都趕來看看之故了。」
端木芙心中一震，表面仍然笑吟吟的問道：「國師何以會想到修習武功這一件事上面去呢？」
那蒙娜武功甚佳，縱是遇襲，除非是雷世雄這等一流高手，除此之外，她定可爭戰百數十招。而崔阿伯由於不必保護她，可以放手應戰，自是更為厲害。所以端木芙一點都不擔心，裊裊而去。
蒙娜道：「端木小姐既然脫離獨尊山莊，我們翠華城就比較有點希望了！我說的是老實話，老伯你別生氣啊！」
端木芙道：「假如不是著惱，不是生我的氣，這倒好辦，請你告訴我，形勢有何變化改易了？」
崔阿伯冷峻的面上，微露笑容，緩緩道：「原來如此，老夫倒是會錯了你的意思。」
各派之人、紛紛交頭接耳，議論此事。羅廷玉已先行告退，不陪大家前往廣場。
崔阿伯瞪大雙眼，道：「什麼？在獨尊山莊保護之下，還不行麼？」
羅廷玉神采煥發，豪氣地笑一聲，道：「這兩三天談不上準備，因為一件意外發生之事，使我預定之計完全落空了。」
楊師道內心泛起了一絲希望，問道：「照小姐這樣說來；敝上和吉祥大師的勝負，尚在未定之數了？」
楊師道沒有立即回答，卻道：「少林派廣聞大師為首，人數超過一百，也要前來參觀。」
崔阿伯道：「是的，好像生了一場大病似的。」
疏勒國師沒有移步，說道：「鄙人離開之前，端木小姐可肯以盧山真面目相示？」
蒙娜道：「就在後面的房間裏。」
羅廷玉又沉默了一會，端木芙想道：「他一定被我弄得迷迷糊糊，想不通蒙娜如何通曉魅劍。」
她停歇一下，又道：「你但須在這十招之內，全力猛攻，不再顧及輸贏一事，因你的氣勢，定可把吉祥大師殺得難有反擊之力。這一來，你雖然不能在約定的十招之內取勝，但留給別人的印象，卻是頂多再加數招就可得手，這豈不是遠比謝絕參觀，而又傳出失敗之訊的結局好得多麼？」
端木芙道：「武功能使人強身健體，國師此一說法，仍然於理欠通。」
他們的談話到此為止，端木芙雖然已經恢復了精神和體力，但仍然稱病不出，命崔阿伯守住外面房門，不見任何客人。甚至連崔阿伯也不許入房。
端木芙撇撇嘴，道：「那也不見得。」
秦霜波道：「我正有此意。」
端木芙點點頭，道：「這又有何不可？」
疏勒國師遲了一步，又到達探視。他由崔阿伯陪著入房，只見端木芙擁衾倚坐，他注視了一會，才道：「我曾精醫道，頗有心得，目下見到小姐的氣色，大為放心！你只是體力消耗太多，復又心神勞瘁，以致疲憊倦怠，並非染恙。」
疏勒國師道：「鄙人正要向小姐請教，不知留在中土，有何用處？」
她話聲一頓，接著又道：「國師這次東來中土，費了不少心機氣力，想來不會這般容易就悄然歸去的了？」
秦霜波道：「你作此想法就錯了，假如不是有準備三天的需要，何須與對方如此約定？你說是也不是？」
這時輪到端木芙心中一陣迷惘，不明白他為何如此？
端木芙顏色稍稍寬和，道：「他們沒有告訴你？」
端木芙洗漱已畢，崔阿伯道：「你可記得今日已是羅公子和吉祥和尚出手的日子麼？」
他口氣中隱隱透出信心，使得崔阿伯大為不悅。誰知端木芙果然接口說道：「既然國師很關心我的容貌，我就讓你瞧瞧。」
端木芙道：「少林和武當這兩派如果袖手不管江湖之事，嚴無畏在短期間之內，就可以擊潰翠華城。羅公子雖是神勇蓋世，但這不比擂台上印證武功，是以他最了不起和嚴無畏來個同歸於盡吧，但獨尊山莊仍然獨尊於天下。」
那胡女蒙娜，以羅廷玉的如夫人身份，指揮僕從，泡茶奉客。她很少露面，但像秦霜波、宗旋這些客人，她支使僕從招待得十分周到，似是在暗中討好這些人，自然最重要的是秦霜波了。
羅廷玉感到意外地一怔，柔聲道：「你出去吧，我也得赴約去了。」
疏勒國師道：「照小姐這等口氣，似乎羅公子他們這一戰，勝負之數，不在他們身上，而是決定於別的外在的因素hｅｔuｂｏoｋ.ｃｏｍ.cｏm上面了？」
羅廷玉聳聳肩道：「還有別的人沒有？」
疏勒國師道：「此瓶之內，共有二十八粒，待小姐用罄了，鄙人屆時再行奉贈。」
端木芙道：「這是因為目前羅公子與吉祥大師十合之戰，還未定得勝負，所以我也無從奉告。」
崔阿伯搖搖頭，道：「這就奇怪了，羅公子並非浮誇自大之人，如是沒有把握，豈會當眾如此宣稱？但你的猜測向來又準沒出錯，可知羅公子今日非敗不可了！這真是使人難以置信之事……」
疏勒國師道：「以你的身份以及此處的環境，全無使你消耗體力的機會，因此之故，你除了修習武功之外，再也找不出一點道理了。」
人人都急於想看看這個和尚究竟是什麼樣子的人，因為武林中有地位之人，已從武當、少林兩派口中，證實了這吉祥大師劍術非同小可。羅廷玉問起程守缺真人，得知獨尊山莊方面，以「不念舊惡」和「不得參加獨尊、翠華兩派之爭」這兩個條件作交換，釋放了他們。
崔阿伯驚道：「什麼？難道羅公子會輸麼？」
在另一間屋子裏，秦霜波做過早課，便走到院子裏，花卉草尖上的露珠，在朝陽上兀自閃爍未消。一條人影走入來，步履矯健，秦霜波轉頭一看，見是鄰院住的宗旋，當下互道一聲「早」。宗旋道：「秦仙子，羅兄和吉祥大師之戰，不久就在那邊的一塊廣場中舉行。」
端木芙道：「他現下在哪裏？」
不久工夫，大廳中只勝下端木芙和崔阿伯。她端坐不動，若有所待。
秦霜波「唔」了一聲，宗旋又道：「以你看來，羅兄此戰可有問題？」
這末後的一個條件，自然對翠華城大為不利，因為少林、武當兩大門派，乃是目下武林中能使獨尊山莊十分顧忌的對象。同時只要翠華城發展到可以重建之時，這兩派在道義上，一定要支持翠華城。這一點最後決定存亡的關頭上，有著至為重要的影響力。因此之故，羅廷玉心中頓時蒙上了一重陰影，前途的成敗，局勢的強弱興衰，已發生了急劇的變化。
秦霜波替他難過地嘆口氣，但她旋即生出一計，是以凝眸尋思。
她輕輕讚一聲「好藥」，便珍而重之地藏了起來。
蒙娜訝道：「你不是獨尊山莊的軍師麼？」
她的答話連羅廷玉本人也很感到迷惑不解，旁的人更不用說了。
疏勒國師道：「習武既久，自然能強身健體。但假如是一向勞心之人，突然修習武功，往往會急於求功而累倒。」
秦霜波道：「我這兩天只見過他一次，不知他準備得如何了，是以難下斷言。」
崔阿伯為之氣結，心中隱隱感到這兩個人恐怕將要聯手。這個感覺，使他異常的不舒服。端木芙移開頭髮，露出全貌。還露齒一笑，這才重又照老樣子，把那綹頭髮掩住口鼻。
端木芙道：「我識得那吉祥和尚的魅劍。」
廳後忽然出來一個長身玉立的女子，她面上蒙著輕紗，使人生出神秘朦朧的美感。她走到端木芙面前，叫了一聲「端木小姐」。
武林之中，只有獨尊山莊這一派之人未曾列席。另一位主角，就是吉祥大師師徒，迄今尚未現身。
楊師道道：「宗大俠這個主意乾脆得很，少主當真可以考慮。」
羅廷玉道：「程真人目下在什麼地方？」
端木芙還未開口，崔阿伯已斥道：「國師難道不知我家小姐向來不以全貌示人的麼？」
端木芙笑道：「不必這麼緊張，也用不著說得這般激烈。雖說中原武林之人，對我無恩，反而有極深的仇恨，但我也犯不上落個叛逆賣國的惡名。」
翌日，崔阿伯傳出端木芙不大舒適的消息。羅廷玉、秦霜波以及疏勒國師等人，都來探視。端木芙到下午時分方見客，羅、秦二人見她果然略有憔悴之容，當下慰問一番，勸她多多休息，便離開了。
蒙娜心心唸唸只在今日這一場拚鬥之事上，當下道：「端木小姐，你可肯幫助羅公子這一趟？」
秦霜波道：「依照我之見，還是請大家參觀的好。」
楊師道接到消息，向羅廷玉耳語數言。羅廷玉便向大家宣佈兩件事：第一件是請大家到後面的廣場去。第二件是獨尊山莊一行四十餘人，已在廣場等候。
宗旋道：「因為疏勒國師手下甚多，加上咱們這一和*圖*書小群人，又還有翠華城之人，不到廣場動手的話，便無處容納。」
端木芙道：「恕不遠送。」
蒙娜突然跪了下來，道：「端木小姐，請你幫忙羅公子這一趟吧！」
端木芙請他坐下，道：「奴家果然沒有什麼事，國師多才多藝，法眼不凡，使人佩服之至。」
崔阿伯道：「假如你一味倚靠藥物之力，也不是辦法。這龍虎丹用完之後，如何是好？」
羅廷玉很想拱背把她彈開，但他終於忍住，道：「獨尊山莊得你之助，已使少林、武當退出江湖紛爭。在下自忖重建翠華城之舉，已比從前艱難十倍。因是之故，今日的得失榮辱，已變成次要問題了。」
疏勒國師彪偉的身軀在椅上挪動一下，上身略略傾前，道：「端木小姐，你以才智震驚天下，因此你心神勞瘁之象，並不奇怪。但體力消耗太多這一節，卻使我百思不得其解！難道說你突然下決心修習武功麼？」
崔阿伯道：「不管怎樣說法，事實還是一樣。你將使中原變亂頻生，這些胡人得以割據稱雄，對也不對？」
端木芙道：「他們太過誇獎我了，其實我只是個弱女子，在天下英雄、豪傑之中，哪能作得這般高崇的位置？」
羅廷玉點點頭，道：「老實說，在你們幾位面前，雖然落敗，也沒有什麼關係。但當著西域那近百高手眼前，這等結局，卻不免使我感到難堪。」
她不肯說出她的計策，眾人也不便多問。當下決定邀請上述三路人馬都來參觀，他們抵達大廳，疏勒國師和幾個西域高手，另外便是關彤等武林名家，一共有十多人，正在座談。
端木芙道：「獨尊山莊之人已經抵達此地，我如果貿貿然出去，便得落在他們掌握中。」
事實上面對這等必敗的局勢，若是旁人，那就決不止煩悶而已。
羅廷玉雙眉一皺，道：「你看如何回覆才妥？」
疏勒國師回頭一笑，道：「假如是那等亢奮之藥，鄙人豈敢拿出來奉獻端木小姐？此丹以七十二種藥物配製而成，其中有三味靈藥，乃是稀世之寶，崔老先生不必多慮。」
端木芙道：「阿伯，你得設法不讓別人迫近，我去去就來。好在那些最多不過奉命遙窺我的動靜而已，萬一真有人偷襲，對方將大出意外，還以為我設下此計。」
端木芙擺擺手，道：「不要緊，我就是為了要與國師密談，才臥床稱病的。」
蒙娜道：「聽楊先生以及國師爺他們說過，小姐是當世才智無雙之人，只要得到了小姐，就可望雄霸天下，無有敵手。」
端木芙摸出疏勒國師所贈的藥瓶，倒出一粒龍虎丹，咽落腹中。不一會工夫，她便容光煥發，恢復如常。
蒙娜道：「她一定有辦法，據說獨尊山莊最怕的是少林、武當兩派都幫助翠華城。但端木小姐一施妙計，這兩派已從此不能幫助翠華城了。」
端木芙道：「這理由非常淺顯明白，你親眼看過之後，非相信我不可了。」
端木芙笑一笑，道：「假如我早一點得聆高論，就不至於疲不能興了。」
羅廷玉動也不動，因為她那軟綿綿溫暖的身體，仍然緊貼著他。他道：「在下說過此是形移勢改之故。」
方在驚疑之時，疏勒國師突然當眾向端木芙提出這個疑問，他道：「鄙人雖是對羅公子極有信心，但仍然願意請教端木小姐的意見。」
崔阿伯送走疏勒國師之後，匆匆入房，問道：「小姐，你打算投靠西域之人麼？」
他向端木芙點點頭，道：「承蒙小姐的指教，鄙人如撥雲霧見青天，不勝感銘。」
宗旋道：「他這兩三天時間，最多也不過靜下心來，蓄養精神體力而已，實在說不上準備二字。」
秦霜波雖是恬淡如仙之人，這刻也不覺微微動容，身子略略傾前，問道：「然則你今天之戰，只怕要敗了？」
崔阿伯道：「你這樣做的話，我雖然不能怎麼樣，但中原武林，甚至舉國之人，都將視咱們為賣國叛祖之人，加以唾棄鄙視。」
她道：「羅公子，你生氣了，是不是？」
她敲敲房門，羅廷玉道：「誰？」
他向楊師道問計，可知楊師道早已得悉今日之戰，將必失敗之事。
楊師道道：「是的，武當派這次派出將近兩百人下山，自然皆是武功高強之士，程老真人在其中挑選出四十餘人，必是那一批人手中的精英了。」
眾人交談了一會，武當程守缺真人，率眾抵達，他在四個道人隨侍之下，入廳與羅廷玉及眾人相見。然後便是廣聞大師，也只有四個僧人跟著。
端木芙淡淡道：「那是他個人的意思，與我無干。你們乃是異國高手，他有排斥之心，乃是十分自然之理。」
端木芙道：「你已說過跟隨我的話，我又何必哄你，我們再過兩天，看疏勒國師如何回話？假如他願意奉我為主，我們將使天下局面改觀，變成鼎足三分之勢！那時候，將是我們興師復仇之時了。」
疏勒國師又沉吟一會，才憬然大悟，忖道：「崔老丈敵視之言，出自真心。端木芙借他之口，暗示我若是全用西藏高手，逐鹿於中原，定必遭遇到至為堅強的阻力，必須有她出面，又召集一些中原人物，方可沖淡了這種敵意。此時才能以公平的起點，與別的敵手競爭。」
端木芙道：「不是我投靠他們，而是與他們結盟而已。」
言下之意，竟是暗示他所認識的女孩子中，只有端木芙膽敢如此了。端木芙吃一驚，忖道：「這樣說來，我在他心目中，竟是作風很大膽，行動放肆的女孩子了？我可不願他對我留下這等印象啊！」
崔阿伯接口道：「我家小姐需要休息，如若是不重要的事，最好改日再談。」
崔阿伯莫名其妙，全然不知他們在說什麼。端木芙又道：「國師再想一想，過一兩天，我們才再行討論不遲。」
疏勒國師大感興趣，道：「小姐既有事見教，鄙人自當洗耳恭聆。」
羅廷玉道：「在下看不出小姐有這樣做法的理由。」
她戀戀地放開手，轉到他面前，決然道：「羅公子，假如我能使少林、武當兩派，不必謹守誓言。換言之，他們用不著退出江湖，則你便又如何？」
蒙娜道：「小姐萬勿以夫人相稱，我目前連姬妾的身份也未有，唉……」她輕嘆一聲，旋即振起精神，又道：「小姐為何尚不前赴廣場？」
端木芙道：「我們在這兩天之內，倒也不必擔心，因為此地有近百西域高手，加上羅公子、秦仙子等人，我們的仇家，決計不敢下手。但兩日後一離開此地，縱然是嫁給雷世雄，也難保不被仇家狙殺呢？」
疏勒國師頭也不回，道：「也許端木小姐這回肯破例亦未可知。」
羅廷玉見她把話題岔開，便也不再繼續提那拚鬥之事，說道：「你比蒙娜至少矮上半個頭，而且她沒有指甲，你的指甲卻很長，但這些都非是主要證據，最重要的一點是，蒙娜一直與我保持著友好互尊的距離。她決不會這樣子抱住我。」
端木芙道：「等到這一瓶靈丹快用完之時，我已經得償夙願，再也不須倚靠藥物了。」
她不悅之色，使蒙娜大吃一驚，道：「我見楊先生憂色滿面，因此他們雖是沒有告訴我什麼話，但我卻曉得羅公子一定遭遇了困難。」
宗旋道：「不錯，這個影響太大了，你萬萬不可答應他們參觀。」
他還以為來人是蒙娜，是以口氣並不客氣。端木芙見他在房中踱來踱去，顯然心緒煩悶。
端木芙身子一震，道：「阿伯，這件事使我三分天下的構想，遭遇上困難啦！」
崔阿伯全然不知目下情勢的變化，竟是因她詐得那塊翠玉符所致。但好在他對端木芙計聽言從。當下道：「只要你不是哄我，使我贊成你與西域這股勢力結盟的話，老奴豈敢不信。」
楊師道道：「你與吉祥大師之約，想是已從獨尊山莊傳出江湖，這地點大概亦是他們透露。因此之故，尚有一批為數逾百的武林知名之士，以崆峒派掌門眠雲山人為首，亦提出參觀的要求。」
羅廷玉心想：「從現在開始，只有靠翠華城的力量，去對付獨尊山莊了。」
端木芙笑道：「國師這等盛情隆誼，不知何以為報！我想這一瓶靈丹已足夠了，我又不是拿來當飯吃，豈有那麼容易用完之理……」
羅廷玉道：「那吉祥大師的劍法和功力，你也不是不曾眼見。豈有那麼容易能在十招之內，把他擊敗？」
羅廷玉一怔，道：「這四十餘道人，想必都是武當派的高手了？」
她緩緩走到他身後，伸展雙臂，抱住了他的身體。但覺他那健碩的軀體，充滿了力量。
端木芙把面孔埋貼在他背部，使聲音變得
和圖書模糊不清，道：「假如公子你肯要我為妻，我就幫你贏得這一陣。」
端木芙道：「不錯，正是如此。」
兩人一同出院而去，走到羅廷玉的院落，也不須手下通報，長驅直入。羅廷玉大步從房中出來相迎，宗旋尚未落座，便問道：「羅兄，今日之戰，秦仙子認為你已作準備，只不知結果如何？可有把握麼？」
崔阿伯道：「怎樣一個危險法？」
端木芙心想：「此人才智過人，一點點口風就被他聽出了。」
蒙娜眼中射出喜悅的光芒，道：「那太好了！」
宗旋道：「這話甚是，但難道一點挽回的機會也沒有麼？」
端木芙道：「以國師的雄才大略，加上手下猛將如雲，如是宣弘伊斯蘭教，以及拓疆闢土，在中原割據一方，這等功業，亦足以垂名史冊了。」
他取出一個玉瓶，交給端木芙，又道：「此是鄙人費了無窮的精神氣力，才配製成功的靈藥，稱為『龍虎丹』，不論是如何虛弱乏力，只要服用一粒，立時恢復如常。小姐放在身邊，隨時取用，縱是無事服用，也是有益無害。」
其餘的人，都在別的院落休息等候。接著又有一批名家高手抵達，為首的是崆峒眠雲山人。這一座大廳，頓時座無虛席，濟濟多士。
端木芙道：「國師言重了，妾身豈敢當得指教之稱。」
秦霜波道：「只有他們兩人相鬥，何須在廣場中舉行？」
端木芙似是從沉思中驚醒，看她一眼，笑道：「啊！是蒙娜夫人。」
楊師道道：「他們在兩里外道觀中等候回音。」
他先向秦、宗二人見過禮，這才向羅廷玉報告說：「武當掌門程老真人率了四十餘道人，要求參觀少主這一場比武。」
羅廷玉默然不語，片刻才道：「你如何能助我？」
蒙娜道：「他們什麼都不告訴我，好像怕我會洩露秘密，唉！這件事也使我感到十分難過！但無論如何，羅公子已是我的主人，而我卻感到小姐一定可以幫忙他。」
羅、宗、楊三人一齊頷首，秦霜波又道：「到時我或者還有一個法子，可以使你聲名上損失減少許多。」
宗旋道：「這話甚是，我們何不前去見他，有便即可相詢詳情。」
楊師道道：「只不知何時方能知道？」
端木芙道：「宗大俠肚中有數，何必問我？」
崔阿伯道：「他既敢宣稱十招之內可以贏得那和尚，當然有這等把握的。」
崔阿伯道：「如若此藥乃是激發人體的潛能，表面上似是振奮精神，其實卻斲傷元氣，為害甚大，小姐須得小心驗過，方可取用。」
「端木小姐，你出去吧，在下雖是曾經向你求助，但時移勢改，你就算有心助我，我也不打算接受了。」
疏勒國師眼中有一度流露出失魂落魄的神情，他旋即振起精神，彬彬有禮地向她告辭。
端木芙道謝過，倒出一粒，吞下腹中，霎時全身充滿了陽和之氣，精神大振。旁人眼中，但見她眼神突然變得十分充足，面色紅潤，容光煥發，方才的憔悴已完全消失。
第二日也是如此，崔阿伯曉得必有古怪，但全然無從猜測，只好置之不理。翌日早晨，崔阿伯送熱水給她洗盥時，只見她坐在窗邊，朝陽從窗隙中照射入房，映出她蒼白憔悴的面龐。那對澄澈的黑眸，也消失了光采。
這番話中，當然含蘊得有別的意思在內，但崔阿伯卻不省得，點頭道：「是這樣才好，小姐你務須小心保重。」
疏勒國師想了一想，才道：「端木小姐，崔老丈的話是什麼意思？」
端木芙怫然不悅，道：「你這話怎說？」
端木芙道：「唉！現下情勢已大有變化，說不定殺我們之人，就是嚴無畏。」
崔阿伯冷冷接口道：「問鼎中原，豈是那麼容易之事？依老朽看來，國師還是率眾回去的好，你在貴國已有了現成的榮華富貴，何必發這等奇想？」
端木芙輕輕道：「你沒見到我的面貌，如何曉得我是端木芙呢？」
大廳內所有的人，都沉寂無聲。端木芙輕輕一笑，道：「妾身也不知道。」
崔阿伯霜眉一皺，冷冷道：「你這話是什麼意思？」
端木芙道：「須得看看情勢如何變化而定，但最遲也在那吉祥大師提出他的條件之時，便可以知道了。」
蒙娜不敢不從，站了起身。端木芙眼光投向廳外，大有茫然之色。
端木芙道：「我曾經是的，但現在卻難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