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任重道遠
徐少龍心中一蕩，正要向她香唇吻去。但剎那間已警覺不對，忙忙收攝心神，舉手指一指房間，作詢問之狀。
謝沉是反對派，他道：「官方既然曉得他們是本幫分舵，而我們劫獄的話，本幫立即成為官方正式剿捕對象了。」
他對這幅肖像注視了好一陣，這才翻閱其他部份。
徐少龍道：「屬下記住啦！」
鍾撫仙向徐少龍道：「有些話不便被別人聽去，這一點你心中自必明白。」
徐少龍恍然大悟中，不禁對此人的惡毒卑鄙用心，大為惕凜。提醒自己必須時刻嚴防被他出賣。
袁琦等大家都發表過意見，這才慢條斯理地作個結論，道：「本幫自應暫時按兵不動。因為官方的行動，顯然是要刺|激本幫，假如本幫有了反應便墜入官方彀中了。」他緩緩地掃視眾人一眼，又接著道：「何以見得呢？這可從兩方面看出來，第一點，官方的行動，如此秘密迅速，一舉就擒獲三名重要人物，可見得早已處心積慮，把黃旗分舵的情況，調查得一清二楚，才下手的。」
袁琦道：「假如那五名出身於各大門派的高手，集結起來，主動地去幫黃翰怡，則他們當然便可以發動武林力量，直接對付本幫。正因為他們沒有這樣做，反而暗下幫忙黃翰怡，這一點我尚未想通，所以不敢堅持己見。」換言之，他如果想得通其中道理，便仍堅持他的推測。可見得他壓根兒就不承認其他的說法的。
直到這時，那個白衣童子才急急撲上來，拳掌齊施，向他背後猛襲，口中怒喝道：「大膽狂徒。」
徐少龍情知已不便多問，便及時住口，道：「屬下記住了。」
兩派意見，有點相持不下。
鍾、袁兩人商量了一下，便由袁琦道：「你明天一清早就出發，逕赴鎮江，等候連曉君抵達，才一起到南京去。這兒有一份卷宗，是杭州楊家兄妹的身世，你看熟所有資料，定能冒充得維妙維肖了。」
袁琦道：「這是我們的政策問題，我們本來希望此一分舵的主腦完全落網，這樣，我們的人就可以接管整個分舵了。」
徐少龍大感興趣，心想這兩個女孩，一定都是既美麗又毒辣的人，否則不可能被吸收為重要的心腹。尤其是他的行動目標，與「販賣部」有密切關係，所以這兩個女孩子，定是已知悉秘密之人。
他這種新的見解，博得兩個大野心家的讚許欣賞，這是因為他們向來擅長利用法律的間隙之故。
袁琦讓他想了好一會，才問道：「你有什麼意見？」
他恭容問道：「這兩位女郎是誰？」
鍾撫仙道：「你必須記著，此行的任務，只
wｗｗ•hｅｔuｂook•com•com是調查黃翰怡的用心，以及他手下有些什麼人，不許作攻擊行動。」
徐少龍打開卷宗，第一頁是黃翰怡的圖形，出自名手，是以把這位當朝大員的面部特點，都能表現出來。
徐少龍猜想他一定是不大清楚自己的身份，但仍然認得自己，才會叫他別作聲。這個小童，他曾設法嘔他，當時已判斷他是個秀美的少女。
鍾撫仙道：「黃翰怡這次對本幫採取行動，來勢洶洶，當然是要給本幫瞧點顏色之意。但除此之外，會不會因為本幫近些年來，成立販賣部，而讓他得到一點風聲？這才是要你認真查明之事。」
鍾撫仙沉吟一下，才道：「副幫主等的見地比較平實易信，若然是袁琦兄的推測正確，則本幫面臨的大敵，不是官家，而是武林數大門派了。這一點不是完全沒有可能，但總是使人感到不易置信，袁琦兄認為如何？」他最後還是徵詢袁琦的意見，可見得連鍾撫仙這等地位，對於不採納袁琦的推測之舉，也不是容易之事。
袁琦又道：「第二點，本幫勢力廣佈多省，官方挑了一個分舵，終究打擊不大。可見得此一行動，乃是希望引起某種反應，從而得以與本幫較高級的人物接觸。因此兄弟的結論是，暫時不加理會。」
這刻離天亮已不久，徐少龍返營之後，除了與居安之密談幾句，以及整理行裝之外，已沒有多餘時間了。
袁琦也不禁感到得意，又道：「第二點，我們還獲得有關黃翰怡的一些資料。」他離座在櫃內找出一份卷宗，打開看了一下，就交給徐少龍，要他研究過，籌想出進行之法。
鍾、袁二人都連連頷首，表示贊同。
秘密會議至此結束，眾人散去之後，室中只剩下鍾撫仙三人。
在座的人，都表示很同意。因為他們自忖只是幫會之徒，無論勢力多麼大，也不可與朝廷官家為敵。所以查明這位南直隸總督的用心，是最要緊和最穩妥的事，既不傷害本幫，又不是完全沒有行動。
徐少龍進入木樓內，一逕拾級登樓。
徐少龍思索道：「這些女子中，只有玉羅剎精通武功，如果我想找機會除去她們，當然是首先除去最厲害的人，現在我不必遵守諾言，可以打聽她的身世了。」當下道：「玉香主武功高強，似乎妥當些。」
鍾撫仙道：「一是玉羅剎連曉君，一是鄭家姐妹中任何一個。」
目光到處，上面那半截房間，門簾深垂。這刻恰好簾子一掀，走出一個白衣俊秀童子。
徐少龍恍然大悟，敢情玉羅剎在睡懶覺，故此沒有看見自己的快艇，否則和*圖*書她一定會現身打招呼的。可以料想得到的，是玉羅剎還未接到出發的命令，相信這是袁琦的手法，儘量不讓別人曉得他們結伴之事。
白尚奇是贊成派，反駁道：「本幫根本上就是官方列為緝捕目標的非法幫會，縱然劫獄，也不過稍增刺|激而已，可是本幫在江湖上的聲譽，一得一失，關係重大。」
徐少龍往前跨步，假如她不避讓的話，兩人就得撞上。
許多人都點頭贊同，辛公權見上面已無人發言，便道：「敝座之意，認為馬上派出得力高手，去把他們救出，乃是當務之急。」
這個深沉多智之人，用銳利的目光，逐一掃過眾人面上，之後又道：「如以整個武林的力量來說，簡直比官家還可怕幾倍。因為官兵碰上咱們，不難辨識，又無法結集重兵打硬仗。換言之，他們要對付無形的敵人，所以倍感棘手，難著實效。反而武林中人集結起來，雖然決計遠沒有官家的人多勢眾，但對付本幫，卻是遊刃有餘。」
大家的目光集中在白尚奇身上，等他發言。
這回他一停下來，辛公權便問道：「是呀！既然武林的力量，更強於官家，何以他們不直接對付咱們？」
袁琦插口道：「調查之舉，不能沒有期限，在你估計出需要多少時間才可達成任務之前，還有些資料可供參考。」他閉目尋思一下，才又道：「第一點是黃翰怡採取行動之際，我們先已接到機密消息，只是沒有通知黃旗分舵，及時避開而已。」
這自然是問她玉羅剎可是在房中？因為徐少龍還不曉得這個少女扮的小童，究竟是不是玉羅剎的人？
對方已沒有法子不讓路，只好閃開，但一手疾出，抓他的臂彎，指風罩射徐少龍臂彎上的穴道。
沒有一個人作聲，因為他的分析，極是深入精微。
袁琦道：「對內是如上所述，對外來說，這是使黃翰怡掉以輕心的好計，使他覺得五旗幫，其實不過如此。」
她連忙向後仰讓，雙眉緊皺，卻沒有推他或罵他，居然是一種似嗔非嗔的表情，甚是動人。
袁琦道：「使得，我們馬上找出適合你們的一對兄妹，讓你們用他們的名字和家世。對方再有本事，也查不出真相。」這一手法，與徐少龍混入五旗幫的相同，果然是十分嚴密有效的掩護。
袁琦又道：「此人姓閻名炎，短小精悍，負責南京及附近地區，外號『黑蠍』，你可以命令他做任何事。」
白衣童子吃一驚，大有不能置信之狀。
徐少龍道：「屬下只有一個問題，那便是迅速傳遞消息之法，還有就是足資利用的人手，必須是當地之人才好。」
鍾撫仙又出題目，道：「本幫有三個重要部屬被官家擒去，諸位認為應當如何應付？」
徐少龍心中暗喜，因為他現在開始一步步接觸這個萬惡的非法組織的上層人物了。但是外表上，他只點點頭。
他微笑著向她湊上去，差點兒就觸及她的面龐了。
這一問居然弄對了，袁琦笑一笑，道：「她當然是真的姓連，幫中總會有些閒言閒語，說她不是，你用不著理會。不過你須得記住，你的真正使命，照規定不可被任何人得知。」
他微微一笑，道：「李頭目，還認得我麼？」
最後話題轉到偽飾他妹子的人選，鍾撫仙道：「這個差使，你有兩個人可以選擇。」
袁琦道：「都不成問題，傳遞消息方面，一是利用席亦高的通訊網。另一是利用本幫原有的通訊網。其次，我將通知一個人秘密與你接觸，他不是本幫弟兄，但卻是販賣部幾個重要負責人之一，他人手甚多，其中不乏本地人氏。」
這份有關黃翰怡個人的資料，蒐集得十分豐富，從他的出身，考試入闈，出任，以至於他家中情況，個人的興趣愛好和習慣等等，無不具載。此外，還附有他生平事跡的記錄，幹過些什麼事，時間地點，無不詳備。
他已轉到鍾撫仙三人前面，但覺陣陣極隱微的刺骨寒氣，從鍾撫仙那兒侵襲到身上，使人忘不了他的威脅力量。
要知五旗幫中高手如雲，沒有一個不是經驗豐富，眼力高明不過的，只要稍有破綻，即可看出袁琦死因。這一來打草驚蛇，鍾撫仙只要忍一口氣，解散了「販賣人口」的組織，一切證據，便將永遠湮沒了。
徐少龍道：「屬下看了此人的事蹟為人，得知他愛才若渴，尊重任何技藝之人。同時最注意老百姓的安居樂業。換句話說，他不許武林人，隨便打擾良民。所以屬下只要有充分的證據，是全無可疑的良民的話，就不怕站不住腳了。」
李均連忙躬身道：「屬下怎會認不得統領？」
那白衣小童點一下頭，做個睡眠的手勢。
袁琦道：「此次由於你是負責之人，所以還是你自己選的好。」
袁琦轉眼向徐少龍望去，道：「徐少龍，你可願意出馬麼？」
房內傳出一個冰冷但嬌美的聲音，道：「誰？」
他居然能輕輕易易地化解了對方這一記，必定已使她大為震驚，是以她楞了一下，
hｔtps://wｗｗ•hｅｔubooｋ•cｏm•ｃｏm想再行出手時，已來不及了。徐少龍心中叫一聲：「好厲害的傢伙。」忖道：「這廝的才智和自信，如此過人，我非得及早收拾了他不可。」想是這麼想，做起來可真不容易。因為一則袁琦本身武功高強，不易刺殺。何況還須不露痕跡，更是難之又難。
徐少龍露出詫愕的表情，問道：「為什麼？」
這個會議，開到此處，已把徐少龍駭出一身冷汗。因為這些五旗幫當權的首腦人物，的確極是高明。他們略一猜測，就幾乎把事實真相弄清楚，再加以他們的潛勢力，可以想像得到在將來大舉動手對付他們，很難獲得全勝。
徐少龍手臂如蛇般滑出她五指之外，動作一點也不急遽。他的人也同時向房門走去。
徐少龍一步跨出七八尺，落在門邊。他先回頭向那秀美的白衣童子笑一下，這才舉手叩門。
徐少龍又道：「屬下可以獨自負起『調查』的任務，只須製造一些能掩護身份的關係人，譬如妻子，父母等。」
袁琦最先發言，道：「當務之急，莫過於馬上查明黃翰怡的用心何在？他手下的高手，究竟還有些什麼人物？這兩點查清楚，方能定破敵之計。」
席亦高也贊成道：「白副座之言甚是，以本幫的力量，還是可以與那『鐵腕中丞』拼一拼的。」
原來徐少龍對五旗幫之事，曉得甚多。特別是著名的人物，自是多方打聽過。他記得五旗幫前任幫主姓連名雲，如今已經身故，除了他之外，別無任何姓連的高手。但連雲明明無兒無女，玉羅剎會不會是他的女兒？
鍾撫仙道：「即使官方此次行動，乃是陷阱。但本幫定須做些事情，諸位對此一問題，可有什麼高見沒有。」
白尚奇道：「這些部屬皆是經過場面波浪的人，不須顧慮到他們會供出本幫底細，因此我們可以從長計議。」
徐少龍呼的一聲轉過來，雙手齊出，恰到好處地先後扣住她雙腕，不但使她動彈不得，連話也駭得嚥了回去。
他輕輕道：「我要見她。」
徐少龍心中的震動，簡直難以形容，差點就變了顏色。他做夢也沒想到玉羅剎和鄭艷芳等，居然是這幫會中，另一秘密組織之人，心中頓時湧起深深的怒恨。
鍾撫仙道：「好，就是她吧！」
上一次，他經過此樓，身份尚未確定，同時也在這裏第一次見到玉羅剎的，她的美貌和神秘，誠能使人無法忘記。
這個意見，無異議通過了。
徐少龍讚歎道：「琦公的計策，真是天下無雙。」
這個辦法看起來平淡不過，可是在一般江湖道中，很少人會考慮使用。大都是用心找尋秘密藏身的辦法，甚至不和圖書惜晝伏夜出，極盡詭秘的能事。但事實上如果利用「法律」的保障，反而最難被人發覺。
徐少龍故意欲言又止，之後才道：「她當真姓連麼？」
徐少龍心想：「不知此女是誰？」但為了免得麻煩起見，他便選擇「兄妹」名份。
這一手已顯示她武功不弱，尤其是纖纖五指，練有功夫。就是筋骨再強健的人，也禁不住她一抓。
這一回浮臺上的黃衣大漢們，見他登臨，個個只有哈腰拱背的份，誰也不敢像上一次那樣試他武功。湊巧的是值班的頭目，正是第一次所見的李均。
他好不容易才恢復正常，道：「她們都很漂亮出色，隨便哪一個都行。」
徐少龍忖道：「廢話，我就算不願意，但行麼？」當下應道：「屬下自當竭盡棉薄，但如此重大的任務，只怕難以勝任。」
鍾撫仙銳利的望了眾人一眼，道：「現在就這樣決定，徐少龍。」
白尚奇沒有反對，別人就更不願多口了。何況袁琦的看法，的確比任何人都高一層，教人不能不服。
徐少龍應道：「有。」
徐少龍道：「屬下謹遵嚴諭。」
徐少龍道：「屬下一直研究第一步如何做，這第一步便是如何能在黃翰怡的附近，立足得住。然後才談得到怎樣進行工作的問題。」
這個主意，有一部份人贊成，一部份人反對。
袁琦道：「此事不難，我們可以派給你一個能幹的女孩子，你可以用夫妻名份，也可以用兄妹名份。」
白衣童子一見徐少龍楞了一下，馬上用食指抿唇，示意他別作聲。接著迅快到他跟前，不悅地瞪著他。
徐少龍道：「是的，請幫主訓示。」
于木塘道：「這得失之間，須得慎重考慮，這一次官方的行動，焉知不是已準備妥當了？」
鍾撫仙道：「這是最重要的一著，如果你一到南京，馬上就被人注意監視，焉能展開工作？你打算用什麼身份掩護？」
他突然一陣衝動，馬上命水手把快艇掉轉，直駛木台。
袁琦微微一笑，道：「在下明白幫主最大的考慮，必定是因為武林各門派，迄今沒有一點向本幫生事的行動，是以認為這些門派，不會主動地去幫助黃翰怡。」他略略一停，又道：「照理說，以這數大門派的聲望力量，幾乎足以發動整個武林，來對付我們，但事實上卻沒有。」
徐少龍奉命打入這個幫會之內，歷經千辛萬苦，當然不僅是為了阻止五旗幫繼續作「販良為娼」的活動，而是要那些拆散家庭，把人家的女兒，賣到娼館妓院中的惡魔們，一網打盡，處以應得之罪。因此，他決計不能驚動對方，所以這麼一來，要殺死袁琦之舉，便變成萬分艱難棘手的任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