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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曼說唐:亂世紅顏

作者:蒙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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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回 睿宗傳位 一、皇帝難做:睿宗一面借助太平打壓太子,一面防止太子全面失勢

第十四回 睿宗傳位

景雲二年(七一一年)四月的一天,唐睿宗李旦當上皇帝才十個月的時候,他召集三品以上的高官談話,想把皇位直接傳給太子。大臣聽到皇帝這句話真是嚇了一跳。所以,一時間,偌大的朝堂悄無聲息,只聽見大臣們心跳的聲音了。而太平公主與李隆基聽到這個消息時,有甚麼反應呢?
眾所周知,中國古代的皇帝位列至尊,擁有至高無上的權力。但是,在禮節和名分上,還有一個職位比皇帝還要尊貴,那就是太上皇。秦始皇統一中國後,追尊父親莊襄王為太上皇,這是太上皇稱號的開始,但是,莊襄王當時已經去世了。真正活著做了太上皇的,漢高祖劉邦的父親劉太公是第一位。此後的太上皇,有的是厭倦大寶,主動傳位於太子;也有的是為形勢所迫,不得不給兒子讓位。因為讓位的原因不同,他們的境遇也就相差懸殊,有的仍牢握權柄,操縱朝政;有的則頤養天年,優哉游哉;還有的被軟禁起來,與囚徒無異。太上皇和皇帝的關係,也因此特別複雜。熟悉清史的人都知道,乾隆皇帝為了表現自己行為低調,在當了六十年的皇帝之後就主動退位了,當了太上皇。不過他當太上皇的時候,還是軍政大權一把抓,讓接班的嘉慶皇帝很是鬱悶。其實,乾隆和嘉慶這種關係,在唐朝歷史上也曾經出現過。李旦就曾經當過一年太上皇,也把皇帝李隆基搞得苦不堪言。這是怎麼回事呢?

一、皇帝難做:睿宗一面借助太平打壓太子,一面防止太子全面失勢

太子出手收買人心了,太平公主也不能落後呀!何況有些斜封官就是她推薦給中宗的,當年收了人家諸多金銀財寶,現在說罷免就罷免,怎麼行呢?這也不符合潛規則啊。所以她也急急忙忙上書唐睿宗,要求他重新考慮。另外,唐朝宗教氣氛很濃,對宗教職業者很看重,所以太平公主不僅自己去說,還讓她手下一個名叫慧範的和尚也去跟睿宗說。這個慧範是個政治和尚,經常出入宮廷,中宗在位的時候,他就能左右逢迎,深得中宗和韋皇后的信任。如今中宗和韋皇后不在了,他又搖身一變,成了太平公主的心腹。為了斜封官這件事,慧範秉承太平公主的旨意,數次進宮游說睿宗,把天上人間的好活都說盡了。這樣一來,唐睿宗可太鬱悶了。心想,好人都讓你們做了,讓我當惡人!乾脆,我也別得罪人了。沒過多久,睿宗把姚元之和宋璟都罷免了,斜封官也都重新任用。
本來,按照李旦的本意,也是想把這些www.hetubook.com.com有派系背景的人拿下,換一些既聽話、又能幹的自己人,加強自己的力量。可是,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兩個人正在激烈競爭呢,哪能容許李旦發展勢力啊!一看宰相位置出現空缺,都馬不停蹄地來做李旦的工作,推薦自己的親信。這兩個人當時勢力很大,李旦不是每件大事都得先問太平,再問三郎嗎?也不敢特別違背他們的意思,只好又放棄自我,在他們兩個人中間斡旋,求取平衡。最後,爭來爭去,一共新任命了四個宰相,其中兩個是太平公主的人——崔湜和陸象先;兩個是李隆基的人——劉幽求和魏知古。這和原來又有甚麼區別呢!經過這番變故,睿宗李旦真是心灰意冷。思來想去,他明白了兩個道理。第一,現在太平公主和李隆基勢均力敵,高下難分,但是實力都比自己強。因此想要靠他們鷸蚌相爭,自己坐收漁翁之利並不容易辦到。換言之,自己駕馭不了他們。第二,他們這樣龍爭虎鬥,不僅沒給自己帶來好處,還給國家帶來惡劣的後果,國家不能定於一尊,政局越來越混亂,大唐的國力也在削弱之中。這可不是唐睿宗李旦願意看到的事情啊。怎麼辦呢?
可是,這樣一來,不僅朝政繼續紊亂,而且皇帝也沒和圖書討好。為甚麼呀?這不是朝令夕改嗎?大家都覺得皇帝沒有準主意呀!不僅耿介守正的大臣看不起他,連斜封官也絲毫不感謝他。因為他們都知道,能再次當官,不是皇帝的恩典,而是太子和太平公主的功勞。所以睿宗李旦各方面都沒擺平,威望反而每況愈下。
唐睿宗李旦在三兒子李隆基和妹妹太平公主的共同推戴下當了皇帝,所以,朝政也就在這兩個人的把持之中。兩個人都想掌握更大的權力,因此也就展開了激烈的爭奪。在他們的爭奪過程中,李旦一方面想借助太平公主的勢力打壓兒子李隆基,防止太子權力過大,衝擊皇位;另一方面也會在關鍵時刻拉兒子一把,不讓兒子跌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保證權力和皇位的傳承不會出現太大的變動。總之,唐睿宗表現的是忽左忽右,一會兒支持這個,一會兒支持那個,在這兩個人中間找平衡。他的初衷自然是希望能夠好好駕馭這兩個人,讓他們都為自己服務。可是,辛辛苦苦走了一陣子鋼絲之後,李旦發現以自己的能力和實力,根本不足以擺平這兩個人;而且,由於這兩個人的鬥爭,朝政倒是愈來愈混亂,愈來愈複雜。這期間有兩件事讓睿宗覺得特別窩囊,也讓他倍感窩火。一件是斜封官事件,另https://www.hetubook•com.com一件是宰相集體罷免事件。
先看斜封官事件。咱們說過,任命斜封官是唐中宗李顯的拿手好戲。當時不管你是甚麼出身,只要能夠拿出三十萬錢來賄賂安樂公主、上官婉兒等宮廷貴婦,她們就有本事在中宗面前給你要一個官當。這種官都是唐中宗自己寫好了名字和官職,斜著封上角交給吏部執行的,所以叫做「斜封官」。斜封官都是花錢買來的,所以大多數素質低下,哪裏懂得為官之道啊。在那個時期,去國家機構看看,進了御史台,問問這位御史您是甚麼背景啊?他可能說,過去是市場裏殺豬的;走到一個縣衙,問縣令,您是怎麼走上領導崗位的啊?人家說了,上個月還在街上賣肉呢。就是這樣一些亂七八糟的斜封官在各級官府辦公,搞得到處都烏煙瘴氣。李旦對這個政治弊端看得很清楚,也想扭轉一下政治風氣。所以等他當上皇帝,自然暗下決心,必須廢除斜封官,恢復賢人政治。為了實現這個理想,睿宗上台後,不僅很快就下令罷免所有的斜封官,並且,還任用武則天時期培養起來的能幹大臣——忠心耿耿的姚元之和宋璟,讓他們主持吏部和兵部的選官工作。這兩個人上任後,不負眾望,很快就出現了選賢任能、賞罰公平的局面,朝野上和*圖*書下秩序井然。人們都說,貞觀之治又重現了。聽到大臣和百姓的誇獎,睿宗本人也頗為得意,沾沾自喜。這也算是皇帝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啊,燒得不錯。
可是,當時不是太平公主和李隆基互相爭奪權力嗎?兩個人都想拉攏更多的人充實自己的陣營。現在這麼多斜封官都被罷免,兩個人都看出時機來了。這不正是籠絡人心的好機會嗎?馬上爭先恐後地給李旦提意見。怎麼提呢?李隆基沿襲自己一貫的謹慎風格,不親自出馬,而是讓自己手下的一個五品官員太子中允薛照素出來說話。薛照素說:「斜封官皆先帝所除,恩命已佈,姚元之等建議,一朝盡奪之,彰先帝之過,為陛下招怨。今眾口沸騰,遍於海內,恐生非常之變。」這話甚麼意思呢?斜封官都是先帝中宗封的,陛下您現在都給罷免了,言下之意豈不是說先帝的政策有問題嗎?您的皇帝位子是從中宗那裏繼承來的,最好不要整天說中宗的壞話。另外,這些斜封官可都是花了重金才當上的,您一旦把他們都罷免了,他們能不怨恨您嗎?如果在他們的鼓動之下,天下騷動,陛下您這個皇帝還能當長久嗎?對唐睿宗李旦,薛照素是曉之以理,動之以情。
再看宰相罷免事件。本來,睿宗上台以後,依據妥協的原則,任用了一些具有派系背景的宰相。這些宰相有的是太平公主的人,有的是李隆基的人,分屬不同的陣營,工作上難免扯皮。時間長了,官越來越多,正經事卻一件也辦不成,簡直跟唐中宗時代沒甚麼區別。這也讓李旦很不開心,他是從中宗時代過來的人,目睹了許多動盪和混亂,深知中宗一朝的問題所在。當初他當親王的時候,長夜漫漫,也曾經扼腕歎息,如果讓我當皇帝,一定要清除這些弊端,勵精圖治,恢復祖宗的功業!沒想到自己如今真的當了皇帝,卻仍然是人心渙散,朝野無序,政令不行,並沒比中宗高明到哪裏去。李旦內心也渴望做個雄才大略的一代明君啊,眼前這種局面,實在太傷自尊了!怎麼辦呢?他怨憤積累得久了,有一天終於爆發了,痛下殺手,對朝臣說,現在國家政治混亂,官員激增,倉庫空虛,水旱災害頻繁,雖然我作為皇帝應該負主要責任,但是你們這些宰相既然號稱輔弼之臣,也得承擔相應責任吧。你們這樣不作為,怎麼對得起天下蒼生!現任宰相一律罷免,重新任命有才之士!一下子,五個宰相都下崗了。https://m.hetubook.com.co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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