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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曼說唐:亂世紅顏

作者:蒙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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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回 睿宗登基 三、李旦即位:國家多難,政局不穩,李重茂傳位相王

第十一回 睿宗登基

三、李旦即位:國家多難,政局不穩,李重茂傳位相王

這時候,劉幽求出列了,他說:「國家有難,皇帝能夠大公無私,讓位給相王,這是可以和堯舜禪讓媲美的高尚行為啊!相王在這個危急關頭替姪子主持大政,這才是真正的慈愛!皇帝一家叔慈姪孝,這是天下百姓的福氣呀!」說完之後,劉幽求也不管別人做出怎樣的反應,就拿起傳位詔書宣讀起來,顯然早就做好了準備。
請看下回:重福叛亂
第二,他提升了太平公主的家族實力,讓太平公主三個年紀大點的兒子都晉封為王。自古帝王對異姓封王都很敏感,當年漢高祖劉邦當皇帝時,就定下「非劉不王」的原則,從此之後,異姓封王要麼是改朝換代的前奏,要麼是國家對功格於天、無法按常理獎賞的大臣的最高獎賞。現在,睿宗就把這個獎賞給了太平公主一家。
他這一招奏效了沒有呢?沒有。有兩撥人出來反對了。第一撥就一個,太子候選人之一——嫡長子李成器。李成器也不是傻子呀,他爸爸對政變都毫不知情,他就更是被蒙在鼓裏了。政變完全沒有他的功勞,他現在怎麼敢當太子啊?他心裏也非常清楚,爸爸以嫡長子為理由把他提出來,不過就是想拿他當個棋子,他可不願意去兜攬這個燙手的山芋。所以他趕緊表態說:「國家安則先嫡長,國家危則先有功;苟違其宜,四海失望。臣死不敢居平王(李隆基在政變立功之後封平王)之上。」按照他的說法,所謂嫡長子繼承制,那是國家在承平之日的選擇;現在國家正處在多事之秋,凡事可以變通,還是立有功之人更能服眾。反正李成器是堅決不做這個皇帝。
第一,擺平兒子和妹妹的關係。通過唐隆政變,李旦充分見識了兒子的心機,也見識了妹妹的威力,所以,剛一登基,馬上就要考慮如何處理兒子和妹妹了。
睿宗李旦一看,大部份人還是傾向於李隆基的,也只好表態,讓李隆基當太子。不過,雖然李旦打壓李隆基並沒有取得完全的成功,但是,他的這番作為也給了李隆基一個下馬威。李旦的意思很明確,三郎啊三郎,那以為你立了大功,就能為所欲為和-圖-書,我才是皇帝,重大的事情還得取決於我。
那麼李旦究竟給了太平公主甚麼好處呢?第一,他增強了太平公主的經濟實力,把她的實封提高到一萬戶。神龍政變之後,中宗已把太平公主的實封提高到五千戶,這已經是一個驚人的數字了。而這次,李旦又把它進一步升格,提到了一萬戶。這樣一來,簡直不是太平公主有敵國之富了,而是整個國家財政都要努力向太平公主看齊。
隨著靈魂又進入肉體,杜鵬舉的屍體也就從停屍床上一躍而起,又活了。甦醒過來之後,再回味自己的夢境,杜鵬舉是若有所悟。第二天,他趕緊找了一個理由來拜見相王李旦,告訴相王他有天命。相王聽了當然高興了,緊緊握住他的手說,以後如果我真的當了皇帝,一定不會忘記你今天的恩德。果然,沒過三年,唐隆政變爆發,李旦真的當了皇帝。為了表彰杜鵬舉的先見之明,睿宗賜給他一篇題詞,上面寫著:「思入風雅,靈通鬼神。」按說這個表明天命昭昭、分毫不爽的故事到這裏可以結束了,誰知還有一個更神奇的尾巴呢。睿宗重新向杜鵬舉打聽當年的夢境,忽然對所謂的引路女人發生了興趣,就讓身邊的妃子、公主乃至宮女都打扮成引路人的樣子,讓杜鵬舉辨認。杜鵬舉看了一圈之後,果斷地指了指一個女人說:「就是她!」這個女人是誰呢?就是大名鼎鼎的太平公主。再問公主為甚麼繫一條破裙帶,公主回憶說,當時我正給皇帝熨龍袍呢,沒想到一個火星子忽然迸到裙帶上,所以就燒破了。幾方面的事情都對上了,這時候,太平公主才流著眼淚祝賀李旦說:「聖人之興,固自天也。」您果然是得天命的啊!
可是,萬萬沒想到,在這個時候,睿宗李旦擺出了一副很遲疑的樣子,說我沒考慮清楚。怎麼叫沒考慮清楚呢?他同時提出了兩個候選人,一個是他的大兒子,也是當年他和正妃劉氏生的兒子李成器;另一個才是三兒子,庶出的李隆基。而且,他的理由也特別冠冕堂皇。他說,這兩個人一個是嫡長子,另和-圖-書一個立了大功,立哪個都有依據,同時,立哪個也都依據不足。手心手背都是肉,所以我沒法作出決定。李旦這樣做用意很明顯,就是利用李成器給李隆基施壓。
現在輪到李旦來造神了,怎麼才能證明天目垂青呢?有人來編故事了。說有一個叫杜鵬舉的人突然死了,魂魄悠悠,來到地府。到了閻王面前才發現,原來該死的是另一個和他同名同姓的人,搞錯了。地府雖然陰暗,但是還並不黑暗,勇於承認錯誤,準備幫助杜鵬舉回到陽間。正走在返回陽間的路上,杜鵬舉忽然看見路的左邊有一座新城,散發著奇異的香氣,城周圍都是士兵在把守。杜鵬舉一時好奇心大發,也顧不得返回陽間了,就折到那條路上,問那些當兵的在幹甚麼。當兵的回答說:「相王要當天子了,所以按照規矩,應該有四百個神仙來給他送行。」杜鵬舉原來當過相王府的官員,聽見舊主高升,當然更感興趣啦,趕緊趴在牆縫前往城裏看。只見幾百個仙人都圍著相王,滿地彩雲,有如圖畫。忽然,相王前面出現了一個女人,手拿香爐,在前面引路。這女人雍容華貴,但不知為甚麼,衣帶好像是破的。再看相王,頭頂著一輪太陽,光輝燦爛,照出一丈多遠。杜鵬舉本來還想接著看呢,可惜當兵的不讓了。杜鵬舉只好原路返回,回到家裏。
自從政變結束後,太平公主就住在宮裏,陪著小皇帝李重茂,跟他講經說法,做思想政治工作。李重茂要傳位相王,在很大程度上就是她教育的結果。此時眼看大局已定,太平公主就又導演了一場戲。
再看利害關係。對於李旦來說,當時最大的威脅就是身邊虎視眈眈盯著皇位的兒子李隆基。誰有能力制衡李隆基呢?只有同樣立了大功的太平公主了。所以,李旦也樂於給太平公主更大的權力。
這可是李旦一生中第二次當皇帝了。第一次還是在六八四年,當時,武則天廢掉了他的哥哥李顯,讓他當了皇帝。傀儡皇帝當了沒幾年,就懾於武則天的壓力,把皇位讓給自己強勢的母親。現在時隔二十多年,他又一次https://m•hetubook.com.com接哥哥的班了。那麼,這一次當皇帝是不是比上一次的處境好一些呢?很難說。第一次當皇帝,他是受制於母親;第二次登基,他還是非常被動。他是被兒子和妹妹推上皇位的,在這種狀態下當皇帝,以後難免要受制於人。如果想當穩皇帝,他必須要加強自己的實力。如何加強呢?李旦做了兩件事。
第二撥反對者是以劉幽求為代表的政變功臣。劉幽求說:「臣聞除天下之禍者,當享天下之福。平王拯社稷之危,救君親之難,論功莫大,語德最賢,無可疑者。」他的意思很清楚,誰打天下誰就得天下,是李隆基把政變發動成功了,你李旦才能當上皇帝,現在你怎麼好意思不傳位給他呢?
那麼李旦做的第二件事是甚麼呢?培養自己的勢力。唐隆政變結束後,劉幽求、鍾紹京等跟隨李隆基的功臣都掌握了實權,李旦也不能讓自己變成光桿司令啊。怎麼辦呢?他馬上提拔了一個叫薛稷的人。薛稷是個書法家,李旦也雅愛八分書,算是書友。另外,當年在武則天時代,薛稷曾經是李旦的下屬,是他的老部下。後來,李旦把女兒仙源公主嫁給了薛稷的兒子薛伯陽,兩個人又成了兒女親家。三重關係交織在一起,李旦對薛稷特別信任。現在李旦當了皇帝,馬上就把薛稷提拔為宰相了。可能有人會說,這李旦怎麼和他的哥哥李顯一路貨色呀?李顯當上皇帝就提拔自己的岳父,李旦當了皇帝馬上提拔自己的親家。確實,這兄弟倆的用人方略都讓人不敢恭維,可是,這也不能全怪他們,誰讓他們當皇帝的時候都沒有一點實力呢?
可是,他們都準備好了,小皇帝李重茂還沒準備好呢!雖然政變之後他也覺得凶多吉少,但是沒想到這一天這麼快就到了,所以當即嚇傻在那裏,坐在御座上,起不來了。新皇帝等著接班,他還不趕緊讓位,場面一時有些尷尬。朝堂之上,一片靜寂。這可如何是好呢?這時候,太平公主三步兩步走到了御座前,對著呆若木雞的李重茂說:https://m.hetubook.com•com「天下已經歸心相王,這個位置不是你的了!」說完一把揪住他的領子,就像老鷹抓小雞一樣,把李重茂給揪下來了。然後又走到棺材面前,把李旦拉到龍床前,按在御座之上。接著,返身下殿,率領滿朝文武跪倒在地,山呼萬歲。當時,還有誰比她更有身分和資格這麼做呢!就這樣,李旦在太平公主的直接操縱之下,正式登基,這就是歷史上的唐睿宗。
唐隆元年(七一〇年)六月二十三日,李重茂又被她脅迫著上朝了。這一次上朝可是與眾不同。一般來說,皇帝是坐北朝南的,御座放置在最北邊。此時還處在中宗的國喪期,所以皇帝的御座從北邊挪到了東邊,而且是在東南角,面朝西放著。小皇帝李重茂就坐在上面,瑟瑟發抖。大殿西邊,正對著御座的位置,停放著一口巨大的棺材,中宗就躺在裏面。棺材旁邊站著相王李旦。大殿之上就這麼兩個活人一個死人,殿下是烏壓壓的文武大臣。不過這一天,大臣的最前列還站著一個高大豐|滿的中年女人,此人就是太平公主。看到君臣都已經各就各位,太平公主就像司儀一樣開口了。她說:「國家多難,政局不穩,皇帝要把位子讓給自己的叔叔相王,大家覺得如何呀?」滿朝文武多數還不知道具體情形,都面面相覷,不敢說話。
做了這兩件事之後,李旦稍微安心了一點,他覺得自己的皇帝之路開始慢慢走上正軌了。可是他萬萬沒想到,一個他先前想都沒有想到的事情忽然發生了,而且差一點毀掉他的統治。這究竟是甚麼事情,怎麼會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呢?
對太平公主,李旦又是怎麼做的呢?他對太平公主採取了扶持的策略。這裏有感情因素,也有利害考慮。本來,在唐中宗一朝,太平公主和李旦處境相似,站在同一條戰線上,因此也頗有點相濡以沫的感情,兄妹之間關係不錯。中宗死後,太平公主又和上官婉兒一起起草遺詔,讓李旦輔政,雖然最後沒有得以實行,但李旦內心還是充滿感動。更重要的是,在唐隆政變中,太平公主對李旦可是立了大功。雖然政變是李隆基和太平和-圖-書公主一塊兒密謀的,沒有讓他參與其中,但是,政變能夠確立讓李旦當皇帝,這無疑主要是太平公主的功勞。而且,政變後太平公主對李旦還是鼎力支持,要不是她動用姑姑的威嚴把小皇帝李重茂拉下御座,李旦本人還真不知道如何擺平這個局面。所以,李旦對太平公主是打心眼裏感激。
把人事安排清楚後,李旦又向新的領域進軍了。哪個領域呢?天命。當皇帝要奉天承運,這是古代的政治神話。這天命說遠也遠,所謂「天意從來高難問」;說近也近,所謂「天視自我民視,天聽自我民聽」。要想得到天命,似乎既要討好上天,又要討好百姓才行。這難度可太大了。大多數政治家都不願意這麼麻煩,乾脆走捷徑算了!反正天命總得有點具體的表現才行,就從表現下手好啦。所以,各種各樣的人造天命層出不窮,如漢高祖斬蛇起義一類的神話就紛紛出籠。當年武則天當皇帝之前不是搞甚麼「河出圖、洛出書」嗎?韋皇后野心膨脹,也在衣服上弄出五色祥雲來。
我們為甚麼講這個故事呢?很顯然,這篇保存在《太平廣記》裏的故事就是當時睿宗造神運動的一個產物。至於說都有誰在幫他造神,我們看看故事中的出場人物就明白了:睿宗的下屬,太平公主,當然還有睿宗本人。有了這麼一個美麗的故事,睿宗不也就成了天命所歸了嗎?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他給了太平公主更多的參政權力。當時,凡是國家大事,李旦都要主動和太平公主商量,因此每次太平公主進宮,都要坐上好幾個小時才走。如果哪一天太平公主身體抱恙沒有進宮,李旦就幹脆讓宰相拿著文書,到太平公主家裏辦公。這樣一來,太平公主真是權傾朝野。對太平公主這番處置合起來,就是李旦做的第一件事——讓妹妹制衡兒子。
對兒子李隆基怎麼辦呢?對這個立了大功的兒子,李旦採取了打壓的態勢,利用立太子問題打壓。按照慣例,李旦當了皇帝,馬上就要立太子。本來,既然李旦的皇位有一半是李隆基送給他的,那麼,立李隆基當太子也是必然選擇,這也是李隆基衷心期待的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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