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飲馬黃河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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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虎尾春冰

第十七章 虎尾春冰

但見他身子一聳,已到了牆頂。
朱宗潛心中一動,迅即打消了現下離開之意,耐著性子等候。但他對那反光的物事,只不過是一種推測,並沒有肯定。
朱宗潛開始小心地向後移退,到廳堂內之人瞧不見的位置時,抬頭望去,但見天空中浮雲片片。他早就估計過周圍的形勢,心想假如循原路離開,則敵方除非沒有人在對面屋頂上放哨,如有的話,便能輕易瞧見。
朱宗潛曉得這三人說話的內容不可遺漏,當下不暇多說,伸手環抱住她的腰肢,腳尖點處,兩人一同飛起,落在門邊。從這道門奔出,尚有房屋。他們摸入一個房間,躡足走到後窗,這才停下。
佟長白道:「咱氣悶得緊,跟你們去走一走也好。」
朱宗潛道:「好極了,但願不會嚇死那些泥水匠們。」說時,已走到雪女房外。
程敏和另外兩個中年人,都是一式的全黑勁裝疾服,刀劍放置在桌子上。
雪女精神一振,道:「先告訴我,你把狼人怎麼處置了?」
他們全是十分精明能幹的腳色,然而他們卻一點也不知道那個曾經殺死了許多武林一流高手的「狼人」,正在隔壁躍躍欲動。
狼人怔了一下,鼻子連連掀動,嗅聞樹後的氣味。接著也走入樹後,蹲低一瞧,地上有一塊木板,約是四尺見方,板上還有一枚鐵環。他抓住鐵環往上一提,木板應手而開,赫然露出一個地道入口。
朱宗潛皺一下眉頭,忖道:「她是怎麼啦?好像有人得罪她似的。」
狼人目光落在兵器上,頓時發出凶厲的光芒。似乎這些兵器觸動了他心中的瘋狂殺機。
剎時間她心中異常地氣惱,因為他竟不是要吻她。但她還是收攝住動蕩的情緒,運起心視神聽的奇功。以她所站之處為軸心計起,十丈半徑之內,一切聲響,俱送入她耳中,端的比野獸的聽覺,還要靈敏百倍,她只要聽到聲響,就彷彿能夠見到聲響發出處的景象,有時清楚得一如目睹,有時朦朦朧朧,這就得看是哪一種聲響。越是容易分辨得出是什麼種類的聲響,就越發瞧得真切。
朱宗潛也不回答,帶著她走去,繞著那座屋子走了一匝,發覺這座屋宇兩面鄰貼著別的住宅,只有前街後巷兩面可入。佟長白已不知去向,朱宗潛猜想他一定已使出全身本領,潛入敵巢。
佟長白雖然是凶狡已極的老魔頭,卻一點也猜測不透朱宗潛的心思,當下只好默然不語,省得多說多錯,大為丟臉。
狼人也展開極迅快的身法,就在那壯漢剛回崗位之時,他已掠過空地,跳入牆內。姓李的人剛剛見到朱宗潛,房中燈火明亮,只有他們兩人單獨晤談。
他說出消息,並且道:「程兄等三人已先去秘密監視,在下特來帶路。」
佟長白道:「你真行,這狼人使天下武林震動了二十年,栽在你這年紀輕輕的人手上,他有沒有使用兵器?」
他心中發出一聲悲歎,可是從喉間通過,卻變成一種刺耳的哮聲。他面上的茸毛已變成堅硬和較長的毫毛,雙眼也閃動著綠光。這刻任何人瞧見他,決計認不出他就是日間那個白髮老人。
他在黑暗中,仍然瞧得清清楚楚,但見這條地道甚是低矮,須得彎腰而行,同時也不長,只有四五丈左右。
隔著一道院牆的「狼人」,身子微聳,已躍起數尺,一爪搭在牆頂,只露出半個頭向那邊望去。
符直方在述說一件駭人聽聞的武林秘事,史、門二人雖然表現出大感興趣,可是門逵仍然沒有忘記投視屏風上的圓鏡。
這人自然就是三手殃神門逵無疑了,朱宗潛心中泛起這個名字,就不由得極感刺|激,用心想這兩人就是老恩師的結盟兄弟,其中可能有一個就是黑龍頭,亦即是沈千機,這個陰險惡毒而又武功超卓的人,不但製造「狼人」危害武林,同時背叛師門,加害他師父。又陷害他的盟兄,奪取美貌的嫂子。這還不說,他尚能組織一個兇手集團……
這兒恰好能從窗戶望入房中,把房內的人瞧得十分清楚。
程敏恍然道:「原來加此,在下也覺得這廝似是黑道高手,老丈打算住哪兒去?」
朱宗潛道:「佟老師居然早一步在此等候,足見高明。我們打算去探一個地方,但用不著太多的人手。」
想是這麼想,還是不肯死心。當下朗聲道:「在下朱宗潛,你是何人?」
朱宗潛從對方熒熒碧睛之中,瞧不出絲毫人性,不禁大是失望,忖道:「他縱然就是我那老恩師變化而成,但看來他已認不出我是誰了!」
黑鷹史良道:「一影大師如何?」
朱宗潛迅即把她拉到黑暗中,問道:「他們在哪兒?」
姓李的夜行人想到此處,已經佩服得五體投地。
他心中十分激動,以致迫到他背後四五尺之遠,鼻端忽然嗅到一陣腥羶之味,頭腦微感暈眩,登時一凜,趕緊運一口真氣,透過「玄關秘鎖」,這才恢復如常。
他緩緩地沿著屋脊做成的一道黑影,向前爬去,大約爬行了丈許,便瞧得見左方跨院內那間透出燈光的廳堂。
朱宗潛道:「今晚全靠李兄請到大批人手,把地道和石壁鐵門弄好,不然的話,情形便不堪設想了!不過我覺得那透氣洞穴不大妥當,他的叫聲傳了出來,定會驚動別人。」
這座中的三人,居然全無這等破綻,可見得他們www.hetubook.com.com皆曾下過一番苦功,模仿常人。
狼人呼的一聲從一旁衝掠過去,總算是讓他擺脫了這一場殺身之厄。
朱宗潛沉思片刻,向李健道:「請李兄通知程兄他們撤退,只要遠處監視動靜,任何情況之下,都不可出手。」
他感到十分飢渴,目光轉到桌子上,那兒擺著茶水和食物,但絲毫引不起他的興趣。突然間,他嗅到一陣氣味,似腥非腥,似羶非羶。
朱宗潛道:「在下與你已講明只做一次買賣,若然與沈千機全無關連,我就不讓你一道來啦!」
月光從窗戶斜斜照入來,從窗子望出去,外面的院落相當明亮,一些花卉的影子,使這皎潔的月夜,增添不少寧靜的氣氛。
不過細細瞧過之後,可就發覺此人表情呆板之極,彷彿是不會觸情動心的死人一般。
他又教下人早點關門熄燈睡覺,不要等候他回來。程家的下人都曉得主人武功高強,每逢他有事出走,須得午夜才回家,便不要人等候開門,一逕越牆而入,尤其是最近來的三四位客人,全都是半夜三更進進出出,沒有一個需要下人開門的。
狼人的反應靈敏無比,才一聞聲,身子已落在牆的這一邊,依然用一隻狼爪搭在牆頂,露出半個頭瞧看。
他所坐的角度,恰好能瞧見廳外對面屋頂的某一塊空間,視野並不廣闊,因此有時他假藉某些動作離座,逼近兩三尺,這樣,他在鏡中所能見的空間可就加大了許多倍。
朱宗潛在未曾證明出對方身份以前,豈敢還手?虛晃一劍,斜縱丈許。但覺風聲動響,知道狼人如影隨形地跟蹤撲到,當下頭也不回,繼續施展身法,迅快躍開。他一連閃躍了四次,仍然被狼人爪上潛力籠罩住後背,無法擺脫,心中不禁叫聲「我命休矣」!心念轉動之時,人已猛可往左方一側,單手一探地面,身形竄了出去。由於他左手在地上按了一下,是以身形射出之際,方向忽變。
朱宗潛楞一下,道:「原來你已知道狼人之事,不錯,恐怕危險得多了,因為對象是黑龍頭。」
朱宗潛道:「第一個條件,在咱們合夥期間,你不得出手殺人,除非是在下也認為該殺的,方能下此毒手。」
朱宗潛道:「否則你萬一落在他們的陷阱之中,而我又無力救助你之時,教我如何是好?免不了也得被他們生擒或者殺死。」
但白髮老人卻益見暴躁不寧,他像是剛剛被關在籠子裏的猛獸一般,不住地團團走動,喉嚨中偶然會發出低沉而使人心悸的咆哮聲。
佟長白道:「使得,但咱告訴你,咱活了五十多歲,從來只有人家聽咱的份兒,你這小子真有點道行。」
朱宗潛鏘一聲已拿出長劍,蓄勢待敵,心中電急掠過一念:「此人定是黑龍頭無疑。」
程敏立刻先向店家吩咐幾句話,然後帶著老人從後門出去,穿過郊野和田地,不久,已望見高峻的城牆。
這刻他遠在廳堂對面的屋頂,實在無法聽得見他們說話的內容。
佟長白道:「你能不能有一次不幫他的?」
李通天自去辦事,朱宗潛敲一敲門,雪女清脆的聲音道:「誰呀?」
這些恓惶奔走於十丈紅塵之中的人們,有的是來自千里以外,有的卻是附近鄉鎮的居民,形形色|色,各種行業的都有。
以他的耳目之靈,對面屋頂之後若然有人放哨,很難瞞得過他。故此若是換了別人,根本就不必考慮。但朱宗潛深知對方不比等閒,甚至可說是當世間罕見的狡黠多詐之士,所以他一點也不敢大意,仍然留神四瞧。
朱宗潛點點頭道:「不談這事了,在下卻須提醒佟老師,別忘了咱們的約定。」
符直露出很嚴肅的樣子,說道:「像少林、武當這等名門大派,門下弟子逾千之數,但亦須時運方能壓倒天下武林,以兄弟所知,少林和武當自從那兩位同負盛名的高手突然隱修,不復出世之後,已沒有什麼出類拔萃的人物了。」
地道中已找不到朱宗潛蹤跡。狼人迅快奔去,轉眼已到了盡頭,又是一塊方形木板,蓋住出口。他利爪一伸,砰一聲把木板震開,身子已經躍了出去。
天色尚未黑齊以前,程敏曾回來過一趟,得知老人還在熟睡,便吩咐下人不要驚醒他,只須留些食物及茶水在他房間之內。
佟長白性子緊急,一經決定,當即放步奔去,霎時不見。
總之,這三個人都是他亟欲偵查的對象,決不能有絲毫放鬆。唯一的證據,倒很簡單,只須試探出哪一個煉成了「摧心裂骨手」,或者再加上一點「七煞祕笈」中的武功,就可以斷定他就是沈千機,亦是黑龍頭了。他一面在心中分析種種情勢和證據,一方面留心地查看那三人的一切動態。
朱宗潛不必瞧看也曉得就是在這排屋宇的後面。他計算一下距離,隨即收回自身的功力,雪女登時有了反應,道:「咦!我聽不見啦!」朱宗潛便曉得自己此舉果真可以使她增加耳目的靈敏,但卻不說破。
朱宗潛道:「已經生擒住他。」
雪女哼了一聲,別轉面不理他。朱宗潛大感奇怪,問道:「你好像很生我的氣呢?」假如不是感到沒頭沒腦的話,他決不會問她。
朱宗潛向雪女道:「我們還是一道走吧!我要借重你『心視神聽』的奇功秘藝,m.hetubook.com.com務必查出隱密敵情才行。」
朱宗潛大感興奮,問道:「為什麼?」
但這股熱氣迅即移到她耳邊,只聽他低低道:「開始運功使出心視神聽的功夫,小心查聽。」
他沉吟一下,伸手入囊,摸出一顆大珠,彩暈變幻,滾圓光潔,比龍眼核還大一點。
說時,伸手把他一拉,姓李的人身不由主地從朱宗潛身邊擦過,直向內間那邊衝去。他在這突變之中,返回頭望了一眼,頓時出了一身冷汗。敢情在房門口站著一頭怪物,身上是人的衣服,但碧光閃閃的雙眼,毛茸茸的面孔以及雙爪,正是傳說中極神秘可怕的狼人。
朱宗潛這時才醒悟她敢情是生自己的氣,原因是狼人來襲,而沒有叫她幫助,這自然是極深摯熱烈的感情,並非完全憑恃她具有一身武功,而是具有願意陪他一同死的決心,才會如此生氣。
因此,他考慮自己要不要馬上躍過月光籠罩下的那一邊瓦頂?抑是等到浮雲掩住月色之時,趁機遁走。
他一奔入內間,便躲在門後。他並非不知道朱宗潛要他躲起來是為了怕攔阻不住狼人,以致被狼人傷了他。但他卻又不肯關上木門,因為那麼一來朱宗潛便無路可退了。
他的身軀劇烈地大震一下,把雙手放在眼前,但見這對手掌已生出變化,手背上長出許多硬毛,十隻指甲也變成堅厚尖銳,正緩緩的伸出指外。
程敏說不出對方的目光還蘊含著一種什麼意味,只覺得有點奇怪。不過他乃是本地頗著聲名的武林人物,自然不容外地黑道之人,在他眼前下手做案,當下也不以為意,向下人吩咐之後,便又出門,白髮老人洗掉一身風塵,便在床上熟睡,夢中不時發出低低的咆哮聲,那個僕人來請他用晚飯,竟被這種低沉的咆哮聲駭一跳,但及至看清老人已經熟睡如泥,便又全不在意。
要知朱宗潛曾經與龍門隊諸高手激鬥多場,是以眼下的閱歷跟以前判然有別。那道猛撲急瀉的人影,出現才不過是指顧之事,旦他卻已可以判斷出此人的速度,更甚於以輕功著稱的歸奉節,他長劍一劃,幻化出一片光幕,阻隔敵人長驅直攻之勢。
李通天道:「在下馬上就設法加蓋一間小屋,這樣從洞口傳出的聲音便會被小屋隔住,大爺看這法子可使得麼?」
在這許許多多的路人之中,有一個頎高身量的老人,穿著得甚是普通,一頭白髮,滿身風塵,使人見了頗興坎坷窮途之歎。不過路上的行人都不曾注意他,各自懷著心事,匆匆趕向城去。
程敏道:「那麼咱們快走吧,李兄你去報訊,我們先到那一處秘密監視。」姓李的人說出地方,當下四人分為兩路,各自飛奔而去。
程敏和另外兩個中年人在燈光之下,交換晚間出去一趟的消息。他們都是武林好手,受到朱宗潛重託,嚴密監視開封周圍的動靜,只要發現黑龍寨之人的蹤跡,馬上就通知朱宗潛。
他移到剛好能夠望見筵席之處,便極為小心地停住,但見席上只有三人,另外還有一個美貌少婦,正在伺候他們吃喝。
這姓李的中年人單名健,乃是關洛道上相當有名的武林人物。他一則感激朱宗潛搶救之恩,二則佩服朱宗潛的武功為人。三則此事既然牽涉甚廣,內情定必十分複雜,所以立即就答應下來。
佟長白和雪女都點點頭,朱宗潛又道:「佟老師的身法高妙不過,煩你繞到對面,才開始迫進敵巢,但凡聽到敵方之人的片言隻字,都要記下。可能他們有一種暗語切口,而表面上聽起來卻無關重要。」
雪女明知他想從側翼潛進敵巢,見他停步,甚是不解,因為現下相距尚遠,當中還有這麼一座住宅,大可迅快穿過。好在這些尋常人家,耳目不靈,決計不怕驚動。朱宗潛不等她詢問,伸手握住她的臂膀,把她拉到身邊,雪女芳心一陣劇震,心想:「他竟會在這等時機之下,做出親熱示愛的舉動,豈不可怪?」
狼人突然轉身,揮爪向他掃去。朱宗潛這刻若尚有眩暈之感,定難逃過這一爪之厄。幸好他已經復元,應變之際一如平常,迅即退閃開去。
他感到對方出爪之勢急如閃電,猛若雷霆,不敢怠慢,借閃避之勢,撤下了芙蓉劍。
她查聽之際,朱宗潛一方面催動功力,注入她經脈,一方面推她緩緩走去。才走到院門邊,雪女忽然停步,低聲道:「我瞧見三個人正在談話,一個姓符,一個姓史,還有一個姓門的。他們正在談及最近龍門隊和你我的事……」
朱宗潛請他稍候,逕去找雪女,出去便碰見李通天,他們一同向內宅走去。
他們很快就到了地頭,李健告訴他們,那黑龍寨秘巢,就在前面那條橫街的第三間屋宇。
周圍黑沉沉一片,他抬頭望去,敢情冰輪似的皓月,被層雲遮掩,眼看這輪圓月就要從雲中探出頭來,他覺得機不可失,便無暇細細查明到底有沒有敵人潛匿在附近放哨,雙臂一抖,身子破空飛去,宛如一頭大鳥,落在對面的一排屋頂上。
他們四道目光互相虎視,誰也不肯退讓。
雪女接口道:「你這般反問已違反約定啦!」
佟長白用一種感激知己的眼光望著朱宗潛,道:「衝著你這句話,咱更是非守信不可了https://m•hetubook.com.com。」
朱宗潛老老實實地道:「佟老師掙得到今日的地位,豈是一般的惡霸魔頭們可比?他的話當然算數啦!」
程家在天黑齊不久之後,都熄燈關門,再沒有人走動。只有那間客房中燈光忽起,老人獨自在房中轉來轉去,他的眼神呆滯,卻不時閃出駭人的凶光。
白髮老人呆滯的目光,凝注在他面上,道:「這樣太麻煩你啦!」
因此,他只能觀察這三人的表情動作。這三人的動作都非常沉著,偶然有人用手比劃一下,並不露出絲毫身負武功的跡象。
白髮老人道:「我想經開封渡河北上,前赴京師。這等貴重之物,只有京師能得脫手。」他雙眼中露出抑鬱的神色,好像是捨不得賣掉這顆珍珠。
朱宗潛微微一笑,道:「走吧,再遲就來不及了。」
他示意李健當先領路,他和雪女、佟長白在後面跟著,佟長白邊走邊道:「你把狼人怎樣收拾了?」
白髮老人又點點頭,沒有作聲。程敏忖想一下,緩緩道:「老丈也是外地人,可想得出那廝為何跟蹤你麼?」
換了別人,定必不敢貿然闖入這個黑黝黝的地道之內。但這狼人卻不管三七廿一,唰地竄入去。
朱宗潛的嘴唇向她玉頰湊上去,雪女雙眼一閉,心想你愛怎樣就怎樣辦吧……她頰上已感覺到對方口鼻間的熱氣,芳心跳動得更加急促劇烈。
朱宗潛道:「沒有,你可是想從兵器武功上猜測他是什麼人?」
程敏輕車熟路地帶他奔入城內,最後走入一座屋宇,他道:「此處便是舍下,地方不大,後進是家眷,這前面的一進,卻有幾位好朋友暫時借居,但側院還有一間客房,老丈放心歇息,待明兒趕個早,出城北上。」
朱宗潛道:「第二點就是關於火熊膽,在下已推測出這枚火熊膽對你必有大用,是以假使咱們把此物奪到手,在下決不獨佔,但也不能送給你。」
雪女等他問第二次時,才冷冷道:「當然啦!外面有什麼好走動的?」
由此可知,這三人俱是老奸巨滑,城府甚深之輩。否則,他們決不會留意到這一點。
白髮老人點點頭,隨時轉眼向這中年人望去,目光甚是空洞冷漠。
他回身就走,雪女頓時跳起身,一手揪住他,道:「有什麼危險?難道比狼人還危險不成?」
雪女萬萬想不到他說出如此多情的話,楞了一下,才道:「好吧,我都聽你的。」
廿餘丈外有一騎倏然停住,馬上之人乃是個勁裝大漢,據鞍伸頸,直向這路亭邊的幾間小肆遙眺。
雪女道:「在東首的跨院內,燈光不明不暗。」
她冷冷道:「否則怎麼樣?」
那狼人厲嗥一聲,轉身向院牆撲去,雙爪起處,一齊擊中石牆,頓時暴響一聲,粉屑瀰漫,砂石橫飛。原來他這一下已擊碎了兩塊石頭。聲勢之威猛,人寰罕有。
狼人一見長劍,登時發出狂吼之聲,張爪猛撲,似是被對方的兵器激發出狠惡之性一般,但他卻不是胡亂撲擊,雙爪招式以及身法配合之下,乃是奇奧威猛之極的煞手。
那狼人喉嚨中咆哮一聲,緩緩舉起雙爪,作出欲撲的姿勢。朱宗潛硬是抑制住自己拔劍的衝動,從丹田提一口真氣,朗朗道:「在下是朱宗潛,你聽明白了沒有?」
他站在窗邊,雙眼仰望著天空中的月亮,飢渴之感,掀起他殺生飲血慾望。
就在這狼人馬上就要咆哮撲下去之時,側門外傳來一個語聲,道:「喝,諸位已經回來啦!這敢情好……」
人隨聲現,又是一個夜行人提刀奔入。
朱宗潛豈肯放過這機會,往前連跨數步,又大喝道:「我是朱宗潛呀,你可認得我麼?」
佟長白猙獰地注視他有頃,才道:「咱也不知道會不會殺死你,你一定很不滿意這個答覆,但這卻是實情。」
佟長白道:「咱一定守約,現在要找誰去?」
朱宗潛道:「到時便知道了,或者什麼人都見不到!」
雪女道:「原來你已有活擒他的把握,怪不得不叫我了,好,我們走吧!」
已是申牌時分,開封南門外的大道上,行人絡繹不斷。
正在此時,院牆那邊傳來聲響,使他豎起耳朵去聽。忽見燈光從牆頂透過來,而且聽到程敏和另外兩個人說話的聲音。
酒肆內有個中年人正付賬離開,忽見白髮老人的奇怪行動,便也踅過來,從老人肩上望出去。他那對銳利的目光,把廿餘丈外的那一騎瞧得清清楚楚,眉頭不覺一皺,道:「老丈可是想避開那廝?」
雪女道:「好的,但我們如何著手呢?」
不過朱宗潛並非那種被先入為主觀念所支配的人,他直到現在,仍然不肯輕率下斷語。對於座中的三人,他都存著極大的疑心,認為其中任何一個都可能是沈千機的化身,而黑龍頭亦可能與沈千機是兩個人。
佟長白道:「聽說狼人可能就是冷面劍客卓蒙,但咱卻不以為然。」
門口的狼人身軀震動一下,蹬蹬蹬連退數步。好像神智忽然清醒了少許,恍惚記起朱宗潛是什麼人。
朱宗潛躍出院心,柔聲道:「你老想想看,我是誰啊?」
房內的燈光照射出來,這口劍竟泛起濛濛淡紅光華。
走到院中,程敏道:「李兄如何得知定是黑龍寨的惡徒?」
此外,還有一個小小的洞穴,約是半尺方圓,可供透氣之用。他四下一摸,才知這間房子全是石www.hetubook•com•com砌堅壁,無法摧毀。同時兩道門戶全是鋼板,也推弄不動,登時咆哮厲吼連聲,如瘋如狂。
朱宗潛柔聲道:「此行當真很危險,那黑龍頭可不比狼人,你到時一定要聽我的話才好,否則……」
房內的三個人齊齊起立,程敏道:「李兄匆匆趕返,敢是有所發現?」
朱宗潛把她放下之後,向她比個手勢,著她再加查聽。自己隨即一轉身出了房間,打醒精神,異常小心地躍上房頂,放眼四瞧。
朱宗潛道:「在下說過已有線索,定然不會太久,你大可放心。第二個條件,便是要求佟老師須得聽在下調度,我不說你就不准詢問,免得我的妙計落空。」
朱宗潛在外面凝神查聽了一會,得知狼人已不能衝出,這才長長舒一口大氣,回轉身去找到那姓李的人。他問清楚情形之後,便對他說道:「在下已把狼人困住,但此事牽涉甚廣,如若安排得不好,說不定會惹起武林門戶之爭,是以在下打算請你不要向任何人提及今夜之事。」
廳內的三個人談說一些武林舊事,三手殃神門逵不時轉動目光,向距他只有五六尺的牆壁望去。那兒放著一具高大的紫檀雕花屏風,其中一扇最上的一隔,鑲得有一塊圓鏡。
姓李的人一點也不知道後面跟著那個舉世震驚的「狼人」,奔近朱府,連擊三下手掌,一個壯漢從暗處躍出來,伸手向西面一指。姓李的人便向他所指的方向奔去,頃刻間,便沒入牆內。
這是屬於一種心靈透視之術,許多催眠大家,都能透視千里外的事物,便是這一類功夫。
佟長白答應了,雪女插口道:「師兄你能相信得過他這人麼?」
程敏略略提高聲音,道:「咱們只等李兄回來,便知今晚是否平靜渡過了。說良心話,兄弟真希望查出黑龍寨之人的下落,讓朱大俠趕去收拾他們。這十餘天以來,都過得很乏味。」
房間中的燈火忽地熄滅,那是老人自己吹熄的。這刻他極憎厭燈火,覺得無法忍受。倘若不是神智尚未完全糊塗,他一定會遠遠逃開,就像一般的獸類見到火光那樣。現在他的背脊已彎曲了許多,脖子縮短,竟是一頭具有人形的「狼人」。
老人道:「我信得過你。」
他的目光從廳門前投入去,忽然發現牆角之處,發出一點光芒,定睛一看,竟是一件什麼物事嵌在牆上,反映出不甚明亮的光線。
朱宗潛道:「他已被我囚禁住,暫時別動他。」
佟長白登時精神大振,道:「原來要找他,若然他在的話,咱一定要跟他比劃比劃!不過那黑龍頭跟沈千機可有關聯麼?」
朱宗潛道:「在下請問一聲,剛才假使我出劍稍慢,封架不及,佟老師可會要了我的性命?」
朱宗潛明知跟她好好商量的話,難望問出結果,當下道:「原來你曉得很危險,那麼你呆在家裏也好。」
符直道:「他雖是時下罕有匹儔的高手,但比起隱修的金羅尊者,可就還差了一大截。」
朱宗潛突然間舉手阻止他開口,道:「李兄快往內間裏躲。」
她的聲音嬌軟異常,使人感到十分悅耳。自然這是因為太難得聽到她如此溫柔聲音,所以特別覺得悅耳動聽。
佟長白獰聲而笑,道:「好極,你意思說咱們到時再鬥鬥本領,誰贏就獲得此物?」
狼人上唇掀起,露出一排尖長的門牙。他根本沒有聆聽他們在說什麼話,只在打量那堵牆壁。
那道人影說停就停,現出身形,極是魁梧高大,相貌凶悍,原來是銅面凶神佟長白。他獰笑一聲,道:「你們往哪兒去?」
直到這刻,他才發覺朱宗潛膽氣之豪,當真是天下罕見。雖說他比自己武力高強甚多,可是自己也是見慣風浪的人物,居然被這狼人駭住,可是這個狼人不比等閒的怪物,然而朱宗潛不但危立如故,甚至連兵刃也不曾取出。
內間那姓李的夜行人聽不到一點聲息,大感奇怪,忍不住伸頭向外望去。但見那形相十分可怖的狼人,屹立門口,頓時連打幾個寒噤,頭皮發炸。趕快縮回頭,不敢再看。
他們三個人有一點是相同的,那便是他們皆是高高瘦瘦的身材。朱宗潛總是不由自主地向那三手殃神門逵打量,但覺他那表情呆板的面上,似乎遠不及黑鷹史良的陰險沉鷙。至於符直,亦比黑鷹史良虛浮一點。
程敏訝道:「好一顆珍珠!」
朱宗潛見他沒有說出特別的理由,大為失望,道:「狼人到底是誰,不久便可以揭曉。現在請佟老師注意,咱們此行的對象是黑龍頭,不過他到底是否已在此處,尚未知悉,只知那是黑龍寨的秘巢之一,咱們在未探出黑龍頭下落以前,萬勿打草驚蛇,只可暗中窺探。」
他們一道離開宅邸,到了街上,忽然右方屋頂上一道人影疾衝而下,來勢之迅快猛急,連素來以輕功著稱的巫山雲歸奉節,也沒有如許深厚的功力。
佟長白道:「你不但是俠義之士,亦是真正君子,咱們先講明白也好,就這麼辦。第二點又是什麼?」
朱宗潛道:「在下也曉得此事有點近乎奇蹟,說出去旁人決不相信,現在還有兩點要聲明的,第一點,咱們生擒或殺死沈千機之後,合夥關係告終。你以前的惡孽大罪或者有人跟你清算,在下決不能幫你,假如無人出頭,說不定在下要盡除暴安良的俠義之責,那時候佟老師別怪在下和_圖_書無交情可講。」他的神色極是凜烈,正氣磅礡,一聽而知這意思乃是出自心坎,決非矯揉做作。
佟長白道:「第一點,卓蒙劍術精奇無匹,如若他是狼人,斷無不使用長劍之理。第二點,卓蒙乃是真真正正的俠義之士,並無凶戾之性,怎會變成狼人?」
她以如此奇特的方式來表現她的愛情,錯非是朱宗潛的慧悟,旁人未必就能瞭解。他感動地凝瞧著她,過了片刻,雪女表面上仍然冷冰冰地道:「走吧!」聲音卻不似表情那般冰冷。
他一下逸出敵爪的威力圈子,迅即閃入靠牆邊的樹叢後面。狼人喉中發出吼聲,迅即撲去,到了切近,這才發覺敵人已不見影蹤。
狼人從窄門發覺有異,扭頭一瞧,恰見一塊鋼板砰地落下,封住了窄門。他再游目四瞧,這間黑暗房間內全無別物,連一張凳子也沒有。本來對面還有一道門戶,這刻業已關閉。
朱宗潛雙目炯炯,望著門口的狼人,竟不拿出背上之劍。他但覺這個狼人的形相,當真十分可怖,而且他能夠毫無聲息地掩到此處,足見行動如電,怪不得許多高手都死在他毒爪之下了。
白髮老人忽然步入路亭邊的小酒肆,卻不沽酒,一逕在肆側的窗戶向來路眺望。
中年人道:「在下程敏,一向居住開封,似是從來未見過那廝。」
佟長白默然不答,眼中神色變化不定,時而兇惡,時而黯淡,一望而知他內心中兩個意念正在掙扎糾纏。過了好一會,他才厲聲道:「好!咱就依你,但這總得有個期限。」
若然一切推測都正確不誤的話,這沈千機真可以說得上是古今犯罪之首,恐怕再也找不到一個比他罪孽更深的人了。
他推門而入,外間雖然黑暗,但仍然可以見到榻上的鄭桂香睜大雙眼。他繼續掀簾而入,但見雪女衣著整齊,坐在椅上,一望而知,她曾經出去過。
朱宗潛這一下奇奧身法,乃是得自康神農口傳的「七煞祕笈」,大有來歷,稱為「靈蛇十變」,若是練到火候已深之人,全身任何部位都可以用來碰觸地面,改變竄出的方向,使敵人無從捉摸。
過了一會,他舉手摸摸面頰,但覺毛茸茸的,已摸不到皮膚。原來這刻他雙頰上已長出一層毫毛,甚是綿密。
李健迅即去了,朱宗潛又向佟長白和雪女道:「我們分作三路,掩近敵巢,此行主要目的,只在探明黑龍頭下落,並且萬萬不可被敵方之人驚覺,否則他們遷移到別處,便失去追查線索了。」
朱宗潛道:「不錯,無論是先落在我手中或是你的手中,咱們都須給對方一個公平合理的機會。」
雪女道:「進來吧,這兒沒有人會吃掉你。」
他說話之時,屋瓦為之簌簌震動。門後姓李的人趕緊摀住耳朵,才略略減輕耳疼之感。
他剛剛彎伏在屋脊暗處,月亮已灑下光輝,頓時這座黑暗的城市為之一亮。他乃是匿伏在月光照不到的一邊,是以反而更難被人察覺。
姓李的夜行人道:「兄弟跟蹤一個形跡可疑的人,本來沒有多大的冀望,誰知後來在那座屋子四下窺探之下,竟發現兩個以往黑龍寨裝束的人,先後出來巡視。」
程敏道:「既是如此,在下義不容辭,定要使老丈平平安安走出開封,老丈如若信得過我,便跟我來。」
要知大凡內外兼修之士,舉手投足之際,決沒有一個動作是浪費精力的。因此只要是有心人,定能瞧出身懷絕技的跡象。
朱宗潛想道:「原來她出去受了某個人的閒氣,但決不是受我的閒氣,因為我根本沒見過她。那麼是誰能使她嘔氣?以她這等天不怕地不怕的性子,誰嘔了她,不讓她殺死才怪哩!」念頭轉動,口中卻道:「你可有意思出去走動一下?」
他選定了右側的住宅,偕同雪女躍入,卻忽然停下腳步。
老人道:「這是我少壯之時在合浦得到手的珍珠,價值連城,我已珍藏了大半輩子,昨日在路上不合拿出來把玩……」
他的聲音中顯得十分興奮,使得其餘的三人,也感到這等情緒,迅即出門。
朱宗潛道:「是我,有件事要跟你商量一下。」
朱宗潛推測這人大概就是黑鷹史良,於是向左首之人望去,但見這人面貌平凡,一時說不出有什麼特徵。
老人道:「不錯,他跟蹤了老遠一段路,也不知是何緣故?」
雪女一直被他抱住,但覺他強有力的手臂以及一身壯健的肌肉,發散出無窮男性熱力,使得她有點暈淘淘的,全身發軟。
當中坐著的是龍門隊十大高手之一的符直,一身華服是他的特徵。另外兩人分坐左右,都是五六旬年紀,左邊的一個,面色黝黑,顧盼之間,目光銳利如鷹隼,神情陰鷙,一望而知,此人十分難惹。
當他們分開之時,狼人遲疑了一下,才決定跟蹤姓李的人。不久,他們已到達朱宅。
但見這兒是一座廳堂,門窗緊閉,左方一隻高腳几上,有一座燭台,還有大半根蠟燭,吐出火焰。右面的牆壁有一幅幾乎到地的山水大軸,歪斜不正,露出門戶的痕跡。狼人不但從氣味上查出敵人的去路,同時亦瞧見畫軸後的門戶,立時撲去,一爪扯下畫軸,只見後面乃是一道窄門,並無門扇。
姓李的夜行人道:「不錯,而且準是黑龍寨之人,我們快點動身,分出一人去向朱大俠報訊就行了。其餘的人遙遙監視著那座屋子,決不會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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