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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爭雄記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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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姊妹成仇

第七章 姊妹成仇

瑛姑茫然道:「什麼?要我叫一下?」
凌玉姬沒有回答,催馬跟著瑛姑向前走去。楚南宮碰了一個釘子,不覺為之一怔。
凌玉姬急道:「請問瑛姊姊,你既叫得出我剛才出手的一招是『金指渡厄』,自然曉得我家傳十二散手的來歷了!」
凌玉姬打個寒噤,心中十分害怕她再用禁穴道的手法來治自己,因此不敢做聲。
她們停口傾聽,四下毫無聲息,恐怕已經過得遠遠啦!
華奎解釋道:「這就是馬蹄的痕跡,在沙漠上雖然是最易留下痕跡,但也消滅得最快。目下看這些遺跡,那些人最多是在幾個時辰以前走過!」
瑛姑冷冷道:「來的都是你的人,記住你發過的毒誓,不得離開我!」
兩人會合在一起,便繼續向前疾奔,他們一口氣奔了個把時辰才停下腳步。凌玉姬喘息道:「我們已經走出九嶷天險了,是不?」
苦行禪師誦聲佛號,道:「貧僧本來不想說話,但為勢所迫,不得不開口……」
瑛姑收攝心神,舉步向她迫近,蓄勢欲發。只見她滿頭秀髮微微蓬起,身形也乎漲大了許多。就算是不懂得武功的人,看了這等行將出手的威勢,也會知道這一擊必有驚天撼地的威力。
她躲在毛氈內,沒有哼聲。酆都秀士莫庸陰笑一聲,道:「趙兄白費心思啦,她決不會向你道謝……」
華奎淡然道:「小的決不相信有這麼巧的事,他們如果有本事追到沙漠來,小的只好認命。」
他出了洞外,放目一瞥,四下只有怪影幢幢,凌玉姬已不知從那一方逃掉。他方自遲疑尋思追或是不追,要追的話,可能連影子也摸不到,連自己也陷身在這亂石山中;不追的話,雖是絕對無法擒獲凌玉姬,但起碼可以堵住洞中的華奎,一方面可令他帶路回府,另一方面卻可殺他洩恨!
凌玉姬目瞪口呆,訥訥道:「你早已知道夫人是你的親生母親的了?」
這時洞外遠處傳來一下悠揚嘹亮的金鐺聲,跟著是楚南宮的大喝聲,隱隱隨風傳來。但這兩人卻似乎不在一起。
瑛姑把帳幕架在數丈以外,和凌玉姬兩人一同歇宿。這時天已黑齊,以一眾高手的目力,也不過望出丈許遠。他們在寒冷的黑夜中,時時聽到她們喁喁低語之聲,偶爾還聽到她們鑽出帳幕的聲響。
酆都秀士莫庸接口道:「瑛姑何須與楚南宮一般見識?你如果要先走,那走就是了!」
瑛姑照例先行潛思默想一番,因此走了一段路之後,她忽然離開前面的足跡,斜斜岔開。
她們走到下午,兩匹馬首先因缺乏水草而相繼倒斃,於是她們只好步行。
當他們問出在凌玉姬、華奎等人之後尚有兩批人經過,都不禁露出訝異之色。
瑛姑頷首道:「好,但你得記發過的毒誓!」
第二日,他們到了商水城。華奎果真十分幹練,只離開她一陣,就買來一輛輕巧美觀的馬車。於是凌玉姬再也不必跨涉風塵,華奎駕駛馬車,向西進發。
瑛姑舉手拂撣著衣上的灰塵,淡然道:「那你就把心事都告訴我,或者可以幫你一點忙!」
瑛姑接著道:「你目下可是不願交換了麼?」
凌玉姬沒有做聲,只向那和尚眨眨眼睛。
凌玉姬立刻伸手取起來食用,楚南宮低吟一聲,道:「她定是被點了啞門穴!」
瑛姑道:「帝疆四絕的名字除了夫人也許聽過之外,誰也不曉得!不過這一招我卻可以肯定告訴你,乃是屬於拳掌稱絕的『金拳』一脈!」
轉眼間又過了一日,她們的食水已用罄,凌玉姬飢渴交迫,但瑛姑似乎毫不在意,似乎以異常的熱心和專注練那「十二散手」。但她經過三日兩夜的不眠不休,顯然精神消耗過多,有點恍恍惚惚的樣子。
酆都秀士莫庸從手上感覺出來,忍不住得意地冷笑道:「你決想不到我的話聲在那一頭,人已到了你身邊吧?老實說我也不知道用這傳聲之法,即是將聲音撞在那邊的石笋上讓它反射回來此舉管不管用,但我此一冒險,卻當真成功了!」
酆都秀士莫庸「哦」了一聲,隱隱有點失望的意味。
瑛姑果然沒有立即出手,兩道銳利如劍的目光在她面上盤旋了一下,冷冷道:「說吧!」
凌玉姬深恐時機稍縱即逝,故此無暇和她辯駁,引吭叫道:「喂,喂……我們在這裏……」
瑛姑道:「你把十二散手傳給我,我就放過你!」
這邊六位武林高手都懷疑相顧,苦行禪師忖想一下,取了一點乾糧和水囊,走過去放在她身前,然後默然退開。
正在轉念之際,突然從三丈外傳來凌玉姬驚叫之聲,也不知她碰上了什麼東西。酆都秀士莫庸更不考慮,雙腳一頓,凌空撲去。就在他身形隱入幢幢怪影內之際,洞口閃出一條人影,徑向右側極快地隱沒。
瑛姑道:「當然啦,除非對方比我武功更為高強,不然的話,你一下令我就把對方殺死!但在這十日以內,你還是小心一點為是,若果你沒有盡心傳授十二散手給我,那就絕不留情!」
瑛姑提一口真氣,也高聲大喊道:「我們在此……我們在此……」
他們在一處石岩下的淺洞落座,凌玉姬斜倚著岩壁,半瞑著眼睛休息。
眾人莫不流露出愕然之色,楚南宮首先道:「瑛姑這樣安排是何用意?」
凌玉姬的出現,這六名高手個個都泛起警惕之心,竭力抑住心中波動,暗中籌思計謀。只有楚南宮表現得十分高興,笑臉相迎,問她這幾日可曾吃了苦頭。
凌玉姬回想道:「那人在黑暗中忽然要解開我的衣裳,而且被他的手肘碰了一下,全身都覺得十分疼痛,所以才忍不住大叫一聲。我叫出聲之後,本以為他一定會殺死我,誰知他忽然點住我腦後啞門穴,跟著縱上石笋項,片刻間他拍開我穴道,另外迅快地點住我的軟麻穴,那時我哼了一聲,忽然感覺那人把我放在旁邊一根石笋下面……」
神指丁嵐忖思一會,道:「相信不會超過五十里路。只須一直向西北方走去,就可到達!」
凌玉姬茫然地瞧著她,心中思潮起伏。只聽瑛姑道:「你向天發個毒誓,答應在這十日之內,要盡心盡力把十二散手傳給我,在十日之內,任何人叫你或發生任何事,你都不離開我身邊。任何人跟你說話,我准你說一句,你才能說一句,我不准就不說,聽清楚沒有?」
她習慣地把面紗重複遮住面龐,雙目失神地瞅住瑛姑。只見她滿面殺氣,神色不善,不禁退了兩步。
他捏住她嬌軟的手臂,並不十分用力,接著又問道:「那個叫華奎的人呢?」
楚南宮一言不發,大踏步走到她身邊,伸手抓住她的臂膝,把她提起身。凌玉姬驚訝地「哎」了一聲,凝目望著他。
但瑛姑似乎毫不在意,反而更加狂熱專注地練習十二散手。
瑛姑緩緩舉步迫近她身前,舉起玉掌迎面拍去。口中厲聲喝道:「這一回看你如何逃得一命!」
暮靄中突然發覺已走出連綿不斷的樹林,地上也沒有令人苦惱的荊棘叢。
酆都秀士莫庸沉吟道:「既然華奎已死,那就不能不回府去啦……」他一面說,一面拉著凌玉姬向洞外走去。
凌玉姬只好驅馬跟隨,走出老遠,回頭一望,只見那六騎危立原地,當真不敢違拗她和*圖*書的話。
走了數日,眼看西安只有數十里路程。華奎便不再前進,設法把馬車推落深谷中之下,又把兩馬放掉。他告訴凌玉姬說,這輛馬車經過這一路已成為最好的線索,因此必須毀掉,另外換上一輛。兩匹馬也筋力用盡,由西安至蘭州這一段路,必須換兩匹更好的馬。於是他獨自到西安走了一趟,回來時已變成一個道道地地的趕車大漢,那輛馬車行動時雖是十分輕巧,但外表上甚為簡樸。
凌玉姬舉手揩一揩眼中淚水,道:「我本來就想用十二散手向你交換,可是你……」
瑛姑突然仰天陰笑一聲道:「你不過想告訴我說,夫人就是我的親生母親,而你自己也是夫人的女兒,是也不是?」
當下再向蘭州進發,天氣越來越冷,所經的地方也越見荒涼,行人稀少。
她們剛剛上馬,那六名武林高手業已出現,轉眼間已趕上她們。
瑛姑接著道:「十日期限一過,不論我是否完全學會十二散手,打那時起,我願屈身充任你的侍婢,為期一年。在這一年以內,你可以指令我做任何事情。」
翌日,兩人商議行程,華奎告訴凌玉姬說,從蘭州為起點,有兩個方向可走,一是向西經涼州、張掖、出嘉峪關,再向西行,過玉門關入西域,玉門關外就是一片大漠。
兩人研究之後,都同意這兩條路可能都會有美艷夫人派出來的追騎高手。但後一條路因地勢荒涼高峻,不大易走。美艷夫人很可能認定凌玉姬以馬車代步,所以無疑要檢路平易走的道路。縱然美艷夫人仍不肯放棄這條難走之路,追兵的力量定然遠比不上另外的一條。於是他們決定經南陽出豫境、越藍關抵西安的那條路。
七八日之後,已到達蘭州,這是一路上唯一最繁盛的城市。
楚南宮一鬆手,面色蒼白地踉蹌退了回來。靈隱山人在一旁道:「她如果被點住啞門穴,我們怎會瞧不出來,幸而她叫了一聲,解去一個疑團。」
等到狂風平息,已經是下午時分。他們繼又上路,一直走到天黑,便找一處背風之地支起帳幕,在寒冷中度過一宵。幸而他們均是身懷上乘內功之士,所以不用生火取暖也可以支持。
瑛姑翠眉輕舒,眼中掠過一絲難以察覺的笑意。但口中話聲仍然十分狠厲,道:「那麼你先跪下去,向我乞求!」
凌玉姬連連後退,竭力叫道:「不,不,你絕不曉得自己身世,更不知道我……」
那青衣侍婢瑛姑不但威鎮府中之人,連神指丁嵐、酆都秀士莫庸、苦行禪師、靈隱山人、楚南宮、鐵膽趙七等六位武林中享有盛名的高手都對他極為忌憚,自然除了因她代表美艷夫人是原因之一,再者她曾經露過幾手,功力手法確實已達超凡入聖的境界,眾人都是久走江湖,閱歷豐富之輩,個個均知道目前處境,只須她下令並親自出手,六個人之中總有幾個肯聽她的指揮,那時與她為敵,不啻是螳臂當車。而且他們無不看出瑛姑此人心狠手毒,翠眉俏眼中煞氣極重,這種人最易翻臉不認人。有這種種緣故,誰也不敢得罪她或不聽她的話。
瑛姑頷首道:「很好,諸位暫且停留在此地,等我和凌玉姬先行,諸位等到我們離開七八里路之後,方可隨後趕來!」
凌玉姬面色忽變,只覺全身一陣痛癢之感襲上心頭。疼痛雖是可怕,但這時卻遠不及癢令人難熬。她兩手向身上搔抓,但全身無處不癢,使她無從搔起。而且被手指碰觸著的地方,痛不可當。
她面色沉寒如冰,冷冷道:「好一招『金指渡厄』,可知你必是帝疆四絕其中之一的傳人,但你手法功力雖佳,卻應敵經驗不足,尚未足以與我抗衡……」
她說到此處,略略一頓,瑛姑眼中閃掠過疑惑的光芒,峻聲道:「你到底要問什麼?」
這話確實大出凌玉姬意料之外,因此怔怔地望著她,不知她用什麼東西來跟自己交換。
瑛姑沉聲道:「我這人做事向來公平,你只要把十二散手傳給我,事後絕不取你性命!」
凌玉姬道:「我只知傳授武功給我的人名叫凌波父,是我爹爹,但這次出門經歷過許多事,現在可就懷疑他是不是真的姓凌。你既然曉得有帝疆四絕以及指得出我的招數名稱,自然也知道這十二散手是帝疆四絕中那一個的絕藝了。」
行行重行行,前後左右均是一片茫茫黃沙,凌玉姬不由得感到一陣茫然,心中也像是沙漠一般荒涼。
她一生中過的都是嬌生慣養的日子,那曾遭受到這種折磨?因此她此刻心中的痛苦,比肉體的痛苦還要令她感到難以忍受。
酆都秀士莫庸陰聲道:「是又怎樣?」
華奎早就從土人口中探悉沙漠中當真有一座破廟,該地本來是一處綠洲,但時至今日,久已乾枯,歷經百餘年來,連土人也不到那邊去。因此土人口中的地點也是不大詳確,不過總算查出藍岳所說的破廟的確就在這塊沙漠之中。
瑛姑陡然感到先劈出去的右掌吃她封住,兼且連左手欲發的把式也吃她這一把封閉得無法擊出,心頭一凜,展開迅快身法,眨眼之間,已圍繞著凌玉姬的身形急走了三匝之多。
凌玉姬忽然欣喜叫道:「就是這條路,我記得藍岳說過定遠驛的地名!」
凌玉姬連忙道:「瑛姊姊請等一等,我知道決不是你的對手,但是我……」
莫看她這一指簡簡單單,但加上時間以及部位的配合,可就變成一招奇奧無倫的招數。尤其是她的指力,勁銳驚人。瑛姑面色微變,腳尖輕點,但見她上身不動,雙膝不彎,已倏然退開六七尺遠。
他感激地拾起那個水囊,小心地循跡趕去。半個時辰之後就遠遠望見前面一群馬在移動。華奎跳下馬,徒步追趕,這樣比較容易隱匿身形。迫近一點之後,已看清那一群人竟是由美艷夫人貼身那個青衣侍婢率領著五位高手,凌玉姬也在其中。
神指丁嵐的坐騎在最前面,走了一會,突然轉回來向瑛姑道:「前面一直去才是赴那天龍舊寺的路程,但那些人已經轉了回去。以丁某的猜測,此處所留蹤跡當在昨日以前,但早先所見的蹤跡卻是今日才留下,因而可知這一批人大概是碰上風沙,在附近轉了一日,然後又橫過曾經走過的路程,改向別的方向去了!目下請姑娘決定一下,如果要追蹤那些人,就得循原路回去。如果要到天龍寺,就從這一方直走!」
楚南宮面色一沉,道:「你要不要徵求我們同意,那是你自家的事,但我會不會出手阻止,那又是我自家的事!」
瑛姑點點頭,於是兩人一面向那邊的沙丘頂奔去,一面尖聲大叫道:「我們在這兒……我們在這兒……」
他們離開定遠驛的次日,有三批人先後抵達這個小地方,第一批是一個年輕人,騎著一匹通體火紅色的名種龍駒,馬身一直冒汗,白霧騰騰。這年輕人長得十分英俊,馬鞍上只掛著兩個水囊及一包乾糧,此外別無長物。他聞知昨日果然有一個蒙面美女及一個男人向沙漠去,便乘馬匆匆向沙漠趕去。
想了一會,她才下了決定,先跳下馬,在沙子上劃了幾個大字,囑咐華奎追上來時千萬小心,暗暗在後面跟隨,看清前面那些人和圖書不是敵人之後,方可現身。她寫完之後認鐙上馬,順便把綁在鞍邊的水囊解下來,丟在地上,然後策馬循著蹄跡追趕上去,轉眼間她的身影已消失在沙丘之後。
她說得冰冷異常,宛如向凌玉姬兜頭潑了一盆冷水,頓時沉默下來。
凌玉姬急得頓腳道:「我們目下沒有乾糧,也沒有一滴水,假如錯過了那些人,只好活活渴死。那時你雖然學了一身天下無敵的本事,又有什麼用呢?快點叫他,那些人已不知走到那裏去啦!」
這瑛姑籌算得十分細密周到,這一來只要她具有過人的學武資質,十日工夫,定可學會帝疆絕藝其中之一的「十二散手」了。
凌玉姬無言地望著地上的沙子,輕輕點頭。
觸目但見一堆蹄印,十分鮮明,而且迤邐地越過一座小丘。
瑛姑迫近一步,接口道:「後悔什麼?」
他們又換了馬匹及車子,並且不防範敵人,好好地休息了一天一夜。
凌玉姬道:「叫他們走近來,就瞧得出是誰啦!」
華奎道:「還沒有,但已離開亂石山的範圍。前面就是無數樹林和荊棘叢,連綿數十里之長。小的在夜間也沒有把握出得去,只好等天亮之後再行找路。」
苦行禪師緩緩道:「凌姑娘,你當真不饑不渴麼?」
凌玉姬眼光在她身上移動一下,只見她仍然是侍婢的裝束,心中突然一陣激動,道:「那麼你就是我的親姊姊……」
但其時天色已暗,在沙漠地方,白天因有太陽,可能酷熱不堪,但晚上氣溫卻驟然降低,寒冷已極。除了寒冷之外,風大天黑,無法認準道路,是以這一批人就在定遠驛一塊空地上支起幾個帳幕,當中生起熊熊烈火。
華奎久走江湖,閱歷極豐,路上的一切都安排得十分要貼,甚至連凌玉姬日用所需的衣服等物,一應辦得齊齊全全。
楚南宮濃眉一皺,道:「區區只要知道一事,那就是瑛姑你是否借此單獨機會加害於她?」
酆都秀士莫庸失去機先,被那人奇奧的手法攻得有退無進,只有招架之功。同時由於那人悶聲不響,一時真摸不透此人到底是誰?
瑛姑厲聲道:「我什麼樣?」
陡聽瑛姑冷哼一聲,玉掌疾拍,「噼啪」響了一聲,她的手掌已擊在凌玉姬的左掌之上,頓時把凌玉姬震得腳下不穩,接連退了五六步之多。
她縱然傲視一世,不把天下之士放在眼內,但面對這些狡譎藝高的武林豪雄,倒也不敢不小心已應付。當下冷冷一笑,轉眼望著凌玉姬,道:「跟我走!」說罷,當先向前馳去。
她大吃一驚,呆住在那兒,心中思潮起伏。
凌玉姬聽他這樣說,料想天亮後的行程一定十分悠長艱險,便照著他的話,瞑目休息。
第二日又走了一整天,晚上華奎顯出心神不定,沉默之極,凌玉姬猜他一定是因找不到那座破廟,所以顯得有點不安,是以並不在意。
天上好幾隻兀鷹盤旋不去,似乎已知道這兩個女子已經將要精疲力竭,因而可以飽餐一頓。這些兀鷹越飛越低,一直在她們頭上兜圈子。
凌玉姬看出他的偽裝,忍不住道:「假使這些人正好是我們的對頭,我們追上去豈不是自投羅網?尤其是你,一定難逃毒手!」
瑛姑默然片刻,才道:「我忽然記起昨日兩匹馬倒斃之時,忘了把他們的血放出來,存在水囊中,那樣我們就可以多支持一些時候!」
華奎大大凜駭,心想目下在這附近已發現了不少蹄跡,看來絕不似是路過客商,必是美艷夫人派出大批高手,分道追躡查緝,因此他不得不小心從事。
凌玉姬驀然得到一個靈感,她自家慎重地考慮了一陣,不禁暗暗露出笑容。
第二日中午就到達辛店。華奎對她說,此地有兩條路可以到達西安,一是經汝州、洛陽、沿黃河而出灣關。一是經南陽、內鄉、越山逾嶺出豫境經藍關而抵西安。前者路好走而稍為遠了一點,後者路較難行。
凌玉姬喜極跪在沙子上,喃喃地說出感謝蒼天的話。瑛姑遙望了一陣,疑惑地道:「他們是誰?其中還有一個女子!」
那青衣侍婢在夫人府中權力甚大,府中下人包括四大高手在內,均要聽她節制調遣。由於她的聰明機智以及武功都高人一等,加之心腸如鐵,冷酷異常,是以她在府中威權極重。許多人寧可對美艷夫人陽奉陰違,卻不敢在她面前搗鬼。
凌玉姬大叫數聲,那幾匹馬疾馳而來,不久已馳近許多。凌玉姬突然快樂得像彈簧般跳了起來,道:「那是無名氏,啊!那是祈北海,還有辛龍孫!哎!華奎也在其中……」
宋瑛媛沉默了片刻,緩緩道:「我父親就是甘露寺苦行禪師,他俗家姓宋。在夫人所有的面首中,只有他一個人姓宋……」
凌玉姬道:「那就只好這樣。我實在跑得雙腿發酸,現在正好休息一陣。」
凌玉姬接口道:「是誰呀?」她的聲音表情教人一望而知她的的確確想知道這件事,並非借著對答而拖延時間。
跑上沙丘頂,放目一瞥,只見東邊里許外有七匹馬疾馳而來,但只有五個人,有兩匹只是馱著東西的牲口。
那邊廂華奎也突然發現一路清晰的蹤跡,但似乎只有一匹馬。他正在狐疑之際,忽又發現不遠處另有數匹馬遺留下的蹄印。當下想到必是此人分開查探,所以才留下單獨的蹄印。
苦行禪師睨他一眼,目光中隱隱流露出殺機,但他立即收回目光,道:「莫兄的唇槍舌劍,堪稱天下第一,貧僧甚感佩服!」
下午時分,第二批是一女三男,都騎著上好的馬匹,他們向土人問出凌玉姬、華奎經過,還有那麼一個英俊青年。那個女的柳眉輕輕一剔,道:「藍岳仗著火龍駒日行千里的腳程,居然後發先至,比我們還早了半日,快走!」這一批人停也不停,匆匆向沙漠中趕去。
華奎道:「令尊大人真了不起!」他抬頭望望天色,接著又道:「天色快要破曉,姑娘最好再休息一會,等到動身之後,就沒有憩歇的時間了!」
瑛姑放聲大笑道:「死?我從來都不怕死。我一定要在這十日之內學會那十二散手。我老實告訴你,這十二散手確實奇奧絕倫,我以前只學過其中兩招,雖然還有別一種帝疆絕藝攙雜起來,但也是一鱗半爪,然而那一干武林高手就連我這幾手也不易招架呢。」
凌玉姬疑慮地道:「我們要不要追上去?」
凌玉姬大感失望地「哦」了一聲,接著道:「原來你也不曉得我爹爹的姓名,那就算了,爹爹啊,如果你老人家知道我慘死在大漠之中,一定會後悔萬分。」
大約走了七八里路,瑛姑側顧她一眼,道:「你有什麼心事沒有?」
次日,又遇到狂風,在風沙中走了許久,風勢越來越大,他們只好又躲起來。
凌玉姬的身體和意志上的反抗力量完全崩潰,雙膝一軟,跪倒在沙堆之中,俯首哀求道:「請你饒恕我吧!」
凌玉姬的淚珠滾滾流下,把面紗沾濕一大塊。
凌玉姬但聽風聲颯颯,眼前人影晃動,竟看不清楚瑛姑使的什麼招數。因此她無法應付,只好把剛才使出的十二散手中第四式「西風殘照」其中變化繼續施展出來。
華奎長長舒一口氣,道:「姑娘,我們終於從和圖書九嶷天險中脫身了……」
但她卻驀然撤回掌勢,冷冷道:「你為何不出手招架?敢是我太快了?」
瑛姑掌勢快要劈到她面門,這一掌過處,凌玉姬那張美艷如花的臉龐頓時變成一片血肉模糊,同時頭骨盡裂而死。
凌玉姬突然內心一陣激動,大聲道:「不錯,我不教你了!」
這些話使得凌玉姬大吃一驚,道:「但父親總是父親啊!他的武功縱然比不上你,又有什麼關係?」
凌玉姬左臂一抬,右掌從肘下平削出去,乍看生像是雙手開弓,手法極為特別及奧妙。
要知道凌玉姬自從歷經幾場劫難之後,膽力已非昔日初出閨門時可比,加以近日耳濡目染,已經對「武功」之道,由理論化為實際。若是昔時,她明知對方一掌拍過來,可用什麼手法破解,可是由於未與人動過手,便只能在腦海中想出破解手法,無法付諸行動。目下因經驗已多,一旦激起求生潛能,便能不顧一切,疾地發招拆解應敵。
瑛姑沒有做聲,面色沉寒如鐵,凝目望著她。
靈隱山人道:「楚兄你何須疑慮,山人看瑛姑的意思,不過是想避開大家,以便揭開凌玉姬面上絲巾,瞧一瞧她的真面目而已!」
太陽漸覺炙熱,凌玉姬已感到十分絕望,尤其是渾身沙塵,使她覺得難過萬分。
凌玉姬見她恍恍惚惚,連忙道:「有人來啦!我剛才聽到蹄聲,但如果我們不大聲叫喊的話,那些人錯過了我們,我們就非死不可。」
凌玉姬拗他不過,只好隨著他追趕。他們時時會找不到任何遺跡,後來學得精乖了,兩人分頭去找,誰發現之後就大聲叫喚,以免兩人一齊繞圈子,浪費坐騎的力量。
瑛姑這時才瞿然道:「那些人來了麼?可是又走了?但不要緊,他們走開也好,免得妨礙我學那十二散手絕藝。」
他連忙策馬趕回去,等了一陣,凌玉姬還沒有回來,這時因怕叫喊會被旁人聽見,只好又驅馬趕去,不一會已發現地上的水囊,還有字跡。
凌玉姬自然也曉得不會有人來救她,在這生死俄頃之際,突然激發了她求生的本能,左手駢指如戟,向瑛姑掌心迅快點去。她本是練過上乘內功之人,這時運力出手,不但動作迅速,而且指上風力勁銳,不同凡響。
另一條路是從此地折東北行,經靖遠出隴西境,沿黃河至中寧、金積抵銀川,從銀川西行百餘里,便至沙漠邊緣的定遠驛。
凌玉姬看了看,道:「如果你不提起,我真的瞧不出來,只不過是一堆淺淺的凹痕而已……」
只聽一陣輕微步聲響處,凌玉姬已經迅快地跑出洞外。
瑛姑定一定神,直到這時,她才清醒過來。凌玉姬又說了一遍,她也跌足道:「你快叫,怎的還要我自己叫喊?」
瑛姑盤膝坐在地上,動也不動。那邊眾人已取出乾糧和食水各自食用。凌玉姬飢火熊熊,但又不敢擾亂瑛姑的思潮,只好自個兒猛吞口水。
凌玉姬尚未作任何表示時,瑛姑又接著道:「你家傳的十二散手自是武林人夢寐以求的絕藝,因此我也有一樣東西作為交換!」
「當然知道,」她峻聲答道:「若果我等到你從夫人口中聽知再轉傳給我時才曉得,我日後還能在武林中出人頭地麼?」
天亮之際,這一批人就悄無聲息地捲起帳幕氈衾等物,由七匹馬組成的馬隊發出一陣鈴聲,直投沙漠而去。
路上走得十分迅速,不但兩匹駿馬腳程甚快,而且華奎擅長駕馭之術,馬車走得迅快平穩。
他退了三四丈遠,才算穩住陣腳,這時已經隱隱覺出對方手法雖是奇奧神妙,但時有破綻,雙掌上的功力也只有比自己弱。不過他早先因失去機先,況且在這等黑漆一片的地方動手,雖然屢屢察覺對方手法中似乎有破綻出現,卻又怕是對方誘敵之計,是以總不敢冒險還擊。但目下如果不冒一點險,這場架不曉得要打到什麼時候,是以運足內力,倏地一掌擊出。他這一掌陰辣之極,對方發出一聲低哼,驀地縱開老遠,隱沒在黑暗之中。
凌玉姬道:「那邊有座很高的沙丘,我們走上去眺望,或者會望得見人!」
凌玉姬道:「我爹爹一身武功,深不可測,但他老人家卻不許我修習武功,以致他的女兒難免有今日的下場,若果他得知此事,豈不後悔?」
凌玉姬也沒有注意到,故此走了數里之後,瑛姑驀地醒覺之時,已找不到那六名前行高手的遺跡。
休息良久,凌玉姬輕輕道:「直到現在,我還想不出第一次抓住我的人是誰!」
這時,凌玉姬早已從一條岔道向西北方輕捷地奔去,走了四五丈遠,便停住腳步,眨眼間一條人影從左側石後躍出來。
他右掌拍出之際,身子微微一側。凌玉姬突然抽縮回被他拉住的手臂,酆都秀士莫庸急運內力,五指扣拿她臂上經脈穴道。誰知指上力量發出,突覺凌玉姬的玉臂宛如滑不留手的鱔魚一般,竟然扣不住她的脈穴,心頭一震之際,凌玉姬手臂已經脫出他的掌握。
鐵膽趙七慍道:「那個要她道謝……」這時,風勢更為猛烈,他們一張嘴就吃進不少沙子,因此大家都自動閉口。
這天晚上,他們在一家村舍中借宿。華奎處理這些事十分幹練,那些淳樸的農人都以為凌玉姬是世家貴官的千金小姐,華奎則是侍從之人,因遊獵而與家中眾人分散,迷路至此。
瑛姑道:「為什麼不?你先把面上的絲巾取下來,讓我瞧瞧!」
兩人捱到中午,突然間聽到一陣蹄聲。凌玉姬精神一振,游目四看。但四面都有沙丘,故此根本無法看得到遠處。
走了一程,瑛姑故意墮後,離開眾人約摸有五六丈之遠。她和凌玉姬並騎而行,就在馬背上要凌玉姬繼續傳授那十二散手。
瑛姑冷哼一聲,一面舉步迫近,一面沉聲道:「你今日縱然舌粲蓮花,也難教我罷手放你逃生!」
他好像有點了悟,但又不十分懂。因此,他對這艷麗絕世的姑娘平添一種崇拜的意念。
這瑛姑也非等閒之輩,繼續施展奇快的身法,疾奔迅繞,眨眼之間,又走了四五匝之多。
瑛姑聽完之後,瞑目想了半晌,面上透出笑容,頓時變回嫵媚俏麗的女孩子。
這時,凌玉姬雖然左邊身子失去感覺,但右手仍能發招護身,可是她卻沒有抬臂出手,口中輕嘆一聲,瞪眼等死。
兩人說著,已走了不少路,放目前瞻,但見平沙漠漠,晴朗的天空中,只有極高處偶然掠過一兩隻兀鷹。
瑛姑眼中射出一陣光彩,道:「啊,簡直和夫人長得一模一樣,我相信你一定就是她的女兒!」
華奎沉思一下,故意裝出輕鬆的樣子,道:「為什麼不?我猜這一定是客商留下的遺跡。他們久走沙漠,縱然遇到狂風,也不會迷路!」
他在附近兩丈左右查看了一下,心念一轉,匆匆返身縱回那石洞洞外守候。
凌玉姬嘆一口氣,道:「你能夠知道生身之父是誰,總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她一提及對方的父親,自家也不禁想起爹爹,頓時間勇氣百倍,爭取最後時機,細想爹爹對自己說過的種種奇謀應變的故事,看看其中有沒有適合現下危急的情勢而可以借用以脫身。
凌玉姬頓一頓才道:「他……他已經死和*圖*書了……」
第三批人數最多,一共有六個人,一女五男,那些男的其中有出家僧人,有算命先生、秀才,還有勁裝大漢,個個都是中年之人。那位女的只有二十歲左右,長得剛健婀娜,翠眉朱唇中透出一股煞氣。
凌玉姬驀地警覺,記起美艷夫人就是因自己已知道她的秘密,所以多方設法要生擒或殺死自己以便滅口。目下一時不慎,洩露了她的秘密,這瑛姑分明不曉得自家身世,是以厲聲否認。但她返府見到美艷夫人時,只要提及現下之事,美艷夫人自然心中有數,那時,更非取自己性命不可!
酆都秀士莫庸怒罵一聲,急急向洞口奔去。敢情他已從那人哼聲聽出竟是夫人府內的下人華奎。這時唯恐凌玉姬走遠,追趕不上,故此無暇理會那華奎,用足腳下功夫,急急奔出洞去。
這等景象,在沙漠中本不足異,因此眾人如常束裝上道。瑛姑因過於潛心學那十二散手,以致有點神思恍惚的樣子。她自家也知道這一點,所以上道之後,她就要眾人在前面走,她和凌玉姬兩人在後面跟隨。
可是由於瑛姑全副心神放在學武之上,所以她們簡直算不得走路,整日工夫,也不知有沒有走上三十里路。
瑛姑一定神,冷冷道:「現在你曉得我的厲害了吧?」
當下驅車上路,華奎購置了許多在沙漠中需用之物。例如裝水用的皮囊,露宿用的帳幕毛氈等物。
只見她的動作溫雅美觀,出手不快不慢,但身處局中的瑛姑卻感到無懈可擊。
她年事最輕,卻似是這一批人的首領。他們人數最多,也到得最晚。
等到凌玉姬站穩時,瑛姑已快逾閃電般搶入她掌圈之內,疾的伸指點在凌玉姬左臂臂彎之上,凌玉姬「喲」了聲,左邊身子已經動彈不得。
凌玉姬精神大振,望著這平坦的曠野,面上流露出無限歡欣,叫道:「這外面的世界多麼可愛啊!沒有樹木遮斷月光,沒有荊棘藤蔓絆住手腳,誰都可以自由地奔跑,隨心所欲地眺望遠方。」
她叫道:「奧妙極了!當真奧妙極了,這一招我雖是練過,但一直沒想到其中還有這麼多的變化……」她沉吟一下,接著道:「我想十日總夠了,對不對?」
她已忘了左邊身子本來麻木不仁之事,雙眸中流露出痛苦光芒,嬌軀扭動得像條蛇一般!
等到狂風過後,華奎對她宣佈說,他平生第一次迷了路,不但沒有把握找到破廟,連回去的方向也迷失了。
凌玉姬俯首應一聲是,瑛姑又接著道:「你先說一招出來,我看看十二招要多少時間才學得會!」
凌玉姬摸不著頭腦,卻坦白地道:「我心事可多啦!」
眾人走了一陣,陡然間天昏地暗,狂風嘯號,黃沙蔽日。那些馬匹都驚嘶不已,人人都趕快勒住馬匹。他們這一路上曾碰上幾次狂風,經驗已豐。當下迅速地把坐騎及馱著行李的三匹馬牽在一起,圍成一個圈子,人就在圈中蹲坐不動。
凌玉姬登時又泛起求生的慾望,急急道:「在那裏……在那裏?」
她默然不語,並且為了免得他們再出言再詢問而把頭轉過那一邊,看都不看他們。
凌玉姬道:「你真的肯幫助我麼?」
三日後已到達荒涼的定遠驛,再往西走,不久就踏入遠接天邊的沙漠,黃沙浩瀚,一望無際。
瑛姑俏眼一睜,光芒四射,緩緩掃射眾人一眼,但見這六位高手個個神情收斂,看不出一絲表情,因而也無從窺測出他們內心作何想法。
凌玉姬打個寒噤,道:「你可會放我的血麼?」
凌玉姬突然感到一陣戰慄,緩緩道:「你為什麼這樣子望著我?」
凌玉姬一面頓足,一面嘆氣道:「你如果不願叫喊,可准許我叫?」
瑛姑緩緩舉起右手,口中厲聲道:「不交換就拉倒,你以為我不學你家傳十二散手就不能縱橫天下麼?」
凌玉姬急道:「但是瑛姊姊啊,你可知道自家的身世?」
第二日她們仍然沒有找回那六名高手的足跡,凌玉姬漸漸感到事態嚴重,只因她沒有帶著水囊,而瑛姑馬上帶著的一個所剩無多。除了食水缺乏之外,乾糧根本沒有……
瑛姑陰冷地笑一下,道:「你猜猜看!」
華奎道:「小的聽到姑娘的一聲慘叫,還以為姑娘業已遇害,料不到姑娘後來不但安然無恙,而且還恢復了自由,真是玄妙不過……」
楚南宮早先雖是碰了個釘子,但此刻又忍不住大聲道:「凌姑娘,你當真不要吃點乾糧?」
瑛姑接觸到她的目光,發覺平生從未見過這等憤怒、絕望、痛苦的眼睛,不由心頭一震,一掌拍去,頓時解開她身上的穴道禁制。
凌玉姬當下說出第一招「天馬行空」,說得條理清晰,十分詳盡。
凌玉姬又道:「我躺在冰冷的石地上,心中十分恐懼,生怕那些人在黑暗中動手搏鬥一腳把我踏死!我每逢危險恐懼的時候,就會記起我爹,同時他說過的話都湧掠過心頭。他曾經對我說過許多奇奇怪怪的武功和破解之法,其中也有自行破解穴道秘訣,因此我照著他的話去做,果然一會兒就打通了穴道,恢復自由。於是我急忙起身走開一邊,忽然又記起我爹曾經教我如果被人抓住手臂,可以用毒針刺死他,或者用『卸』字訣奪出手臂。幸而那時我想起這個法子,不然的話,後來被那酆都秀士莫庸捉住的時候,就沒有法子掙脫了……」
華奎道:「小的也這樣猜想,這一路上小的曾經設法打聽,據說藍岳這次去過蒙古,因此他極可能是取道烏蘭察布盟等地方南下,經阿拉善霍碩特旗而抵蘭州。既然如此,路線已可決定,可惜這一條路小的以前未曾走過,否則那兒是否有座破廟,小的一定記得。」
凌玉姬當下照著她的話,向天發個毒誓。瑛姑立刻在沙上比劃第一式「天馬行空」。
「當然啦!」她冷硬如石般說道:「前幾日你們在房中談話之後,她出來見到我,忽然感情激動,親口對我說我姓宋,因此,我連父親是誰也曉得啦!」
那美艷夫人叫這青衣侍婢為瑛媛,府中數十人上上下下都稱她為瑛姑。此刻,華奎一見到竟是瑛姑親自出馬,不知不覺打個寒噤,頓時完全打消冒死出手之念。
凌玉姬心頭一陣寒凜,連忙道:「瑛姊姊我只問你一句話,然後就死而無憾!」
凌玉姬在這種情況之下,反而顯得十分沉著勇敢,毫不在意地笑一笑,道:「既然已經迷失,那麼我們不必改變主意找尋歸路,還是盡力找尋那座破廟。總之,依我的看法,今日只有三個結果,一是誤打誤撞找到那座破廟,一是走出沙漠,最後也是最壞的一條路頂多倒斃在沙漠之中……」
神指丁嵐接口道:「這樣子倒也不錯,不然我們還有回去的一程路,食物和水本來就不大夠,加上她一個人的消耗量,更感不敷……」
凌玉姬看她的手指漸漸迫近,心中湧起一股寒意,將早先的那陣激動淹沒,連忙後退道:「不要點我,不要點我……」
兩人走到離洞口只有丈半遠時,突然一陣勁風側掠而至,酆都秀士莫庸右掌迅急拍出,口中厲聲喝道:「什麼人?」
華奎嘆氣道:「小的本以為縱然找不到那座破廟,但總可以安然返回定遠驛,那知居然迷失了和-圖-書道路方向,這沙漠中的旋風不僅使人無法行走,而且還會改變地形!唉,小的縱然有千百個理由,但事實上已迷失在這茫茫沙漠之中,姑娘就算肯寬恕小的,但小的心中覺得雖是粉身碎骨,也不能補愆贖罪。」
瑛姑只冷冷地問她華奎何在,凌玉姬回答說已經在風沙中失散。她沒有表示,因此,凌玉姬猜不透她究竟信是不信。
翌日起來,但是這一場狂風把他們經行的足跡都刮掉,四周的地形也改變不少。有些地方本是平坦一片,此刻卻多了一座沙丘;有些地方本是高高的沙丘,此時卻已變成平地。
楚南宮望著凌玉姬,道:「凌姑娘可要喝點水?」原來在眾人之中,只有她沒有帶著水囊。
這樣一直追到黃昏時分,他們又分頭找尋。四下沙丘起伏,目光無法望得遠,因此他們分開時約定不要走得太遠,以免等會兒找不到。
瑛姑仰天冷笑道:「我看你這一回用何招數可以阻擋得住我的一擊?」口中說著話,雙目寒光似劍,移到凌玉姬面上,接著倏然一掌迎面劈去。
華奎也感染到這種欣悅興奮的心情,不住咧開嘴巴歡笑。只聽凌玉姬道:「凡是曾經遭受無窮無盡束縛的人,才深深感覺到無羈無絆的可愛!因此,這世上必須有種種羈絆拘束,才會變成多姿多彩……」
瑛姑冷笑一下,沒有做聲。凌玉姬一方面萬分睏倦,飢渴交迫,一方面受到這等可怖的刺|激,忍不住掩面尖叫了一聲。
瑛姑並不回答,突然伸手點在她左腹的「期門」、「太乙」、「天樞」三處穴道之上。
第四日早上,瑛姑已把「十二散手」的招式完全記熟。但記熟是一回事,練時又是另一回事。她當比劃這十二散手的架式時,仍須凌玉姬予以指點糾正。
瑛姑不屑地哼了一聲,道:「你懂得什麼,武功就是一切,試想你如果目下武功高強於我,怎會落得這等狼狽地步?而且,只有練武運功之際,才可以忘卻世上的所有煩惱憂慮……」
凌玉姬默然取過,罩蓋住全身,趙七宏聲問道:「現在可覺得好了一點?」
她急將起來,向瑛姑道:「瑛姑,你叫一下,也許會被他們聽見!」
瑛姑哼了一聲,道:「笑話,我如果要取她性命,莫非還得向你請准?」
這時,大漠茫茫,四下杳無人影,自然沒有人能夠趕來及時把她救出險境。
到了天亮之際,他們開始動身。這一天一直在樹林和荊棘叢中找路前行,一直走到黃昏時分。凌玉姬實在疲乏已極,好幾次想叫他休息一會,但又竭力忍住。
瑛姑冷笑一聲,右掌斜拍她左胸大穴,左手已捏住拳頭,蓄勢欲發。
凌玉姬帶著滿懷希望,現在她已騎在一匹擅行沙漠的馬背上,華奎另騎一匹,尚有一馬馱著各種沙漠用品及兩人衣物,兩人三馬,孤寂地在沙漠中前進。
凌玉姬感到十分有趣,道:「假如真的這樣,我在這一年之內誰都不怕啦!」
瑛姑似是因平生未曾與別人談過自家父母之事,是以這時反倒不急於取她性命,道:「假如苦行禪師乃是帝疆四絕之一,那時我就會認他為父,但他不過是位列子爵的武林好手,連我的武功也及不上,哼哼,知道了又有什麼用處?」
這天晚上,瑛姑依然像中了瘋魔似的繼續學那十二散手。她告訴凌玉姬說,練武比吃飯甚至生命還要寶貴和重要,因此,她可以活活乾渴而死在沙漠中,卻不能放過任何機會不去學那十二散手。
瑛姑面色一沉,狠厲地喝道:「胡說,誰是你的姊姊……」
這一招變化繁複,越是用心研究,越是覺得奧妙無窮。她比出的招式如有錯誤,凌玉姬就出聲指正,這樣練了許久,總算學會了第一招。
且說凌玉姬和華奎兩人踏入沙漠之後,大約走了二十餘里路,突然起了一場大風,頓時黃沙蔽日,目不能睜。在狂風中走了許久,華奎突然拉住馬匹,躲到一座沙丘之下。
瑛姑又冷冷道:「那個女的是誰?長得倒也不錯。」
酆都秀士莫庸哼了一聲,正要出言反擊,但苦行禪師已接口道:「瑛姑你身負帝疆絕藝,誠然值得睨視天下之人。但目下處境不同,你何苦得罪多方,反而耽擱了正事?」
這陣狂風一直刮到天黑以後方始平息,眾人紛紛起來撣掉身上塵沙。
凌玉姬平淡地道:「華大哥你把世事看得太認真了,我先此已屢經危險,假如那時已經死掉,又該如何?倒是我的出現在夫人府,因而牽累了你,才是最令我感到不安……」
凌玉姬愣了一下,反問道:「你要取我性命,為何收回掌勢?卻關心我不出手封架?」
酆都秀士莫庸哂道:「嘗聽人說凡是出家之人,總不免比俗家人多廢話。苦行禪師剛才的話,說了等如不說!」
那個從側暗襲的人,手法神奇,酆都秀士莫庸雖是武林中有數的高手之一,可是此刻因分心對付凌玉姬,以致被對方攻入掌圈之內,迫得他先求自救,已無暇再理會凌玉姬。
瑛姑冷笑道:「這話無聊得很,你想我受激而當眾揭開她的絲巾,是不是?」她的目光轉到莫庸面上,又冷笑道:「還有你,用意無非是挑撥我出手對付楚南宮。我老實告訴你,如果我心中要對付那一個,絕對不受任何阻撓,但如若不想對付他,誰也別想撩撥!」她的口吻冷傲異常,儼然高出於眾人之上。
酆都秀士莫庸循聲撲去,兩個起落,已超過三丈有餘,放眼但見四下亂石叢積,處處都有岔路,那裏還查得出凌玉姬從那條岔路跑掉。
瑛姑指一指東面,道:「好像在那邊!」
凌玉姬茫然道:「我……我不知道……」這時,她還跪倒在沙子中,樣子十分惹人憐憫。瑛姑卻一絲一毫無動於衷,自忖了一陣,想好主意之後,才命她起身。
華奎突然驚道:「姑娘快看,這裏曾經有人走過呢,那是幾匹馬遺下的蹄痕……」
瑛姑正要開口,忽然側耳而聽,接著道:「噫?好像有人叫你的名字!」
她大為著急,忙忙拉了瑛姑向左近一座沙丘頂奔去。那知上得丘頂,四下仍然有更高的沙丘斷了目光。
凌玉姬並不違抗,只因她不能把絲巾取開的禁條只適用於男人。因此,她服從地把絲巾揭開。
眾人只好不再理會她,過了頓飯工夫。瑛姑在沉思中回醒,起身把凌玉姬拉到遠處,悄聲說起話來。這邊一干高手都不曉得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人人暗自納悶。
她這一驚非同小可,嬌軀發出一陣顫慄。
此地因非商路,故此渺無人蹤,不似玉門關外時有大隊的駱駝商隊穿行大漠。
瑛姑沉吟一下,道:「那一批人既是走錯方向,那就不必再理會他們,你說天龍寺就在前面,大概還有多遠?」
華奎插口道:「原來後來小的聽到姑娘的哼聲,乃是被他改點你軟麻穴時發出的!只不知那人既然點住姑娘的軟麻穴,後來如何能恢復自由?」
狂風勁掃而過、風中那些沙子打在皮膚上甚是疼痛。鐵膽趙七隨手取了兩張毛氈,遞給凌玉姬,道:「快點連臉都蓋住……」
凌玉姬隨意向東面走去,她一直都不大熱心追上那些人,因此沒有十分留神查看地上。走了一陣,她突然記起不能走得太遠的約定,便勒住馬,低頭向地上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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