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九嶷天險
她口氣之中，流露出無限悲憫之意，華奎怔了一怔，本想提醒她不可對敵人存有矜憐之心，不然的話反而害了自己！可是他又感到這種仁慈為懷的德性，世上已極為少見，尤其是在自身處於危險中而尚能為敵人生出悲憫之心，這等胸懷，可就不能用「婦人之仁」去形容，應該稱為「大仁大勇」才對，是以他噤口不言，欽佩地望著這位年輕貌美的姑娘。
凌玉姬面上露出迷茫之色，道：「我太笨了，仍然聽不明白華大哥你的話！」
苦行禪師面色一冷，道：「莫庸你這等從中撩撥，不知是何居心？」
丁嵐凜然一驚，急急收回掌勢。凌玉姬移前半步，手法化橫點為推拍。丁嵐但感這一招奇奧無比，腦海中電急掠過平生所學，竟沒有一招足以封拆化解，這一驚非同小可，只好就著對方手勢，大彎腰，斜栽柳，颼地斜竄開去。這一竄足足縱出兩丈餘遠，可見得他心中的凜駭！
於是她又轉身走回內室，凌玉姬注意地看著她，道：「藍岳來了？」
凌玉姬明明知道她的話沒有半點虛假，但當她瞧見美艷夫人艷絕當世的容顏，心中突然泛起不忍把她當作淫|盪卑賤的女人之念。不知不覺嬌婉一笑，拉住她的手臂，道：「不，那不是真的……」
華奎道：「姑娘既不知地方，那就只好送姑娘回家……」
那虎頭燕頷的楚姓大漢和鐵膽趙七同聲叱道：「混帳東西，竟敢侮辱夫人！」
凌玉姬道：「夫人之意竟是當我是你的女兒麼？」
她這番話似是對凌玉姬說，又似對自己說。凌玉姬搭不上腔，游目四顧，但見房中所有的傢俱陳設，無不精美名貴，見所未見。還有許多珍玩首飾之類，散放各處，珠光寶氣，眩人眼目。
凌玉姬訝道：「你已失去武功麼？但我看你身法十分快速，一點也不像失去武功之人！」
凌玉姬但感自家宛如偎依在慈母懷中，心情舒暢平靜，因此不忍拂逆她的要求，於是輕輕點頭。
美艷夫人定一定神，左手把她接得更緊，右手抬起來柔緩地撫摩她如雲秀髮，動作中充滿一片自然流露的慈愛之情，宛如抱著的是她的小女兒。
凌玉姬衝口道：「我不相信！」
凌玉姬仰頭望著他，美眸中淚光瑩瑩，道：「我……我不知道……」
兩人又繼續走了數步，凌玉姬忽然感到腳下一虛，整個人直向絕壑落去。這一下把她駭得亡魂皆冒，尖叫一聲。華奎健腕一沉，已抓住腰間繩子，急急拉緊，跟著放鬆尋尺，化掉她下墜的衝力，凌玉姬的身形總算停止，變成吊在華奎腳下的絕壁危崖旁邊。
美艷夫人儘管另有把握，胸具成算，此刻連聽諸人厲聲警告，也不覺心中微惕，手指拈住她面上的絲巾，卻不立刻揭開。
那長身玉立的道人這時已移步走到凌玉姬面前，緩緩伸手揭她面上絲巾。
凌玉姬道：「我們雖是長得很像，但以天下之大，人物之眾，偶然相似也不足為奇！如果你和我一道出去，別人一定會以為我們是一對姊妹！」
美艷夫人頷首道：「或者你真的不是我親生女兒。不過，或者你長大之後，那痣移了地方……」她溫和地說著話，一面走近她身邊，突然間玉手一抬，已點中凌玉姬的穴道。
范彥接口道：「怎麼不可說，若然你還像當年那等年輕美艷，我自然不說！」
丁嵐指影一拂，數縷寒風，已襲到范彥面門前。范彥本來就居於劣勢，被他乘虛攻入，登時手忙腳亂，奮力封拆。丁嵐十指如風，忽彈忽戳，攻勢宛如長江大河，滔滔不絕。這兩人均是一時名家，手法迅快異常，錯眼間已攻拆了七八招之多。只聽丁嵐大喝一聲，左手五指倏然拂中范彥肚腹之上，范彥慘呼一聲，忽然跌倒地上，身軀綣縮如蝦，似是肚上劇疼難當，因此頭腳都抽縮在一處。
凌玉姬雖默然半晌，才點點頭，道：「我覺得你的神色有點古怪，所以使我不安起來！」
凌玉姬嬌軀陡然一震，緩緩抬頭望她，目光中流露出萬分迷惘之色。
華奎道：「這也難怪姑娘生疑，小的早就想到姑娘會考慮及孤男寡女的問題，所以心中感到十分不安，因而面色便有點不大正常！」
廳中突然又傳出一個人的語聲，道：「區區雖然不知道夫人與那妖女說些什麼，但該女的一身武功，實在不可輕視，手法之奇奧神妙，絕不在夫人座下這位姑娘之下……」
凌玉姬眨眨眼睛，緩緩道：「對不起，我……我身上沒有那兩顆小痣！」
那青衣侍婢面色忽然顏色變動，連忙低下頭去應一聲是，掩飾住面上的表情。
凌玉姬想起那神指丁嵐，心中一陣作惡，同時也驚慌起來，連忙道：「我們快走吧……」
她們走出暖閣，另外轉入一道長廊，左旋右轉，不久走入一間寬大精美的上房，裏面還有套間，佈置得富麗堂皇，美輪美奐。
兩人奔出狹谷，只見谷外有三條去路。華奎向當中的狹窄棧道走去，凌玉姬緊緊跟著。大約走了七八丈，地勢越高，道路越窄，一邊是巉巉岩壁，高不可攀，另一邊是陡峭危崖，若然掉了下去，縱有一身武功，卻也難免傷亡。
她駭得人也呆了，左腳懸空，動也不動。華奎回頭瞧見，道：「姑娘不必驚慌，可放膽跳過這個缺口！」
楚南宮沉聲道：「夫人切不可傷害他……」言下之意，已表示不拒絕凌玉姬過去。
華奎一面探手入囊，取出一條繩子，一面道：「神指丁嵐當真名不虛傳，居然又找對了路徑！」
凌玉姬道：「我聽不懂你話中之意！」
凌玉姬見他說得十分傷心，不敢再問這事，連忙轉回話題道：「華大哥你一定在那九嶷天險內出入過許多次，是也不是？」
廳中的人都為之一愣，酆都秀士莫庸陰笑一聲，道：「大和尚你聽見沒有，楚兄居然搖身變成護花使者，大概以為仗著那對鐵拳，可以打平甘露寺呢！」
美艷夫人曼聲道：「我記得你還在襁褓時，你左右兩乳之下各有一顆小痣，現在長大了，這兩顆痣應該更加顯明，告訴我，你有沒有這兩顆小痣？」
凌玉姬剛剛奔到大廳門口，忽覺身邊勁風颯颯掠過，揚目瞥去，但見門外已站著兩人，一個是虎頭燕頷的楚姓大漢，另一個就是神指丁嵐。
凌玉姬道：「既然沒有第二條路可行，我們最好設法留下警告之言！」
凌玉姬但感無限迷惘，隨口道：「是什麼證明？」
凌玉姬道：「我本是準備到大漠中訪尋家父，但那地方只有藍大哥去過！」
美艷夫人搖一搖頭，道：「不行，外面不知發生什麼變故。再說你已知道我不少秘密，怎能讓你出去洩露於江湖上？」
凌玉姬本想喝問她出手點住自己穴道有何用意，但忽地發覺連開口m.hetubook.com.com說話也辦不到。
美艷夫人眼中射出光輝，襯起那花容月貌，當真美不可言，但此刻卻沒有那種騷蕩妖媚的味道。她道：「啊，你真不幸，只不知你還記得你生母的樣子麼？」
兩個人一口氣奔了五六里路，一路上越過許多危崖斷壑，不但路徑曲折，而且歧路極多，華奎有一次指著那些歧路道：「若果追兵誤入歧路，前面越走越險，走了半天，最後卻是一處絕路。那時他們必須循原路回來，可是回路上仍然極多路徑，一不小心，又轉入險惡絕路，因此這九嶷天險從來是有進無出。」
美艷夫人眼中露出興奮之光，道：「這麼說來，你身上真的有那兩顆痣了！」她頓一下，接著道：「你既是我親生女兒，我自然要把能使天下英雄俯首稱臣的絕學傳授給你。那時候，儘管江湖上高手如林，卻都是你裙下的飛鷹走犬。你的享用，不論是衣食住行，可以比當今皇帝還要奢華，你的權勢，在武林中無人可及……」
凌玉姬雙眼睜得大大的，道：「我……我今年十八歲！你的大女兒呢？」
她親眼見過這兩人的武功十分高強，不禁駭然停步。那神指丁嵐冷冷道：「本人偏不信邪，你的劇毒儘管向我施展……」話聲中欺到她身前，舉手向她面上絲巾拂去。他口中雖是這等說法，但到底不無戒心，是以拂去的掌勢甚是緩慢。
廳中之人盡皆愕然，美艷夫人曼聲而笑，道：「范彥你瘋了麼？這等事怎可明說亂道。」
凌玉姬笑一笑，道：「我看了夫人的氣派之後，忽然覺得女人不一定不如男人，那些都是武林高手，但個個都不敢不聽你的吩咐，我如果有夫人的本領的話，那就不怕有人敢欺負我了。」
華奎點頭道：「不錯，單就是夫人下令的次數已在十次以上。你大概不曉得夫人一向居無定所，但自從七年前聽武林太史居介州提及此地有一口古井，井中之泉稱為『凝脂泉』，用以沐浴，能夠青春長駐，容顏不衰。夫人便搬到此地來，大興土木，修建這一座『夫人府』。初時她因不放心府後的九嶷天險，故此曾經命小的過去細細勘踏，另外加上小的自己有時興起過去瞧瞧，次數已難以估計了！小的昔年跟隨夫人走遍宇內，任何地方都不會迷路，但這九嶷天險佔地太廣，路又難走，幾乎把小的難住……」
突然一個丫鬟急急奔入來，道：「夫人，外面……」她目光一掃，忽地訝然住口。美艷夫人纖手一揮，那丫鬟應手倒地。
他只顧查看前面，因此腳下略為疏忽，倏然間「沙」的一聲，整個人向絕壑滾墜落去。
廳中之人見到這等情形，都大惑不解，面面相覷。
眾人都不知怎麼一回事，那凌玉姬已急急忙忙遮回面孔，向廳外奔去。
楚南宮微微一怔，道：「你自家也沒有打算，我可就無法替你安排啦！」
美艷夫人道：「不關你事，還有你們……」她舉目向神指丁嵐、酆都秀士、苦行禪師、靈隱山人、王靖西等人望去，接著道：「你們請回到廳中落座，還有范彥和浮塵道人的屍體叫人移開……」
美艷夫人微微一怔，道：「你當真有親生母親麼？她在那裏？」
他們沿著彎曲的峭壁向前走，因而丈許之後，又轉了彎，是以追兵即使追到三丈之內，彼此仍然瞧不見。
華奎道：「姑娘可看見那條路上的石質沒有？那是一種極為奇怪的岩石，有的地方鬆脆得像細沙一般，只要一點點重量加上去，立刻就崩掉數尺甚至一丈長的那麼一塊，縱是武功極高之士，如果不是諳知這種奇異的石質，一旦踏了上去，準得摔落那無底絕壑。」
楚姓大漢虎目一睜，洪聲道：「好高明的手法！」
酆都秀士莫庸躍到范彥身邊，俯身看了一下，挺起身軀陰聲道：「丁嵐兄的牽機指力名不虛傳，但以兄弟想來，你今日雖想仗著牽機指力獨佔夫人，卻也不易盡殺此地群倫……」
華奎側耳一聽，面色微變，立刻輕聲道：「姑娘快跟我走。」
凌玉姬低頭看時，原來是一枚小紙團，頓時醒悟，忙忙拾起打開一看，只見白紙上寫著：「小可華奎，深感姑娘救命之恩，欲效犬馬之勞，請姑娘吩咐。」字跡甚是潦草，顯然是匆忙中寫下。
凌玉姬搖頭道：「不，我希望永遠不再見到他！」
美艷夫人眼珠一轉，道：「沒有，她昏過去而已！」但她馬上就把她拉到另一間臥室去，不讓凌玉姬有機會查看地上的丫鬟。
凌玉姬忍不住道：「華大哥你的武功真好，背住一個人還能毫不費力地跳這麼高！我真奇怪你為何肯屈居廝僕之列？」
美艷夫人道：「她麼？你早就見過了，就是把你帶來的那一個！」
「傻孩子，這有什麼不妥呢？我知道你的心意，不過，女人唯一的武器就是『美麗』，這項武器天下任何男人都無法抗拒。所以，你不必鍛煉武功，只要學會我胸中一套學問，包管天下男人都在你裙下稱臣！」
凌玉姬悅愉地笑一聲，道：「如果我有一個像你這麼美麗本事又大的媽媽，多麼好啊！」
酆都秀士莫庸冷笑道：「趙老七你猜錯了，倒是這算命的靈隱山人有幾分意思！兄弟我生平喜歡見到死人，所以絕不反對有人以性命相搏！」
她點點頭，道：「你先出去，把藍岳帶到晴碧館去，我立刻就來！」
華奎堅決地搖搖頭，道：「姑娘不必為小可擔憂，只不知姑娘要逃到何處去？」
他把小船舉起走到河邊，然後才放在水中。這艘船雖然不大，但少說也有數百斤之重，足見華奎臂力十分驚人。
華奎先把凌玉姬扶上壁下一塊石上，跟著自己上去並且把船也弄到石頭上。
凌玉姬忽然道：「你的大女兒一向都不知道自己的身世麼？」
廳中忽然傳出陰森森的口音道：「夫人可曾查出她暗算浮塵道人用的是何種毒物？」
華奎領著她向上走去，沿著峭壁轉個彎，只見前面通路更加狹窄，左邊是光滑的峭壁，右邊卻是一道深不可測的絕壑。
凌玉姬忽然問道：「華大哥，這段路還有多長啊？我覺得好像老是走不完。」
驀然一陣蘭麝香氣飄送入他們鼻中，接著一個柔曼的聲音道：「我自會替她安排。凌玉姬，你過來……」
凌玉姬道：「有點兒像，又有點不像！」
美艷夫人道：「就是美麗！」
凌玉姬道：「也許他們見到那三叉路口了後，難以委決該想那一條路走，是以停步討論。」
凌玉姬走過去，伸出玉手。華奎豎起三指托住她的臂彎，運力一托，凌玉姬乎平穩穩走落船中。
她抬手替她整理好衣裳，玉掌一拍，解開了她的穴道。
她將白紙捏成一團，從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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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在一面巨大的鏡子前停住，美艷夫人道：「這裏沒有別的人，你不妨把絲巾拿掉。」
他本想伸手扶她，忽又縮回手掌。凌玉姬跳落院中，華奎立刻轉身向樹叢走去，她跟在後面，轉入樹後，這時才發覺樹後地方不小，地上還躺著兩個勁裝大漢。
他後面傳來一響清脆的金鐺聲，跟著一個尖尖細細的嗓音道：「莫兄外號稱為酆都秀士，一定是陰間人口太少，所以他設法多弄幾個鬼魂回去，不知趙七兄以為山人說得對不？」
凌玉姬忙道：「那多麼危險啊，你快點走開吧！」
凌玉姬聽不懂他這話之意，隨口道：「我不是信不過華大哥你，只不過我認為可以自己走而已！」
凌玉姬露出驚恐之色，道：「夫人可是要把我囚禁起來？」
明亮的鏡子中出現兩個麗妹，面貌一模一樣，全沒半點分別。
她放眼一望，只見處身在一條冷僻的暗巷之內，四面沒有門戶，倒不知他打算怎樣走法。
華奎向前面望去，查看片刻，應道：「還有十二三步就可以脫離險境啦！」
美艷夫人搖一搖頭，仰首望著天花板，沉思了一陣，緩緩道：「我本已猜出你父親是那一個，但你身上竟然沒有兩顆小痣，卻又使我迷惑起來。但無論如何，只要消息傳到他耳中，他一定會親自來此把你要回去，那時候我就知道你父親到底是誰了！」
凌玉姬跟隨在後面，側著身子，極力靠著石壁，腳下認準華奎踏過的地方，慢慢走去。
酆都秀士莫庸轉頭一望，只見一個眉清目秀的中年人，身穿長衫，左手提著一面直徑半尺的金鐺，看上去有點像江湖上的看相術士。在他旁邊數尺之處，站著鐵膽趙七。
華奎全神鑒別落腳的石質，慢慢大步向前走去。好不容易又走了十幾步。
姓楚的大漢做夢也想不到這個小姑娘居然有此一招，以他這等武功高強之士，眼力感覺都敏銳異常，是以凌玉姬投入他懷中之際，倒不會引起他以為此女向他動手的誤會。這時他雙臂虛虛一攏，心念急急轉動，不曉得應該如何處理。凌玉姬已哭泣道：「我不要殺人……但他們都想欺負我……」
凌玉姬怔一下，忖道：「那青衣女子不但一身侍婢打扮，而且口中也對她自稱婢子，若果真是她的親生女兒，怎會淪為婢僕？但她也沒有必要欺騙我啊！」
她的話似乎有莫大的魔力，那一干武林豪雄遲疑了一下，便都回到廳中。那青衣侍婢命一個俏丫鬟出去叫了兩人進來，分別把兩具屍體移掉。
那勁裝大漢突然一揚手，只見一點白光疾射而到，凌玉姬吃了一驚，趕快閃開。那點白光疾而不勁，打在窗框邊，只輕輕響了一聲，便掉在地上。
楚南宮一時答不出來，頓了一頓，才道：「那就要等到那時候才知道了！」
她本來越說越興奮，但忽然瞥見凌玉姬並沒有一絲一毫的羨慕嚮往之色，不禁打住話頭。
那個名叫華奎的勁裝大漢看畢白紙，面上流露出為難之容，沉吟一下，突然從樹後躍了出來。
凌玉姬輕輕道：「華大哥，我自己走得動，你放心好了。」
凌玉姬望住美艷夫人，忽地舉步向她走去。美艷夫人玉臂一伸，把她摟住，柔聲道：「我可不可以看看你的面貌？」
凌玉姬道：「看來只好如此。噫，好像有腳步聲呢？」
凌玉姬看不出有什麼危險，但也不願率直駁他，緩緩道：「我只要小心一點，大概可以過得去。」
凌玉姬道：「那我記著以後不對任何人說就是了，請你相信我！」
她這句答話，不啻表示她還記得生母的樣子。但美艷夫人卻覺得有點疑竇，不過此刻卻不便再窮究此事，於是話題一轉，道：「令尊現居何處？」
華奎道：「姑娘說得不錯，這種岩質的怪異處還多著呢，譬喻那些從未崩過的地方，過兩日就可能變得鬆脆如沙堆，又或者剛剛有人走過時，尚是堅硬如石，但第二個人一踏上去，就立時崩散。又或是身體輕靈的人走過沒事，但較重的人一踏上去，就忽然崩壞，把人掉落絕壑之下！」
凌玉姬不知不覺中又用絲巾掩住面龐，驚道：「你、你把她殺死了？」
宋瑛媛道：「婢子剛好離開暖閣，等到回去時，他正與神指丁嵐動手，是婢子把他們分開……」
凌玉姬早被這場搏鬥驚動，此時目睹慘狀，不禁駭然尖叫一聲。
她的聲音傳入他的耳中，使他突然間勾憶起銘心刻骨的情思，頓時激起滿腔俠義之氣，左臂把她抱緊一點，右手已蓄勢運力，凜然大喝道：「那一個想欺負她，先問問我楚南宮的拳頭！」
她走入內間，只見窗下擺著書桌，文房四寶均全，窗外是個院落，植滿奇花異卉。
但見那中年道人面上驚震錯愕的神情尚未收斂，忽然雙眼一翻，嘴巴一閉，登時栽跌地上。
凌玉姬道：「她……他長得很美很美，人人都說我很像她……」
忽然外面有人敲門，美艷夫人走出內室，只見外間門口站著那個青衣侍婢。
凌玉姬無意中回頭一瞥，只見河流那邊的圍牆上隱約有人影一晃，她急忙告訴華奎。華奎道：「姑娘不用理會，我們已經到了這邊，他們縱有通天能為，也無可奈何！」
這時她更加被這華奎的一身精深武功所迷惑，只見華奎腳尖一蹬，小船便向河中急射開去。華奎從船中拾起木槳，略一撥划，便即衝到急河中心。
華奎愕然道：「這麼說來，姑娘等如是無家可歸了？這麼只好繼續訪尋令尊大人。」
凌玉姬接著又道：「華大哥！還有別的路可走麼？」
那長身玉立的道人突然間目瞪口呆，露出一派錯愕的神色，似是凌玉姬的面上，有什麼東西使他心弦大震。眾人正在驚疑瞧看，卻因凌玉姬背向大家，因此看不見她的面孔。
她柔媚地笑一下，輕輕道：「好孩子，請告訴我，這絲巾可以揭開麼？」
她的話聲頓了一頓，又接著道：「你想想看，我的小女兒十八年前失蹤，而你剛好是十八歲。你的面貌長得和我一樣，你的聲音也和我毫無分別，所以早先你一出聲，就使得廳中那些男人個個向你驚視。還有最重要的一個證明，假如我說得不對的話，你可以不認我做母親。」
美艷夫人溫柔地摟住凌玉姬的腰肢，緩緩道：「好孩子，讓我瞧一瞧你的面孔！」說時，伸手去揭開她面上的白絲巾。
凌玉姬果然放心，用力一跳，越過那書缺口。
華奎長長透一口氣，道：「現在就算有人追到，也不用怕了！」
華奎道：「第一點，左近沒有船隻可供渡河之用，等到他們在數里外找到船隻，我們早就到達彼岸，翻過峭壁了！」
美艷夫人輕輕哼了一聲，斂去笑容，道：「她在你ｈｔtｐs://wｗｗ•heｔｕbｏｏｋ.ｃｏｍ•ｃoｍ心中居然這等重要麼？」
華奎躍落牆下，急急向左方奔去，轉眼間已奔出六七丈遠，然後停步把她放下。縱到一顆大樹後面，轉眼間已拉出一艘梭形小船。
凌玉姬大感不解，道：「夫人的府第既是背河而建，為何沒有準備船隻？」
凌玉姬道：「天賦的利器是什麼呢？」
凌玉姬這時倒不想冒這個險了，只因她曉得假如被美艷夫人手下發覺的話，她本人多半不會有事，但這個華奎定然逃不了一死。
凌玉姬望著鏡子竟不違拗，緩緩把絲巾取開。
華奎道：「因為小的說出一件秘密之後，姑娘定必放心信任，但那件秘密小的實在難於啟齒，所以心中甚是不安，神色也因而顯得不正常了！」
那人露出牙齒向她笑一下，凌玉姬覺得很是面熟，忽然記起這人正是到客店去的四個漢子之一，並且就是那個要揭開她面上絲巾的人。
美艷夫人大感驚訝，想了一想，道：「那樣也好，你安心在此地等候，我不久就回來看你！」
又走了兩三丈，這時已是昏暮之際，光線黯淡。華奎突然停步道：「前面有一段路十分危險，小的想請姑娘伏在我背上。」
美艷夫人「哦」了一聲，道：「這人真了不起，但你為何不阻止他們動手？」
凌玉姬似是從未見過這等高貴富麗的房子，訝然地看來看去。她踏在厚厚的地氈上，感到甚是柔軟舒適，低頭看時，那地氈上的圖案十分美觀悅目。耳中但聽美艷夫人道：「這地氈是從波斯國運來，你也許從未見過……」凌玉姬點點頭，只聽美艷夫人又接著道：「唉，這些本來你也可以從小享用，可惜你一直都不在我身邊。」
此人身法迅快異常，颼地縱入窗內，急急貼身牆上，以免被窗外之人看見。
凌玉姬聽他這麼說，不便再問，放眼向前面望去，只見牆下只有數尺石地，過去就是滾滾河水。河流的那一邊峭壁聳立，少說也有五六丈高，形勢甚是險惡。她道：「華大哥，我們怎生渡過此河？」
那青衣侍婢眼珠微轉，道：「夫人一向對婢子推心置腹，深恩如海，婢子不知何以為報！」
美艷夫人默然片刻，面上露出深沉的笑容，一個字一個字地道：「就是媚惑天下男人！」
凌玉姬這才知道此段路險惡至此，不覺打個寒噤，望著那條路道：「我此生還是第一次聽到世上有這種奇怪可怕的岩石，怪不得這條路忽高忽低，我想低的地方就是以前崩掉的地方了？」
她凝目想了一下，在她感覺之中，那勁裝大漢面貌端正，似乎不是詭譎陰毒之人，大概可以信任。當下取起桌上狼毫，就在那白紙背面寫道：「我想離開此地，可有法子？」
苦行禪師道：「阿彌陀佛，浮塵道兄死狀正如貧僧的師侄法海，乃是中了一種無色無臭的劇毒。」
她舉步走過去，突然心中一陣激動，伸手按住那青衣侍婢的肩頭，柔聲道：「瑛媛，以往我可曾虧待你麼？」
臥室內佈置得華麗無倫，每樣陳設傢俱都是極為貴重之物。
大約走了丈許，一點事故都沒有。她覺得華奎的話似乎有點誇張，漸漸鬆弛戒懼。
凌玉姬但覺她身軀陡然一震，同時瞧見她眼中射出訝駭的光芒，不禁嫣然一笑，舉手把絲巾拉回來，重新遮住面孔，輕聲道：「夫人，你可是覺得迷惑奇怪麼？我第一眼見到你的時候，也有同感……」
只見他跨出步子極大，去勢卻甚緩慢，那等走法，當真像是如臨深淵，如履薄冰。
凌玉姬道：「謝謝你，我想知道的是假如我真是你的女兒，你有什麼打算？」
凌玉姬又多殺了一人，心中盡是悲憫不忍之情，眼看又有人要喪命，突然一陣激動，不知不覺橫移半步，伸手向丁嵐小臂點去。
華奎道：「這是小的不對，一時沒有想起姑娘並非江湖中人，難怪不知夫人府後有所謂九嶷天險一事！我們從峭壁翻過去，就可以見到無數斷壑危崖，當真是亂石崩雲，棧道接天。任何人走了進去，都無法找到出路。」
他一隻腳踏在河岸，一隻腳踏在船中，河水雖是湍急異常，但那艘小船動也不動。
凌玉姬道：「那是什麼地方？你何以不怕？」
凌玉姬感到十分茫然，不知如何回答才好。只聽她那柔曼的聲音又在耳邊道：「孩子，你有像我一樣的容貌，也有我的血液，因此我深信我那套媚惑男人的絕學，你很快就會精通……」
美艷夫人道：「不過我老實告訴你，說話是一回事，但去做又是另一回事，我也不是完全無情，只不過這一批人都不中我的意而已。」
華奎向那塔高達丈半的石牆指一下，道：「出了此牆，下面就是一條河流，過河之後，翻過河邊峭壁，就是天險之地，誰也不敢追來！」
神指丁嵐冷冷道：「那一位如果不服氣，不妨出來向兄弟挑戰！」
美艷夫人又道：「孩子你不用迷惑，我的話是跟你講的。」
這兩個艷色美人呆呆凝視住鏡子，過了一陣，左面的一個嘆口氣，道：「我的確老了……」
美艷夫人默然望著她，過了一陣，凌玉姬道：「如果你不相信，那也沒有法子，我爹爹只教我記熟幾個架式，但卻不准我練！」
華奎道：「等會兒再慢慢向姑娘稟告，目下請姑娘伏在小的背上，以便越牆出去！」他眼中閃動著奇異的光茫，因此使得凌玉姬忽然感到疑心，暗忖這廝會不會借這題目以親近自己？不然的話，他為何露出奇異之色？再一深想，忽然發覺若果這廝乃是誘騙自己到荒僻之所，才向自己橫施強|暴，豈不是自取其咎？
美艷夫人仰頭凝想了一會，又輕輕嘆一口氣。
但那美艷夫人伸手去揭凌玉姬面上絲巾的動作，卻逃不過廳內諸人的目光，只聽數聲大喝，此起彼落，都是喝叫「夫人不可造次」這句話。
凌玉姬一想起父親，頓時不知不覺流露出笑容，道：「他……他在家中……」目光一轉，只見美艷夫人定睛望住她，容色之間似是對自己無限關切。這使她突然間覺得不該騙她，於是接著道：「對不起，我剛才沒有講真話，我父親三年前離家出外，至今未返，所以我出門找他。」
凌玉姬不覺由衷讚美道：「想不到華大哥除了一身驚人武功之外，還有這種天賦的本領！」
眾人怔得一怔，美艷夫人突然曼聲道：「這個小姑娘是我座上賓客，你們為何不向我詢問？」
凌玉姬哦了一聲，覺得很有道理，便道：「既然如此，你就不必把秘密說出來，省得心中不安，我相信你就是了。」
美艷夫人凝目望著她，尋思道：「這孩子當真城府極深，我這等態度雖是突如其來，但她仍然不動聲色。」
凌玉姬眼中露出駭訝之色，美艷夫人又道：「你和圖書一定是覺得我太過冷酷無情，是不是？但你要知道，一個女人切切不可多情，不然的話，馬上就會蒼老。」
這時，她反而有點遲疑不決，心想如果美艷夫人存心囚禁自己，定然派人嚴密防守。目下從這情形看來，她分明對自己十分信任。
到了一處狹谷中，華奎停步請凌玉姬休息一陣，並且問她道：「姑娘目下已從夫人府脫身，不知打算到何處去？」
那青衣侍婢動也不動，面上不露一絲喜怒之情。美艷夫人心中餘波蕩漾，嘆一口氣，道：「你一向只有名字，我覺得不大妥，以後你可對人說姓宋，名字仍用瑛媛。」
美艷夫人道：「你剛才在鏡子中不是看得很清楚了麼？假如你不是我的女兒，怎會這等相像？」
她轉身走了出去，凌玉姬呆了半晌，便向房外走去。只見房門都沒有上鎖，心中覺得十分奇怪，便不客氣，一徑向外面走出。外面卻是一座花廳，她舉步踏出廳外，只見廊上一片靜寂。
凌玉姬道：「難道掌管產業錢財，也要長得美麗才行麼？」
華奎長嘆一聲，道：「小的心中的苦衷，一時也難以說得明白！」
美艷夫人微笑道：「孩子你心中想的什麼，我都知道。我把大女兒這等安排，自有道理。」
美艷夫人笑道：「我自然不會傷害她！但假如我對她不利，你怎樣對付我？」
美艷夫人眼中射出興奮之光，但表面上卻裝出同情的樣子，道：「那多危險，你一個女孩子，又長得這麼美麗可愛……」
華奎輕輕道：「他們都被我暗暗點了穴道，姑娘不必害怕……」他一面說，一面向牆上開的一道小門鑽出去。
楚南宮趁他們說話之際，俯視凌玉姬一眼，道：「凌姑娘你有什麼打算？」
華奎望一望光滑的峭壁，突然嘆一口氣，道：「若果我的武功不曾失去，就可以用手指在壁上劃石留字！」
他把繩子的一頭交給凌玉姬，請她縛在腰上，另一頭則縛在自己腰身。兩人之間最多只能相距一丈。他看著凌玉姬縛好之後，就當先向前面走去。
凌玉姬凝目瞧了一陣，忽然道：「這樣說來，我們兩人就是安然走過，後面的追兵多半要毀滅在這條險路之上了。」
美艷夫人輕柔應道：「你說吧，凡是我答得出來的問題，總會教你滿意！」
華奎訝異地瞧瞧她，略一尋思，便道：「那麼出去再說吧，目下是唯一的機會了！」
凌玉姬心頭大震，跳起來向廳外奔去。突覺眼前一花，那長身玉立的道人已攔住她去路。凌玉姬見他身法這等神速，頓時愣住。這時但覺面上一涼，那條絲巾已被道人揭開。
凌玉姬退開兩步，提高聲音，道：「我絕不騙你，的確沒有像你說的兩顆痣……」
華奎搖搖頭，道：「只有這一條路！」
華奎道：「小的上半身經脈中有三處大穴被夫人禁閉住，因此雙手最多只有過去的一半功力，但下盤卻不受影響。」
趙七接口道：「趙某卻以為莫兄隨時撩撥之意，乃是希望我們火拼死個乾淨，於是他就可以……」
華奎輕輕嘆了一聲，道：「實不相瞞，小的往昔身列夫人座下四大高手之一，這四人之中，要數小的年紀最輕，天賦最高，可是……唉，不提也罷。」
他蹲低身子，凌玉姬望望他寬闊的後背，忖思一下，咬咬牙趴伏在他背上，華奎兩手抄住她的大腿，提氣用力向上躥去，颼一聲已縱上牆頭。
美艷夫人輕輕道：「你一定是我的女兒。」
那青衣侍婢宋瑛媛抬起頭，面上已恢復原狀，道：「啟稟夫人，藍岳已經到府中，曾經和酆都秀士莫庸及神指丁嵐動手，先後把他們迫退！」
苦行禪師和酆都秀士莫庸一齊移動身形，躍到那中年道士身邊。苦行禪師遲疑一下，沒有俯身檢查，讓給莫庸查視。
凌玉姬微微一笑，道：「這樣說來只有華大哥一個能夠通過這九嶷天險了？」
凌玉姬怔了一陣，顰起翠眉，道：「我的家……已經沒有人啦！自從家父離開，家中只有一個奶娘，但去年奶娘也去世了，只剩下我孑然一身……」
楚南宮接口道：「夫人何必出題目難她？」
只見美艷夫人迅快地解開她的上衣，頓時露出凝脂般雪白的胴體。
美艷夫人問道：「令尊傳授的武功招數你看像不像我那個婢子？」
美艷夫人面色一沉，道：「你以後最好不要再問及這件事！」
她們站在靠近大廳門口處，因此廳內之人聽不見她們的話聲。
凌玉姬道：「啊，原來是夫人所為。」說到這裏，忽然如有所覺，兩人都一齊凝神傾聽。
美艷夫人望凌玉姬一眼，道：「這個酆都秀士莫庸心地最壞，陰毒多計，他說這句話不外是想挑起我對你的仇恨，但他們那裏知道，縱使全廳之人個個都死掉，我也不放在心上！」
凌玉姬訝道：「那怎麼辦？我其實不會武功，剛才我也不知道那裏來的勇氣動手，而且居然把他迫開！」
又走了兩步，右腳剛剛邁跨出去，忽聽「沙」的一聲，腳下那條石路忽然有三尺長的一節化為細沙滾散，登時凹陷了一截口子。凌玉姬眼看石塊忽然變化成一堆細沙崩散，不禁駭得出了一身冷汗。想到假如自己這一腳已經踏實，勢必傾跌下去。這條石路雖然只崩了三尺長兩尺深的一道口子，但由於細沙崩散十分滑溜，就算武功極高之士，也無法停得住身形。
美艷夫人大失所望地凝眸望住凌玉姬裸開的前胸，自言自語道：「奇怪……真出乎我意料之外！這麼說來，這孩子當真是天生長得和我一樣，卻不是我那自小失去的親生小女兒了？」
姓楚的大漢躍到他面前，厲聲道：「姓范的接我三招再說！」此人雖是怒不可遏，但仍不肯出手暗襲，等到范彥凝神戒備，方始出拳向他胸口擊去。他拳發連環，力道奇重，只激得滿廳風力旋捲。
只見那漢子眼珠骨碌碌向四面轉動，似是查看有沒有別的人，神態詭祟神秘。這一來可就把她弄得不敢開口說話，怔怔地望著那神秘的漢子。
她在這具胴體上細細查看，但見豐若有餘，柔若無骨，陣陣女兒幽香送入鼻中。胸上兩個乳|房宛如新剝雞頭肉，雪白無瑕，當真沒有她所說的兩顆黑痣。
凌玉姬道：「我也不知道。」
華奎一面與她說話，一面留神傾聽追兵的動靜，忽然露出大感奇怪之色，道：「他們有本領追到附近，卻不知道為什麼都停在那兒，難道也像我們一樣，正在討論一件難以解決之事麼？」
凌玉姬道：「是什麼呢？」
美艷夫人眸子一轉，輕輕道：「他說的有理，他就是剛才被你一招迫開的神指丁嵐，你一定知道這人的名氣，他已經是榮封伯爵的高手，因此你一出手就能夠把他迫退這件事，實在教人震驚。不久你的名氣就將傳和圖書遍江湖！你到底是何人門下？」
他放開大步，疾向前奔。凌玉姬雖然不會縱躍，但腳下極為輕靈迅快，穩穩跟在他後面。
華奎默然不語，過了一會才道：「那段路實在險惡無比！」他接著又道：「姑娘心裏對我發生疑慮，這本是人情之常，但小的實在與常人大不相同……」
美艷夫人聽了這話，心中很是受用，頓了一頓，道：「但孩子你也許不相信，我今年已經是快六十歲的人，平生只生過兩個女兒，大的今年二十二歲，小的只有十八。這個十八歲的小女兒在襁褓中已經失去！你今年幾歲？」
華奎十分沉著，雙手收繩，很快就把凌玉姬拉上來。凌玉姬的雙腿發軟，但勉強裝出沒事的樣子，於是兩人又繼續向前走。
那房間佈置得清雅絕俗，壁上掛著名家的書畫，還有琴劍卷軸之屬。
她憑窗外望，忽見一叢樹後露出一個人頭，把她嚇駭了一大跳，定睛看時，那人頭只不過是有人在樹後探首出來，並非懸掛在那兒，這才定下神來。
華奎伏在地上傾聽了一陣，隨即匆匆起身，道：「來人已追到附近啦……」他忽然發覺凌玉姬疑慮的眼色，登時面色一沉，似是尋思一件重大之事。
美艷夫人翠眉微剔，沉聲道：「你別想瞞得住我！」
凌玉姬道：「為什麼呢？」
華奎面色微變，顯然凌玉姬所說的正是實情。但他的神色卻沒有被凌玉姬瞧見，沉聲道：「姑娘別考慮太多，況且你身體不重，小的一定支持得住！」
他迅快奔落去，到了平地上便把凌玉姬放下。凌玉姬向他道謝一聲，華奎道：「姑娘不用向小的客氣，目下我們先走入險地，以免被府中之人追上來。」
華奎指一指對岸峭壁，道：「姑娘請看，那邊都是數丈高的峭壁，無路可通，船隻要來無用；再說峭壁那邊地勢險惡，被江湖上公認為有數的天險之一，就算有船隻划過去，也無人敢翻過峭壁！」
范彥應聲道：「不錯，不錯，假如凌玉姬的面貌正如我們想像之中一般，夫人那還有立足之地？」
華奎停步道：「這就是九嶷天險中極為危險的一段路，當真步步危機，而且一旦失足，立時就粉身碎骨！」
美艷夫人的神色也變得凝重起來，定睛和她對望，也不開口催促。
凌玉姬大感驚訝，舉目望望房中，但除了自己和她之外，沒有別的人。
華奎怔一下，然後道：「姑娘居然肯信任我，小的感激萬分，那就請姑娘準備！」
美艷夫人道：「我一說你就明白了，第一，她自小長得不大好看，目下雖然不算醜，卻也無法與你我相比。她既然沒有天賦的利器，因此也無法傳承我的衣缽。」
凌玉姬聽得十分出神，只見華奎木槳連划，轉眼間這艘梭形小船已衝抵峭壁之下。
華奎道：「根據小的以往的經驗，從無人能像他們那樣到達近處。而且他們有本事很快地一直追來，那麼多的歧路也無法攔阻他們，可見得其中必有擅長追蹤之士……啊！我想起來了，神指丁嵐正是追蹤躡跡的著名高手。他這樁絕技久已膾炙人口，是以武林中人誰也不願意輕易得罪了他。一來他武功高強，已是江湖上有限幾個高手之一；二來他又擅長追蹤之術，誰若是得罪了他，縱是逃到天涯海角，也很快就被他追上！」
凌玉姬默然跟住他，左彎右轉，走得頭昏腦脹，好不容易才見他停下步子。
美艷夫人點點頭，若有所悟。當下與她一齊走出廳外，道：「我有好些話要和你說……」
華奎謙然道：「那也不一定，天下人物多的是，也許認路本領比我更強的人還多的是！不過，到目前為止，就小的所知，的確只有我一個人能夠進出自如！」
范彥厲聲大笑道：「我有什麼事不敢做？為了這個妖婦就曾親手把四位兄長殺死……」
凌玉姬感出她話聲中隱隱含有失望之意，不禁暗自奇怪，但又不願騙她，答道：「我的親生母親已經逝世多年。」
她心中疑慮一生，眉眼中便流露出遲疑之色。
凌玉姬惶然四顧，只見廳門外的走廊下肅立著幾個勁裝大漢，這等形勢萬萬衝不出去，慌亂之中，直覺感到唯有那姓楚的大漢或者不會對她用強施暴，頓時如小鳥受驚般投向那姓楚大漢懷中。
隔了一陣，凌玉姬輕啟朱唇，道：「我想先知道一件事，不知你肯不肯回答？」
范彥也是雙手並用，忽拳忽掌，接住對方開頭第一招。那楚姓大漢繼續出拳猛劈，拳力越劈越重，一連數拳，把范彥震退五六步遠。神指丁嵐突然斜躍上來，楚姓大漢明知這丁嵐乃是武林中有數高手之一，怕他出手與范彥一道夾攻，急忙側閃數步。
凌玉姬吁一口氣，道：「我想出去！」
凌玉姬突然感到有點疑慮，是以遲疑不答。
美艷夫人道：「那也不一定，只要你聽我的話，那就暫時失去自由而已。」
凌玉姬道：「啊，你說的話和家父一樣，他說天若有情天亦老。」
華奎突然道：「凌姑娘可是對小的生出疑心？」
她點點頭，道：「你要見他，是不是？」
楚南宮放開凌玉姬，嘆一口氣，道：「夫人不必生出妒恨之心，我見到此女，聽了她的聲音，就不由得觸憶起前塵往事……」
然後他又蹲低身子，凌玉姬這時已不能多加考慮，立即伏在他寬闊的背上。華奎提口真氣，便向峭壁縱起。他確實熟悉路徑，身形忽左忽右，轉眼間已盤旋躍升峭壁頂端。
美艷夫人道：「這才是我的好孩子……」說著話時，把她面上絲巾揭開。
於是，她轉身回到廳內，只見對面另有一道房門，便隨步走過去瞧瞧。
凌玉姬道：「假如那邊也忽然崩散，我下墜之勢一定十分急劇，那時恐怕會把你一齊拖了落下去！」
但那華奎已縱出窗外，轉身催她快點。凌玉姬生怕他在窗外現身太久，被人發覺，不暇多想，趕緊爬上窗戶。華奎眼睛不禁睜得大大，似是想不到她連窗戶也縱不出來。
美艷夫人面色一冷，道：「你已知悉我兩件最大的秘密，第一件就是我曾經生育過兩個女兒，其一尚在，其一失蹤的秘密。第二件，我的歲數從來無人知道，你也知道了……」
美艷夫人道：「我的衣缽不是產業錢財！」
華奎用手掌在頸子比一下，道：「簡單得很，這樣一刀過去就了結啦！」
凌玉姬見他這等舉動，心知外面必定另有埋伏，不由得也緊張起來，她為人天性慈愛，時時替別人著想而忘了自我。這時低聲急道：「假如你被人發覺的話，後果怎樣？」
酆都秀士莫庸彎腰伸手移動那中年道士一下，立即起身宣佈道：「玉虛宮浮塵子已經死啦，但原因不明！」
凌玉姬道：「但我並不知道夫人有什麼秘密啊！」
凌玉姬微微一笑，好像不大放在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