退出閱讀

帝疆爭雄記

作者:司馬翎
帝疆爭雄記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手機閱讀請點擊或掃描二維碼
0%
第二章 絕壑天牢

第二章 絕壑天牢

祈北海接口道:「快點,我們還有別的事!」
凌玉姬沒有立即回答,生似是遲疑一下,才答道:「是的,他在家裏!」
她的語聲柔情蘊藉,話意卻豪壯灑脫,無名氏只覺得胸中充滿壯烈之氣,熱血沸騰,奮然道:「你的想法好極了,如此生涯,就算只活十年,也比庸庸碌碌活到一百好得多!」
無名氏立刻躍起身,凌玉姬玉手一伸,拉住他的手臂,道:「你可知道這是什麼蛇?」
無名氏又道:「玉姬小姐你對我太好了,可是你實在無須這樣做。」
凌玉姬道:「我自己沒有練,我爹他不准我學,只教我記熟在心中。」
無名氏驚道:「玉姬小姐,你當真認為我是你的丈夫麼?」
過了一陣,凌玉姬忽然道:「咦,我好像聞到一種特別的氣味……」
她含笑道:「假如在你眼中我真的很美麗的話,那麼我們就算能夠生出這絕壑天牢,但我的容顏只有你一個人看得見,世人那能得知?現下我總算有過一個丈夫看過我的全貌,心中覺得很滿足……」
無名氏第一回開腔,道:「我一碰到你,心中就發燙得難受,所以我怕碰著你!」
她自家也服了一粒,這時他們感到空氣中怪味越來越重,中人頭腦昏漲,胸悶欲嘔。
一個鏢師答道:「有,但他昨夜就不知去向,我們正派人找他,馬上就要動身出門!」
無名氏聽得很有興趣,這時接口道:「你這一說,我好像感到這些都很熟悉,但又想不起來!」
凌玉姬道:「正是這樣!」
凌玉姬道:「你怎會曉得?他真是當世之間最了不起的人物!」
過了許久,她忽然發覺無名氏靠在自己身上,轉眼一看,原來他已經睡著。她憐憫地微笑一下,凝望著他俊秀白皙的面龐。
她故意這種避實就虛的答話,先叫無名氏猜猜,然後就可以含糊混過去,無名氏卻一本正經地猜測道:「是不是絲巾遮住的部分很難看?」
無名氏搖頭道:「不行,我看了之後豈不是變成你的丈夫?我這個不死不活的人怎配得上做你的丈夫?」
凌玉姬驚道:「這樣說來,你的內功已經很高明啦!現在你只要鍛煉身法和學一些奇奧手法,就可以和一些普通的武林人爭雄了!」
凌玉姬毫不思索,道:「那我只好嫁給他!」
姓郭的漢子把一截繩索遞到她手中,道:「姑娘儘管試一試,這繩索乃是特製,普通的刀也砍不斷!」
這種情形一直繼續重演,凌玉姬實在忍不住,道:「我的身上又沒有刺,你何必這麼害怕呢?只要你不是故意,我仍然會認為你是君子之人。」
凌玉姬道:「我有一粒珠子,我爹說這珠是雄黃之精凝聚而成,能夠鎮辟天下一切毒蟲惡蛇。我爹的話一定不錯,你何必出去冒險。」
無名氏茫然道:「化骨神霧竟然這等厲害麼?」
辛龍孫接口道:「也許玉姬小姐和他們有極深的淵源,我們上去問就是!」
凌玉姬驚怖地道:「剛才那陣駭人的聲音不知是人抑是妖魅?你聽見沒有?」說時抓住那俊美少年的手臂。
絕壑下暗影沉沉,馮姓漢子的身軀已經被暗影吞噬,無影無蹤。郭老三抓住繩索,透一口大氣,自言自語道:「老馮你在九泉之下可別怨我心黑手辣,憑你回去那麼一說,那狂人勢必取我性命。」
她自然而然地投身在他懷中,讓他擁抱,同時接受平生第一次男人的愛吻。
祈北海道:「辛兄怎生知道?」
無名氏道:「這種辦法果然十分奧妙,可是你日夜銜住那支金管不難受麼?」
無名氏道:「你肯告訴我的話,我當然願聽!」
凌玉姬反而笑起來,雙頰泛起桃花,嬌艷無比。
凌玉姬答道:「這個火折是我爹給我的,是他自己特製之物,任何地方和風勢再大也點得著!」
凌玉姬含羞地垂低眼光,忽然眼皮一揚,美眸中神采飛揚,說道:「我很欣賞『美人自古如名將,不許人間見白頭』這兩句話,衷心極願意在青絲變白,容顏轉衰之前死掉。只要你勛名震武林,身列爵位,那時候我們攜手一齊離開塵寰,便再也沒有遺憾了……」
鏢局內所有的鏢師忽然停止談話,十餘道目光都聚集在他們身上。那白面長身的鏢師笑容一斂,道:「兩位貴姓大名?找敝局東主有何貴幹?」他的態度顯然不大友善,因此空氣陡然緊張起來。
姓馮的漢子突然冷笑道:「你覺得可惜麼?」
她想不到他對自己的話如此認真和重視,心中感到非常歉疚,連忙道:「我並不是不相信你,只是因為據我所知,凡是患上健忘症的人,通常都變得癡呆,所以我跟你開個玩笑,你不要當真行麼?」
那胡鏢頭心中大凜,但面上勉強裝出不怕,答道:「當然是真的,本局三位老東主兩位不在本城,一位在後面養病,他就是三義中的老三霹靂火衛煌。」
但兩個人都不約而同地想保持這種溫馨的時刻,誰也不願先移開身體。這樣又過了許久,洞口突然傳來「啪」的一聲。
正在驚異之時,那個矮小精悍的姓馮漢子指著前面一座山嶺道:「越過那座山嶺,就到達目的地了,兩位可走得動麼?」
兩人起身走出洞外,打算換換空氣,誰知外面清冷的山風也含有這種奇怪的氣味。
凌玉姬柔聲道:「你千萬不要冒險,這種罕見毒蛇一定十分難惹,縱然是專門捕蛇的人,等閒也不敢招惹……你最好不要惹它……」
姓郭的漢子道:「敝上就在下面六丈左右的洞府之內,兩位請坐在竹筐內便可安然到達!」
無名氏笑一笑,不加評論,凌玉姬道:「你可是在想這些丹藥總有服完的一日是不是?但我卻認為足夠了……」
凌玉姬向洞內望去,忽然駭得拖住無名氏,顫聲道:「哎,你看,那是什麼?」
凌玉姬好像不願回答這個問題,但她又不願使無名氏失望及困窘,想一想道:「你猜猜看。」
無名氏依照她的話試演這修羅七式,足足練到傍晚時分才弄對了三式。原來這修羅七式看似簡單,但每一招都包羅萬象,變化極多,舉手投足間如若差以毫釐,便將失之千里。
姓馮的漢子道:「姑娘放心,我們都是熟手,絕不會發生意外!」
凌玉姬笑道:「既然都活不成了,還講究什麼?我如果在死去之前,能夠有個丈夫看過我的全貌,也是很有意思的事。」
過了一會,無名氏忽然輕輕問道:「玉姬小姐,你為何用絲巾遮住一半面孔?」
凌玉姬又緩緩道:「既然時間這麼長久,他們身上的衣服為何不會朽壞?」她的聲音中透出緊張的意味。
無名氏開朗地笑一聲,道:「對啊,為什麼不看看你的全貌?」
凌玉姬美麗的眼睛中流露出歡愉興奮的光芒,她眼見這個已經成為她「丈夫」的人的身上完全沒有消沉和冷漠的氣息,顯然已證明她有鼓舞他振起雄心重新做人的力量。
無名氏茫然地想了一會,忽然衝口道:「假如你的面貌很正常的話,何以一被人家看見,就要殺死那人?我老想不通這道理!」
無名氏因以前的記憶已經喪失,近三年來的記憶中卻沒聽見過此名,當下點頭道:「不錯,的確聽過之後就難以忘記!」
凌玉姬啊了一聲,道:「原來是東海狂人欒洛所設的天牢,怪不得這等恐怖駭人……」
無名氏道:「大概有一兩百年吧?要不然骨頭不m.hetubook.com.com會那樣枯白……」
無名氏道:「因為我覺得這世上一切都無聊得很!」他侃侃道:「活下去或者死掉都是一樣!像我這樣的人,豈不是白白糟蹋你的好意?」
無名氏忽然訝聲道:「這些衣服都結實得很,就像新的一般,難道真是由於瘴毒之氣,使這些人的血肉很快都化盡……」
凌玉姬道:「假如你不願意聽,那就算了!」
凌玉姬突然間心頭狂喜,暗自忖道:「他既然對世上一些事物發生好奇之心,就是表示他漸漸要振作起來啦!」
辛龍孫冷冷道:「這位鏢頭貴姓名啊?」言語詞色之間,大有記住他的姓名,留待日後報復之意。
那石洞甚是寬敞,只有兩丈深,因此洞中甚是光亮。在兩邊洞壁下,一共有八具骷髏,全部都完好無損,身上還穿著衣服,但尤其是這樣,露在外面的骷髏頭和雙手的骨頭更增加了恐怖之感,生像是有人替這些骷髏穿上衣服似的。
凌玉姬道:「假如我們能夠活著回去,我會設法盡力替你醫治,等你回復記憶,那時就想得起從前的事,」她不知不覺露出歡愉之色,接著道:「你如果記起那些令你不快樂的往事,我一定盡力安慰你,使你振作起來……」
無名氏接著道:「你說名列爵位是什麼意思?」
無名氏道:「我也猜到他一定長得很漂亮神氣,他為何肯讓你一個人出來遊蕩江湖呢?」
外邊忽然有個趟子手衝進來大聲道:「賈鏢頭出了事啦,他的屍體剛在城外發現……」
那個突然出現的高大漢子身上衣服整齊華麗,左臂自肘以下斷了一截,左邊面上有一道長長的刀疤,左邊眉毛只剩下一點,左眼已瞎。此人神情雖是冷如鐵石,但面目間有一股狂野殘酷、令人心悸的味道。
那姓郭的漢子一怔,陡然停止笑聲,跟著縮回去,那竹筐開始又向下降。
凌玉姬道:「你不必設詞安慰我,我早聽見你肚子裏咕咕嚕嚕直響。」
在凌玉姬他們投宿的客店門前,忽然出現祈北海和辛龍孫兩人,他們一碰面,祈北海首先急急道:「兄弟碰見公人查店,生像是玉姬小姐又殺人啦!」
凌玉姬拉住他的手臂,輕輕道:「這氣味好怪,使人感到頭腦有點昏脹,心裏漸漸難過起來!」
無名氏忙道:「不餓,不餓,我常常數日不進飲食,習以為常,倒是怕你受不了。」
無名氏被話聲驚醒,發覺自己枕在凌玉姬的香肩上,連忙移開身軀,訕訕道:「可是到了?」
他倒著頭用僅有的眼睛怪形怪狀地俯視著相隔六丈的洞穴外面,那條小小金蛇正閃閃發光,目標甚為顯著。
這八具骷髏或坐或臥,姿態不一。此刻因肌肉全消,是以瞧不出他們死時是何表情。
無名氏道:「為何男人就不該漠視生死?」
過了不知多久,她忽然發覺一回事,便道:「你的手臂力量真大,幾乎把我箍扁啦,你可是練過武功?」
那店伙結結巴巴道:「剛才三義鏢局的賈鏢頭已把那位姑娘接去,他們的態度都很恭敬。」
祈北海傲然一笑,道:「我要留他活口,好去報與刀怪湛百亥得知此事,所以不取他性命!哼,若然不為此故,我祈北海向來掌下無情!」他的目光射到那胡鏢頭面上,厲聲問道:「你說玉姬小姐沒有來過,這話可是當真?」
無名氏道:「目下的情況如果不能解決,就算一身本領也沒用處!」
無名氏點頭道:「你總是有道理的,我們進去查看一下,就知道他們身上衣服的詳細情形!」
凌玉姬萬萬想不到他說出這種奇怪的理由,吃了一驚,但覺雙頰一片滾熱,大概已泛起紅潮。
趙德面色一變,自己退出七八步遠,忽然雙腿一軟,栽倒地上。祈北海睜眼大喝道:「那一個還敢上來?」這一喝,聲震屋瓦,威勢迫人。那些鏢頭沒有一個膽敢上前,都裝著察視趙德傷勢,爭相聚攏攙扶他起身。
祈北海性情較暴,怒喝一聲,宛如平地起個響雷,震得眾人耳中生疼。那些鏢頭們方自吃驚之時,祈北海已快如閃電,一晃身欺到胡鏢頭身前,揚手就是一個嘴巴。
無名氏道:「你這個火折精巧得很……」說時,已蹲下去伸手觸摸一具靠坐在壁下的骷髏身上的衣服。
無名氏道:「你笑我說得不對麼?」
凌玉姬忽地想起洞中那八具骷髏,心中突然一動,緩緩道:「以你的看法,洞中那些人死了多久?」
無名氏果然起身,道:「你先比一趟,我就學會牢記心中!」
翌日無名氏興趣勃勃地習練修羅七式,下午時已經把七式練會,進步十分神速。凌玉姬滿面歡愉之色,道:「據我爹說,這修羅七式是武學中一種絕高的基本要訣,懂得這七式之後任何手法一學就會,一會就精,妙用無窮。但也極為難學!他說數十年來尚無人堪以傳授,主要原因是沒有這種天賦資質的人,縱然學上一輩子也不成功!」
凌玉姬按住胸口,道:「由你們吊下去麼?這麼深的絕壑如果失手掉下去,還能活麼?」
兩人轉身就走,也不騎馬,疾奔而去。轉眼間已到了城東的一條街上,但見一間插著大旗的鏢局門前,車水馬龍,十分熱鬧。
凌玉姬道:「對,對,快點運功……」
凌玉姬感到十分驚訝,便大聲詢問還有多遠。前面那個姓郭的漢子指一指前面,應聲:「就快到了!」
無名氏睜大眼睛,四下張望,一面道:「我也有這種感覺……」
無名氏若無其事地向裏面瞧看一眼,道:「那不過是幾具死人骷髏骨骼罷了,用不著害怕。」但他暗暗用溫柔的眼光匆促瞥一眼這個美麗的半面女郎。
他說到此處,驀地如有所覺似的倏然扭轉頭向右後側一塊巨大山石處望去,目光到處,但見一個身軀高大的中年漢子像石頭雕成的塑像般赫然屹立。
凌玉姬潛思冥索一會,沉重地道:「我是被這種令人難過的氣味使我想起那些骷髏,我記得爹爹對我說過,深山大澤之中,特別是形勢險惡,猿鳥絕跡的地方,往往有些奇奇怪怪的猛獸毒物,或者有奇毒的瘴氣。因此我方才在想,這些人會不會因毒瘴毒死,所以死時姿勢都很自然,而且身上血肉很快就化盡,衣服卻絲毫不毀?」
他尋思一下,道:「你贈我銀子之時,我已感到你一定是個宅心仁慈的姑娘,不過那時候仍然談不上好惡之感,只是後來我無意中見到你的背影……」
凌玉姬愕然道:「你們住在下面?有路下去麼?」
無名氏忖想一下,道:「也許我們一面閉住呼吸,一面運功相抗有點用處!」
無名氏笑道:「是什麼用意?」
無名氏道:「不,正好相反,你長得太好看了!」
郭老三震驚得失魂落魄地向後退避,猛地一腳踏空,登時慘叫一聲,人已向絕壑下飛墜。
他們談到這裏,便都沉默下來,無名氏面上不時閃掠過興奮的神色。凌玉姬因為害怕那八具骷髏,所以要無名氏和她對面坐著,以便她一抬眼就瞧見他,稍為沖淡心中的恐怖驚懼。
好不容易越過那座山嶺,但見一道深不可測的幽壑橫亙前面,四下沒有人家房舍。凌玉姬停步道:「兩位究竟要帶我們到什麼地方去?」
凌玉姬道:「你猜錯啦,在這條絲巾之內一共綴有三枚細小金管,要用的時候才用舌頭捲入口中,所www.hetubook.com.com以如果揭開我的絲巾,也就等如搶奪我的武器!」
無名氏疑惑道:「這些見解都極合乎道理,我猜那兩個騙我們到此的人必定被東海狂人欒洛推落絕壑,後來我們所聽到的瘋狂笑聲,不用說也就是東海狂人欒洛所發。但你雖然列舉出許多理由認為這些骷髏不是死於一兩百年前的人,卻是何用意?」
他施展開獨門刀法,刷刷刷一連十餘招,俱是連環相套,接銜嚴密,簡直不讓對方有還手之機。祈北海濃眉一挑,一面使出詭奇手法封拆,一面洪聲大笑道:「原來是魯南刀怪湛百亥的門下,怪不得有點門道。但今日碰上我祈北海,算你倒霉!」
漫漫長夜,終於在心膽怔忡不安中逝去,晨光濛濛,從洞外透進來。無名氏和凌玉姬兩人早已依偎著睡熟,直到洞中完全明亮之後,方始一齊揉眼醒來。
凌玉姬側眼向下面望去,只見一片空茫,深不見底,心中一慌,抓住無名氏的手道:「我們不該讓他們吊下來,若果他們失手的話,我們都粉身碎骨……」
凌玉姬何等聰明,登時已知道在他內心中必是另外有個女人,而自己的背影剛好與她十分相似,所以他當時會忽然追了上來,把自己身軀扳轉照看面貌,她這時也禁不住湧生醋意妒念,酸溜溜地道:「我的背影像誰啊?」
凌玉姬道:「我有辦法!」她從懷中掏出一個小瓶,打開倒出十餘粒翠綠的丹藥,接著道:「這是我自己配製煉的忘憂丹,服下一粒,可以整日不饑不渴……」
辛龍孫道:「找你們的老闆!」
姓郭的漢子陰陰一笑,道:「這也難怪姑娘疑惑,敝上就在下面居住。」他指一指前面的絕壑,又接著道:「在上面看不到房舍,但下面美輪美奐,擔保姑娘此生從未見過!」
凌玉姬顰蹙一下翠眉,卻平添萬種風姿,道:「這種毒瘴到底如何厲害法,詳細情形我可說不出來。但我爹平生曾踏遍天下名山大川,什麼奇毒瘴嵐都親自經歷過,單單只有這『化骨神霧』未曾見過。而這『化骨神霧』卻是毒瘴中最毒之一,我爹曾經特別向我提起,說是他的乾清滌毒丹獨未試過用來抵禦這化骨神霧,所以能不能抵抗這種奇毒瘴氣,還在未可知之數!」
郭老三打個寒噤,五指一鬆,繩索從手中溜掉,那個巨大的竹筐飛墜壑下。
他說得十分坦然,凌玉姬一點也感覺不到被人調戲的慍怒不安。她又笑一下,柔聲道:「何不把我面上的絲巾揭開來看看?」
凌玉姬道:「現在讓我告訴你,我真的自幼就用絲巾遮住一半面孔,一直到現在,除了我的家人之外,誰也未曾見過我的全貌。任何人要是揭起我面上絲巾,一定不能活著,除非是我的丈夫,我曾經這樣立下誓言!」
無名氏道:「這些藥很寶貴麼?」
他伸出右手,徐徐移過去,輕柔地拉住絲巾,緩緩揭開來。
她墜入飄渺的遐想中,過了不知多久,忽然發覺一對充滿男性魅力的眼睛凝瞧著她。
無名氏搖頭道:「我不曉得,但最好趁早把它打落絕壑下面,免得被它游過來就難辦了!」
凌玉姬又道:「他長得高大漂亮極了,任何女人見到都要被他迷住,那些女人真可憐……」
凌玉姬緩緩道:「我雖是沒有練過拳腳兵刃,但我卻練過內功,因此我能夠吹落兩丈外的樹葉。而我殺人的秘密,就是在嘴裏。我有一種特製的毒針,細短如眼眉毛,可以安裝在一支極細的金管之內,銜在嘴內,如果有人揭我面上絲巾。我就吹出毒針,五尺之內,無形無聲可取人性命。假使敵人太過高明,我拼著露出形跡,早一步透過絲巾吹出毒針,襲他伸過來的掌臂,這種毒針任何氣功都抵禦不住,而且侵入皮膚之下就立刻化掉,極難查出。假使要殺死的是普通的武林人,我就攻擊他的舌頭,這樣他死後嘴巴緊閉,縱然是神仙也查不出他的死因了……」
無名氏淡然道:「隨便,你要下去我就下去!」
無名氏微笑一下,道:「我從來沒有這樣想過,聽起來蠻有趣的!」凌玉姬第一次見到他微笑,不覺怔住,癡癡地望著他。
凌玉姬過了好一會,才道:「他為人很奇怪,有時會到寺廟去住上三兩個月,日日和和尚與道人談經論道!所以我猜他說不定忽然出家……」
無名氏定睛看了一會,忽然搖了搖頭,嘆息一聲。
他們互相偎依著,凌玉姬忽然道:「你肚子餓不餓?」
無名氏柔聲道:「他不會下來的,現在我可明白啦,那條金色毒蛇一定是他丟下來的,以便查探我們已經死掉沒有,幸而你屢次阻止,我不曾出去,不然的話,那東海狂人欒洛就算不親自下來,也必定另有花樣……」
凌玉姬抓緊無名氏,忽然泛起一種安全之感,心中漸漸沒有開始那麼驚慌,游目四望,驀然發現在絕壁的上面橫刻著「絕壑天牢」四個斗大的字,左邊另外直題著一行拳頭大的字跡,寫的是「東海狂人題」五字,這些字個個都寫得奔放不羈,當真予人一個瘋狂之感!
他們齊矍然警覺,向洞外發聲之處望去,只見一條長僅尺許金黃色的小蛇,盤在突出洞外的石上,昂首作勢。這種小蛇顏色奪目,頭顱特大,作三角形,一望而知必是毒蛇中最毒的一種小蛇。
洞中的二人那知此蛇另有陰謀,竟是東海狂人欒洛故意擲在洞口,估計洞中之人如果居然未死的話,勢必出來趁早把金蛇劈落壑下,這樣他就可以探測出洞中之人是否業已死在「化骨神霧」之下。假使不是由於那竹筐已經掉了下去,他就不用此法探測而親自下去瞧瞧。
無名氏道:「人家如果已經是七八十歲的老頭子,孫女兒都比你大,你不能嫁給他,又殺不死他,那又如何?」
凌玉姬道:「那麼你搖頭嘆息幹麼?」
無名氏望出洞外,這時天上雖有星月,但月光卻被對面的懸崖峭壁遮住,只覺得一片漆黑。
凌玉姬道:「你的話很奇怪,我一生從未聽過!我想,你未喪失記憶之前,一定是個雄辯的才子!」
她倒出瓶中的藥,卻是像粗砂般的紅色丹丸。無名氏伸出手掌,凌玉姬卻用纖美的指甲慎重地挑了一粒,親手放到他嘴中。
辛龍孫道:「三義鏢局?我曉得在那裏,祈兄走!」
趙德手中使的鬼頭刀,一見敵人出手反擊,不但招數奇險凌厲,而且功力深厚,急忙健腕一翻,撤刀變招。
他的目光疑惑地向崖外望去。姓馮的漢子不覺轉頭瞧看,郭老三突然一掌擊在他後背心,這一掌勢猛力沉,姓馮的漢子慘叫一聲,身軀飛出崖外,向深壑疾墜下去。郭老三右掌擊出之際,左手迅即抓住颼颼急溜的繩索。
她的神色間仍然哀傷未息,無名氏不敢再談論此事,便道:「現在尚有兩個時辰才天黑,你傳我十二散手如何?」
這一晚他們各噙一粒乾清滌毒丹,直到天亮,居然仍無事故發生,於是確知這種毒瘴可用乾清滌毒丹克制。無名氏因此對凌玉姬的父親越感佩服。
且說那凌玉姬和無名氏坐在馬車之內,眼看起初尚有道路,後來竟是在荒野中馳駛。她輕輕對無名氏道:「我覺得好像有點不妥!」無名氏嗯了一聲,既不望她,也不答話,她皺皺眉頭,便不再和他說話。
無名氏眼光掃過那火折,突然訝道:「你看,火焰的周和-圖-書圍現出一圈光暈……」
她再三強調必能取對方性命這一點,使得無名氏不大相信,當下問道:「你究竟如何殺死敵人?」
辛龍孫也展動身形,快若飄風般直向鏢局後面奔入去,那一眾鏢師口中吆喝連聲,但沒有一人來得及攔阻。
他的話聲頓一下,又道:「以前我不但對任何事都冷淡,而且有時身體上蒙受痛苦時,心中就覺得舒服快慰。所以我明明能運氣全身,足以抵禦任何外來的打擊而不會受傷痛苦,但我卻不願運氣相抗。」
此刻間,竹筐悠悠向上升起。在崖上那姓馮的漢子一面收繩,一面道:「郭老三,你猜這次回去那老的會賞多少銀子?」
祈北海根本不把這些鏢師放在眼內,雙足頓處,身形縱起丈許,逕從眾人頭上飛越過去。
凌玉姬收起火折,因此洞中一片黯黑。深夜山風越見強勁,搖撼得四山樹林發出狂濤般的呼嘯聲。
凌玉姬走到壑邊向下俯視,但見崖壁峭立光滑,寸草不生。底下深不可測,只見一片黝黑,看不出是何情狀。
凌玉姬笑道:「這是我的最高機密,不能告訴任何人……」她歇了一下,忽然嘆口氣,道:「我們一定逃不出這絕壑天牢,既然這樣,告訴你也不要緊!」
辛龍孫道:「不錯,兄弟也是見到公人才急急趕回來,聽他們的口氣,似是死者迫她動手!目下公人生像尚未查到此店,我們快把她帶走……」
那兩個漢子已迅速把籃中繩索取出,穿過轆轤,然後將人字形木架搭出絕壑之外。
他怔了一怔,好像極力去回想以前的事,凌玉姬不敢擾亂他的思路,所以默不做聲。
那一干鏢頭聽說三東主霹靂火衛煌已死在來人手下,個個面色如土,都不敢妄動。
馬車中十分顛簸,因此他們的身體時時互相碰觸。無名氏好幾次盡力移開身軀,但一來馬車內地方狹窄,二來他移開之後,只過了一陣,就忘記拉緊自己的身體,因此車身一顛動,他就震移過去。所以仍然無法避免碰到凌玉姬的身體。
凌玉姬十分躊躇,一時委決不下要不要讓他們吊下去。她瞧瞧繩索,道:「這繩子只有拇指粗細,恐怕不大牢靠吧?」
無名氏仍然堅持要出去把金蛇劈落壑中,凌玉姬拗他不過,只好放開手。
凌玉姬道:「我一定能夠殺死他,假使真的殺不了他,又不能嫁給他,那麼我就找個隱秘的地方自殺!不過我一定能殺死他……」
凌玉姬微微一笑,道:「這一點你大可放心,我爹只要回到我家,他就有法子找得著我,而且很快就會找到這裏來!不過我一切的經過他也就全部皆知,不知會不會怪我殺人之事……」她似是想起那兩個死在她口中無形毒針的兩人,登時泛起哀傷之色,黯然垂淚。
這時因天色已黑,兩人同意停止,他們也不去移動那些骷髏,就在靠洞口處靠著石壁坐下。凌玉姬偎依在無名氏身邊。這時經過一番騰折,感情反而交流得十分融洽,兩人心中都泛起溫馨之感。
天黑之後,山風凜冽,氣候變得寒冷異常。無名氏三年來慣於流浪生涯,兼且身懷內功,一點也不感到寒冷。這倒不奇,奇的是凌玉姬也毫無畏冷之相。
石洞中的凌玉姬和無名氏怔怔地望著外面,他們都見到馮、郭兩人相繼飛墜絕壑之下而死,感到十分茫然不解。
無名氏道:「你怎會認為你爹會躲在寺廟之中?」
無名氏疑惑不解,道:「我不懂得你的意思!」
辛龍孫陰沉一哂,倏地出掌迎面擊去。祈北海左手急封,右手五指箕張疾扣手臂脈穴。辛龍孫掌勢一沉,錯步轉開,順勢疾襲敵脅。祈北海一面發掌攻敵,他掌勢出得快極,但辛龍孫底下突然一腳踢出,兩人受威脅相等,因此招數只發了一半,就齊齊縱開。
祈北海道:「原來有趟鏢要出門,但我想不出他們在百忙中把玉姬小姐請來幹什麼?」
無名氏被她的話聲驚醒,仰首向空中深深嗅了一下,點頭道:「不錯,真的有一陣怪味……」
竹筐忽然停住,同時上面傳來大笑之聲,凌玉姬舉頭望上去,只見那姓郭的紫面漢子俯身伸出崖外望著她大笑。她真怕這人突然跌下來,忍不住道:「喂,你小心點,別掉下來啊!」
凌玉姬道:「當然啦,我爹雖然把藥方傳給我,但其中有些藥物,除了我爹之外,誰也無法尋覓得到!」
上面危崖邊緣處的東海狂人欒洛瞧了一陣,見洞內無人出現,驀地發出狼嚎似的狂笑,這陣笑聲在絕壑中迴盪不絕,有如山鬼齊哭,聽起來恐怖之極。
無名氏腳步一停,頭也不回,雙目緊緊盯住那蛇,口中道:「有什麼法子?請告訴我!」
祈北海道:「一定是有人冒名這三義鏢局騙走玉姬小姐,不知是何居心?你們這兒可有一個姓賈的鏢頭?」
辛龍孫和祈北海互相望了一眼,祈北海搖頭道:「這場架打得真冤枉,竟然中了別人詭計!會不會是甘露寺的人設下圈套?」
凌玉姬道:「這十幾粒丹藥我們每人雖然只分得七粒,但節省一點,再憑我們運功生津止渴和抵受飢餓,最少也可以活上半個月至二十日左右,我們每日由晨到晚上都寸步不離,雖然半個月後總是要死,但試想假使我嫁給你之後,居然能有這一段時間兩個人可以相依,雖不能同年同月同日生,卻能同年同月同日死,世上的人只怕很少有這種福氣,所以我覺得有這十幾日時光,已經很滿足了。」
凌玉姬拉他起身,道:「反正我們沒有事做,就當是排遣時間也可以麼!來,我把家傳的修羅七式和十二散手告訴你……」
他們正在辯論之時,上面危崖邊一個人正俯身向壑下瞧看。此人身穿華服,身材高大,但頭髮蓬散,敢情正是那東海狂人欒洛。
那胡鏢頭正要向右閃開,忽見對方左手一抬,似是要發出直劈的掌勢,動作不覺微滯,但聽脆響一聲,他臉上已熱辣辣挨上一記,踉蹌退了三四步之遠。
他們動手相搏間掌力激旋呼嘯,手法變化尤快,雖然雙方都歷經數度死生一髮的危機,但其實只不過動手了片刻工夫。只看得一眾鏢頭個個瞠目結舌,驚佩交集。
凌玉姬含糊道:「是的,是的……」
且說嘉興城中此時大批公人紛紛出動,首先向全城客店調查那殺人女兇手的來歷。
無名氏淡淡笑道:「是人的笑聲,我想大概是個瘋狂之人!」
無名氏道:「有些事情很難找出道理,但我認為並非沒有道理,只不過人的智慧見識有限,所以找不出其中奧妙。許多荒誕不經的神話也就是由此而產生……」
兩人立時盤膝趺坐,暗運內功,一方面又閉住呼吸,期收雙管齊下之功。
無名氏怔怔地瞧著她艷麗媚人的面龐,心中無端端怔忡不安起來,生似「丈夫」這兩個字使他如此。
但她抑壓著心中狂喜,一點不流露出來,僅僅微笑道:「那是武林中一種尊榮的封號,爵位共分『公、侯、伯、子、男』五等,等級雖然不少,但以天下之大,能夠封爵稱尊的人寥寥無幾。現在尚存於世的大概只有一百零幾個人,試想南七北六及關外八荒地域何等廣袤,這一百零幾個人在恆河沙數的武林人中簡直有如沉石海中,一輩子也難得碰上一個。因此,武林中的人只要有一日能夠名列爵位,就算是登峰造極,名垂不朽了。」
郭老三身軀微微一震hetubook.com.com,連忙堆起笑容道:「兄弟是可惜沒有見到她的全貌,我猜一定非常美麗!噫,那是什麼?」
無名氏道:「你的意思是說,只有你的丈夫能夠在看到你全貌之後活下去麼?」
祈北海冷笑道:「不敢不敢,俗語說得好,知人知面不知心,兄弟如果盡信辛兄之言定必反被辛兄暗笑和愚弄!」
祈北海利眸一轉,已看出此人所說之言大概沒有虛假,這一來心下不禁著忙,迅速忖道:「玉姬小姐如果未到此地來,那麼是誰借名把她騙去?」
無名氏和凌玉姬兩人同時被這陣刺耳難聽的聲音驚動。無名氏趕快取下她的頸鏈,一面把她抱住,凌玉姬驚怖地道:「東海狂人欒洛又來了,他若果下來,我們就不堪設想啦!啊,你聽那笑聲多可怕!」
無名氏道:「我想你爹爹一定是個了不起的人!」
凌玉姬道:「我也不知道,奇怪的是祈北海和辛龍孫他們怎會跑這麼遠的路去赴宴?」
他的話聲中隱隱含有譏嘲的意味,凌玉姬皺一皺眉頭,當先走去,無名氏見到她婀娜的背影,突然雙目發直,開步跟去。
凌玉姬尋思片刻,才緩緩道:「你已經是我的丈夫,所以我不必瞞你,我爹他雖是時時出門,但最長久也不過兩三個月就回來了,但他這一次離開了三年之久,沒有一點音訊消息,所以我出來找他。家中最親近的人也只有一個奶娘,守在家中徒然日夕想念我爹,更覺日子難過!可是如果我找到他的話,一定會被他責罵!」
無名氏運聚內力於掌上,向洞口緩緩走去,就快到達洞口之際,凌玉姬忽然道:「快回來,我有法子……」
凌玉姬道:「他一定走了,我們快點開始練那修羅七式和十二散手,你練會了之後,就不怕那東海狂人了!」話雖如此,她的眉宇之間似乎蘊有隱憂。
但因此她發現了他生氣勃勃的樣子,那是他第一次表現得像正常的年輕人一般,使得她十分驚訝,也感染到他的興奮而快樂起來。
凌玉姬道:「你第一次見到我時,有沒有憎厭我?」
凌玉姬定睛一看,面色微變,道:「這種毒瘴好像就是『化骨神霧』,如果真是的話,我們是死是活就說不定了!」
笑語聲中,倏然手法一變,掌力如山,招招硬劈出去,五招不到,只見他左掌一下斫在鬼頭刀上,登時把刀斫跌地上,同時右手疾發如電,掌鋒劈在趙德背上,只是輕輕一觸,倏即收回。
無名氏反應靈敏,聰明過人,立刻就察覺出來。但他卻不說出來,因為他已明白凌玉姬的隱憂乃是在於她自家也不認為他練會修羅七式及十二散手之後,就抵得住東海狂人欒洛。既然如此,他說也無益,為了安慰她起見,果然又開始用心研習。
凌玉姬緩緩跨入竹筐內,無名氏也跟著地跨進去,兩人對面挨住筐邊坐好,姓馮的漢子一下子把竹筐推出崖外,姓郭的漢子迅速地放繩,轉眼間竹筐已落下兩丈。
辛龍孫怒道:「祈兄竟是有懷疑兄弟之意了?」
兩人急急入店,那店伙走上來道:「大爺們來遲一步啦!」
無名氏道:「你爹也是武林高手了?他的大名是……」
無名氏陡然焦急起來,道:「假如你出門後你爹就回到家中,他不是要急死了麼?目下我們被困此地,看來凶多吉少,他老人家豈不是永遠都不會知道?」
凌玉姬想了一下,道:「我也說不出來,不過我有時在遐想中常會假設自己是個男人,那時候我一定練好武藝,在武林中闖蕩,最少也要名列爵位,受盡江湖豪傑的尊敬,才不負這短短數十載光陰……」
他雙腳甫一沾地,突覺腦後一陣金刃劈風之聲襲到,心中微驚,心道:「這些鏢師之中也有這等好手?」轉念之際,虎軀霍地急旋回來,左掌猛劈敵人兵刃,右掌一招「投鞭斷流」,急襲對方胸前要穴。他出手之際,目光一閃,已看清突襲之人,正是那白面長身的趙德鏢師。
她微笑道:「你為何這樣看我?」
凌玉姬眼珠一轉,似是思索,接著答道:「他沒有告訴我,但我相信他的話決不會錯,所以也沒有問他。你如果不問我,我大概一生一世都不會去想是什麼用意!」
凌玉姬道:「他一點不怪,而且最疼愛我!他說不准我露出全貌和不准學武功有很深的用意……」
無名氏搖頭道:「不,說不定那東海狂人欒洛會放我們出去。退一步說,假如我們都死在此地,我知道或不知道你如何殺人的秘密,都沒有一點分別。」
祈北海一愣,立刻向後面奔去。辛龍孫冷冷一笑,逕自先行離開這三義鏢局。
無名氏轉念忖道:「我何必一定要使她感到不安?」當下面向洞外緩緩退回。
兩人正要再鬥,忽聽另一個趟子手進來大聲報道:「現有十餘公人迅疾向本局奔來,不知發生什麼事故?」
凌玉姬迅速地從懷中掏出一個碧玉小瓶,大概像拇指一樣大小,道:「我有一種藥物,是我爹傳授的秘方,據說可以抵禦各種奇毒,我們試一試看有沒有效力!」
那兩個漢子領著他們向左走,穿過一片密林,外面是一塊碎石平地。他們一徑走到壑邊,在地上抬起一個人字形的木架,架上有個巨大的轆轤。在那木架腳下,擺著一個巨大平底竹籃,籃內堆放著一大盤堅韌繩索。
無名氏轉眼一瞥,那嫩白嬌膚映入目中,不覺心神迷蕩,居然忘記把白金頸鏈取出來,凌玉姬自然曉得他為何凝視住自己,心中一半嬌羞一半高興,眼睛輕輕閉起,依在他胸前。
這一天,他只練會了兩式。但這一來卻激發起無名氏一種狂熱,不論是坐立或臥倒,腦海中都盡是修羅七式在打轉,潛心索求其中變化奧妙。
當下凌玉姬先告訴他修羅七式雖然是七種身法招數,但內含七種妙訣,這七式就是將七訣變化運用的七個最基本架式。練熟了之後,可以迴環變化,無始無終,而且生生不息,默察對手武功的路子而側重七訣之中的秘訣去克敵制勝。由於手法奇重辛辣,動輒取敵性命,故此名為「修羅」,取佛家稱阿修羅為十界六道之一,居眾相山中又將住大海之底,好鬥爭常與諸天戰惡神之義。
無名氏道:「你的想法真是超凡絕俗,我這個無用之人,居然有幸獲得像仙子一般的嬌妻,真是死也無憾了!」他略為一頓,又道:「在碰見你以前,我見到任何女性都不知不覺會泛起憎厭之感,誰會想得到現在居然還娶了妻子。」
郭老三答非所問地道:「這女孩子心地真好,可惜……」
郭老三面上泛起灰白之色,眼睛中流露出凜駭畏懼的光芒。那斷手眇目的高大漢子,突然間張嘴狂笑,笑聲有如狼嚎,四山皆應。他狂笑之聲一發,便生似不能制住。那副張嘴露齒全身亂顫的樣子,獰惡駭人,有如瘋狂的野獸。
她怔一下,忽然笑道:「你聰明得很,我有點懷疑你是真的想不起以前的事呢?抑是裝假騙人?」
凌玉姬定一定神,道:「為什麼不呢?」
凌玉姬道:「你這個見解令我十分佩服,我爹也說過這種話,他也不相信冥冥中有什麼鬼神之類!不過我還有個疑問,那就是這些骷髏如果在一二百年以前,縱使身上衣服能夠不朽壞成灰,但這絕壑天牢既是東海狂人欒洛所闢,假定欒洛當時發現此處可以設置天牢,他斷乎不會讓這些骷髏留存!其次,我https://www•hetubook•com•com不相信這些人不是被東海狂人欒洛所害,可是欒洛成名至今只有二十年,他大概只是個中年人,如何能在一兩百年之前害死這些人?」
祈北海面色一沉,但仍然忍住怒氣,道:「我們因聽說玉姬小姐到了此地,故此前來!」
凌玉姬眨一眨美麗的眼睛道:「我不會騙你,假如我們一定活不成的話,我就會掀開絲巾給你瞧瞧!」
凌玉姬道:「當然是真的,我們不是已經講定了?」
她無話可說,看看無名氏,道:「你怎麼說?」
他們轉身進去,凌玉姬取出一枚製作精巧的火折,嚓地打亮點燃,洞中登時甚為光亮。
又過了不知多久,她偶然揭起簾子向外望去,只見已處身在群山之中,前面地勢變得陡峭難行,因此馬車的速度已減緩許多。
他還未想出頭緒時,辛龍孫已匆匆出來,道:「祈兄走吧,她不在此地。」
無名氏漫然嗯了一聲,並不向她詢問那東海狂人欒洛的詳細來歷。凌玉姬已經有點習慣他消沉冷淡的態度,接著又道:「聽說這東海狂人欒洛是近二十年來武林中一怪,但究竟他如何怪法我也不曉得。」
無名氏若有所思,過去那種消沉冷淡的神情已經消逝不見。凌玉姬一方面感到欣喜快慰,因為她總算把一個年輕的男人鼓舞起來,而這個男人又是優美英挺。但一方面又感到心頭沉重,因為此刻好像已經太遲了,從洞中這些骷髏看來,誰也逃不出這「絕壑天牢」的噩運。
辛龍孫沉吟道:「很難說,不過甘露寺在武林中聲名甚著,大概不會使用這等詭計!可是目下只有這個線索了……」
他們排開忙亂的腳夫和鏢局夥計,走入局子內,裏面有六七個鏢師打扮的壯漢,其中一個白面長身的鏢師迎上來含笑道:「兩位找誰?」
無名氏道:「我是忽然想到,像你這麼一位傾國傾城的美人,其結局卻是活活餓死在這個石洞中,豈不可憐可惜?」
馬車馳上一個山坡之後就停住,前面兩人跳下車把馬繫在樹上。凌玉姬和無名氏也下來四面瞧著,但見空山寂寂,並無人家村落。
這些鏢頭們個個久涉江湖,日日在刀槍上打滾,誰肯忍氣吞聲讓人欺上門來?於是有人發出冷笑,有人發出怒哼,其中一個長得甚是粗壯的鏢頭仰天打個哈哈,大聲道:「這一位是趙德趙鏢頭,兄弟我姓胡,我先告訴你們,此地沒有什麼小姐不小姐之類的女人來過!兩位如果想耍磨攪訛绷,涎皮賴臉的手段,這兒有得出賣……」一眾鏢頭聽他說得利落有力,都痛快地笑出聲來。
凌玉姬詫異萬分,問道:「我長得很難看麼?」
辛龍孫哦一聲,道:「姓賈的一定被脅到過店中,只要找到他就好辦。」
凌玉姬望著這個年輕人俊美英挺的側面,忽然已忘掉自身的煩惱,道:「你的話很對,尤其我是一個女人,生與死都很平常,可是你堂堂一個大丈夫,卻似乎不該賤視你的生命……」
無名氏定睛想了一陣,道:「我也不曉得,只是感到眼熟得很。」
那個華服高大漢子陡然笑聲一收,單臂一振,魁偉的身軀宛如飛絮般飄到崖邊。他側著頭用那隻獨眼向下面望去,形狀怪異之極。望了一陣,便無聲無息地離開崖邊,穿入密林中,身形頓時隱沒。
無名氏道:「這就奇了,你爹為人很怪是不是?」
無名氏道:「這個規矩很奇怪,假如有個人武功很強,揭開你絲巾之後,你殺不過他,那怎麼辦?」
凌玉姬一手把他抱住,一手解開衣領,露出頸下嬌嫩細白的皮肉,道:「你把頸鏈取出來,那雄黃珠就鑲在鏈上。」
無名氏道:「我突然感到奇怪,為什麼以前沒有發現你長得這麼美麗。」
無名氏正正經經地深思一會,道:「既然不是面上有缺憾,那麼是不是自幼就遮慣了,所以不肯除下來?」
他們在靠洞口處坐下,過了一陣,凌玉姬幽幽嘆息一聲,道:「想不到我活不過二十歲,就死在這種可怕的地方,真是死不瞑目……」
轉眼間已降到六丈左右之處,光滑的石壁上果然有個丈許方圓的洞口。那竹筐停在突出洞外的岩石上,她連忙拉了無名氏出筐踏在實地上。
祈北海突然大笑道:「剛才只有辛兄自己進去,經過情形沒有別人瞧見,不知你所說的話是真是假?」
無名氏接著道:「可是這裏面有一點疑問,那就是假如你因為自幼遮慣的緣故而不肯取下來,那麼為何被人看了全貌之後就要把對方殺死?」
無名氏好像被她當胸打了一拳,面色陡然泛白,沉重地道:「我可以騙任何人,但絕不願騙你……」
一張美麗絕世的面龐呈現在他眼前,那對眸子閃動著快樂無邪的光芒,不過她整個容顏卻有一種令人心蕩神移的妖媚艷麗!
無名氏道:「有時我也感到奇怪,因為我既不願活著,但也不願自殺!不過假使別的人要殺死我,那又變成無所謂了,我絕不反抗!」
無名氏微笑道:「你這麼聰明,我真瞞不了你!不過,沒有辦法的事不去想他就是了!」
無名氏笑道:「你既是沒有問過他,那就算了,我也相信他必是一番好意!」
凌玉姬本著女子愛美的天性,對於這一猜測可不敢含混,連忙道:「不是,絕對不是!」
凌玉姬緩緩道:「那麼你為何不死?」
無名氏面色頓時恢復正常,道:「如果你只是向我開玩笑,那麼我不當真就是。」
他們都沉默下來,無名氏好像潛心追憶舊事,凌玉姬則是被滿腔醋意塞住喉嚨,說不出一句話來。
過了一會,四山都恢復靜寂。洞外那條小金蛇仍然毫不動彈。因此他們隨即發覺那蛇竟是假的,但因製作精巧無比,口中居然有紅信伸出,稍有風力便搖頗不休,當真像是真的毒蛇吐出紅信。
無名氏眼珠轉動了幾下,緩緩道:「一個人生或死都是平常之事,有生必有死,這道理千古永不變易!」
無名氏道:「你的智慧見識都是你爹傳授,因此我感覺你爹一定十分了不起,他老人家在家中麼?」
無名氏道:「但你看見沒有,那蛇盤在最外面的岩石邊緣,較易將它擊落,否則一旦進來,假使又是十分難惹的話,那時就無法可施了……」
提起她的父親,凌玉姬登時神采飛揚,更覺艷麗迷人。她望著洞外遙遠的地方,道:「我爹的名字很奇怪,聽過一次之後,誰也不會忘記,他的名字就是『波父』。據他自己說,有些人嫌『父』字不順口,所以只叫他凌波。」
祈北海虎目大睜,洪聲道:「怎麼樣?」他聲如巨雷,把周圍的人都駭了一跳。
辛龍孫道:「後面另有住宅,我一闖進去,就有兩個少年出來攔阻,口氣不善,因此,被兄弟趕開。這時又一個頭髮蓬鬆的中年大漢出來攔阻,這廝武功還不錯。兄弟動手中兩次三番問他玉姬小姐可在宅內,那中年猛漢只答等擒住我之後再告訴我。因此兄弟怒火上衝,一腳把他踢死!之後進去到處一搜,又拿住一個婦人迫問,竟沒聽說曾經請玉姬小姐到此!」
無名氏導思一下,道:「以前有沒有練過,已想不起來。在我記得起的三年中卻沒有練過武功,僅僅有時感到心中焦煩苦惱時,打坐一會。我從乾元寺藏經閣中所見有關武功書籍之內得知我那樣打坐入定,完全是內家調息運氣打通全身經脈的上乘功夫。所以我的臂力較強,無足為異!」
  • 字號
    A+
    A-
  • 間距
     
     
     
  • 模式
    白天
    夜間
    護眼
  • 背景
     
     
     
     
     
書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