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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劍飛霜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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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藝高一籌

第十五章 藝高一籌

皇甫維道:「我也不願跟你動手,因為我心中有一種說不出的情緒,可是,假如你一定要動那石桌的話……」
他大吃一驚,慌忙趕去,只見房門外地上一共有五個勁裝大漢躺著,一望而知均已斃命,地上還散佈著幾把刀劍。
只見他雙掌齊發,掌力雄渾異常,帶起一片嘯風之聲,猛擊皇甫維中下兩盤。皇甫維聖劍一揮,劃出一道白虹。那王公子居然欺身撲上,突然使出奇妙絕倫的招數,雙掌橫掃直拍,「呼」的一聲,其中一掌已拍在皇甫維手中聖劍之上。
這時在下面的石室裏,已經決定開啟石棺,驗看一皇屍體是真是假。大家忽然發覺少了王公子及杜筠蒲堅等三人,不免大感詫異。
轉眼之間已到了梯堦之下,一看暗門已經關住,立刻四下找尋開啟的樞紐。倏地一條人影從他身邊擦過,飛上堦頂,雙掌用力猛擊上面的出口。
過了片刻,老人輕輕透一口氣,睜大眼睛,並且緩緩坐起身。皇甫維大喜若狂,一味抓耳爬腮,高興得不知如何是好。
心池聖女美眸中突然流露出迷惘傷感的神色,怔了一陣,才輕輕歎息一聲,道:「令尊當真稱得上一代之雄,想不到他最後無聲無息地病歿於木榻草蓆上……」
耳邊的關炎生緩緩道:「師兄請恕我犯上之罪,我已等了多年,還不能接掌方丈之位,以近年的情勢看來,師兄圓寂之際,必定不把方丈之位傳給小弟,故此不得不趁機下這毒手……」
他們走到一座宅院門口,「一皇」命他們一齊進去。屋內到處是厚厚的灰塵和蛛網,他們略為打掃兩個房間,且喜床榻桌椅尚未朽壞,因此只須弄些被褥及日常用品就可以居住。皇甫孤和兒子住一間大房,江南孤客呂東青則住在另一間較大的房中。
老和尚仍然冷靜如恒,道:「關施主這一手是什麼意思?」
老人從棺中出來,隨手關住棺蓋,輕健地在石室中走了一圈,道:「想不到我有生之年,還能夠隨意走動,人生當真變幻莫測,維兒你這一趟踏入江湖,經過詳情可說一說……」
此言一出,群雄盡皆聳然動容,知道又有好戲可看。王公子澀聲一笑,道:「當然有法子奪回來才敢口出大言,你如果迫我定要這樣做,我只好出手啦!」說著話時,人已大踏步走出來。
辣水仙杜筠想起那天在五嶽台時,曾經與鐵劍公子尹世澤眉來眼去,這些情景都讓皇甫維親眼瞧去,雖然當時自己委實是有意借重鐵劍公子尹世澤的力量,才和他眉來眼去,但這等事如何解釋得出口?這時不覺紅暈泛頰,尷尬地低下頭。
向公度冷冷一笑,伸出手向無意大師面前一攤。無意大師怔了一下,隨即就悟出他的意思,探手入囊,摸了一個高約五寸的玉瓶,放在他掌心之中。
大力神翁唐世一和婁真人雙雙躍上去,分別把無心長老和天尊者抱下來。婁真人摸一摸無心長老,道:「無心道兄似乎尚有些微氣息……」
這陽魄王精二一身神力,時下罕有對手,這等運力去掀,就算那棺蓋揭不開,那石棺也得被掀得翻個身。
皇甫維左手鐵掌突然化軟拂之勢為硬拍,掌力到處,先是擊在對方松紋古劍劍身之上,跟著又印向他持劍的小臂之上。
鬼醫向公度接聲道:「老夫只識得少林無心長老,從未和無意長老會過面。」
人叢中有幾個人同時喝道:「這廝打不過要跑啦……」王公子跟蹤縱上去,只見皇甫維穩穩站在屋簷邊緣之處,手中聖劍蓄勢待發。
直到這時,他才有工夫取出遺書再看下去,忽地狂喜不禁,立時帶著呂東青再度進入地下石室。
她的聲音低沉而悅耳,異常動聽!皇甫維道:「他們都到地下石室,要毀家父遺體!」心池聖女面上表情雖然不變,但皇甫維卻從她眼中看出她怔了一下,她道:「不久以前你還說一皇在世,怎的又提起『遺體』兩字?」
矮頭陀叫道:「道兄搜一搜他囊中可有大檀丸,或者可以挽回性命,不然也可以使無心師兄說出仇人是誰!」婁真人連忙如言搜尋無心長老囊中,卻一無所得。當下連忙在自己袖中取出三粒藥丸,塞入老和尚口中,一面道:「貧道這三粒回春丹也是傷科聖藥,但自是及不上少林秘寶大檀丸……」
杜筠輕輕道:「蒲兄,我們最好別進去!」鐵騎大將蒲堅見眾人已不遑回顧,便止步不動。轉眼之間,那地道的暗門已經關住。
矮頭陀心中十分受用,放緩聲音,道:「印證武功之際,時時會有錯覺,以為對方手法有假,這也不是希奇之事!不過剛才貧僧看得清清楚楚,分明是婁真人贏了一著!你大可以相信貧僧的話……」
皇甫維身軀一震,連忙縮回雙手。呂東青看了一回,又伸手搭在老人的脈門上,微一凝神,道:「大爺當真未死,公子你最好度幾口真氣給他!」
呂東青忙道:「小可能夠見到大爺,當真死而無憾,還望大爺以後直稱小可的名字!」
皇甫維仰天一陣冷笑,道:「朋友好大的口氣,仔細這外面風大閃了你的舌頭……」那王公子道:「閒話少說,你動手就是!」
人叢中響起一個沉凝的嗓音道:「皇甫維,既然已印證武功,聖劍可以歸還了吧?」說話之人,正是那面色蠟黃的王公子。
「她一向是矜持聖潔的美麗姑娘,態度大方。但這刻忽然變得羞澀起來,低下頭想了許久,方答應和我去瞧瞧熱鬧……」
無心長老眼睛睜開之後,喘息幾下,口鼻中便沁出鮮血。婁真人連忙用衣袖替他揩拭,一面道:「無心道兄你這是怎麼啦?那對頭是誰?」
皇甫維頷首道:「這劍乃是向你借用,此劍自然應當還你……」他揚一揚手中聖劍,卻沒有鬆手丟去。
這一招既奧妙又快疾,只看得一眾高手個個瞠目結舌,竟沒有一人看得清楚他如何出的手。
皇甫維道:「不錯,除非有人在上面旋動石桌,把暗門打開,否則的話,他們決出不來!」
老和尚正要回頭告訴關炎生,那知腰間突然一麻,登時渾身乏力。耳邊跟著聽到關炎生陰惻惻冷笑一聲,道:「你還沒有用上全力呢!」
皇甫維道:「那就怪了,我知道你為人正直無私,不會打誑,那麼就是我疑心錯了……」
這一戰到此已可以宣告結束,只因皇甫維不但最後的奇兵三劍沒有取勝,反被武當婁真人一袖震開丈許,輸贏已定。
但這時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那具石棺上,都暫時把有人失蹤之事拋開,先瞧瞧名震宇內的「一皇」皇甫孤是否已死。
矮頭陀大聲道:「無心師兄好像說不是皇甫維!」
陡然間皇甫維長驅直入的劍勢微微一挫,婁真人雖敗而不亂,精神驀然大振,舌綻春雷,大喝一聲,左手大袖一拂,發出一股無形暗勁,擊在皇甫維身上,「蓬」的一聲響處,皇甫維身形飛開丈許,方始落地。不過皇甫維卻也沒有跌倒,僅僅搖晃了幾下。內行人眼中一望而知他疾然飛開乃是吃婁真人大袖潛力擊中所致。
天尊者首先發現俯臥在石堦上的無心長老,連忙疾躍過去,一撫無心長老,登時魂飛魄散,昏倒在一旁。
鐵騎大將蒲堅指一指地道入口,道:「他們都被困在下面,不能出來了,是也不是?」
無心長老掙扎一下,氣息微弱地道:「不是……皇甫維……是無意……」以後的話再也聽不清楚,轉眼之間,那無心長老身軀微震,便已斷氣。
那位美若天人,風華絕代的少婦一對星眼,凝瞧著皇甫維,面上神情看不出絲毫喜怒。她道:「聽說武林高手們都到此地來了,是不是?」
過了一陣,一條人影挾著耀目白虹,飛瀉下來。落地現身,正是那震驚群雄的王公子,他手中捧著那柄聖劍,面上毫無表情。
聖女道:「你身負內傷,但依然有這等功力,已經十分驚人,我剛才那一路手法,對付別人沒有大用處,但卻已花了我二十年工夫才研創出來。」
這位得道高僧看人之際,頭顱全不搖動,只是用一對眸子在眼中左右滾動。是以別說此刻人人都注意院中交戰之人,就算院中沒有吸引注意之事,老和尚身邊的人萬難發覺他曾經作游目觀察之舉。
筆者在此處必須倒敘一事,那就是當日皇甫維擊死卓澄之後,心中一陣後悔,覺得殺死像卓澄這麼一個孩子,當真太過殘忍。他這刻已回復純潔無邪的那一個皇甫維,自個兒難過了半天,這才轉身返回富春。
「一皇」望他一眼,溫和地道:「我知你在情急之下,衝和-圖-書口說出這些話。不過我不會怪責你,雖然第一你話中之意,指我是當年武林浩劫的禍首,第二你暗示聖女她武功比我高強……」
不過他的話卻使得局面完全鬆弛下來,那王公子凝聲道:「那麼你把劍丟過來吧!」
皇甫維道:「我再三說聽到義父的叫聲,可是聲音似是從室頂四週傳過來,使我不敢相信真是義父的聲音,原來是透氣管的關係。」
皇甫維也冷笑道:「原來你們都是一鼻孔出氣的,我本來要再試一試婁老道是否能再來那麼一下,俾可明瞭他手法真偽,但你等作為,分明有心為他掩飾……」
這一來他突然驚醒,連忙以極快身法,衝過地道內一股股的火龍,回到石室之內。這時石室中人影飄忽往來,勁風呼呼疾響,許多從牆上噴出來的火龍,均被這些高手們施展內力,逼得只能沿著牆底下來。因此石室中央倒是沒有火燄。不過牆上流出來的油越來越多,火勢逐漸蔓延開來。
老人道:「那面金牌之內,暗藏得自少林寺的『意形大法』一卷。在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之中,獨獨這意形大法最是奧妙高深,若然舒濤他們得去,三人合力同參,功力將大有增進,那時雖然心池聖女復出,亦無法制服這三人!」
因此像武當派婁真人這種情形,居然直到敵人兵臨城下,還不知對方要怎樣攻擊,的確是駭人聽聞之事,同時此刻也可以斷定他逃不出「一皇」平生功力所聚的「奇兵三劍」。
無心大師眉頭一皺,道:「胡說,我們都煉的正宗內家功夫,怎麼就快要老死?」
「一皇」皇甫孤從義子的口中,已聽出關於卓澄那一段有破綻,他計算出皇甫維不應在那兒和卓澄碰頭,所以他相信消息已由別人傳帶到邱家莊,當下便命皇甫維及呂東青如此這般,戲弄那一干來侵的高手。
只聽「滴答」一聲,皇甫維站起來,把棺蓋揭開。
於是,他們一同離開地下石室。「一皇」皇甫孤雖然健朗如常人,但卻無法縱躍,便由皇甫維扶住兩腋,縱出外面。
無意大師回到室內之際,並未被人發覺。鬼醫向公度一直在門邊撲來撲去,把一些想衝出門外的人攔住。他又告訴婁真人等說是無心大師一個人已闖了出去設法打通出路。大家一想那地道十分狹窄,如果也衝過去,說不定和無心大師擠在一起,反而被火所傷,是以聞言都不出去。
皇甫維高傲地掃瞥他們一眼,目光轉到那位心池聖女宛如蓮花般的面上,突然說不出難聽的話。
心池聖女又問道:「那麼目下那一干高手們在什麼地方?」
心池聖女登時恢復原有的寧靜,伸出左手去摘他背上的聖劍。皇甫維忽然感到一陣被屈辱的衝動,要知他並非貪圖這柄聖劍,可是假如他仍然握有此劍,則以後在江湖行走之際,誰見了都會震驚竊語。
婁真人道:「老實說唯有這樣才能使我們相信!」皇甫維道:「那麼你們不相信好了,與我無干。」
辣水仙杜筠失聲道:「你是皇甫維公子?」鐵騎大將蒲堅也接口道:「不錯,聽口音好似是皇甫公子……」
皇甫維傲然道:「生死不過等閑之事,你想開啟地道入口,除非先把我擊斃!」
他歇了一下,又道:「貧道先問你一句,令尊一皇是否已死?」
他這麼一說,大家果真覺得無心長老好像是說皇甫維雖是把他殺死,但卻非有意!於是一方面感到無心長老十分偉大,居然瀕死之時,也肯為仇敵辯明是非。另一方面都感到悲憤填膺,想不到德高望重的一代高僧竟然慘死在孺子手中!
皇甫維萬分失望地道:「那麼義父你又像從前一樣,是不是?」
只見那三條人影當先一位是個素衣美婦,裙長曳地,頭上梳著高高的宮鬢,修眉鳳目,膚光如雪。她長得美麗倒也不奇,最奇的是她面目眉宇之間,孕含著一股恬淡純潔的光輝,使人一望之下,不由得會自慚形穢。
他自己也不知是什麼道理,自從當日在洛陽司空表家中見過心池聖女的畫像之後,他就時時刻刻都忘不了她那清麗聖潔和幽怨的面龐,起初是一種十分親近似的感情,久而久之,似乎已和她十分熟悉,泛生出敬愛之心。
王公子舉手在面上一抹,陡然揭掉一層面皮,露出那張俊美無儔的面龐,同時身軀一挺,登時變得高大許多,完全不是早先那個面色蠟黃的少年。
他見到呂東青時,只略略告訴他說蹤跡已洩,必須設法防範,尤其是老父的遺體,一定要搬走。
婁真人道:「當然有啦……」皇甫維道:「那還用再問麼?」婁真人道:「這事無人親眼瞧見,而且又不把他屍體發葬,卻藏在家中,誰知道是真是假?」
此人口氣之豪,大出一眾高手意料之外。要知在這一群高手之中,沒有一個膽敢用空手和皇甫維較量。這王公子聲名不見經傳,如此托大,大家不免為之大訝。
無心長老等人這時已暗暗把這位持有聖劍的王公子當作領袖,當下合什道:「王公子言必有中,這等處置定有用心,老衲首先贊同。」
後面的辣水仙杜筠,鐵騎大將蒲堅兩人聽了「心池聖女」四字,不由得失聲驚噫,神情茫然地退開六七步遠。
石室之中,只有老人堅實的聲音響著,他道:「那是因為我第一次見到她時,就深深愛上了她。可是,當時我自己也不知道。那一次交手我到了兩千招之後,本來大有機會出辣手殺死她,但我卻不知如何不忍下手,兩人又戰了數百招,我便躍出圈外,逕自走開。她也明白再戰下去不能勝我……」
江南孤客呂東青感到十分不好意思,耳朵都紅了。皇甫孤又緩緩道:「沒有關係,對於第一點來說,我自家也深悔昔年惡孽,關於第二點,我老實告訴你們,心池聖女其實贏不了我,我們曾經三度劇戰,都是我在最後給她面子,故意逃走,而她知道我是讓她……」
皇甫維滴下一連串熱淚,緩緩彎腰伸手要抱那老人出來。呂東青突然道:「公子且慢,待我先看清楚!」皇甫維忽地激動起來,厲聲道:「你走開!」
皇甫維問道:「聖女你和先父交情如何?」
皇甫維卻因那一干高手有開棺毀屍之意,心中大怒,便把他們禁閉在地下石室,如若他們動手毀棺,則自食其果。後來他也知道下面起火,不過結果如何,他卻暫時不得而知。
「我們一齊到西子湖上賞玩風景,又蕩舟湖中,遊遍全湖。晚上,我們一起飲酒吃飯,她第一次用哀求的語氣要我停止再種惡孽,我被她迫得無話可說,突然告訴她說,假如她陪我睡一晚,我就從此不再為惡。她居然毫不考慮地答應了,這使我很難下台,另一方面,我心中也是萬分想得到她……」
皇甫維道:「那天我在嵩山少林寺下來,碰到那壞和尚無意,我們正在對話之際,他乘我不防,當胸打中我一掌。我負傷後逃入亂山之中……」
皇甫維吃他一掌震得旋蕩開去,那王公子一招得手,掌勢綿綿攻去。招招出手奇奧莫測,乍看上去似是破綻甚多,但妙就妙在皇甫維竟無法從他破綻處反攻。
他們在上面左張右望,心中甚感不安,忽然聽到一點輕微異聲,連忙循聲望去,只見那地道入口忽又打開,一條人影迅疾地縱出來。
當下大家約定明日晚間二更時分,在左邊的城隍廟內見面。杜筠兩人約好之後,聯袂走開,賸下皇甫維獨自向西面走去。
矮頭陀突然發言道:「皇甫維你不肯認輸,那也罷了,但怎可血口噴人,口口聲聲說是婁真人手法有假?這等行為,未免不夠磊落!」
婁真人劍上已施展全力,當真是風雷迸發。可是就在對方劍掌臨頭之際,總覺得對方鋒銳游移不定,一時感到他的攻勢完全貫注在劍上,一時又感到重點似是在他左掌招數之上。
他停頓一下,似是因想昔年舊事,面上流露出溫柔懷念的光輝。
妙手巧匠耿青遲疑一下,就領頭進去。無心長老有諾在先,連忙大袖一拂,也跟了進去。後面的人魚貫跟進,最後賸下辣水仙杜筠及鐵騎大將蒲堅兩人。
皇甫維話也不說,俯身從老人口中度了幾口真氣過去,但聽老人肚子裏響了幾聲,倏地眼皮輕動,似是要睜開眼睛。皇甫維一把握住呂東青的手臂,喃喃道:「看,看,我義父真的未死……」
皇甫維道:「你們來的時候,有沒有聽到他老人家已死的消息?」
心池聖女微微一笑,清麗無比。她道:「你這等迫人的詞鋒,正像當年和_圖_書的一皇……」她立即歛住笑容,道:「不過,我也不能坐視,你得知道,假如我真個出手,你的下場是不死也得重傷。」
「一直到了深夜,她便離開我,走之前告訴我說她要回去再研創武功對付我。我們分手之後,我好像遺失了比自己還重要的東西,我的脾氣更壞,殺死更多的人,這時舒濤他們都奉命各自去秘密建造居處,所以我單一人,浪跡天涯。不久,武林各派高手聯合起來專門來對付我,但他們碰上我的話,沒有一個能夠活著回去。於是,二十年前的一個晚上,我又碰見心池聖女。她果真又研創了一路武功,奇奧異常。這一次迫得我使出真正的手法和全身功力,才能夠贏她。不過我只是暗中知道贏得她而已,當時卻一直和她纏戰,打了一夜和半日,她見用盡平生本事,仍然無法取勝,便提議罷戰。」
江南孤客呂東青知道他刺|激過甚,因此毫不怪他,柔聲道:「公子,我心裏和你一樣難過,可是,我覺得大爺好像還有一絲氣息似的……」
皇甫維退開數步,厲聲道:「姓張的你如不知機走開,莫怪我手下無情!」
天尊者環顧眾人一眼,朗聲道:「敝師叔武功如何,貧僧不必為他吹噓。如果他對付皇甫施主,何須使出暗算手段?假如要暗算他,則皇甫施主既然差點就死,敝師叔何故讓他逃生,留下活口?諸位請評一評貧僧這話有無道理?最後貧僧還要加上一句,那就是敝派三長老之名,武林之中大概都聽過,敝師叔的武功造詣和家師不相上下。貧僧要請問一句,當今武林之中,可有那一位敢說讓家師當胸全力打一掌而能不當場立斃的?」
心池聖女微微一怔,皇甫維乘機猛然振臂躍開,脫出她的掌握。左右雙鈎吳家二老急忙兜截上來,皇甫維奇快無倫地從兩人空隙中衝出去,轉瞬間已出了廳外。
王公子在無心長老耳邊說了幾句話,無心長老點點頭,道:「耿施主既然諳曉此道,可否帶頭領先進去?老衲等就跟在耿施主後面!」
但見棺中躺著一個白髮飄蕭的高瘦老人,身上衣服甚為污穢,顯然他的兒子們把他放入棺中之時,連新衣服也沒有替他換上。
她那對美麗澄明的眸子突然一亮,定睛瞧著他,把皇甫維瞧得有點茫然,怎樣也看不出她眼中的神色究是何意。
皇甫維一時間無法反攻,只好一面揮劍護身,腳下疾退。
呂東青微笑一下,提醒他道:「大爺目下生機微弱,你的寶鼎丹正是急需之時!」皇甫維疾忙取出僅餘的兩顆寶鼎丹,先輕輕捏開老人的嘴,然後放入他口中。
火光之下,但見那具巨大的石棺之內,並無屍體,卻裝盛著大半棺黃色的液體,一陣氣味直衝入眾人鼻中。鬼醫向公度為人最是陰毒機警,突然大喝道:「那是最易起火的油類,快把棺蓋關好……」
心池聖女單用一隻右手,忽擒忽拏,施展出一路極為精妙手法,見招破招,轉眼之間已拆了十餘招之多。
無心長老被制之時,已感到這等上乘的「閉穴」手法,正是本門七十二種絕藝之一,無論對方武功何等高強,只一被制,就無法掙扎。此刻別說自己恰好真氣散浮,熱血翻動之際,無力抗拒,就算平日一身武功仍在之時,卻也無法掙扎。
這位老人面目甚是秀氣,而且沒有皺紋,如果不是頭髮盡白,看上去只有三旬上下的年紀。
他的話說得條理分明,頭頭是道,一眾高手聽了,都不由不得深深相信。
就在皇甫維發動之際,少林寺老方丈無心長老忽然向觀戰之人迅速地游目一瞥。
他雙掌運足達摩神功,猛然向頭頂的石板撞去,但聽「洞」的一聲,上面的石板只多了兩隻手印,深達兩寸,卻紋風不動。他自家則反被震得胸口血氣翻騰,真氣欲散。
婁真人大大一震,但覺小臂一麻,手法微滯,登時已露出破綻。
鬼醫向公度也怒聲道:「他怎會想到我們都在等他?你這和尚真是死心眼……」
驀地裏三條人影宛如流星趕月般飛閃入屋,皇甫維轉目一瞥,那張俊美無儔的臉上表情突然凝結得有如石雕的人像一般。
當時老和尚雙手攏在大袖之中,暗運禪功,準備好少林寺七十二般絕藝之一的「禪林無相指」功夫,相機應付。及至皇甫維右手聖劍尋到空隙,電掣急戳之際,老和尚一指輕彈,發出一點無形勁氣,擊在皇甫維手腕之上。皇甫維突覺手腕一麻,劍勢登時微滯。婁真人爭到這瞬息時機,左袖猛拂,這才把皇甫維撞出尋丈。
說到這裏,心池聖女已緩步向石桌走去,皇甫維暗聚內力,右掌輕輕拂出。心池聖女突然舉手掠鬢,動作優美異常。皇甫維一拂之力到處,忽然有如泥牛入海,消失得無影無蹤。
點蒼快劍張搏雲斜跨兩步,手中劍突然發出,轉眼之間就是七劍,滿空俱是劍影,利刃破風之聲不絕於耳。
兩邊觀戰的人都睜大眼睛,向那兩人望去,此時就算有小蟲飛砂撲入眼中,他們之中也沒有一個人肯舉手去揉。
鬼醫向公度駭了一跳,轉眸望望側邊的假山精關炎生。只見他緊皺眉頭,眼中露出後悔之意。這鬼醫向公度當然明白那無意大師並非後悔叛弒師兄之事,而是後悔沒有再加上一下,把無心長老當真擊斃!眼下可能就洩露機密,在這地道之中,如果要與這一干高手相抗,勢無逃生之機。
直到最後的一剎那間,婁真人還沒有把握應該偏重封閉對方的聖劍抑是手掌。
眾人開始議論紛紛,卻幾乎一致認為這王公子的武功,足可以對付一皇三公,是以言下都有點慶幸之意。
皇甫維雙目湧出熱淚,只會站著發呆。江南孤客呂東青凝眸細瞧這位曾經是天下驚懼的一代之豪,但覺他栩栩如生,雖說是已死去十餘日之久,但身上沒有一點點死人的臭味。
杜筠插嘴問道:「公子剛才還以本來面目出現,只不知其時裝扮王公子的人是那一位?身手之間,簡直教人五體投地……」
王精二還待探頭去瞧棺內景象,旁邊的大力神翁唐世一和點蒼快劍張搏雲連忙搶過棺蓋,蓋在棺上。
心池聖女沒有做聲,後面的吳家二老齊齊道:「愚兄弟願效微勞!」聖女搖搖頭,道:「兩位請退……」
鬼醫向公度見眾人都集中注意力在無心大師那邊,便從從容容取瓶一瞧,只見玉瓶上精工雕著十八羅漢像,玉質絕佳,這等珍貴寶物,自然是少林方丈才能擁有。不過他仍不肯遽信,把瓶子搖動一下,聽到瓶中發出清脆的聲音。當下微開瓶塞,湊在鼻下一嗅,果然嗅到「大檀丸」的香味!他一生煉藥,自然識得,這時才不置疑,隨手把玉瓶放入囊中。
皇甫維道:「你不是說過,我若不把聖劍還你,你自有奪回之法麼?」
武當婁真人並不敢確定剛才是否有人暗中相助,他也感到皇甫維劍勢阻滯得可怪,所以他一直沒有開口去駁斥皇甫維。但目下矮頭陀既然為他證明,這矮頭陀乃是當今一派掌門人的身份,以他眼力,尚且看不出可疑之處,大概是皇甫維自己功力有限,到那緊要關頭之際,真力不繼,所以失去良機!他這麼一想,登時心安理得,朗聲道:「你既然認輸了,那就履行諾言,貧道問什麼,你就答什麼!」
皇甫維手中聖劍一振,劍上泛射出奪目霜芒。婁真人疾忙退開七八步遠!同時也撤出松紋古劍。
她皺一下細長的眉毛,好像一時之間想不通他這話的真正意思。她道:「這是以後的事,現在第一點你把聖劍還給我,第二點告訴我開啟地道之法!」
皇甫維心中一凜,縮回雙手,倏又連環拂去。這一回他絲毫不敢留情,運足全力兇猛進攻。
飛羽真人緩緩道:「貧道卻聽到無心道兄好像說皇甫維是無意把他……」他停頓一下,接著道:「下面的話可就聽不清楚啦!」
院子中的一眾高手個個都在發愕,敢情武功高如無心長老及婁真人等人也說不出剛才王公子使的一招是什麼手法,居然這麼奧妙威猛,別說他這一招認不出來,就算是他剛才在地上出手時的招數,也無人說得出來歷。
皇甫維似是氣極反笑,王公子淡淡道:「你笑個不停,竟是有不信我空手能夠贏得你之意了是不是?我勸你還是小心點為佳!看招!」
皇甫維愕了一下,這才知道自己因除掉人皮面具之時不小心把一顆紅痣弄掉,當下只好道:「那都是假的。」
無心大師長長透一口氣,雙目閉上,已不言不動。無意大師把他放www•hetubook•com•com下,驚惶地退開老遠。猛可感到背上一片炙熱,疾忙轉身一袖拂去,潛力山湧而出,把一股火龍逼開。
點蒼快劍張搏雲嘿嘿笑道:「皇甫維你不守信諾,行為可鄙。你有什麼本事儘管施為,張搏雲如果不幸死在你劍下,只怪學藝不精,決無怨言!」
皇甫維一身武功,罕有碰上比他高強很多的人,這時突然遇到心池聖女這等絕世高手,內力方面立感不支。其次對方的手法似是衝著他的秘傳心法而來,著著搶制機先,同時招數中暗蘊無窮威力,似乎除非不發,一發就可置自己於死地。
呂東青駭了一跳,忍不住插嘴道:「這如何是好?若然連聖女也制服不了三公,武林又是一場浩劫……」
這時上面的皇甫維面上綻露著冷冷的笑容,側耳傾聽著下面的動靜。
鬼醫向公度淡淡一笑,道:「諸位個個越是感到驚佩,兄弟就越是不服氣!這等道理很簡單,只不過是兄弟認為天下間武功更高的人,絕不能在這麼多的武林名家之前,使出無人瞧得清楚的招數手法。」
「於是她就在西子湖畔陪我過了一宵,翌日,我履行諾言,先去找到舒濤等三人,告以我決意退出江湖,當時下手廢去他們的武功。他們毫不敢反抗,一齊乞求我不要下手過重,以致此後一生殘疾纏身,我心中一軟,下手時果然輕了幾成。之後,我回到西子湖畔,又和心池聖女度了一個春宵,第二日,我服下她特製的一顆丹藥,又讓她施展閉穴絕脈手法,將我一身武功閉絕。她臨走的時候,才告訴我說,她乃是帶髮修行的空門中人,所以心中雖然愛我,卻也不能嫁給我。而且她在江湖上已有聖女之名,這個偶像也不容她親手打破!這時,我也著實被她那種不惜為天下人犧牲自己的精神所感動,所以二十年來,我都沒有怨怪她之心……」
皇甫維道:「我也曉得這幾個人都不錯,尤其是那東嶽泰山掌門人矮頭陀!現下只要他們不生開棺毀屍之心,就不致於送了性命!我溜出來時,大家都麇聚在石棺旁,正在商量要不要開棺毀屍,我說沒有任何意見,因此大家都集中注意在五位掌門身上,我趁機溜了出來。假如他們決定不開棺毀屍,那還罷了,如果存此惡心,底下立成一片火海,誰也別想逃生……」
無心長老騰身飛上,關炎生側身讓他擠過去,然後在後面觀看。無心長老情知那「一皇」聰明絕世,既然造下這等機關,自非防到高手硬闖這一著,是以敢說必定撞不開,不過這刻卻無妨一試。
這石室地方不大,人數又多,本來人人都難以躲得開。但這一干人無一不是當世好手,武功高強,身法迅快,此時有些已縱出外面地道,有些則在室中縱來竄去,仗著奇巧身法,避開那一股股的火龍。
皇甫維冷笑道:「難道要我開棺給你們查驗不成?」
眾人正在驚駭之際,但見王公子一伸手,不知如何已探入皇甫維劍光之內,扣住皇甫維手腕,順勢一抖,把個皇甫維連人帶劍摔開丈許。
眾人看時,敢情是以「快」字出了大名的點蒼快劍張搏雲,怪不得動作神速如電。
皇甫維想了一下道:「好吧,我認輸就是!」
皇甫維道:「哦,就是專用來對付我父親?」
點蒼快劍張搏雲仰天冷笑道:「皇甫維你把你父親的威名也給折辱啦,你明明輸了,還要再打,難道要婁真人把你殺死方始甘心麼?」
心池聖女一望石桌,道:「那大概就是開啟地道的樞紐了,你最好不要攔阻我,我實在不願意傷害你!」她說的話十分真摯,教人一聽都知道發自心坎。
皇甫維笑一笑,道:「那是江南孤客呂東青所扮,我們在演假戲,自然顯出他武功深不可測了……」
皇甫維凝望她好一會,突然仰天笑道:「想不到我早就和心池聖女打過交道!哈……哈……」
心池聖女似是想不到他有此一問,面上掠過一陣茫然之色,緩緩道:「這個很難說,我和他一生都處在敵對地位,但我們卻互相欽佩!啊,那已經是多年以前的往事啦!」
皇甫維氣得哼一聲,道:「我懶得跟你爭辯,你們少林寺大概找不出一個好人!你以為無意和尚不會做出卑鄙下流之事麼?我立刻就有證據可以證明,你們只須問一問鬼醫向公度……」
他接著就把石洞中見到武潘安余舫的經過說出來。不過皇甫維為人機智聰明,已看出武當婁真人對他的師弟余舫情份深摯,如果說出自己不慎把余舫擊斃之事,眼下就得來一次生死之戰。
武當婁真人劍上魚龍變幻,頃刻之間已連發三劍抵擋敵人攻勢,同時腳下疾移如風,晃眼之間,已換了六七個方位。
耿青面上大感光采,走到石桌之前,搖撼一下,就開始扭轉。那張石桌居然隨手滑轉,顯然耿青的確已找到出入的樞紐。只見他左轉右轉,弄了一陣,突然間那張石桌旋開一旁,露出暗道門戶。
杜筠當然想跟著皇甫維,蒲堅也想等過一段時期,看看情形再決定行止,因此也願意跟隨皇甫維。
無意大師道:「實在不相瞞,小弟多年來犯了色戒,自覺功力無法精進,有意要煉本寺秘藏數百年的外門奇功『天魔大劫』,但除非接掌方丈之位,無法取閱煉功法門……」無心大師在他雙臂之中呻|吟一聲,歎道:「這天魔大劫豈是出家人所能修煉的?目下為兄快要解脫,雖然是你下的手,但只要你答應不煉那天魔大劫秘法,為兄就恕你弒叛掌門之罪……」
皇甫維怒道:「你敢提起家父?」一劍刺去,勢猛力沉,尤其是那聖劍劍身上霜光星熠熠,教人不敢舉劍招架。
無心長老張開嘴巴,卻沒有聲音,鬼醫向公度大聲叫道:「一定是皇甫維無疑,是也不是?」
「不錯!」她微笑一下,又道:「但因此我感到十分奇怪,以令尊的聰明智慧,應該想到我這一著,為何你的手法,竟和他當年的一模一樣?」
皇甫維道:「當然不輕啦,當時他全力一掌擊在我胸口之上,險險把我當場打死!」
要知像他們這等一流高手搏鬥,沒有不是在敵人出手之際,已經窺測出對方的變化,自家也隨之而出手應付,這樣方能佔奪機先,剋敵取勝。甚至有時對方甫發一招,就已測出對方下面的招數變化,聰穎靈悟的人,往往可以猜出五六招之多。
她的神情變得甚為嚴肅,點頭道:「那就是我,你為何顯得這麼驚奇?」
「那天晚上的一切,我直到如今還記得清清楚楚,她說的每一句話,她任何最細緻的動作,都烙在我的心中。她顯得十分快樂和天真,要我解答種種有趣的事情,而我們在那些營帳中走來走去時,不論是男人或女人的眼光都奇怪和羨慕地望著我們!我們知道那是因為我們是漢人而又是年青漂亮的一對!」
旁邊有人發出譁笑之聲,鬼醫向公度厲聲道:「皇甫維你說的話不算數麼?」
過了一陣,無心長老突然動彈一下,睜大眼睛。
那人正是佩帶著聖劍的王公子,只見他急急忙忙,轉那張石桌,把地道入口重新封住,然後呼一口氣,自言自語道:「這一回可是甕中捉鼈,天下英雄盡入彀中了!哈哈……」
那少林寺老方丈無心大師早在火起之際,就以極快身法出了石門,沿著地道疾向出口處奔去。他身法不但快疾無倫,同時又在移動之際,不住用大袖向兩邊拂去,發出無形勁力,把牆上噴射出來的火龍逼回去。
他擠了過去,緊緊挨著婁真人,暗中運功蓄力,伺機出手。不過目下四周盡是一流高手,眼力極為銳利,他可不敢輕舉妄動,只好等候妥當機會。
左右雙鈎吳家二老服服貼貼,一齊向後退開丈許。
他說得理直氣壯,而且所舉之事,都不是平常打誑之人所能隨口說出的。一眾高手聽入耳中,竟有大半人憑這一點而相信了皇甫維的話。
但聽「洪洪」連聲,四下火光大作。牆壁間忽然噴出一股一股黃色的油,著了火之後,就像是牆中噴出許多道火龍似的。
誰知皇甫維身軀雖然離地,但宛如附骨之蛆,逐臭之蠅,劍光掌勢一直籠罩住這位武當第一高手。
他越過幾條街道,飄落在那座空宅之內,忽然感到有點不對,連忙奔向義父房間。
這一陣衝動逼得他施展詭計,大聲叫道:「那些人都快要燒死啦……」
眾人都紛紛圍攏過來,無心長老首先開言道:「王公子身手高超,已足以使天下高手折服。敢問那皇甫維目下怎樣了?」
鬼醫向公度m•hetubook•com.com點點頭,突然叫道:「無心大師去了這麼久,不知是否已出了地道……」
皇甫維因身落人手便不推拒,立刻把開啟地道之法說出來。心池聖女暫時沒有取下聖劍,卻低聲問道:「你雙眉心之中不是各有一顆紅痣的麼?現在為何只賸其一?」
皇甫維狠狠瞪他一眼,道:「那晚你和他在亂墳上全力圍攻我一人,你還和他討價還價,說是如果你用全力助他把我殺死,他就得把少林秘傳數百年的迷魂聖藥藥方告訴你,哼!哼!這些話也是我編造的了,是不?」
王公子自始到終,面上毫無表情變化。淡淡道:「你自以為武功很高,但在我眼中,卻不顯得如何出眾。我今晚就用一雙肉掌,接你手中之劍就是……」
皇甫維沉重地道:「我回到家中,才知道他老人家業已病逝,一代英雄,自茲永別塵寰……」
只見他一連七八招,把個皇甫維逼到大廳前台堦邊緣。皇甫維倏然厲聲大喝,聖劍幻出一片霜光,把王公子迫得攻勢一挫。皇甫維卻趁機一頓腳,飛上屋頂瓦面。
辣水仙杜筠及鐵騎大將蒲堅生怕放出五嶽掌門那一干人之後,他們會以為自己通敵設阱,那時當真是百口莫辯,非死不可!因此,一齊跟著皇甫維的身形縱出廳外。耳中隱隱聽到心池聖女命吳家二老勿追的聲音。
這一手劍上功夫,已經使得觀戰的一眾高手之中不少人暗暗驚服。無心長老等五位掌門人及點蒼快劍張搏雲等人個個面色都透出緊張之容。要知他們無一不是當今武林一等高手,而他們此刻心中自忖,都不知是否擋得住皇甫維這最後一劍。再說那武當婁真人的武功造詣,和這幾個人大致不相上下,是以這幾位一等高手以己度人,不覺都第一次透出緊張憂慮之色。
皇甫維突然大聲道:「我現在明白了,怪不得我在洛陽司空表家中,見到心池聖女的畫像,那是少林寺無心長老所畫,她的面上流露出無限幽怨,眸子內還有一點淚光,原來當她向天下高手宣佈義父你老退出江湖之時,心中正想起自己鉅大的犧牲……」
皇甫維微笑道:「若是三個月後我們有機會相逢,我會教你大感意外!」
皇甫維登時動彈不得,咬牙歎了一聲,道:「我比起你好像還差得太遠。」
「第二次相逢,地點在西方的大草原上,那一次她挾著這柄白色的聖劍研創出另套專剋我剛猛劍路的招數。我和她由旭日初起,鬥到黃昏,我使的只是一支柔軟的樹枝,純粹以柔軟的劍路應付她的聖劍。這天晚上,恰好是草原上的一個大節日,我提議暫時停戰,一同去觀賞盛會,那兒有歌唱、跳舞、年輕的小伙子摔跤等熱鬧的節目……」
這時地道中火勢更大,那邊一截地面全都是火,這邊全靠大家掌劈袖煽,把牆上噴射出來的火龍全部送到那一邊去,因此暫時尚可立足!不過時候一久,就算不被烈火燒死,也得悶死。
左鈎吳圓沉聲道:「皇甫維,你的態度最好放尊重些!」
這話一出,大家都向耿青望去。這耿青人人皆知擅長消息埋伏之道,是以他的話,無人不信。
王公子澀聲道:「他麼?難道還能逃出我掌心?現在被我放在一處地方,等查明他父親一皇是不是真的死了,再行處置……」
心池聖女收歛起傷感迷惘的神色,緩緩道:「那一干高手顯然已身陷險地,對不對?」
那寶鼎丹乃是當世奇珍,入口便化,不須水灌,就能流入腹中。
杜蒲兩人追上來,皇甫維道:「目下我身有要事,不能與兩位一同前往,假如兩位另有去處,那就罷了,如果沒有別的事情,那一干人對兩位已生誤會,我們最好聚在一起,免得被他們欺侮!」
就在他們叫喝聲中,王公子身形已撲到屋簷邊。皇甫維倏地一劍疾劈出去,劍上功夫十足。
皇甫孤道:「你們第一次進室之時,我曾竭盡餘力,叫喚維兒名字,這石棺經我特別設計,有透氣的小管直通那邊角落……」
點蒼快劍張搏雲露了這一手「快劍」,果是名不虛傳,把個鬼醫向公度看得眉頭直皺,心想當日「煉藥」之舉,如果能依自己計劃完成,則此刻自家武功決定在此間眾人之上。可惜功虧一簣,目下只能列入一等高手之林而不能超越於這些人之上。
「一皇」皇甫孤的原意只是戲弄這些人,他自家則日夕深思冥索恢復功力之法。
皇甫維訝道:「那面金牌之內還有什麼秘密?」
其餘的四位掌門人及婁真人、點蒼快劍張搏雲、司空表等人無不同意地咨嗟出聲,唯有鬼醫向公度嘴角帶著一絲冷笑。
婁真人一聽這話,敢情這皇甫維對余舫還有點恩德,同時也就明白何以武潘安余舫恨極一皇三公,而又托那皇甫維送玉盒之事!疑團既釋,婁真人反而感到不好意思,便向皇甫維深深一稽首,算是謝過。
天尊者雖是被他罵了一句,但想想也是道理,要知無心長老很可能衝出地道之後,恐防離開後會被敵人乘機關閉入口,是以在那邊等候!這麼一想,倒也不暇去惱那鬼醫向公度,連忙向門口衝去。
鐵騎大將蒲堅哈哈一笑,道:「公子當真是神機妙算,把天下高手都困在此地!」他笑聲陡收,接著又道:「不過那五嶽掌門人當真都是得道之士,那天大夥兒都認為在下及杜姑娘會向公子報訊,大有群起為難之勢,多憑五嶽掌門人壓住……」
他說到這裏,無心長老仍然不開口。眾人都感到萬分詫異,只因那無意大師乃是少林寺長老之一,威名赫赫,德高望重。但皇甫維居然當著無心長老面前指摘他暗算,這等事不知無心長老如何能忍?
皇甫維攢眉尋思,少林無心長老面上微微一熱,善目中流露出不安之色。要知剛才婁真人眼看要死在皇甫維奇兵三劍之下時,老和尚心想婁真人身為俠義中人,多年修真得道之士,加以身繫武當一派的聲譽,若然今日敗在皇甫維劍下,別說有當場身死的危險,就算沒有,這個觔斗也栽不起。因此老和尚毅然決定出手挽救武當一派聲譽及婁真人的性命。
不過在目下的處境中,無心長老又不能宣洩出這個秘密,不然的話,武當及少林的聲譽一齊受損,倒不如剛才不出手救援婁真人了。
點蒼快劍張搏雲大感不滿,道:「莫非向兄對此事另有高見麼?」
情感一物自古以來難以解釋,總而言之,皇甫維但覺這心池聖女有如天上仙子一般,不但自己不願褻瀆於她,就算有別人對她不敬,他也會挺身干涉。
他大喝一聲,運足全力,雙手先後拂出,這一招奧妙異常,心池聖女雖是武功極高,卻也不能再用掠鬢的動作化解,玉手突然向前一探,纖纖五指,分別罩住皇甫維雙掌脈門要穴。
折入廊下,遠遠已望見房門外的地上,躺著好幾個人。
大約過了頓飯工夫,老人睜開眼睛,沉重地道:「維兒的丹藥雖是神奇無比,但只能救回我一條殘命……」
婁真人一想也對,憑什麼人家要設法證明他父親已死?當下便轉過話題,道:「你且把見到敝師弟的經過說出來。」
皇甫維衝入房中,「一皇」皇甫孤已不知去向,房內還有兩個屍體,都是勁裝疾服的大漢。
山精關炎生應道:「大師快來,兩上人合力或者有可能撞開!」無心長老慈眉一皺,道:「上面地方太狹,兩人難以立足……」關炎生道:「那麼大師你自家試一試!」
老和尚一看衣著,已認出乃是山精關炎生,便出聲問道:「可有希望撞開麼?」
無心大師一聽,敢情這個山精關炎生竟是少林三長老之一的無意大師。方自轉念之際,突然全身血脈迸裂,整個人軟軟倒在假扮關炎生的無意大師身上。這無心長老功力精純,到此時還不立刻斃命,猶自提住一口氣,問道:「你為何一定要當本寺的方丈?」無意大師道:「我再不接掌少林,也就快到老死的時候啦!」
老人低聲道:「我試一試運功調氣,你們且安心等待。」他特別向呂東青點頭微笑,然後閉上眼睛。
皇甫維俊眼一瞪,怒聲道:「走開,我要姓婁的老道過來再打一場!」
皇甫維被摔開之後,踏碎了許多屋瓦,方始站穩。但見他轉身就跑,王公子隨後急追,一轉眼間兩人已走得無影無蹤。
皇甫維奔過五六條街,回頭一瞥,見到杜筠蒲堅兩人遠遠跟來,便停住腳步等候。
天尊者在那廂聽見怒道:「家師如果出得去,一定會回來通知,豈有獨善其身之理?」
天尊者感到眾人的眼光都向m•hetubook.com•com師父注視,登時羞愧難當,突然道:「請問皇甫施主被家師叔暗算之後,傷勢可嚴重麼?」
老人立刻輕鬆地笑一下,道:「不,以前我纏綿床笫,難得有一日能夠起床,但以後我卻能比常人更為康健有力地奔走,不過我的一身武功,似難恢復!而且,也許耐心苦修之下,可以恢復也說不定。」他望一望呂東青,又微笑道:「我二十年來都不曾與外人接觸,呂兄可說是第一位!」
這種感覺十分難受,皇甫維攻了十餘招之後,突然動念改攻為守,登時手法一變。
但見人影一閃,微風飄然,皇甫維面前已多出一人。此人動作好快,就在落向皇甫維身前之際,才伸手撤劍,卻快得教人瞧不清長劍出匣的動作,那柄寒芒射眼的長劍已握在那人手中。
皇甫維用腳尖點地,疾行數步,迫到婁真人面前之際,倏地大喝一聲,連人帶劍飛起大半丈高,迅向婁真人斜衝疾攻過去。這一招也是劍掌齊施,變幻莫測。
皇甫維感激之色,流露無遺,極為誠摯地道:「謝謝你,你的一句話,對於我比天下人的批評還重要得多!」
皇甫維本想不答理她,但不知如何,仍是不忍對她這麼粗俗,也不願欺騙她,簡短地答道:「不錯,他們都來了!」驀地心中大震,吶吶道:「你的聲音……哎,你就是那位蒙面人?」
皇甫維落地之後,便直著眼睛發愕,婁真人這麼一問,登時把他驚醒。他冷哼一聲,道:「老道你取出劍來,我們再打一場……」
妙手巧匠耿青伸手扳住棺蓋,緩緩用力去揭,突然聽到「滴答」一聲,他面色一變,突然縱開。可是四周都有人擋住,他這一縱碰在大力神翁唐世一身上,空自撞得「砰」的一聲,仍然沒有縱出去。
過了一陣,她忽又低聲問道:「你身上可有什麼明顯的胎記沒有?」
皇甫維右手聖劍先是牽掣敵人劍招,此時乘隙急進,一縷冷風,已射到婁真人面門。
這時地道中也是火光處處,由於那邊地方甚狹,所以這一干人都寧願先在石室之內縱閃,免得立時葬身在地道內立刻就要匯成的火海中。
王公子在這等極險的形勢中,身形依然前撲,生似要用血肉之軀去試一試聖劍的鋒快程度。
這位「一皇」皇甫孤把往事簡扼地說完,只把皇甫維和江南孤客呂東青聽得目瞪口呆。
無心長老輕嗟一聲,道:「看來武功之道,當真永無止境,老僧早先見到皇甫公子的奇兵三劍,以為已是歎為觀止了,誰知這一位王公子的身手,更是高超奇奧……」
皇甫維嘲諷地道:「你要我收起此劍再行動手呢?抑或你另外借一柄劍使用?」
皇甫維點點頭,聖女又道:「我得伸手管這件事,你最好把地道入口打開!」皇甫維搖搖頭,堅決地道:「對不起,這件事恕我難以遵從!這些人如果遭難,都因他們存心破棺毀屍而起,請問我如何能放過他們?」
皇甫維一向沒有注意到,信口道:「好像沒有……」她道:「沒有一塊比拇指還大的紅色胎記?」他連連搖頭道:「沒有,沒有……」
在她身後是兩位面貌相肖的老人,身量高高瘦瘦,背上各插一支利鈎。這兩位老人的長相和兵器,教人一望而知乃是一對聲譽極隆的俠義兄弟,人稱左右雙鈎吳家二老的便是。
他這話雖然頗有道理,可是剛才之事人人親眼目睹,卻又不得不信。點蒼快劍張搏雲聽他這麼一說,倒也消了心頭之氣,道:「向兄高見讜論,與眾不同。不過向兄的話,未免流於『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弊病,這可是兄弟衷心奉勸之言,向兄請勿怪我直言。」
他既是這麼說了,別人也不好講話。於是大夥兒又回到大廳之內。王公子在大廳中走來走去,左張右望,似是在找尋什麼東西。無心長老忍不住朗聲詢問,王公子答道:「皇甫維漏了口風,說是他父親遺屍就在此地,我想必定是另有密室,正在找尋出入的門戶。」
鬼醫向公度這時才大大鬆了口氣,心中那塊大石算是放下,大聲搭腔道:「縱使皇甫維是無意把長老殺死,也不能放過這廝!」
杜筠和蒲堅一望之下都認出那吳家二老,不禁心頭大凜。又看到那吳家二老似乎尚是那位美婦跟隨之人一般,不由得更是驚訝,想不出那身份已尊如五嶽掌門人的吳家二老,為何會對那美婦這等謙卑?
觀戰的高手們個個轉動眼睛去瞧那相隔丈許的兩人,瞧了幾眼,方始記得喝采。
那些高手們個個已運功戒備,一見妙手巧匠耿青如此,不由得都全神望著那具石棺。但過了片刻,那具石棺毫無動靜。陽魄王精二突然大叫一聲,衝上去運足全力猛掀棺蓋。
皇甫維也不理鬼醫向公度繼續否認的話,接著道:「我逃入亂山之後,費了幾日幾夜的工夫,總算把傷勢自行療愈了一大半。之後,要離開亂山,無意中卻到了一座石峰之上,聽到飛蠅振翅之聲,因那處地勢甚高,山風勁凜,飛蠅難以停留,心中大感訝異,便循聲尋去。」
鬼醫向公度見到假扮關炎生的無意大師已經回來,便乘機向他低聲道:「你的面具左邊歪了一點,快弄好!」無意大師連忙舉手弄好,一面低低道:「這副人皮面具倒底泡製時間太短,老是要歪脫下來!現在一切解決,就等脫身出去就行啦!」
但聽那棺蓋發出爆裂之聲,轉眼之間,已開了一道半尺左右的縫隙。王精二吐氣開聲,口中嘿地一叫,雙臂猛振,把棺蓋完全拋開。
矮頭陀道:「自然是貧僧所說的!」
皇甫維向杜筠含有深意地笑一下,道:「我可是化身有術,那天在五嶽台時,兩次三番差點挨你打的人就是我啦!」
心池聖女武功高得出奇,就在他手法一變之際,驀地直搶入來,身法迅捷無比,錯眼間纖纖五指已扣住皇甫維左臂臂上的三處大穴。
皇甫維微微一震,轉眼望住矮頭陀,緩緩道:「這話是你說的?」
無意大師到底是少林出身的人,聞言一怔,想起這位素性慈懦的師兄,一向對他甚好,尤其是數十年前大家還是小沙彌之時,屢屢得他照拂。悔心一生,登時湧出淚珠,滴在無心大師面上。
武當婁真人心中已存著一個謎團,但他多年修為,自然不會露出形色,收起松紋古劍,向眾人微一稽首,便緩步走向皇甫維身邊,道:「皇甫公子沒有受傷吧?」
鬼醫向公度直到這時,才向妙手巧匠耿青點頭示意,妙手巧匠耿青朗聲道:「王公子若要找尋暗道門戶,在下卻已看出端倪。」
皇甫維隨即扼要地把一切經過都說了出來,呂東青偶爾也插嘴補充一兩句。說完之後,「一皇」掠一下滿頭白髮,冷冷笑道:「哼,舒濤他們三人居然也敢查問金牌來歷,當年我真不該心存憫念,以致下手太輕,以目下的情形看來,他們定然又恢復了七八成功力。維兒你把那面金牌給了中州一劍許伯英,輾轉落在舒濤他們手中,若然被他們發覺免死金牌之內的秘密,那就不堪設想啦!」
婁真人無心長老等一看形勢不妙,都叫喝出聲。要知第一點那皇甫維乃是居高臨下之勢。第二點王公子身在半空,腳下空虛,無法用力變招換式。第三點聖劍鋒利無匹,再好的功夫也搪不住。
火炬之下,石室中一切都沒有變動,皇甫維伸手在棺底一摸,道:「這下面果然有枚鋼釘,我們把棺蓋打開,就可把義父的遺體運走……」
皇甫維手中聖劍霜光耀目,迅快無倫地左右一劃,然後疾然分心急戳,左手招數直到此時才突然發出,只見他左手五指軟垂,極快地來回拂動,暗中又蓄蘊著拍出之勢。
「一皇」皇甫孤道:「無心和尚畫名滿天下,她一幅畫像一定十分了不起,你將來有工夫的話,最好設法取來給為父看看。現在我們搬到別的屋子去,我以前曾在城中買下幾所房屋,故意任之荒廢,如今已用得著。」
妙手巧匠耿青突然大叫道:「大家快走,這石棺受火勢烤炙得久,可能爆炸,那時神仙也難活命……」這話一出,所有的人都爭先縱出石室,轉眼之間,都各憑功夫衝到地道入口之處,不過其中已有不少人身上受了火傷,只是不太嚴重就是。
他倒不是害怕婁真人功力深厚,劍法高強,卻是認為今晚形勢對自己不利於作生死之鬥。是以這時便稍為修改一下,只說是余舫在石榻上刻了幾個字之後,就力盡斃命。自家其時根本不知他是誰,更不知玉盒裝著何物,下得石峰,這才設法打聽鬼醫向公度在什麼地方,然後兼程送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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