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帝疆爭雄記

作者:司馬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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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癡人癡事

第十一章 癡人癡事

紅面老人道:「我也不曉得,不過,你要知道,那位白髮老人既是迥異凡俗的人,則那個人必定不會是一個平平凡凡之人,因此,儘管天地遼闊,人海茫茫,你們卻有機會碰在一起,並且會有某種因緣而使你忽然知道他就是那個人。你可懂得我的話?」
然後,他睜開眼睛,忽見角落處有張石几,几上也有棋枰,枰上放著的黑白子縱橫錯綜,一望而知並非胡亂擺下,必是尚未下完的棋局。
紅面老人點頭道:「對了,當時陸凡心中雖然相信,但他一生嗜武成癖,寧願死掉也不肯錯過機會,於是這本達摩秘錄就到了老陸手中!」
他沒有認真用心思索藍岳的話,但僅僅是直接的反應,已足夠令人難受半天。首先是他聽知藍岳已經看過她的全貌之事,其次就是聽到藍岳的惡毒用心,以凌玉姬這樣一個女孩子,如果也會遭人遺棄,實在使人為她覺得不平。最可恨的是凌玉姬大有跌落藍岳情網愛阱中的趨勢,對於這一點,最使無名氏難過,妒恨之情,充塞在他胸腹中,恨不得狂嘯數聲,抒洩出這股悶氣。
藍岳訝道:「你出手助他?為什麼呢?」
瞬息之間,已拆了七八招之多。那紅面老人手法奇奧,內力沉雄已極,雖然力戰兩個強敵,仍然略佔上風。
無名氏道:「不錯,那位老人隨即對我說,此藥是他一生心血所聚,本來要給他一個至親至愛的人服用的,他說現在他已支持不住,已沒有時間去見他那個最親愛的人,所以不如送給我。他告訴我這顆藥丸的好處一時不易發覺,時候長久,功效越著,將來有一天我一定會感激他。」
夏雪訝然「哦」了一聲,道:「你竟是故意撩撥他們上前送死的?那位老人家真是居太史麼?」
片刻之後,他接著道:「那時正好是黃昏時分,夕陽照在洞壁上,洞中十分明亮。我一睜眼,就看見一位身穿白色府綢長衫的老人,身量高大,頭髮雪白如銀,面色卻青紫得十分難看。若果他不是雙目射出光芒,我真以為這位老人是個死屍哩!」
無名氏覺得無法安慰,只好默然不語。
紅面老人忿然道:「你以為我們這一群癡友當真是黑白不分的癡人麼?那你就想錯了,數十年來,我們見過無數人物,但能夠使我們心服口服的,只有這位神尼伽因大師……」
藍岳道:「若果我以為他是居太史,就不會唆使祈、辛二人一齊上前出手了。居太史雖是名滿天下武林,但論起真實武學,絕難贏得祈、辛二人!」
紅面老人雙目圓睜,道:「你再堅持這個想法,我就不跟你說話啦!」
無名氏思索道:「這個……這個……我從來都沒有想過……是啊,為何他死後還要計較葬在什麼地方呢?一個人到了氣絕目瞑之後,隨便葬在何處,還不是一樣?」
無名氏暗中覺得好笑,只因曉得自己就像是神尼伽因大師一樣,根本對世間的一切不放在心上,那武學縱然奇奧動人,對他卻算不了什麼,想到這處,陡然也就明白自己為何不會像其他的人一般,在一個時辰之內就因那局謎樣的棋而死。
祈北海洪聲道:「你到底是不是居太史?快說出來,免得白白挨揍。」
無名氏迅速忖想一下,道:「沒有呀,我在那裏見過?」
紅面老人道:「我不是要評論你,卻是要對你表示出我心中對你的欽佩之感!」
無名氏道:「那位老人除了要我收葬他的遺骸之外,還有一事,就是要我練一樣坐功,他說這一種坐功心法是他近日方始悟出,可是為時已晚,來不及傳給他那個至親至愛的人,這件心事使他死也難以安心。我說可以代他去傳給那個人,但他不肯說出那個人住處,只說假如我有此機會,碰上那個人,那就代他傳授。」
「我本來對他生出怨恨之心,因為他如果不多事的話,我就可以死掉,免得活在世上忍受無窮苦難。可是我聽他說他也不行了,忽然間不生氣了,只得苦笑著向他道謝一聲……」
無名氏道:「你老說得不錯,現在我已覺得體格大非昔比,可是天知道我實在不要他這種藥物,試想我越活得長久,就等如多受點活罪而已,唉!」
只聽紅面老人繼續道:「那位癡友姓陸名凡,他平生酷嗜武功,已成癖好,因此天下各家各派的武學他幾乎都識得,連帝疆四絕的武功他也無有不懂!」
紅面老人觸動好奇之心,道:「原來他把靈丹給你,竟是另有要求,只不知那兩件是什麼事?你在萬念俱灰之際,怎的又肯答允?」
紅面老人緩緩點頭,道:「我明白了,你因為練過上乘武功,所以躺著等死時,時間一久,就自自然然調元運氣,竟然恢復過來。」
他吹滅了燭光,步聲漸漸遠去,一忽兒便不知去向。
紅面老人似是大出意料之外,長長地「哦」了一聲,舉目凝望住他。
紅面老人點點頭,道:「此燭經特別製煉而成,可以連續點燃四十九晝夜。」
那紅面老人已緩步走到殿中,祈北海和辛龍孫轉目瞧他,突然間一齊縱撲而去,出手猛攻。
紅面老人得意地大笑數聲,道:「你昨夜至今已看見過有兩張石几,几上有個棋枰和黑白棋子,但你卻沒有看出那棋枰其實是在石几上刻出來,連那些黑白棋子也都是他的傑作,全部都是在一塊石頭上刻出來的。」
他在一張石椅上坐下,習慣地運功行氣。凌玉姬所傳的內功心法,確實神妙之極,略一運轉,便把胸口煩悶驅散,又過了一會,但覺身體已完全恢復,再也沒有一星半絲不舒服之感。
辛龍孫接口道:「我看這位老人家定然就是武林太史居介州無疑。這一場應該輪到兄弟出手,祈兄你說對不對?」
無名氏好夢方酣,他乃是個把時辰以前才盤膝坐下閉目睡著,忽然被人搖撼得醒來,睜開眼睛,卻看不見一點事物,宛如在極濃的迷霧之中。接著便覺得手腕被人抓住,把他拉來拉去,走了好一會,倏地眼前一亮,敢情是那紅面老人拉著他,這時仍然置身在殿堂之內。
無名氏淡漠如故,緩緩道:「你老一定從未作此想過,故此怔了一下。但你老盡可以拒絕作此推想,卻不能禁止別人這般臆測,因為我不認識神尼啊!對不對?」
夏雪道:「因為我喜歡他!」他說這話時,面上表情甚是奇特,似真似假,又好像受到刺|激而故意這麼說。
紅面老人既不承認,也不否認,道:「你們找他可有什麼事?」
他停歇了一下,接著道:「這本秘錄果然一如神尼所說,確確實實能夠害死人,我們這一群癡友得知此事,幾乎都趕去找到老陸,幫忙地研思解答秘錄上的無窮疑難,但是我們因心中有所畏懼,所以並不入迷,和-圖-書一旦研思不通,便即放棄,然而陸凡卻不肯罷手,終於心血枯竭而死!」
他發問的口氣十分淡漠,似乎僅僅是想使對方說話,因而移轉悲哀的懷念。
無名氏停了一下,接著道:「我當時沒有細想,但現在卻覺得好笑,因為那個人究竟是男是女,我也不曉得,人海茫茫,教我怎生碰上那個人?即使碰上了,又怎會曉得呢?」
紅面老人道:「這也不見得,只要你對某些人或事物觸動感情,你就未曾算得是『心死』,因此你總有一日會恢復勇氣面對人生!」
只見局棋已到了中局,雙方都佈防嚴密,此刻也不曉得應該是黑抑是白的下子。
無名氏嘆口氣道:「這也是我痛苦的原因之一,那就是我無論怎樣用心,也想不起過去之事。不但經歷了什麼事想不起來,就連我的姓名也無法憶起。」
無名氏訥訥道:「我見他們坐著的姿勢,生似都在沉思棋路,誰知道他們早就死去……」
紅面老人立刻轉變成歡愉之容,道:「你很有人情味,我相信用刀鋸攔在你脖子上也不能迫你這樣說,對也不對?」
紅面老人皺眉道:「你真是個很奇怪的人,也許已曾有過許多人對你這樣說過,但這話出自我口中,卻比旁人不大相同!」他歇了一下,似是騰出時間讓他詢問,可是他立刻又知道對方不會開口詢問,便接著道:「你要知道我有過一些朋友,都被世人視為『癡人』,而我們也樂意自稱為癡人。在我們當中沒有一個不是行徑古怪,脾氣特別之人,可是比起你來,卻又差了一截!」
紅面老人得意之極,笑容滿面,接著道:「那一局致人死命的棋,以及棋子棋枰等,都是我們癡友的傑作,我們都深信可以流傳千百世。假如碰上細心的人,他就可以從几下發現我們這群癡友的姓名及簡略了。現在且說這座刻上達摩秘錄的石墩……」
紅面老人哦了一聲,道:「這樣說來,那顆丹藥竟不是治傷續命之用,而是一種功效久遠的強筋益氣的靈藥了。」
無名氏道:「這就是了,我當時問他要不要立個墓碑,同時去通知他那個至親至愛之人。他堅決拒絕了,因此我根本不曉得他那個至親至愛之人是誰。」
紅面老人眼睛連眨,想了一會,道:「你難道真的一點好奇心也沒有了麼?我可不大相信,來,跟我來……」
無名氏連忙道:「啊,你老千萬別誤會,我……我是……」他是為了什麼到底沒有說出來。
祈北海和辛龍孫一齊哼了一聲,表示心中並不服氣。
紅面老人道:「老弟你還不知道麼?這種忘我的境界,正是修練內功上乘境地,這樣看來,那位白髮老人定是當世異人之一了,可惜不曉得他的名字。你如果有心修煉武功,定有驚人成就!」
歇了一會,紅面老人道:「陸凡臨終之前,把那本達摩祖師手撰的秘錄托我還給神尼,可是神尼伽因大師多年來已隱去蹤跡,我也因失去愛馬而遁世,有什麼法子可以交還給她呢?這件事我每一想起,就耿耿於心,覺得有負故友之托,如果忽然去世,那就遺憾終身,無可償贖了!」
紅面老人道:「你剛才沒有瞧清楚他們麼?他們剩下的盡是骨頭,血肉全都枯乾,早就死掉啦!」
無名氏嘆息一聲,道:「大凡一個人會癡情於某一樣事物的話,此人必定是至情至性中人,只不過偏執一點而已!陸老先生既是嗜武成癖,他的下場自然要死在深奧浩瀚的武學之海中。」
紅面老人惋惜地道:「你以前一定是個至情至性的好孩子。」
紅面老人恍然道:「原來他要你收葬遺體,這事不比別的,怪不得你終於答應!但你可曾想出他為何要你找一處荒僻難認的地方是何緣故麼?」
當中有一座高約一丈的石墩,那石墩乃是用白石鑿成,圓墩光滑的表面上,刻著許多圖形,都是一些人或蹲或站,或是拽拳踢腿的姿勢。每個圖形人數不一,有的很多,有的只有一個。
藍岳舉步向佛像那邊走去,夏雪緊緊跟隨住他。藍岳走到佛像之前,夏雪忽然拉住他,道:「你想到那裏去?」
紅面老人洪聲道:「你在想些什麼?」
無名氏陡然義憤填胸,衝口道:「你老如果信得過我,那就由我代你設法償還心願如何?」
無名氏道:「我只能夠記得起近三年的事情,最初的印象是睜開眼睛,發覺全身骨頭都似乎散開,身上衣服破了許多處,傷痕纍纍,有些已經深可見骨……」
無名氏皺眉尋思,良久沒有做聲。紅面老人舉手撫捋頷下白鬚,道:「你看,我已經一大把年紀,說不定那一天就得歸天。因此,你大可以相信我……」他說話時誠懇得教人無法不信。
夏雪一時沒有做聲,過了片刻,尖聲道:「你比起其他的男人雖是如鶴立雞群,矯然不凡。但也不可太過自負,其實無名氏他的風度氣質並不在你之下,假使我真的愛上他,也不是一件希奇的事。」
無名氏率直道:「你老不肯講那就算了,我記得當時我在大漠中走了許久,仍然走不出一點名堂,於是停住腳步,索性坐下來睡覺!」
過了一會,那紅面老人又出現在他面前,無名氏連看也不看他一眼。
紅面老人仔細地察看這個俊美無儔的年輕人,似乎對他發生極大的興趣。也許他一直都在暗中察看他的一舉一動。
無名氏訝然道:「你老為何會這樣說?即使我碰上那個人,卻又如何會曉得他就是白髮老人至親至愛的人?」
無名氏道:「你老有所不知,我心中時時有一種難以忍受的痛苦,就像海上的浪潮一樣,日夜不停地洶湧衝擊。因此,我的肉體上如果受到痛苦,心中便覺得好過一些……」
夏雪秀眉輕皺,道:「你老可就是武林太史居介州麼?」
紅面老人欣然道:「好呀……」後又驀地搖搖頭,沉吟道:「現在還不是時候,等等再說好了!」他指一指那座石墩,道:「你先過去看看,若果不著迷的話,我就托你辦這件事!」
無名氏忽然現身,舉步走到戰圈附近。
老人拍拍他的肩膊,道:「小伙子,如果你這麼冷漠是因為心中有所沉迷的話,那就可以廁身於我們的癡人隊伍之中了!」
無名氏又淡淡嗯了一聲,仍不答腔。
那四人共是三男一女,女的身穿紅色斗篷,面貌俏麗,正是藍岳的表姊夏雪,其餘三個男子是藍岳、祈北海、辛龍孫三人。
當時,他還沒有十分深思此事,可是夏雪又肯定地下結論說,聽說她表弟藍岳曾經與她同行千里之遙,因此,如果藍岳未曾見過她的全貌,那才是駭人聽聞之事。
他們步回前面的殿堂內,吃點東西,喝了一點水,紅面老人催和*圖*書他離開,勸他回到內地去。無名氏無可無不可,紅面老人看他的樣子,也不相信他真會聽話回到內地。而在這大漠之中,如若信步亂走,就算是天大的英雄也將在沙漠中飢渴而死。因此想想之後,就決定和他一同離開。
但見他走了一陣,便抬目瞧瞧石墩上刻著的石朱紅色的圖解,接著就沉思地緩步而走。
無名氏緩緩道:「那麼我請問一下,那本達摩祖師的秘錄既然這等深奧難解,神尼她為何不因此心枯血竭而死?」
馬上的四人紛紛落馬,拴在門外的石柱上,其中一匹全身血紅,神驗異常。
紅面老人凝神而聽,忽地插口道:「聽你的說法,似乎是被強仇大敵圍攻之下,奮力突圍而出的樣子!」
無名氏微笑一下,顯得異常俊美瀟灑,他的笑容太以罕見,因此更加震撼人心,紅面老人怔了一下,道:「我這把年紀閱人何止千萬,但能像你這般俊逸可愛,卻還未曾得睹!」
紅面老人大為驚訝,瞠目望著他,衝口道:「你可曉得伽因大師是誰?」
夏雪似乎激起妒忌之心,冷冷接口道:「只除了無名氏,是不?」
無名氏聽得大惑不解,可是紅面老人已接著說下去,因此無法插口詢問。
藍岳怔一下,道:「你真的喜歡那個癡呆的傢伙?抑是故意氣氣我?」
紅面老人長笑一聲,掌揮拳劈,連發數招,把祈、辛二人迫退六七步之多,然後倏然收手躍出圈外,道:「你們還不成,一則功力尚淺,二則仍然未能將你們所學的絕藝威力盡數發揮,居太史武功比我更高,你們碰上他的話,準是有死無生!」
「那位老人見我沒有回答,卻不生氣,忽然也在我旁邊坐了下來,緩緩道:『孩子,你不想說話也沒有關係。前兩日你走進這石洞時,摔倒在地上,我本來以為你已經死掉,誰知過了一夜,你竟甦醒過來,不過那時候老夫自家正值要緊關頭,所以不能助你打通穴道,增強氣機。直到現在我已經不行了,才走出來。』
紅面老人再問道:「還有第二件事呢?」
他微微一笑,繼續道:「後來,陸凡千辛萬苦,從神尼伽因大師處得到一本達摩祖師手著的武學秘錄,當時神尼伽因大師曾經再三警告說,這本達摩祖師手著秘錄雖是武林中人人皆欲得到的至寶,但卻能致人於死地,尤其是酷嗜武功的人,死得更快!」
紅面老人道:「假如我不告訴你其中底蘊,你可會感到難過?」
說到此處,這老人小心地觀察那年輕人的表情,只見他面目雖然依舊那麼麻木,毫無表情,可是瞳孔卻放大了一下,無疑這番話已有了刺|激,因此發生反應。
紅面老人霜眉輕揚,自言自語道:「奇怪,這個小伙子當真對世間的一切不放在心上麼?」
紅面老人道:「那粒藥丸一定是功能起死回生的靈藥!」
目下她的結論居然已經證實,藍岳親口說出曾經見過她的全貌,可見得凌玉姬當真是故作神秘,這一來她的話全部不可相信,說什麼見過她全貌的男人如果不變成她的丈夫,就得盡數殺死。眼下已有兩個男子都見過她的全貌,說不定還有許多人,例如祈北海、辛龍孫……
到了中午時分,他已經繞了十餘圈。但見他收回目光,若有所思地垂下頭,離開石墩。但他並不一直走開,仍然在石墩丈許之內緩緩繞圈而行,露出一派沉思冥索的模樣。
藍岳傲然道:「那也不見得,無名氏在名義上雖是她的丈夫,但事實上他們只有夫妻之名,而無夫妻之實,這是她親口告訴我的!再說我與凌玉姬的關係,也是和無名氏一樣,都見過她的真面目。」
藍岳低聲對辛、祈二人道:「這居太史一身武功,不比等閒,以我看來,你們兩位誰都不是他的對手!」
他曉得凡是善奕之人,每每不分晝夜沉迷在棋局之中,是以反而不感到詫異,走了過去,眼光落在棋枰之上。
紅面老人泛起極端同情的表情,緩緩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心中卻蘊藏著如許痛苦,這個痛苦一定不是常人所能碰上的,你可不可以向我說說?」
無名氏詫異地道:「啊,我真的沒有瞧出來,那簡直是鬼斧神工,不可思議。我記得有兩三個子似乎擺得不正,好幾次想伸手把它們挪正哩!」
無名氏沉吟道:「我看完那石墩上刻著的圖形之後,正想走開,忽然間好像已經處身在那廣闊無垠的沙漠之中,眼前又有迷霧,腳下道路十分崎嶇不平,所以我一直加急腳步,走了許久許久,卻沒有法子走出這一片沙漠……」
夏雪道:「除非我不在場,不然的話,我一定不讓你輕易得手!」
看了好一陣工夫,腳下逐漸沿著石墩移動。然後,就是這樣地老是沿著石墩轉圈子。
無名氏似乎不大好意思,道:「你老別取笑了,要不要我再說下去?」
無名氏把他們的對話全部聽去,這時心中波瀾起伏,自家也說不出是什麼滋味。
無名氏道:「陸老先生不該相信伽因大師之言!」
紅面老人道:「我當然知道,而且我還曉得凡是懂得弈棋之人,見到這一局棋,無不沉迷其中,最多一個時辰就嘔血而死!」
無名氏凝眸尋思半晌,道:「我真的想不起來,可是你老這麼一說,我也感到很有道理,我對滿頭白髮的老人家似乎會泛起一陣特別的感情。」
他停了一下,又接著道:「目下我可以忍受她的一切,要我怎樣低聲下氣都可以,只要她一旦掉在情網之中,就是她遭受報應之時!」
紅面老人突然憤怒起來,道:「不必可是啦,你如果不能說,那就不要說,用不著解釋!」
藍岳微笑道:「如果你到時這樣做的話,以後我們就算是陌生不相識之人……」他的話中之意是那麼決絕嚴冷,但態度卻有如閒話家常般輕鬆,因此令人特別感到很是不好受。
紅面老人反問道:「你們打算找什麼人?」
無名氏轉頭瞧一瞧那座巨大的白石墩,茫然道:「但我怎的又在此地?」
無名氏道:「老人家你的好意我豈有不知之理,可是……可是……」
紅面老人道:「那是因為你心中覺得世間有如一片荒漠,所以呈現在你幻想中乃是茫茫大漠!」
過了一會,無名氏接著道:「過了許久,我已經忍受不住身體上無限痛苦,便像死人一般躺在冰冷的石地上,這樣過了一日一夜……」
這時,外面那紅面老人和祈北海、辛龍孫兩人鏖戰方酣。紅面老人不但手法精奧,功力深厚,而且生似博識天下武功路數,連祈、辛二人的奧奇武功他也生似識得,每每在他們使出凶險絕招之前,先行破解,避重就輕。因此酣戰至此,紅面老人業已佔了上風。
夏雪微微一笑,hetubook.com.com道:「不但是你,連祈、辛兩人也是一樣,都想找到無名氏好把他殺死出氣!嘿嘿!你們這些男孩子個個都被凌玉姬迷住,滿腔盡是妒火恨焰。不過我提醒你一句,等到無名氏死了之後,你和祈、辛二人之間的共同情敵已經消滅,可就輪到他們聯合向你下手了!」
轉過那堵破牆,但見在牆邊燭光之下,有兩個人對面而坐,當中有張石几,几上放滿黑白色的棋子。
紅面老人嘆一口氣,道:「老弟你那裏曉得,皆因這本達摩祖師手著的秘錄經過無數代相傳,已經佚失了一半,據伽因大師說,剩下的一半也不連貫。由於秘錄中的武功深奧無比,因此歷代持有之人,為了推研每一招之間佚失的環節,最後無不心血枯竭而死。」
無名氏道:「我也不曉得是也不是,但當時的的確確十分疲乏,渾身發疼,自己也感到好像馬上就要死掉似的,鞋子已經磨破了底,腳板走裂了好多處。我痛楚得呻|吟出聲,恨不得立刻死掉。但我懶得動彈,因此,到底沒有弄死自己。」
紅面老人迎面一掌拍去,發出一股凌厲強勁的內力,但只能迫使辛、祈二人身形微滯,接著已經變成近身肉搏之勢。
藍岳冷冷一笑,並不置答。
無名氏搖搖頭道:「啊,不對,那時我的確感到自己快要死了,忽然有人在我身上拍了幾下,我本來不願睜開眼睛,可是頓時又發覺身上痛苦減去了大半,而且呼吸通暢,似乎再躺上十天八天也不會斷氣,因此,我睜大眼睛……」
「老柯現在也去世了,舊友凋零,知交已稀,想到這些事,便覺得活下去沒有什麼意思……」他頻頻唏噓太息,無名氏更不能置喙。
紅面老人聽了哈哈大笑,笑聲勁烈異常,震得殿頂綠瓦簌簌作響。
無名氏這時也不由得感到詫異,走近一點,只見那兩人都垂首望著几上棋枰,雙手支頤,動也不動,似是雙雙陷入沉思之境。
無名氏震動一下,這時才清醒過來,忽然感到全身乏力,胸口惡悶,喉嚨間熱血翻騰,整個人難受已,當下頹然坐在旁邊石凳上。
無名氏遙遙向圓墩望去,但因相隔過遠,看不出詳細情形。
他大踏步向石墩走去,這座殿堂上蓋全部坍毀,地面又是用白色方石鋪成,是故天光透射下來,顯得特別明亮。
紅面老人詫異道:「你不但不感到難過,反而覺得遍地一片污水,而你要坐在污水之中正是你所需要的?」這紅面老人本來一心一意要設法令無名氏表示驚訝,但這時他自己反而十分奇怪,怎樣也弄不懂。
無名氏這時已恢復了他特有的冷漠消沉,但他卻不願意和一個死人坐在一起,便起身走開。穿過一條堆滿了敗瓦殘磚的院子,便又走進一間大半崩坍了的禪房。
紅面老人定睛望著他,露出訝異之容,過了一會,道:「你現在覺得怎樣?可支持得住?」
近數日來,他業已心如死灰,情感之弦已斷,誰知一聽到關於凌玉姬之事,他就情不自禁地激動起來。
他面上流露出驚訝之容,望著那個俊美的年輕人,但無名氏卻似乎根本不曉得那紅面老人出現,眼睛轉也不轉。
夏雪疑惑道:「這就奇了,那麼你以為這位老人家是誰?」
紅面老人道:「奇怪,你好像對老人特別容忍,也可說是尊敬,為什麼呢?是不是你對令尊特別敬愛?」
藍岳傲笑一聲道:「我根本不把他們放在心上,你可知道他們若然分開的話,絕非我的敵手,再說我也犯不上和他們火拼,這一次在沙漠中與凌玉姬見面,她誰都不理睬,一句話都不說,只獨獨跟我一個人說了不少話,昨日也是這樣!可知我在她心中高於其他之人……」
他瞧來瞧去,覺得雙方局勢幾乎都是一樣,這一子下去,直是瞬息煙雲,千變萬化。因此,越看就越不知如何下子才對,更由於其中種種奇妙的變化而無法收回眼光,一路路推敲研思下去……
無名氏搖頭道:「我不要練武,我對這些事已經厭煩極了!我自從離開那個石洞之後,就隨意流浪,我必須使肉體受苦,不然的話,我的心就痛苦得無法忍受。」
但見那紅面老人指東打西,氣勢如虹,迫得祈北海、辛龍孫兩人如走馬燈般團團直轉。
藍岳劍眉一皺,道:「表姊何故作此猜測?」
翌日上午,紅面老人忽又出現在這座沒有頂蓋的殿堂內,但見無名氏卻已坐在地上,瞑目熟睡。
無名氏眼光投到坐在身邊支頤沉思的人身上,緩緩道:「他們已對奕了多久?」
紅面老人大笑道:「原來如此,你要知道神尼她道德高深,世間一切可有可無,這本秘錄雖是奇奧難解,但神尼決不會沉迷其中,再說她也曾告訴過陸凡,這本秘錄由於經過無數代流傳,其中已添上不少不是達摩祖師的心法,這些魚目混珠的招數心法,最易令人誤入歧途,變成死結。」
在沙漠中最要緊的是水和乾糧,紅面老人剛剛出殿去取水,忽然躍了回來,身法迅快無倫,低低道:「有人來了,你先藏起來,免得被他們發覺之後對你亂下毒手,而我又無暇分身助你!」
紅面老人道:「當然要啦,我想從你的話中,找出一點蛛絲馬跡,看看能不能幫助你恢復記憶?」
他舉步向側門走去,夏雪連忙跟著,一忽兒兩人都出了這座殿堂。
無名氏嗯了一聲,沒有說話。
夏雪、祈北海、辛龍孫等三人循著藍岳目光向那座佛像望去,只見佛像側面閃出一人,那人面色紅潤,鬚髮如銀,身材中等,面容泛起冷笑之容。
無名氏根本無所謂,便依著紅面老人的指點,鑽入牆邊一尊石佛的肚子內。
紅面老人忖思了一下,陡然伸手彈熄那支蠟燭。棋枰驀地隱沒在黑暗中,無名氏因突然黑暗之故,縱有夜眼也無法立刻就瞧得見,是以怔一怔神,抬頭望去。
無名氏沉吟道:「這個……這個……」他本想告訴這位老人關於凌波父此名乃是聽自凌玉姬之口,可是一想起凌玉姬,他就陡然感到心灰意冷,不願意再提起她的姓名或有關她的話題。
紅面老人道:「你當時在什麼地方,還記得否?」
紅面老人站起身,道:「你不說也沒關係,我總算從你口中得知我的小鴿子的命運,仍然要謝謝你!」
紅面老人道:「這個緣故我卻可以告訴你,那就是這位老人家一定是在生前有極多仇家,或者是類似的情形,總之他不能教別人曉得他已經死掉,所以必須找個荒僻難認之地,以免無意之中被人發現!」
他瞧了一陣,越看越覺得這局面十分奧妙,無論是那一方下子,都有無從措手之感。再看下去,又發覺雙方均有危險四伏,無怪這一著如此重要。因為一方面要挽和圖書救危局,另一方面又須制佔機先。
他們一直走進寺內,很快就走入無名氏藏身的殿中。四人游目瞧著,藍岳首先向佛像這邊冷笑道:「什麼人?」
紅面老人道:「你要曉得剛才如果我不彈熄蠟燭,再過一陣,你也不免像其他的人一般嘔出心血而死!不過你能比別人支持得長久,卻已十分難能可貴!」
無名氏心頭一震,轉眼望著老人,道:「這麼說來,那支蠟燭是你點燃的,是不?」
他舉手指住殿堂中央的石墩,接著道:「墩上四周刻滿的絕高武學心法,首先使陸凡心血枯竭而死,接著就是羊森,他因本身懂得武功,所以完成這個石墩之後,也就入了迷,終於不幸步陸凡的後塵去世。當時我們幾乎想把技石墩及那本秘錄毀掉,免得觸目傷心,後來卻被老柯制止。他趕到這天龍舊寺,把此寺佈置一番,你知道他最擅長把本來平凡的地方佈置得離奇古怪,普通人誤入其中,一點事故都沒有,可是越是聰明不凡之人,那就越發危險!」
紅面老人接著又道:「陸凡死前,已參悟解答了不少疑難,他怕這些心血結晶湮沒失去,便請羊森把這本秘錄及他解悟的疑難通通雕刻在這座石墩之上!羊森也是我們癡友之一,他平生嗜愛雕刻,如果見到一方好石而不准動手的話,那真比殺死他還要難過!他的傑作你已看過不少……」
這時,已經是曙光破曉,天邊微露一片魚肚白之色。在棋枰邊的蠟燭卻只燃去一點點,看來這種特製蠟燭一定可以點上好多個夜晚。
藍岳指牆上的側門,道:「我要到後面去瞧瞧。」
無名氏道:「是在一個石洞中,後來我才曉得那是黃山地面之內。不過當時我連自己處身之地是什麼樣子也沒有打量過。」他嘆口氣,接著道:「假如那時就死掉,便可以減去許許多多的無謂煩惱和痛苦了。而當時我確實躺在石地等死,我時時感到氣息欲斷,似乎很快就會死掉,故此心中反而很平靜,什麼事都不想。」
紅面老人沉重地嘆息一聲,道:「年輕人你既然什麼都不肯說,那就算了……」
紅面老人指一指那座白石圓墩,道:「你瞧見沒有,那圓墩上所刻的圖形,乃是天下間一種奧秘武學,曾經害死了我們之中一位癡友!」
紅面老人道:「據我看來,一個最少也有十多年了,另一個是後來參加的,我看大概也有四五年之久!」
紅面老人仰天大笑數聲,然後舉步走開,他的笑聲十分響亮,但卻沒有驚醒那個沉思中的無名氏。
在武林人眼中,這些圖形一望而知乃是武術圖解,由於圖形完全用朱砂塗抹過,所以紅白分明,遠遠就瞧得見。
他向石墩走去之時,發覺一路上的地面疏疏落落有好些磚頭。不過這些磚頭並不礙腳,所以他沒有把磚頭踢開。
無名氏搖搖頭,道:「沒有!」
只聽紅面老人問道:「你心中有沒有泛起昨夜曾經問過我的一句話,那就是想知道我一個人老是自說自話是否感到厭煩?」
無名氏忽然聽不到那紅面老人的聲音,不由得抬目望去,只見那老人面上一片淒慘之容,惘然遙望著空際,似是想起好友慘死往事,因此泛起無限悲哀……
無名氏道:「你老之言雖是有理,但我自料此生此世大概已沒有恢復興趣的慾望。當時那白髮老人要求我為他做兩件事,我起初不答應,後來終於答允。」
無名氏坦白地道:「我聽不懂,但不必追究了,若果碰上的話,我就把那坐功心法告訴他。那位白髮老人的坐功別的好處我不知道,只有一點使我不得不日日依法去坐,那就是一旦依照口訣打坐,很快就會忘記了一切,所有的痛苦都拋向雲霄。」
夏雪忽地改變話題,輕聲問道:「我猜你急急到後面去乃是要搜尋無名氏的下落,對不對?」
無名氏訥訥道:「我……我……」他感到自己不能再說沒有姓名,因為此事雖屬真情,但教對方如何能夠相信?
無名氏淡淡道:「老人家你安知那不是神尼伽因大師自己加上去的?」
無名氏緩緩道:「現在好啦,你老怎會曉得我身體不舒服?」
無名氏淡淡道:「隨便你怎樣評論,我都不會計較……」
紅面老人道:「小伙子,我問你一件事,你只須回答是或不是,行不行?」
祈北海、辛龍孫對望一眼,都說不出話來,要知他們兩人時時刻刻都在爭強鬥勝,因此,他們之中任何一人都無法先說出贊成聯手合擊的話。
紅面老人道:「這就是了,神尼也是女人,無怪你對她沒有好評!現在我們不談這個,哦,剛才我們說到什麼地方?」
無名氏接著道:「這個老人瞟了我一會,才道:『孩子,你怎的變成這副模樣?』我只嘆口氣,懶得說話,事實上我也無話好說,因為我根本不曉得自己是誰,為何會到了黃山石洞中。我只知道一件事,那就是我一旦死了,可就比活著好上千萬倍。
他停口不說,紅面老人默然不語,但他卻十分專注地望著無名氏。
他拉起無名氏,向殘垣敗壁中走去,轉過一堵牆壁,只見眼前乃是一座寬大的佛堂的遺址,屋頂完全沒有了,四面還剩下一點牆壁,地上完全是白色方石所鋪,看起來要比旁的地方都整潔。
他順口把孫堅的住址說了,無名氏根本無意令自己恢復任何勇氣或野心,是以唯唯以應,並不追問。
藍岳道:「我並不須要你相信,但就事論事,這番卻沒有一字虛假!」
無名氏又停歇了一陣,生像是溯憶昔日在黃山石洞中所發生的情景。
藍岳搖頭冷笑道:「這位老人家的武功已經是出乎我想像之外,本來我以為他在舉手之間,就可以擊斃祈北海、辛龍孫他們……」
紅面老人道:「既然這樣,你也不須放在心上,也許有一天你會碰上那個人!」
紅面老人似乎變得更為專心地聆聽,而且面色慢慢變得甚為凝重。
也不知過了多久,無名氏但覺胸中血氣翻騰,原來他用心思索過甚,但每一著都無法想得透。因此他一方面煩躁不安,一方面又捨不得隨意把任何一著下去時所引起的無窮變化不推研下去,也就是說每一著都不能半途而廢。這一來便生出強烈難耐的慾望被抑制的痛苦,以致屢次三番差一點就嘔出心血。
無名氏淡淡道:「對不起,我不是有意詆毀這位神尼,只是覺得她的話不可信。」
紅面老人又道:「我第一眼見到你時就生出好感,因此當時已決定不殺死你。你一定記得我有許多次機會能置你於死地,即使是早先,我如不引領你出來,再過幾日,你非飢渴而死不可!」
紅面老人怔一怔,接著怒聲道:「你怎可胡亂誣蔑神尼?」
卻聽紅面老人接著道:「你hetubook.com•com先告訴我,怎會曉得凌波父的名字?那帝疆四絕的武功世上尚有知道之人,但他們的姓名卻沒有人曉得。除非你是帝疆四絕的門人或者是我們癡人舊友群中那一個的後輩?」
紅面老人道:「你可覺得坐在地上有點不舒服?」
無名氏搖搖頭,道:「我雖然未聽說過她的名字,可是她的話絕不可信!」
無名氏暗忖燭光透出來之處,大概就是那紅面老人憩息之地,於是放步走去。
無名氏無所謂地嗯了一聲,他此刻心中忽然想到假如他因沉迷在棋局中而死,這種死法倒也可怪!
夏雪垂下頭,似是不敢與他頂撞,過了一會,藍岳又道:「我老實告訴你,凌玉姬雖然美若天人,艷色無雙,但還迷不住我藍岳,總有一天她要被我折磨得芳心盡碎,痛苦無限……」
隔了一陣,無名氏淡淡道:「陸老先生既然諳說天下各家武術,連帝疆四絕的秘藝亦無有不識,這樣說來,他得到達摩祖師手著秘錄,只有錦上添花之妙,怎的反而送了一命?」
無名氏聽了這話,仍然冷漠如故,看起來他簡直就像是枯木頑石,沒有一點感覺。
夏雪道:「我也會,若果你要對無名氏下手,別怪我出手助他!」
藍岳沉聲道:「我還沒有和他當面接談過,想不到他居然有資格與我比擬,這麼說來,我更是非取他性命不可了!」
夏雪輕輕道:「那位老人武功精奇博雜之極,他的手法似乎已包羅天下各家派的絕招。尤其是內力絕強,久戰之下,祈、辛兩位恐怕敵不過他。」
無名氏道:「那位白髮老人忽然取出一個玉瓶,倒出瓶中僅有的一粒藥丸,也不先問問我,就放在我的嘴中。我不曉得那是什麼意思,但我並不怕死,所以一口嚥下,頓時覺得丹田升起一股熱流,瞬息間傳遍全身經脈,馬上就變得精神百倍,身上一點痛苦也沒有了。」
紅面老人望望天色,道:「天都亮啦,你最好休息一下,不然的話,你心臟受的損傷永遠恢復不了!我真奇怪你為何一直過了三個時辰還沒有吐血而死?」
無名氏自個兒在黑暗中發了一會怔,心中充滿歉疚之情。
寺外一共有四騎並馳而至,轉瞬間已馳到山門,無名氏原先繫在門外的馬匹,早已被紅面老人牽走。
轉眼間無名氏已經走到石墩旁邊,抬頭瞧看墩上刻著的人物圖形。
無名氏提醒他道:「你老說到伽因大師將達摩祖師的秘錄贈與陸老先生,並警告他這本秘錄能置人於死地,尤其是酷嗜武功的人!」
無名氏嘆了一聲,道:「他們一直坐著不動麼?我們講話他們可聽得見?」
祈、辛二人第一次碰上比他們聯手合擊還要高強的人,不由得都大感震驚。在他們這種高手相爭,一點點因素也可影響戰局。是以這兩人膽氣微怯,便更顯得不夠剽悍靈活。
藏在佛像肚中的無名氏聽到這裏,但覺腦中「轟」的一聲,頓時記起夏雪曾經對他說過的一番話。那天夏雪和他兩人單獨相對時,夏雪曾經肯定地猜測無名氏一定看過凌玉姬的全貌,否則決不會對她那等著迷。接著她又推測說,祈北海和辛龍孫也都見過她的全貌,而她戴上面紗,只不過是故作神秘,同時不准看過她全貌的人承認見過她的全貌。
無名氏露出痛苦的神色,原來他無論怎樣用心思索,都想不出自家那種深刻難耐的痛苦究竟因何而生?而他對這個時時流露出天真的紅面老人頗有好感,是以感到如果不告訴他的話,那就不免令他太難堪了。
他露了這一手上乘氣功,這四名年輕人頓時都收斂起傲慢自大之心。
藍岳又接道:「兩位如果一定要試探武林太史的武功,最好聯手合擊,以免發生意外。我說的都是出自腑肺的真心話,你們千萬別意氣用事!」
無名氏尚未聽出究竟,那紅面老人陡然想起一事,眼睛連眨,道:「我把武林中的內幕秘辛都告訴你,可是我連你的姓名也不曉得,你看是不是太不公平了一點?」
他腦海中雖是湧掠過許多思想,但這只是一瞬間之事。這時,藍岳環視殿中一眼,道:「他們這一場鏖戰還須一段時候方能結束,我先到後面瞧瞧!」
紅面老人含笑道:「如何?這一番經歷可曾使你驚訝麼?」
一條人影出現在無名氏背後,接著轉到他的對面。燭光之下赫然可見這人正是那個白髮紅面老人。
「那位白髮老人第一件要我幫忙的是請我在他死後,為他埋葬在荒僻難尋之處,最好連我自己也記不得在什麼地方。」
這個老人就像孩子般天真,心中喜怒哀樂之情,毫不掩飾。這一來反倒使得無名氏對他讓步,道:「好吧,我不堅持這種想法就是,你老別生氣!」
經過好幾重禪院之後,眼前便盡是殘坍的屋宇。他在廢墟中轉了一陣,陡然發覺一堵破牆之後,透出微弱的燭光。
過了一會,他起身向殿後走去。後面地方甚大,院落無數。他仗著夜眼,雖在黑夜之中,仍然可以瞧見周圍的景象。
祈北海氣得狂嘯連聲,辛龍孫卻陰沉地瞅住紅面老人,等到祈北海嘯聲一歇,開口道:「老頭子你到底是誰?」
無名氏頷首道:「你老很了解我的心意,實不相瞞,刀鋸固然不能威迫我,還有就是女人,她就算死在我眼前,我也不肯退讓分毫!」
藍岳瀟灑地笑一笑,道:「你們女孩兒家總是喜歡妒忌,我們這些人個個都被凌玉姬迷住,於是你氣不過,故意說喜歡無名氏,對不對?」
紅面老人憐憫地笑一笑,道:「老弟你這種情形我是有心無力,也許有一天你經過洛陽,可以去看看我一位好友,他姓孫名堅,你不是武林中人,自然不會識得這個名字,可是我卻相信他對於你一定大有幫助,必可使你重新鼓起人世的勇氣!」
夏雪抬頭睜大雙眼,道:「你這話是真的麼?」
無名氏道:「當然啦,那時候地面忽然都是污穢的水,不過這正是我需要的……」
藍岳一望之下,怔了一怔,道:「老人家你尊姓大名?」
紅面老人哼了一聲,道:「小伙子你怎可對不知道的人妄加評論?她就是當今之世,唯一能使帝疆四絕這四個絕世高手肅然起敬的人,這位神尼不但武功高不可測,同時持戒嚴謹,大慈大悲,任是最桀傲乖戾的人,只要見到她那種詳光靄靄的莊嚴法相,登時就變得規規矩矩……」
他漠然地移開眼光,但心裏卻禁不住想到此處的棋局無疑也是一個陷阱,只不過少了兩個死人對坐而已。
紅面老人沉重地連連嘆息,道:「我一想起這些淒慘的往事,就覺得心中痛楚難忍,同時就覺得頭上青絲又有不少變為雪白,現在可連一根黑頭髮也找不到啦!」
夏雪緩緩道:「我為什麼要氣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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