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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樹梅花一劍寒

作者:司馬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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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章 不速之客

第五十章 不速之客

林淇微笑道:「不要緊!山人可以多等一下,實不相瞞,山人此刻囊中只剩下幾枚銅錢,大概也只夠在這裡坐坐,城裡的酒館太貴了……」天外醉客嗯了一聲道:「看先生的模樣似乎不應該拮据如此……」林淇裝出苦笑搖搖頭道:「跑江湖的哪個不窮,尤其是像山人這樣靠嘴皮吃飯的,也許三兩天都碰不上一筆生意。」天外醉客朝他的那頭黑驢看了一眼道:「先生這匹代步倒是相當神俊……」林淇心中一動,覺得天外醉客的眼光果然很厲害,那頭黑驢的身價不菲,比普通一點的馬還貴,騎著這樣一頭驢,要說身上沒有錢,的確是不容易令人相信,幸虧他腦筋很快,馬上就答道:「朋友說得不錯,這頭畜生倒是值幾個錢,可是山人浪蕩江湖,四海為家,完全是仗著它代步,三四年來從無一日稍離,因此捨不得將它賣了……」天外醉客點點頭,半晌又問道:「先生對於卦理方面一定很精了?」林淇裝模作樣地嘆了一口氣道:「山人自幼即從師習得這門行業,自信對於各種課卦都有一點心得,無論是測字論相,都很少有不驗之處!……」
誰知天外醉客仍不放鬆,繼續相求道:「兄弟多少有一點知覺,只是想看看先生神機妙算,是否與兄弟心中所想之事相同!」林淇怫然道:「如此說來,兄台是存心考較山人的相法了?」天外醉客笑笑道:「先生不要生氣,兄弟自知此舉頗不禮貌,只是兄弟已為將死之人,黃金留著也沒有用處,借個理由送給先生而已,先生隨便替兄弟算一下,無論與兄弟所想是否相符,兄弟必以此餘金相贈!」林淇逼得沒有辦法,只好裝出生意人的樣子道:「好吧!看在金子的份上,山人勉強一試好了!」天外醉客笑道:「謝謝先生,請問先生是如何賜教法?」林淇耍出江湖腔道:「測字測機,因機論事,兄台請隨便說一個字好了!」天外醉客不加思索,立刻道:「就是個好字吧!」林淇根本不會測字,逼得沒有辦法,心想乾脆開他一個玩笑吧!乃伸手就桌上輕輕地劃了一個「好」字,略加思索道:「拆開好字,便成女子,好女子,女子之好無他,在其色美而已,兄台在女色之上,應該多加小心……」在林淇的想像中,天外醉客一定會生氣翻臉的,所以暗中已作了準備!
誰知天外醉客的反應大出他的意外,聞言先是臉色一變,繼之一聲輕嘆,最後竟流露無比的欽佩,雙手捧起兩條金條,奉給林淇道:「高明!高明!先生相法之神,為兄弟生平所見第一人!」林淇接下金條,倒弄得莫名其妙,怔然道:「山人只是信口胡說,兄台可千萬別認真!」天外醉客長嘆道:「兄弟只憾不能早遇先生,否則何至於此……」林淇聽他的口像是真被自己蒙對了,不禁奇道:「兄台這麼大歲數了,難道還……」天外醉客的臉上湧起一片紅潮,嘆道:「唉!一言難盡,說來更覺慚愧……」林淇見他口頭上也承認了,心中更驚奇,可是他知道要一個老頭說出這些事情,一定特別難堪,因此也不多問下去,只是微微的一笑道:「古今多少英雄豪傑都無法脫出溫柔羈絆,兄台也……」天外醉客突然變得很煩躁,揮手沉聲道:「兄弟都知道!先生不必多說了!」林淇只得拱手道:「是的!多謝厚賜!山人告辭了!」天外醉客點點頭道:「那老掌櫃一時不會回來,村店濁釀,實在也沒有什麼好吃的,先生現在囊中已經很充裕了,還是到城裡去好好吃一頓吧!」
可是就在此時,那小樓中傳出一個女子的聲音道:「酒鬼!你放心好了,你的碑早就替你刻好,你的墳就挖在懶鬼旁邊,而且我還會在你的墳穴裡,埋上幾樽美酒,讓你在九泉之下,也可以享受那事大如天和圖書醉亦休的無上樂趣!」林淇只覺那聲音很熟,好像在那兒聽過似的,可是又想不起來。天外醉客倒是很灑脫地一笑道:「好吧!謝謝你了,既然如此,你也不必再費事了,乾脆就在今天就成全我吧!」樓中的女子回答道:「本來你只剩一天好活了!」天外醉客先是一怔,繼而哈哈大笑道:「那算命的說得真靈!想不到我與醉鬼優遊一世,居然會在這種情形下結束我的性命……」樓中的女子一哼道:「別盡說廢話了,進來吧!」天外醉客大笑了幾聲,然而在林淇的耳中,卻感到比哭還難聽……笑聲方歇,天外醉客已飄身進入小樓。林淇在外面卻大感為難,不知道是否應該竄過去一看究竟,當他慢慢地走近小樓時,忽然樓窗上砰然一聲急響,天外醉客的身子像石塊般的由裡面摔了出來,林淇連忙上前去接住,卻是一具無頭的屍體,腔中的熱血還在向外漂灑滿了他的一身……同時樓上卻傳出叮噹的金鐵交鳴聲,好像有人在拚鬥一般!
天外醉客立刻道:「兄弟今年六十八歲,七月十九日子時生,先生著兄弟還能活多久?」林淇硬著頭皮將鬼話說到底,故作驚容道:「兄台壽數無法超過六十九,今日已是七月十七,看來兄台應劫之時,不是今日便是明日……」說完之後,他又留心去看天外醉客的反應,但見他的神色反而一鬆,輕輕地嘆道:「先生果然高明,兄弟也預料得差不多,懶鬼先走了一步,黃泉路上,我不會要他等得太久的……」林淇心中又是一驚,他知道所謂懶鬼,一定是指歲月閒人而言,照他的口氣,好像歲月閒人已經死了,以他二人的武功造詣,舉世之間,對手並不太多,是誰殺死了歲月閒人呢?以他們二人的交情,可以說是生死與共,怎麼歲月閒人死了,他並沒有多少悲戚之色……歲月閒人不會病死,是從他的表情看來,也不像是被人殺死,否則他一定會情急找對方拚命,而不會在此地悠閒地喝酒了……一時有千百個疑問在林淇的心頭湧起,然而他怕在神色之間露出破綻,努力地控制住自己的表情,遂一拱手道:「山人不過就相論相,也許不會完全正確,兄台也不必放在心上……」
「上哪兒去呢?幹什麼呢?」他不住地用這句話問自己,卻一直找不到答案!跟娃狄娜的婚約也解除了,感情上已不再有負擔!費冰也找到了,對花燕來可以交代了,至於費冰不肯認母親,他覺得自己無能為力,也無須多管閒事!為花燕來幫忙的事,連進已經在信上說得很明白,可以不必再繼續了,而且他對如何幫忙還始終不明白……白玫瑰所托的事,她自己功力已復,也用不著他去代勞了!也許應該找找王梅芝與孫冬,可是她們卻被那個神秘的老和尚帶走了,留下話說要三年之後,青城山中再見,現在還早著呢!林世輝與段金花也因那老和尚身上,想起一個神秘的約會,趕著去赴約了,行蹤歸期,兩無交代,要找也無從找起,而且看他們的意思,似乎也不希望自己去找……揚州城中雖然還有著一個家,那是一個空洞洞的家,除了幾個看屋子的老傭人,無親無故,也沒有回去的必要!另外還有一些詩文同窗,則因為自己闖了幾年江湖,與他們的生活性情都脫了節,也不必再去看他們了!
林淇這下子是弄得更迷糊了,來不及多作思索,連忙丟下屍體,解開長劍外面的包布飛身上了小樓房。那是一間空房,只在地板上鋪了一大張草蓆。草蓆上有兩個女子在用劍打鬥著,一個女子用黑紗幪著面,另一個女子卻是赤身裸體,身材十分姣好,可是也用白紗都裹了起來!兩個女子都幪著面,使林淇看不出她們的真面目,可是她們打鬥的卻異常激烈,劍hetubook.com.com光霍霍,雙方都是在捨死忘生地互相攻擊!林淇呆呆地在旁邊看著,覺得非常的矛盾,不知道是否該上去把她們分開。這兩個女子他都不認識,也不了解她們為什麼要拚命,可是他卻知道一件事,那就是兩女人中,有一個殺了天外醉客。到底是誰殺的呢?他無法肯定,這兩個人都有可能,由裝束來看,那裸體的女子一定是住在這小樓中的主人,從她這種打扮上,足證她不是個好人,然而她又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呢?由屋外的新墳,以及天外醉客自承將死於女色的情形看來,歲月閒人之死,與這個女子也有著直接的關係……再者就是那幪面的女子了,她好像是個不速之客,突如其來,因為不久之前,那屋中的女子還在對天外醉客說話,那時候當然還沒有開始打鬥……
天外醉客卻連頭都不曾回,一徑向前猛行,走有兩三里,終於停止在一幢精緻的小樓前面,對著一個隆起的土丘發怔。林淇極目望去,發現那個土丘竟是一個新墳,墳前樹著一方小石碑,碑上還刻著幾個黑漆填色的大字。「日長似歲閑方覺!」這七個字林淇很熟悉,第一次在逆途中遇到他們二人時,就聽他們頻頻念著:日長歲月閑方覺,事大如天醉亦休……由他們的名號看來,前句是代表歲月閒人,後一句則是指天外醉客!現在這石碑上刻了這一句時,足證墳中所埋的是歲月閒人,他確實是死了……天外醉客站在墳前,以充滿懷情的聲音道:「懶鬼!這下子你可得其所哉了,你躺在這兒,一輩子也不用醒,可是真正地得到了閑中樂了……你別怕泉下寂寞,我馬上就會來陪你了……只是我還能替你挖個墳,立個碑,當我死了,不知道由誰來替我做這些事了……」說到後來,他竟像要哭出來的樣子,遠遠的林淇聽著心中也感到難受。
天外醉客神色忽地一動道:「先生可否替我看一相?」林淇雙手連搖道:「不行!不行!兄台可千萬別自尋煩惱!山人是老鴉嘴,開口即無好事!」天外醉客輕輕一嘆道:「君子問兇不問吉,先生不必顧慮,正如先生所言,相由天成,命由天生,吉兇與否,並不關先生的事!」林淇仍是推辭道:「話雖如此,可是兄台若不知道自己的命運,糊裡糊塗地過下去,萬一遭逢到禍事倒還是愉快一點,否則的話,那一段未死之前的日子反而不好過!」天外醉客一怔道:「先生已看兄弟必道橫死?」林淇原是順著自己的話接腔,被他這麼一問倒不覺也怔住了,心想這下子信口開河要惹出麻煩來了,可是口中又無法收腔,只得閃爍其詞地含混道:「一人總不免一死,兄台何必還去計較這些……」不想天外醉客卻越來越認真了,莊重地道:「兄弟看先生的確不是一般流俗相士可比,還請先生指示一二……」說著從袖中掏出一錠黃金,足有十兩輕重,排在桌上道:「先生若是怕兄弟也像那位老者一樣不付相金的話,兄弟可以先付!」林淇見他這樣一來,倒是無法推辭了,只得裝著一付貪婪的樣子,望著那錠金子,支支吾吾地說了:「看相也用不了這麼多……」
至於那蒙黑紗的女子,卻似仇恨極深,一心要殺死對方,劍招使得十分狠毒,有時甚至採取了同歸於盡的拚命打法,然而對方畢竟比她高多了,裸體女子既不想要她的命,自然也不會去攻擊她的空門,連帶也躲過她拚命的狠招。「看來她們是互相認識的,可是為什麼又要拚命呢?」林淇再度陷入困惑。交手的兩人又拚命了二十多招,那幪面女子好像氣力不如先前那麼充足了,攻勢也隨之而緩,出招卻更為凌厲陰毒了。裸體女子仍是從容應付,每次都能在對方的猛攻下,採取適當的守勢以保護自己,和-圖-書同時也繼續地容讓對方!又過了五六招,幪面女了好似知道了對方的厲害,終於停止了攻擊。
林淇知道他現在很不願意有人在旁邊,故也不再耽擱,道謝了兩句,出門跨上了黑驢,得得地朝前走去。在驢上他幾次回頭,只見天外醉客正在拚命地大口灌酒,好像是想把自己灌醉似的,心中更覺懷疑,所以當黑驢轉過一個彎他立刻又跳了下來,把驢子藏在路旁的樹叢中,挾著布包的長劍,又慢慢地折回來。這次他特別小心,盡量掩蔽自己的身形,挨近村店,躲在一株大樹後面偷看著。天外醉客的酒量的確很大,林淇遙遙地估計著,他大概喝了有十來斤,先前所喝的還不在內,直到一大罈子酒都喝光了,他才站了起來,脫手把罈子擲得粉碎,然後才以宏亮的聲音自言自語地道:「事大如天醉亦休,這將是我在人間的最後一醉了!」說完他才帶著稍現踉蹌的步伐,搖搖晃晃地折向一條小路。林淇懷著無比的好奇,緊跟在後面,而且還盡量地保持自己不被他發覺!
「可是!我總得有個去向呀……」想了半天,他突然記起了啟蒙的師父——簫聖柳無非,他還跟鐵劍無敵謝長風等人在一起商討進剿十三友之事。侯行夫那批人的力量太大了,柳無非謝長風等絕對不是對手,他應該去幫幫忙,再者也該去看看夏妮,告訴她不必在十三友中鬼混了,他已有足夠的力量可以與十三友中那些敗類一爭……決定了目的,他立刻又有了精神。十三友的老窩設在太原,謝長風等人聚集在臨潼,兩地相去不遠,正好趕著去看看情形,趁機會也可以除奸蕩邪,以不負此身絕學!想到這兒,他的豪情大發,加緊策馬前行,他腰下的長劍幌動著,不住地碰擊著踏腳的蹬鐵,發出叮叮的響音!就是這聲音使他的心中一動!費冰離開了十三友,一定會有個更厲害的人物補進去,也許就是費長房自己……他在劍挫鐵掌蓋中州之時,連進已經把伏魔劍三個字叫了出來,費長房不會不知道,也不會毫無準備!而他這幾年來,也闖下了不少的名聲,從被梅華栽贓,贏得金簫狂魔的名號後,江湖人見之側目,認識他的人太多了!這一身打扮也就太引人注意了!因此他略加盤算,在一個縣鎮裡歇了下來,賣了駿馬,改買一頭小黑驢,又買了一套舊衣服,找一個沒人的地方換了起來!等二天重新上路的時候,他已變了一個人!
俊朗的臉上塗了一層黃臘,粘上幾綹山羊鬍子,再加上一身破儒衣,已像是一個落拓的老丈士,何況他手中還拿了一個長布招,正面寫著「相天下士」,反面是「文王神課」,還起了一個號——「若愚山人」。長劍用破布一裹,搭在驢子後面,手裡再加上兩根鐵簡,十足是個走江湖的算命先生,走過一個小池塘,他一面打量自己也禁不住笑了起來,可是他確信不再有人會認出他,因為他自己也不認識自己!驢子不如馬,放開蹄子一天也走不了多少路,幸虧他這頭驢,還十分神駿,每天多少還能趕個百餘里!連走三天,看看已快到臨潼,卻在一家村店中看見了一個熟人,那人正是鐵掌蓋中州易原的叔叔天外醉客。他倚著一張白木桌子,一口口地直往嘴裡灌酒,面前只放著幾碟鹽豆鹹菜之類的下酒物!林淇看了倒是心中一動,覺得事情不尋常,因為有兩點地方看來不對勁。
天外醉客哦了一聲道:「先生卦既然很靈驗,求教的人應該很多,怎會落拓如此……」林淇苦笑一聲道:「這就是山人命苦之處,山人遇到問卦的人,從來不說假話,一味直言無隱,結果雖然靈驗,名聲卻越來越壞……」天外醉客頗感興趣地問道:「這是為什麼呢?」林淇長嘆道:「因為山人所遇到的一些顧客,全是和-圖-書失意的人,卦象所示的結果,從無好事,因此嚇得一些人不敢再來問事了……他們都稱山人為老鴉嘴,開口就是禍……」天外醉客喝了一口酒道:「哪有這種事?」林淇嘆了一聲道:「兄台也許不信,可是事實的確如此,就以昨天來說吧,山人在東邊的村子裡替一位老太爺算命,那位老太爺家道殷實,兒孫繞膝,而且身體極為健碩,可是山人由卦象推出他在六十五歲那年,必遭橫禍,應主家破人亡,他聽了哈哈大笑,表示不信,且斥山人一派胡言……因為那天正好是他的生日,而且正是六十五歲的生日,家中兒孫替他設筵慶壽,老太爺剛喝過壽酒出來散散心,家中壽筵未散,歡樂融融,無論如何也無遭禍之理……」天外醉客瞇起一隻眼道:「結果應驗了沒有呢?」
天外醉客憂愁地道:「黃金雖能療貧,卻無法買命,只要先生真能指出兄弟的命數,兄弟報答先生的尚不止此數……」林淇到了這個時候,也只能硬到底,移步到他面前,端詳了一陣,然後再搖頭咋舌,裝做了半天,才嘆了一聲道:「兄台額上兇紋已現,恐怕不久必有惡星照命……」天外醉客神色頹然道:「這個兄弟也有預感,只想請先生說得更詳細一點,兄弟到底要什麼時候才會喪命?」林淇見他這付情狀,心中倒是一驚,從他的口氣中,好像他真的遭遇到什麼絕道的兇險,為了知道得多一點,便乾脆激他一下道:「照兄台的相理來看,這禍事迫在目前!」天外醉客焦急地道:「到底是什麼時候?」林淇搖頭道:「這就很難說了……」天外醉客表示不相信道:「先生能將那位老者的事說出確實日期,何以對兄弟卻如此含混呢?」林淇心中暗急,表面上仍是裝得一本正經地道:「山人只能由相格上看出一個人的壽數……」
天外醉客自分必死,屋中的女子也有殺他之意,看來天外醉客之死,應該是那裸女所為,然而想想又不太可能,因為從她們二人談話的口氣聽來,那女子似乎對天外醉客還有所利用,縱然要殺他也不會這麼快下手。那麼一定是那蒙黑紗女子下的手了,可是她又為什麼呢?越想越不通,他也懶得再去費腦筋了,乾脆把一切暫且放下,專心地注意她們交手的情形……這兩個女子的身手都很敏捷,出招也很流利,足證她們的武功根底都還不錯,只是她們所用的劍招卻很普通。看了一會兒功夫,那兩人交手大概也有三四十招,卻仍未分上下。林淇再仔細地看一下,才發現那蒙黑紗的女子,在勁力與造詣上都要差得多,裸體女子的劍穩勢沉,雖然劍下並無精招,可是那些平凡的劍式在她的手中,使出別具一種威力,再鬥下去,那蒙黑紗的女子一定非敗不可。然而他又看出一點特別的地方。那裸女子雖然佔上風,卻並無傷害對方之意,有幾次她明明可以攻進對方的空門,卻仍是輕輕地放過了,因此林淇知道她是存心相讓!
林淇嘆了一口氣道:「那位老太爺還沒有罵完,他家裡已經失火了,結果全家人十二口全部喪生火窟,老太爺一急成瘋,害得山人連卦金都沒有收到……像這樣的情形,你想還有誰敢來找山人算命了呢?……」天外醉客目中忽然流露出詫異的神色道:「先生此言可是真的?」林淇苦笑著搖頭道:「這村子離此不遠,兄台盡可前去打聽!」林淇說這句話倒是膽直氣壯,因為他昨天剛好歇在那個村子裡,所發生的事一點不假,只有算命之事是他杜撰出來的,好在這個謊話也不怕拆穿,因為他知道那個老頭子已經瘋了,根本無法對證……天外醉客動容嘆道:「這件事兄弟倒是絕對相信,因為這店中的老掌櫃就是那老者的親戚,昨天因故沒有去拜壽,今日一早得到消息就趕去奔喪了https://www.hetubook.com.com……」林淇心中暗暗一喜忖道:「這倒是真巧了,我隨口扯上這件事,想不到居然還碰對了」可是他的表面上還是裝出一片懊喪的神色道:「相由天生,命由天成,雖然那位老太爺不找山人算命,他也免不了這場禍事,可是這許多年來,山人命相之下,從未推出一件吉事,專報兇訊,山人也不敢再吃這碗飯了……」
林淇回到自己住的客舍時,連進已經走了,把行囊馬匹也帶走了,留了一封短柬給他,卻只有「老奴行矣!行蹤未卜,公子祈善自珍重……為小姐效勞事,老奴自悔孟浪,可自此作罷矣……」林淇起初還當是他被梅華給押走的,看了這張便柬,倒有丈二金剛摸不著頭之感,他既然有時間收拾行裝,留下書箋,足證時間並不迫促,為什麼不等自己回來作個明白交代呢?「走就走了吧!我也懶得管他的閒事了!」於是他也收拾了一下行裝,連進給他留下了很多銀兩,也留下了一匹較好的駿馬,當他揮鞭離開華陰城時,心中卻有著一種落寂的感覺。浪跡江湖數載,他一直是在忙著,趕著!一事接一事,一波連一波,從來沒有給他喘口氣的機會,而現在呢,他突然清閑了下來。所有急需要做的事都做完了。華陰城他是一刻也不願多留,可是離華陰之後,他倒有一種茫然無所適從的感覺。
天外醉客卻拿起桌上的金條交在他手中道:「先生神相,在可媲美管輅,十分信服,這一錠相金請先生收下,兄弟還有一事相煩,並另致酬!望先生勿卻!」林淇接下金條,裝做欣喜的樣子,滿臉堆笑道:「承蒙厚賜,山人當得效勞!」天外醉客又掏出兩錠金子放在桌上道:「兄弟還想請先生說出致禍之由!」林淇不禁一怔道:「兄台這是故意為難了,山人若是能知道這麼清楚,豈不成了神仙了!」天外醉客微微一笑道:「先生的測字不是也很靈驗嗎?何妨再替兄弟測一下,使兄弟心中有個準備……」林淇無可奈何地道:「禍由心生,命由天定,兄台只須對平日行止遭遇,仔細地想一下,自然可以知道一個端倪……」因為他知道天外醉客身懷絕技,所以才想出這麼一片話來塞搪,因為像天外醉客這種人物,除了武功爭鬥之外,應該是沒有別的惹禍之由了,這幾句話的意思,也是在多少給他一個暗示……
第一,這傢伙年紀雖不小,可是紅光滿面,威嚴不發自生,然而這一次竟是瘦多了,眼睛也黯然無神,有點病態的樣子!完全不像是上次動手時那種唬唬迫人之態!第二,在交手時,聽他們的口氣,好像他與歲月閒人是時刻不離的,現在居然只有一個人在此喝悶酒,豈非是透著離奇!第二點還可以解釋是歲月閒人偶而因事離開一下,第一點卻費解,短短才幾天功夫,一個人怎麼會瘦得這麼多……由於心中懷著太多的詫異與震驚,使得林淇忍不住跨下了驢,慢慢地踱到另一張桌子上坐下。這家酒店的生意很零落,除了他二人之外,根本就沒有第三個客人了,可是林淇坐下之後,卻沒有人上前招呼……好在林淇的本意也不是要吃喝,只是在盤算著如何上前去搭訕,因此也不在乎,只是悠閒地坐著。天外醉客客連喝了好幾口酒,同時也不住地用眼角看林淇,林淇不去理他,自顧自地坐著,悠閒如故,天外醉客好似忍不住了,終於開口道:「先生可是要酒菜?」林淇裝模作樣地點點頭,天外醉客又道:「那恐怕要等很久,這店中沒有伙計,只有一個老掌櫃的兼理一切,他去辦一件急事了,一時間恐怕回不來!」林淇笑著搖搖頭道:「沒關係!山人可以等一下!」天外醉客似乎很不願意有人在旁邊打擾吧,乃又道:「掌櫃的不一定什麼時候回來,前面十幾里處就是縣城,先生何不到城裡去打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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