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聖劍飛霜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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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廿八章 化心老尼

第廿八章 化心老尼

之後,平原中傳來一片步聲及曳物的沙沙之聲。皇甫維聽出至少也有百餘人在忙亂著,從那陣沙沙之聲推測,大概這些人正奉命佈置樹叢,免得當中處空了數丈方圓的一塊平地。
化心老尼百忙中回頭一瞥,只見皇甫維在漫天匝地的刀光之中,兔起鶻落,爭持劇烈。她心念一轉,回頭虎視著無意大師和向公度兩人,也自蓄勢運力。
這時他們三人都顯得急於擒捉放火之人的模樣,迅如掣電般奔去,轉眼失去蹤影。無意大師向府第處望去,只見一片焰烟,遮天蔽日,可見得火勢猛烈之極。
側邊的一組勁裝大漢各揮戒刀,一片光華打一旁疾襲皇甫維。皇甫維哼了一聲,倏地飛起一腳,疾踢出去。
星公冷央點點頭,月公佟雷道:「今晚須嚴密鎖住此女,免得讓她逃走!」
向公度走過去查視一下,道:「她的氣息呼吸已經變得細長均勻,諒她性命已可保住!」
這時,一條人影欻然落在無意大師身邊。無意大師轉面向那人道:「向兄可聽見她吹的牛皮?」
無意大師應聲道:「他們決逃不了,這包在貧僧身上。」
化心老尼運集起數十年精純功力,硬生生壓住那股奪喉而出的鮮血,一面腳尖微微點地,身形暴退尋丈。
那化心老尼恬靜安詳地臥在床上,生似身在極樂世界,無憂無苦。
在兩丈許以外的樹叢下,堆放著許多傷亡的屍體,看上去那怕沒有數十人之多。
化心老尼一袖拂出,把他手中金棍震起數尺,冷笑道:「你縱然是個規規矩矩的出家人,但你跟上這樣一個師父,算你倒霉。」
皇甫維底下踢出一腳,手上未免慢了一線。鬼醫向公度爭取到這一線之機,左掌連環劈出,右手一把紫金針戳刺如風,均是指向對方要穴。
皇甫維躲在樹叢之後,凝神向焰烟之處望去。此刻雖是相隔不遠,火焚之聲亦可聽到,但是目光仍然看不見被火勢焚燒中的屋宇。
地尊者又歎一口氣,道:「弟子近來內心萬分痛苦,今日雖死,卻可得到解脫!但是師父啊,你老如果還不趕快跳出世間的是非圈,弟子死也難以瞑目……」
化心老尼冷哼一聲,那隻衣袖仍然照舊揮擊,僅僅順勢曲肘一撞。「拍」的一響,她的手肘撞中對方金棍,登時把那根內力沉雄的金棍震開。
她說話之際,雙手的天魔袖及光明甲這兩宗絕技大展威力,把無意師徒兩人緊緊裹住。
可是她這刻卻斗地停住刺下的動作,俏面上流露出一種奇異的神情,絕非駭懼,也不是驚訝,卻是一種說不出的意思。
皇甫維明知自己如果跟蹤趕去,續施毒手,定可把那半邊身子已經酸疼不堪的鬼醫向公度殺死,可是那樣一來,恐怕對方陣法乘機移佈過來。權衡之下,還是脫身要緊。
冷清影深知三公他們各有一套不同的慘酷毒刑,並且星公冷央講到過,如果有人能夠熬得住他們的三套毒刑而不死的話,此人活罪更慘於死亡,不但身體殘廢,而且精神分裂,每每無緣無故驚惶萬狀,夜間更是無法安眠……
無意大師提聚真力,施展少林寺神拳絕藝,右手呼地一拳劈出。
從這等猛惡的火勢上推想,那星公冷央推測之言極為正確,除了這三個背叛的女兒潛回施展手腳之外,那一個能夠熟諳本塢形勢,散佈硫硝引火時這等周密,使得火勢一發便不可收拾?
只聽他發出一聲長嘯,宛如矯夭神龍般向阻住正面的兩組勁裝大漢衝去。但見他掌劈指掃,神速勇武,每一出手,就有一兩個勁裝大漢受傷跌倒。
就在他們弩張劍拔之際,那五百羅漢大陣業已發動,皇甫維正在運功調息中,突然感到刀風罩體,急忙暗中躍開。
鬼醫向公度一身武功雖是不凡,無奈這刻的對手皇甫維的絕世功力業已恢復七八成之多,比他強勝許多,加上這種稀世絕學,真是他聞所未聞,見所未見,更無從識得破解之法。
地尊者沉重地歎一口氣,道:「弟子不想活啦!」
他左手紫金針除了當作兵器之外,最厲害的是煉有脫手飛出刺敵大穴的手法。這時已有一支紫金針突然飛出,乘隙勁射敵人身上四大穴。
她小心翼翼地在府第中轉來繞去,故意不照直徑向自己閨房奔去,以免一旦被三公發覺,知道了她的心意。
上房的簾子高高掛起,外面院子中肅立著三排大漢,每列六名,由於他們身上的紅衣銀衣及黑衣可以看出這些勁裝大漢是三公那一個的屬下。
不遠之處有人朗喝一聲:「老尼休得張狂!」可是如果等到這個發出喝聲之人趕到,無意大師早就魂歸地府了。
他這一手不但功力十足,而且是乘化心老尼分心視看地尊者之際,極是陰損歹毒。
她身受星公冷央十餘年養育傳藝之恩,總有依戀悔疚之情,這時往好處一想,覺得大有道理。
冷央道:「不錯,但本塢幾間囚禁人犯的密室均已燒燬。」
兩股勁力相交,「蓬」的一響,頓時狂飈旋颳,把周圍兩丈之內的人衣袂都吹捲得飄飛起來。
他急忙又使出少林寺七十二種絕藝之一的「分光斬脈手法」,左手猛劈出去,右手劍勢圈回來急急刺去,以攻代守。
無意大師道:「你不要急,快坐下來運功調息……」
地尊者長長歎了一聲,雙目一闔,就此氣絕斃命。
化心老尼面色微變,瞬即恢復如常,仰天冷笑道:「好,好,舒老大佟老二都來了,如果你們有種的話,趁早滾出來,別藏頭縮尾的替大爺丟人!」
另外一些聲音似是在挖掘土坑,皇甫維想來想去,倏地若有所悟,暗自點點頭,立即潛行過去。
這十多個勁裝大漢出現之後,一言不發,群湧那堆屍體之處,各自動手,每人搬起一具,再急步走到那個寬廣土坑旁邊,把屍體丟落坑中。
日公舒濤道:「無意大師及向先生請坐。」口氣之中,已顯得比以前尊重許多。
佟雷陰聲陰氣地接口道:「其實我們絕不怕你拚命,就怕你還沒有拚命的資格!」冷央以特快的速度接著道:「有煩無意大師向公度兄兩位教訓教訓這尼姑!」
無意大師右手也自劃出一道金光,但竟然連發數劍,才拆卸對方這一招的威勢。
涼風撲面,她忽地驚醒,轉目四望,竟查看不出有人監視看守。
他右手的祖師劍似乎更為厲害,幻起一團金光,劍劍指向化心老尼的必死要穴。
化心老尼穩立如山,一對「天魔袖」欻忽揮拍,袖影中隱現「光明甲」的點點金芒,威力奇強。
那五隻長達尺許的金甲洒開時,宛如五把鋒銳狹細的小劍,跳彈變化,一招之中,蘊含無量奇奧花式。
冷清影自己詢問自己,終於不得要領,只好繼續向前走。這一回她萬分小心戒備,一直走到她以前所居的閨房,沒有任何可疑之兆。
無意大師聽到心愛弟子慘哼之聲,雙目之中射出瘋狂的光芒。突然發動前所未見的猛烈攻勢,只見他左臂上掛著的那串佛珠如毒蛇飛舞,第一次當為兵器惡毒地攻襲敵人,左手同時使出「分光斬脈手法」,變化萬端。
跪在地上的冷清影聽得面色變來變去,幸而她一直低住頭,所以沒有人瞧見。
日公舒濤和月公佟雷似對皇甫維逃走之事甚感關心,當下開始研習討論。
皇甫維看清形勢之後,倏然施展出家傳心法,左手一招「仰射金牛」,指掌齊施,猛攻對方上盤。右手一招「m•hetubook•com.com白雲出岫」,掌勢拍擊之中暗蘊擒拿手法。這兩招合起來使用,奇奧難測,正是武學中所謂「深合自然之道,能闢超妙之境」的要旨。
這一回他施展出少林寺「大乘心印手」神功,掌勢出處,登時響起一陣驚心刺耳的嘯風尖嘶之聲。
月公佟雷道:「向先生,目下那尼姑情況如何?」
化心老尼面上微現凝重之色,雙袖嚴密封住全身,暫時只守不攻。
星公冷央面色最是難看,眼中不時射出令人驚心動魄的寒芒。
星公冷央指一指地上跪著的冷清影,道:「此女大逆不道。縱然加以毒刑,直至氣絕身亡,尚難消我心中之恨。」
星公冷央命一名黑衣勁裝大漢把冷清影帶到後面一間房中,單單在外面下鎖,此外並無點她穴道,廢去她一身武功,也沒有加鐐戴枷。
他沉吟忖想了一陣,只見焰烟漸消,同時在平原那邊也傳來紛沓的腳步聲。
這一點確實最耐人尋味,只因三公他們再狠也狠不過大自然生死的玄奧。一個人如果死了之後,他們即使有蓋世的毒刑,也將無所施其技。所以三公不怕她逃走並不出奇,不防她自殺卻十分超出常理之外。
無奈那化心老尼武功精奧,功力奇強,兩隻大袖宛如鵰翅搏擊。還有那十隻金光閃閃的「光明甲」,在袖影中不時出沒。那鬼醫向公度抵禦不住對方那對天魔袖的力量,腳下連連後退。
她穿過一座殘烟未消的院子,忽然發覺左側不遠處似乎有黑影一閃,連忙縮身殘垣之下,細細查看。
皇甫維想起三公他們俱在陣外,縱然衝了出去,也將碰上他們三人。目下自己因穴道才解,功力剛復,好些招數尚未能運用自如。若然與三公動手,他們俱是心狠手毒的老魔頭,一旦發覺自己功力漸復,勢必搶佔先機聯手合力把自己擊斃。因此事實上在此陣中暫時還比出陣安全些。
那個年青男人低低哼了一聲,忽然舉手迅速地向她面頰上摑去。
地尊者的身軀忽地從無意大師手臂中滑下,跌倒地上。
皇甫維冷笑一聲,如影隨形般向向公度撲擊。向公度一起身,見對方撲到時,所發出的招式雙手互異,一隻手真攻硬劈,凌厲無比。另一隻手虛飄飄掃拍,如真似幻。
有一個勁裝大漢在坑邊點數,但他們原沒有十分留意,生像有點不忍卒睹之狀。
那個趕來援助的人正是鬼醫向公度,他陰沉地笑一下,道:「有時候吹吹牛皮也無妨礙!」
無意大師道:「胡說,這傷勢還不算得十分嚴重!」
少林無意大師及鬼醫向公度似是剛剛進房,他們向三公行禮之後,無意大師道:「皇甫維似是深諳本塢地形,貧僧及向兄率眾窮搜之下,仍然查不到他的蹤跡。」
「啪」的一響,冷清影已被那個男人刮了一個清脆的耳光。
她聯起來一想,便恍然悟出這些人必定是把那位女尼扛到她以前居住的閨房去安放。當下她繼續凝神聆聽,從步聲去向所以證明她的推測不假。
只見遍地刀光閃閃,迅速異常地流來轉去,一層層包住皇甫維。
這時,她又多了一宗心事。那位女尼的武功她本來就曉得深不可測,加上適才聽日月二公親口說過這位女尼功力不下於他們,可知確實算得上是當今武林前數名高手之一。
日公舒濤縱聲大笑:「此尼一身功力,當真不弱於我們弟兄三人,當初她若不是屢次用天魔袖發出絕強內力,硬生生排蕩開大陣中攻到之人,耗損不少真元,加上後來要穴上中了無意大師的兩粒佛珠,憑那尚未訓練純熟的五百羅漢大陣,當真不易把她打倒!目下只等她功力恢復十足,先與心池聖女拚上一場,何愁不把心池聖女功力消耗大半?那時再加上五百羅漢大陣的威力,心池聖女必遭大劫無疑了,哈……哈……」
皇甫維可不管他心中作何想法,虎目中陡然射出懾人心魄的神光,首先一招家傳絕學,雙手掌背交叉拂去,迫得鬼醫向公度無法不閃讓開正面,改從側面進攻。
霎時間,皇甫維生像已處身在無邊無際的刀海之中,光浪風濤接天捲撞,身處其中,儘管奇招迭發,連傷多人,但總甩不掉孤舟漂浮浪濤接天的大海中那種茫然而懼的感覺。
無意大師忍住眼淚,道:「目下你先別多說,即速運功調息為要。」
她腦海中掠過這些話,不由得打個寒噤,低低道:「婢子有天大膽子,也不敢再惹三老生氣。」
他掌上少林神功出手,對方袖風又到,「蓬」的一響,四周狂飈旋捲,聲勢比第一下更為激烈。
化心老尼大袖一揚,把其中四粒擊落塵埃。可是由於相距太近,又是在分心之際,身上已中了兩粒。
月公佟雷陰陰一笑,道:「這樣說法,你似乎還有一線生機,你先告訴我們為何恨起皇甫維?」
日月二公同時縱聲大笑起來,似是甚為高興得意。
這一路上他已經過不少亭閣,可是他都沒有停步,這時又有一座涼閣矗立在右前方。
無意大師但覺對方這一記袖風比自己多年苦練的神拳還要強猛得多,心頭一震,大大退了一步,左手護胸,右拳化為掌勢,疾劈出去。
日公舒濤洪聲道:「好,好,那尼姑就留給你!」
月公佟雷冷冷一笑,道:「如果真是她們,這回擒住,非叫她們嘗遍毒刑之後,方始處死!」
無意大師一口氣攻了七八招,還不曾迫得敵人退卻半步,不禁仰天厲嘯一聲,陡然撤出圈外,縱落在地尊者身邊。
就在她掣劍舉手,迅速下落的一剎那,耳邊突然傳來一聲冷笑。
日公舒濤哦了一聲,道:「要製煉多少工夫?」
化心老尼冷笑道:「哼,這分光斬脈手對付別的人還有點用處,但碰在我手中,那就有限得很。若果是在平時,我五隻金甲早就插入你胸膛上了……」
冷清影一直凝身不動,茫然地望著床上的女尼。直到那人已走到她右側的床邊,她忽然忍耐不住,轉頭向那人望去。
原來他數了四十五之後,忽然發覺還有三名同伴繼續搬運屍體前來。
化心老尼忽然間將對付他的攻勢全部撤回,身形微轉,正面對著鬼醫向公度,雙袖齊飛,去勢猛惡異常。
首先映入眼中的是那人挺直的身軀,令人浮起一種堅毅不屈的味道。
日公舒濤洪聲大笑,道:「當然,當然,如果沒有萬全之計,那能隨便開釋。」
在房間的另一角擺著一張竹榻,榻上躺著一個寬大緇衣的女尼。她雙目緊閉,面白如紙,宛如死人一般。
化心老尼拿捏時候,左手一招「隨風而逝」,引開對方金劍,右手同時發出一招「鎖天摘日」,五隻金甲倏然遞到無意大師胸前。這一招不但威力奇大,而且手法奧妙,誰也瞧不清她的金甲怎能遞將入去。眼看那無意大師難以招架,勢將開膛破腹,屍橫就地。
他道:「老師傅小心,這一個是鬼醫向公度,一身武功與這和尚不相上下!」
化心老尼冷笑一聲,道:「這等人留在世上,沒有什麼益處,倒不如把他們殺死,免得活著害人……」
冷清影道:「一個是業已身死的杜筠,另一是個富家之女!」
無意大師一陣慘然,垂淚無語。
門邊那人再沒有則聲,卻緩步走過來。
冷清影面上那種奇異的神情仍未收歛,她的目光轉動一下,忽然瞧見這個年青男人身上的衣服皺亂異常,同時渾身皆https://www•hetubook•com.com有血跡,還有泥土污痕。
那無意大師本是傳令三組手下阻住正面去路,迫使皇甫維改變方向,投入兩側佈置好的陣法之內。誰知皇甫維精得要命,竟不中計,一逕朝前猛衝。以他的功力所學,區區十五名持刀大漢,沒有陣法變化,自然不是他的對手。
接著,她瞧見那人的側面,面上的線條飽滿而優美,僅是側面就足以令天下間擁有詩一般情懷的少女傾倒懷慕。
他瞧了一陣,輕輕點點頭,看來他已查看出化心老尼未曾斃命。
冷清影一直跪在地上,等了個把時辰,天色入暮,三公他們還在推敲其中道理。冷清影如果不是身懷上乘武功,跪了這麼久,早就受不住了。
月公佟雷道:「不行,當今之務,還是搜出奸細。此人既然諳知府第形勢,乃是咱們的心腹大患!況且陣中二人也不易逃出……」
冷清影不是尋常人物,冷笑之聲方自入耳,已判斷出來人距她尚有丈許,正是在內間的門邊發出。因此不問可知這人乃是跟著她從外面進來。
她心中有兩個極大的疑惑,必須凝神細思,一是皇甫維逃出那五百羅漢大陣之後,究竟用什麼法子逃出本塢?以星公冷央的眼力閱歷,皇甫維是從秘道中脫身,也絕對無法不留一點痕跡。
那個英挺男子查看完化心老尼之後,才緩慢地側移目光,落在她的面上。
那兩粒佛珠分別擊中她胸口及小腹的要穴,化心老尼頓時感到全身發麻,一股熱血衝上咽喉。
皇甫維接著左手一招「輕舟萬里」掌拍指劃,迫開對方手中紫金針,右手趁勢虛拍一掌,這一掌並非尋常的「劈空掌力」,卻是少林第一絕藝「意形大法」,借勢用勁,以意運力。
化心老尼向發聲處望去,但眼光卻被佈陣的勁裝大漢遮住,當下冷笑一聲,道:「總算星公冷央你跟隨大爺多年的時間沒有白費,哼,如果你和舒濤佟雷等三人敢出面與我一拚的話,我還有教你們歎為觀止的絕藝,可以讓你們開開眼界……」
化心老尼冷冷道:「算你猜中了,我這第一招不過是試探性質,目下你可得當心!」
這一來總數一共便是四十八了,他記得早先明明只有四十七具屍體,此刻怎會多了一具?
化心老尼厲聲道:「胡說,老身自有本事出得此陣,即或不幸被擒,諒三公他們也不敢對我怎樣!」
不一會工夫,這名點算數目的勁裝大漢已點到四十五,突然間為之一怔,望著魚貫走來搬運屍體的同伴們。
那邊的一片刀光正是「五百羅漢大陣」困圍住皇甫維的所在,這名大漢一衝入刀光之內,頓時把陣腳衝亂。
無意大師倏地撲到,左掌右劍,一齊攻到。
月公佟雷道:「如果我們兄弟三人,都站在床頭,她可是聽從我們三人吩咐?」
她大大驚詫起來,眼中盡是疑惑之色。本來從那個男人的一身血跡,可以推測他曾經猛惡地廝殺了一場,斃敵無數。然而他的衣服這等皺亂,又有泥土污痕,卻又不似因殺人太多才染上血跡。
乍聽之下,不曉得是什麼事情。如果是在點算人數,則被點之人,應有回聲。可是目下只有點算之聲,數到第四十七時,便自停止。不一會,又從一數起,也是數到四十七便停住。
星公冷央哼了一聲,道:「待老夫親自查看一次,那廝除非有飛天遁地之能,不然的話,決走不出這天星塢一步!」
無意大師看那陣法移轉之際,屢有錯誤,情知訓練時日未足,非親自加入指揮及出手不可!
她反擊得更加尖刻,而且話中之意,仍然表示出她剛才的話,並非吹牛。
這個房間冷清影自然來過,是以根本不必查視,當下在一張椅上坐下,瞑目沉思起來。
銀衣老人月公佟雷陰冷地道:「那尼姑罪該萬死,待我們兄弟親自出手,替你報仇雪很!」
以這位女尼的奇奧武功及內力造詣,如若被他們用藥物迷去本性,再藉藥物之力發揮她所有的潛力,只怕當真連心池聖女也不是她的對手。
那年青男人壓低聲音,道:「讓開,你這惡心毒腸的女人……」
無意大師和鬼醫向公度似乎因與化心老尼動手時吃過虧,所以他們一直默然打坐,運功調息。
月公佟雷點點頭道:「她如果不是事先中了無意大師兩粒佛珠,我們雖然傷亡了四十七人,只怕也無法把她打倒!」
深坑挖好之後,這些勁裝大漢手持鋼鏟,都站在一邊,另有十餘個勁裝大漢匆匆過來,一個個身上披著油布。
化心老尼倏地錯開數步,閃到一名勁裝大漢身邊,衣袖一拂一甩,那名勁裝大漢狂叫一聲,身形破空飛起,直向數尺外那片刀光撞去。
她突然惘然地尋思道:「莫非三老有意網開一面,只要我今晚乖乖耽在房中,就略予薄懲,然後命我戴罪立功?是以今晚處處示我以寬大,看我是否知道悔悟?如若我恐懼毒刑而自殺,那也是罪有應得,卻也等於從寬發落?」
日公舒濤道:「你把心中猜測先說一說,等會瞧瞧對也不對?」
那無意大師出身少林,成名多年,眼力自是高人一等。這時眉頭一皺,道:「妖尼指上的金甲,可是佛門降魔秘法『光明甲』麼?」
鬼醫向公度恭聲道:「最少也得有一日之久,藥力才能發揮奇效。此後,越靜臥得久,她恢復的功力更足,到時絕對可以與聖女一拚……」
原先那一片平坦空地,此時正有百餘名勁裝大漢匆匆忙忙地曳拖樹木,填埋在早先被拔掉之處,重新在根部掩泥埋木,免得歪倒及枯死。
無意大師抱起地尊者屍身,方寸間靈光閃現,一面放步向陣外奔去。
她查知房中只有那女尼均勻輕微的呼吸之外,知無他人,便揭開簾子,閃身入房。
星公冷央忽然入房,用那特快的聲調,道:「奇怪,我出動了本塢所有的人手,每一寸土都踏遍了,但仍然沒有發現皇甫維蹤跡,這事怪也不怪?」
地尊者劇烈地喘息一下,睜大眼睛,沉重地道:「師父啊,快離開此地,三公他們雖然看似興盛,但邪不勝正,終必滅亡……」
就在這極為危急之際,只見無意大師右手金劍原式向對方指上金甲削去,那隻左手卻突然斜劈出去。啪地一響,掌鋒正好劈中對方抓到胸口的金甲,登時把那五隻金甲來勢劈歪,貼著胸口滑開。「嗤」的一響,僧袍上已裂開一道長縫。
冷清影遲疑了一下,道:「姪女對皇甫維的心意,已用不著多加解釋。可是後來姪女親眼目擊皇甫維和另外兩個女子要好,並且做出苟合之事,是以姪女對他恨入骨髓……」她歎口氣,忽然轉眼望一望榻上僵臥的女尼。
地尊者突然咳了一聲,吐出一口鮮血。
他接著向地上跪著的黑衣美女道:「你的膽子真不小,竟然膽敢亂放野火,難道不怕毒刑加身之苦?你且說一說看!」
冷清影眼睛連眨,澄澈的眸子中陡然昇起一陣迷濛水氣,淚光瑩然。
以她的身手功力,這一劍如果繼續刺了下去,門邊那人縱有通天蓋世之能,也無法及時挽救那化心老尼的性命。頂多只能夠趁自己一心一意殺死那化心老尼,因而後防空虛,被他同時擊斃而已。
那個面容俊美,身軀挺直的年青男人竟沒有看她一眼,一味凝視床上的化心老尼,似是在觀察她活著抑已死掉。
無意大師這一招不僅是迅快之極,但最令人驚訝hetubook.com.com的卻是在那種情勢之下,居然還能運力,發招劈了出去。化心老尼鼻中哼了一聲道:「少林寺分光斬脈手法果然不俗……」
冷清影她沒有想到日月二公這等回答法,反而聽得怔住,呆呆凝視住他們。
他話聲甫歇,人已出了房外,院中那一隊黑衣勁裝大漢也迅即跟了出去。
無意大師變化劍勢,疾划敵人衣袖,卻不知道對方袖影之中陡然飛出數點金光,其中一點彈中他手中的祖師劍,頓時震開一邊,另外幾點金光閃電般襲到。
化心老尼胸有成算,一味施展快攻強壓的打法,迫得敵人緩不過手,同時也退個不停。眨眼之間,鬼醫向公度已退了十二三步。
這個計數的大漢堅持道:「不行,一定得重新點算。」
這刻雖是已有不少勁裝大漢移佈到他們後面,可是皇甫維與向公度保持一定距離,使得他們無從插手。陣法反而被向公度先行衝亂,轉眼間皇甫維已把向公度迫到空地邊緣之處。
她瞑目沉思之際,忽然聽到一陣步聲從前院經過。她凝神聽時,忽然隱隱聽到有人說到「尼姑」二字,又提到「糟蹋閨房」的話。
無意大師突然左手一抬,臂上那串佛珠竟然有六七粒電射出去。
這時無意大師已吃她迫退兩步,急切間無法及時趕上援救。
地尊者道:「弟子內臟已全部震碎,縱有仙丹靈藥,也無法挽救!但弟子不能瞑目的事,就是師父你老仍然留在此地……」
冷清影本有死在此塢中的決心,原本她就決定在殺死化心老尼之後,就引劍自刎,免得遭受日月星三公各家的毒刑,陷入無邊苦海之中。
月公佟雷道:「既是如此,今晚暫時不必取她性命,等到明日早上,始行動手不遲!」
紅衣老人正是日公舒濤,他洪聲道:「令高足怎麼啦?」
冷清影手中短劍緩緩垂下,劍尖反而對住自己胸口要穴,劍尖已沾著衣服。她只須運勁一按,這柄短短的利劍足可以插入死穴之中,立時要了她的性命。
無意大師搖搖頭,道:「他已經死啦!」
不遠處的無意大師厲聲道:「向兄小心他這一掌!」
只聽星公冷央接著道:「此刻尚在白晝時分,皇甫維武功再好,也難以逃得過本塢之人的耳目,除此之外,各處秘道密室均經我親自查過,竟也沒有絲毫痕跡。他如不從秘道逃出,難道真能插翅飛出本塢不成?」
同時之間,地尊者慘哼一聲,丟了手中金棍,雙手掩住胸膛,蹬蹬蹬退開三步。
且說在那府第之內,火勢已被控制,只剩下一座燒得最厲害的院子,在那殘瓦焦礫中,猶自冒出焰烟。偌大一座府第,大部份都被火神侵襲過,雖無大害,但損壞及被水漬所污,卻免不了。因此,三公等人都在最左後側那一座未遭火劫的院子之內。
日公舒濤也道:「佟老二的話很對,不過我們雖有此心,卻不易再信任你。如若釋放了你,而你只是趁機逃命,試想我們怎丟得起這個人?」
後面的兩句話最是打動皇甫維的心,他虎目一睜,道:「晚輩從命,至祈老師傅小心應敵。」
無意大師急急趕到,左掌右劍,凌厲夾擊。化心老尼雙袖旋捲一匝,全身都發出一股強勁無倫的潛力,無意大師及鬼醫向公度不敢硬拚,都斜斜跨一步,另行覓隙進擊。
話說得容易,事實上卻甚為困難。那無意大師並非一般凡俗之流,他的一身武功在時下武林中甚且已擠入高手之中,化心老尼心存顧忌之下,這等打法,自然大大吃虧。
化心老尼譏諷地道:「少林寺的絕世神功大乘心印手據說天下無敵,那知不過是徒具虛名!」
無意大師面色沉寒,連話也不說,一派專心一志凝神待敵的樣子,可想而知他心中對於化心老尼的「光明甲」已泛起極大戒心。
無意大師突然道:「二公請恕貧僧斗膽插嘴之罪,這丫頭心計甚多,萬萬不可相信,把她釋放!」
皇甫維和化心老尼這幾句話正好挑起他內心的隱痛,這一來他雖是修養功深之人,這刻也沉不住氣,心分神散。
那無意大師蹬蹬連退兩步,方始站穩。但眼前人影閃處,那個化心老尼已經站在他身前五尺之處。
在無意大師感覺之中,這個忠心耿耿,相隨了數十年的心愛門徒,宛如一朵花萎落似地離他而去。
皇甫維道:「這個和尚乃是少林二尊者之一的地尊者,武功不弱,是無意和尚的心腹弟子,也是個該死的惡徒!」
眨眼之間,皇甫維已硬闖過這一干勁裝大漢,向前疾奔而去。
腳影一起,其中一名勁裝大漢大叫一聲,身形橫衝,頓時把其餘的同伴都阻住,亂成一片。
他暗自忖道:「火勢既然已經給他們控制,那三個老魔頭此刻已能騰出工夫,嚴搜放火之人。我如果上前去,勢必被他們查出,這便如何是好?」
倏地一道人影倏然掠到,身形乍現,一支金棍已向化心老尼迎頭砸下。
化心老尼運足內力,左袖朝向公度迎頭拂去,右手袖影疾地飛起,掃拍無意大師頭臉,順勢捲奪他手中的祖師劍。
冷清影頭雖未抬,心中卻長長吁口氣,忖道:「我拚著身受慘酷毒刑之厄,潛入府中放火,救他出陣,總算得償我願。雖然我有機會的話,會親手取他性命,但我卻不要他死在別人手中。」
星公冷央道:「我敢斷定放火之人,必是咱們兄弟寵愛的三女之一,甚且三個都來了。」
這幾句話說得情真意摯,萬分沉重,果真足以令人感動省悟。
老和尚一抖手中佛珠,疾躍入陣,眨眼間已奔到化心老尼被困之處的附近。
他陰森森的話聲在房中盤旋迴響,彷彿是陰府惡鬼發出的警耗。冷清影嬌軀微微顫抖,一望而知她雖是大膽妄為,但此刻卻驚怖已極。
好幾個勁裝大漢走到坑邊,一看那土坑中已堆疊得滿滿的,都不約而同地搖頭道:「這差使太苦啦,我們不幹。」
無意大師突然激動起來,咬牙道:「多謝三公美意,但貧衲有心親手報仇!」
月公佟雷道:「冷老三,這兒就有這種陰冷寬大的地下室。那間地下室四壁及上下均被水泉包住,是以陰冷異常,只不知這尼姑必須靜臥多少日子?」
皇甫維衝出陣外,舒一口氣,先定神辨認地形方位,竟不向出口處的湖邊奔去,反而折轉來,藉著樹叢草堆掩蔽身形,反而向焰烟衝霄之處潛行而去。他繞個大圈,避開當中那片平原,漸漸已潛近正在起火的府第。
這些勁裝大漢面上個個流露出疲乏之色,那個點算數目的勁裝大漢怔了一下,道:「好吧,兄弟們快動手掩埋起來。」
雙方對峙片刻,陡然一齊出手。無意大師從左邊攻入,向公度打右邊進迫。
這位老和尚直到此刻才施展出真正功力,加上滿腔痛苦仇恨,激起他拚命的決心。因而這一輪攻勢更形劇烈兇猛,令人目駭神搖。
化心老尼一面揮袖應付敵人,一面沉聲道:「你即速趁此機會衝出陣外,免得我分心兼顧,無法放手一拚!」
此念一決,再不遲疑,縱身穿窗而出。
化心老尼雙手齊發,金光四射,招數奇奧異常。不過她早就看那無意大師手中的短短金劍,敢情是少林寺諸寶之一,名為「祖師劍」,心知不是凡物。自己辛辛苦苦煉成這佛門降魔秘藝「光明甲」,雖是具有無堅弗摧的威力,可是若然不慎碰上那「祖師劍」的鋒刃,只怕還得大大吃虧,所以她那和_圖_書十隻長甲不肯讓無意大師手中之劍碰上。
那三名勁裝大漢匆匆把背上死屍丟落坑內之後,便將走開。
皇甫維迅即轉念忖道:「那和尚說是舒倩佟秀和冷清影三人潛入本塢,放火燒屋,若屬真事,則可知她們的用意是要我逃出此陣!如果我逃不出去,豈不是辜負了她們一片心意,白白教她們冒險犯難?再者如果我仍然被此陣困住,脫身不得,所有的人都成了甕中之鼈,那時三公他們更可對我們生殺由心……」
鬼醫向公度首先感到對方的「天魔袖」內力奇重,無法硬拚,疾地旋開兩尺,打側面攻上。
化心老尼閃目一看,只見來人也是個和尚,身量雄偉,法相莊嚴。手中一支二尺五寸長的金棍,功力十足,顯然不是等閒之輩。
皇甫維朗朗應道:「區區不能拋下老師傅孤身在此……」
化心老尼出手之際,口中同時喝道:「禿驢口出大言,我這指上長甲你可認得出來歷麼?」
這一來陣法更亂,皇甫維微一幌身,已縱出重圍,落在化心老尼身邊。
華燈初上之際,天星塢手下擺上筵席。三公他們推敲至此刻,尚無頭緒。三個人忽然低聲密議一陣,便宣告暫時放下皇甫維之事。
鬼醫向公度恭聲道:「製煉費時甚少,但這種催發生命,恢復體能的奇藥其分兩劑,必須趁那尼姑尚未恢復功力之前先服一劑,如此藥力方能貫注在她全身,使她能夠在必要時作那用盡全力的一擊。換句話說,藥性越是深入她四肢百骸及五臟六腑,她到時能發揮的功力越強。第二劑藥只須在要她起身應敵之時,灌服下去,一盞熱茶工夫,她就會回醒,悉聽命令行事!」
日公舒濤讓步道:「好吧,明晨卯時正召集所有的人,公開處決這個背叛師門的丫頭!」
無意大師萬萬想不到對方要穴上中了兩粒佛珠之後,仍然能夠移動,從外表上看來,似乎毫未受傷,不禁駭得呆了一呆。
無意大師把地尊者屍身放在樹叢後面,剛走出來。忽聽星公冷央迅快如走珠般道:「老大老二可看見了?我塢中府第失火,已燒成一片啦!哼,哼,無疑是有奸細潛入,想施展調虎離山之計,好讓皇甫維他們闖逃出陣……」
正在盤算之際,化心老尼突然朗聲大喝道:「三公已離此地,皇甫維不走何待?」
過了一會,四下毫無可疑之處,她疑惑地搖一搖頭,忖道:「三老武功雖然比我高出許多倍,但剛才那黑影如果不是我眼花疑心所致,此人的武功更在三老之上,這等事有可能麼?抑是我眼花而已?」
鬼醫向公度道:「不錯,你們三位的命令,她都一概遵從!」
皇甫維側耳傾聽著,心中忖道:「這陣腳步聲可能是那五百羅漢大陣已經解散,所以才會有這麼多的步履之聲,只不知那位化心老尼結局如何?哎,我得趁早找到藏身之所,免得被三公下令清搜全塢之際,無處可逃。」
那鬼醫向公度右手紫金針刺扎點戳,運轉如風,招數狠毒異常。輔以左掌劈出雄渾掌勢,聲威倒是不弱。
皇甫維好不容易才等到這麼一個破綻,雙手交叉急拂出去,登時有兩名大漢悶哼一聲,分向同伴身上撞去,勢子極猛。
他本是少林高僧,雖然二十年來因大師兄無聞大師失蹤之後,二師兄無心長老為人仁慈近懦,致使他生出覬奪方丈寶座之心。但他倒底是出身正派及慈悲佛門,正邪之間,也不是茫昧無知。此刻由於心愛門徒之死,使得他心頭靈光閃現,大有澈悟前非之意。
起初時刀光現處,總是五柄戒刀一道劈到。皇甫維不肯輕露真相,一味閃避,乘機查看對方陣法變化的規律及空隙。
饒是這樣,化心老尼仍然搶佔到先機優勢,著著進逼,才打了二十餘招,無意大師額上便沁出汗珠,在陽光之下閃閃生光。
無意大師躍退兩步,喘了一口氣,道:「好說,好說,你過獎啦!」
就在他身形跌開之際,身上已感到對方右掌發出的一種若有若無的力量,滲過他的手法招式,暗暗襲到身上。
化心老尼五指一伸,五隻金光燦然的長甲迅逾閃電般迎面抓去。
這一帶的形勢她自是十分熟悉,除了兩處屋角之外,別無可供藏身之地。但她仔細看了又看,那兩處屋角似乎沒有人看守。
他迅急放目一瞥,只見前路有三組勁裝大漢持刀阻攔,左右兩方都靜寂如死,瞧不見人影。
他轉眼向陣中望去,雖然看不見那化心老尼及皇甫維在動手,但從陣勢變化中,仍可看出此陣火力集中在化心老尼身上,那皇甫維大概仍與鬼醫向公度搏鬥,是以大陣未曾向皇甫維施以壓力。
他們說話之際,仍然在動手相搏。化心老尼這邊多了一個皇甫維,聲勢自然大不相同。這時由皇甫維敵住鬼醫向公度,化心老尼對付無意大師。皇甫維及向公度這一對在出奇招搏拆,尚不怎樣。但無意大師卻被化心老尼一連數招,打得馬步浮動,全身被老尼袖影甲光罩住,危殆之極。
化心老尼想不到自己打死的人,卻不是真正作惡之輩。她雖然沒有存著悲天憫人,為世間除奸去惡之心,可是這種情形畢竟出乎她意料之外,因此她暫時沒有出手,大聲道:「地尊者你最好不要開口,趕緊運功調息……」
鬼醫向公度道:「是的,這尼姑服過在下的藥物,現在只須在陰冷寬闊之處靜臥,不可有聲音打擾,她身上功力就可漸漸回復!」
冷清影的舉動雖是怪誕詭異,但她卻有種種充分理由,迫得她不得不向那武功奇高的化心老尼猛施毒手,取她性命。
鬼醫向公度何等機靈,掌勢迅即化為「金舟度厄」,不但手法全屬守勢,同時身形也順勢跌開。
在無意大師及化心老尼這一邊,雖是處身在大陣當中,可是四下卻空出一片,讓他們動手施展。
陣後傳來舒濤洪亮的聲音道:「你仗著幾下手法,打算和我們拚個同歸於盡,對也不對?」
無意大師萬萬想不到這個老尼一身武功,這等高強,連番吃虧之下,銳風大挫,急急舉手發號施令,一面笑道:「本座在『大乘心印手』上只見皮毛之功,故爾失手,你這『天魔袖』不過是旁門左道功夫,豈能與我少林正宗上乘心法相比。」
日公舒濤道:「佟老二這話很對,最好等那兩個丫頭送到後一併處罪!」
日公舒濤道:「目下是否須將這女尼搬到陰冷的地下室去?」
星公冷央道:「不行,我等不及啦,這丫頭我恨之入骨,焉能讓她多活數日?」
無意大師大喝道:「好小子,我少林寺不傳之秘也落在你手中啦!」
皇甫維不即不離,保持一定距離,連連逐攻。轉眼間已出去三丈有餘,到了大陣邊緣。
而她卻用衣袖遮蓋住短劍,這刻即使有人站在她面前,也看不出她舉手之間就可弄死自己。
月公佟雷冷笑道:「但願你的話出自真心,不然的話,我們兄弟三人,寧可捨棄一切,也先行集中全力擒捉你這丫頭。」
日公舒濤和月公佟雷同時忖想一下,日公舒濤大聲道:「那兩個女子是誰?」
地上跪著的黑衣美女,正是星公冷央的女兒冷清影,她低歎一聲,道:「其實姪女心中也極恨皇甫維,可是眼見他被困在大陣之中時,又忍不住冒萬死放火替他解圍,姪女也說不出是什麼道理!」
過了一陣,她激動的心情漸漸冷卻,深深呼吸幾下,又尋思道:「不過以我所知,三老和-圖-書均是心腸毒辣冷硬的人,如果不是有供他們利用價值的話,決不會開恩矜惜。我且莫自作多情,還須小心考慮。」
他奔出陣外,眼前人影連閃,已被三個分穿紅衣、銀衣及黑衣老人攔住去路。
她沉重地歎息一聲,起身走到後面,推開窗子,只見後院中月色迷濛,雖不明亮,卻更令人泛起一種淒迷悵惘之感。
在內間的繡床上,果然臥著那位女尼。房中沒有燈光,微弱的月色從紗窗外透射入來,一切看得清楚,冷清影毫不遲疑,倏地從床下掣出一把短匕首,便向女尼胸口插下。
無意大師正要開口,忽然一個蒼勁的聲音道:「這個尼姑實在有兩手,剛才的一招如果她不是早先耗損真元過甚,出手時速度可以快上一線,因此無意大師你來得及劈歪以前,已經抓入胸膛之內。」這個人說話快如連珠,這幾句話只在眨眼工夫便自說完。
無意大師怔了一怔,道:「這些話慢慢再說,你先靜心運功調息……」
日公舒濤接口道:「既是如此,你自個兒去看看,我們則留意陣中敵人!」
但片刻之後,陣法威力發揮出來,只見無數鋒利戒刀,組成一陣陣刀潮光浪,洶湧衝擊。
一片雜亂中,很快就豎起許多樹叢。而在左側一塊鬆軟泥地上,有七八個漢子,正使用鋼鐵鏟挖掘,很快就挖成一個又寬又廣的土坑。
日公舒濤洪聲道:「諒她也不敢興逃走之念,如其多生麻煩,那時我太陽谷及冷月山莊的毒刑也一發叫她嘗一嘗滋味!」
從那三公的三個女兒身上,想到被困陣中的皇甫維,頓時有了主意。
無意大師及鬼醫向公度一齊出聲答應,同時跨步進迫。鬼醫向公度取出他的奇形兵器,卻是一把紫金色的細針,長約尺半。
化心老尼一袖拂到胸前,他才猛可警覺,危急中虎吼一聲,不管對方力可崩山裂石的大袖,卻運足全力一棍橫掃過去。這一招以性命搏性命,不失為死裏求生的絕妙手法。
皇甫維雙手招數原式施展,內力勁烈湧出。鬼醫向公度那支紫金針頓時飛上半天,無影無蹤。接著皇甫維左手掌指已掃中鬼醫向公度猛劈出來的左掌腕臂,只見向公度橫飛開去,跌落尋丈外的地面上。
無意大師自己蹲下來,望著面白如紙,氣息衰微的地尊者,忽然間淚眼模糊,漸漸看不清愛徒的面孔。
他們都顯得有點失望地哼了一聲,冷清影接著道:「姪女目下感到萬分後悔,像皇甫維這種負心無義之人,實在不該救他!如果姪女還有機會的話,一定親手把他殺死,可惜這話已無法證明!」
鬼醫向公度接著道:「不過舒大公藏有的那幾種靈藥,必須趕緊派人取來,在下好快快製煉……」
十餘名持鏟大漢馬上動手,不一會工夫,就把土坑填平。
皇甫維聽到無意大師的話,腳步一滯。那五百羅漢大陣神奇異常,人頭湧湧,刀光閃閃,展眼間已移動蔓佈開去,同時在空地邊緣的樹叢後也出現三組勁裝大漢,個個手持雪亮戒刀,阻截皇甫維逃路。
這一記耳光完全是侮辱成分,是以對方手掌上並無絲毫內力,不然的話,冷清影縱然不當場身死,但勢必欹側退開。
那地尊者因被皇甫維及化心老尼兩人的話擾亂了心神,招數比平常遲滯一點,化心老尼驀地乘虛而入,一袖拂到胸前。
星公冷央道:「嘿,我曉得放火之人是誰……」
他的拳力激起一陣嘯風之聲,威勢驚人,眨眼之間業已碰上對方第一下袖風。
她斗地停手之後,門邊那人並沒有立刻上來攻襲於她。
鬼醫向公度本來以為他是用的劈空掌力,是以對方手勢一起,便即隨手發出一招「斜陽封」招架。
她話聲甫落,倏地昇起一個洪亮震耳的聲音道:「你可得仔細風大閃了舌頭……」接著另一個陰森森的聲音道:「咱們兄弟被人這等藐視,倒是平生第一遭,尼姑你可真教我們兄弟開了眼界啦!」
月公佟雷突然陰森森道:「那也不一定,你如能將功贖罪,我們豈有不願之理!」
要知這地尊者為人正派,最近大大不滿他師父無意大師的行徑,可是迫於師徒情義,又不能不全力幫助乃師。此所以他心中深感痛苦,卻沒有一個人可以傾訴。
那個計算數目的勁裝大漢道:「等一等,好像數目不對,再點一次才行!」
黑衣老人星公冷央極快地加上一句,道:「他沒得救麼?」
他業已明白對方那虛幻般的手法乃是極為厲害的功夫,性命要緊,那敢抵擋,狼狽急退。再者對方另一隻手的真攻硬劈的功力,似乎比起早先要強雄一倍,單論要和他真鬥硬拚,也接不下來。
但一時之間,真不知躲到那裏才好,若是在黑夜之中,問題便容易解決。他運起天視地聽之術,忽然聽到平原中傳來點算數目的聲音。
地尊者身形搖搖欲倒,無意大師迅快取出一粒丹藥,塞入他的口中,同時伸掌貼在他後背穴道之上,運功迫出一股熱流,透入地尊者身體之內。
夜涼寂寂,沒有一點聲音打擾她的沉思。良久,良久,她忽然淒然一笑,忖道:「此生已沒有一點可戀之處,我的作為雖然有負三老之恩,但一則為了那位慈悲老尼,二則為了心池聖女,我必須做完這件事才能自殺。只要留得心池聖女性命,三老總是有所顧忌,不敢恣肆橫行世上。」
這個黑衣少女膚光勝雪,眉目如畫,此刻雖然頭髮蓬鬆,衣衫破亂,可是仍然不掩一分美麗。
這時,皇甫維就不得不出手招架,以輔閃避之不足。
一個勁裝大漢冷笑道:「難道有人死而復生,悄悄跑掉不成?」
無意大師接著道:「向兄怎樣了?」一面詢問一面發出號令,催動陣法圍攻上去。
他查看了一下,發覺那陣陣焰烟已由黑色變為白色,因而得知三公他們已經控制火勢,這陣陣白烟正是表示用水灌救有效,漫天騰冒起的水氣。
此念一生,渾身血液沸騰,長嘯一聲,單掌繼續向向公度凌厲迫攻。
兩人正面相對,彼此都看得清清楚楚。冷清影似乎無法迫視對方,眼皮一垂,微微俯首。
第二個疑惑則是他們為何這等發落自己,他們縱然不怕她逃走,難道也不怕她自殺?
鬼醫向公度應道:「她睜眼坐起之際,先見到誰,就聽誰的命令!」
鬼醫向公度業已在他話聲中跌倒地上,滾開七八步遠。
日公舒濤道:「她回醒之時,神志已失,怎知她服從那個人的命令?」
上房之內除了三公之外,尚有少林無意大師,鬼醫向公度兩人。在三公所坐的太師椅前,有個黑衣少女跪在地上。
地尊者雙目含瞋,厲聲道:「胡說,貧僧一生循規蹈矩,從無越軌之行。」
他胸臆中泛湧起無限悲痛,揮手發出號令,四周的勁裝大漢們由十名僧人率領之下,迅快移動,像潮水一般向化心老尼湧去,就像一陣大浪似的,瞬息間就把化心老尼淹沒在其中。
鬼醫向公度與皇甫維一直在苦戰劇鬥的情況之中,這時加緊施展出全身功力,心想皇甫維今日已被星公冷央制住一處穴道,能夠與自己相搏這麼久,已經屬於奇跡,目下豈能逃出圈子?
他們一吹一唱,嘲諷對方。化心老尼怒泛眉梢,冷笑道:「憑你們這等眼力,也敢來跟我動手,我怎能對外間宣佈……」
無意大師一看不對,洪聲大喝道:「皇甫維你即管逃生去吧,三公的三個女兒來此放火,已經逃不掉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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