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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劍

作者:司馬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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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夜渡舟橫

第一章 夜渡舟橫

船仍在緩慢前進,路金花忽然又問道:「師父!那個年輕人是什麼來路呢?」「這船上的三個人是我們的對頭已經證實了,那個年輕人跟他們不是一路的,自然不可能是我們的敵人,但也不一定是我們的朋友,妳別去管他了!」「在這條船上非友即敵,怎麼能不管呢?」「我是說他不會跟我們作對,但不一定會幫我們的忙,他有一身本事,到時候足可自衛,何必要我們去費心呢,這個人的脾氣很怪,尤其不喜歡多說話,所以我才勸妳別理他,否則自討沒趣,不是沒意思嗎?」「師父認識他嗎?」「有過一面之緣,也略略知道他一點,但沒有深交,所以他不打招呼,我也裝作不認識算了……」
「不錯,雖然在江裡,你可遲了一步,船已經漏了,卻沒有沉,我手下能水的也全報銷了,除非你能把人家弄翻到水裡去,那才是你的天下,你一個人成嗎?」郭老兒翻起大眼睛叫道:「難道就此算了不成?」中年人陰惻惻地一笑道:「怎麼能算了,即使你肯放棄殺子之痛,我還得貫澈我的任務呢,但不能用你的辦法了,你等著瞧我的好了,保證能撈回令郎一條命!」郭老兒這才悻然走過一邊,那中年人朝方衣看了一眼道:「閣下是天威鏢局的人嗎?」「不!」「與許天威有關係馮?」「沒!」「即然沒關係,閣下為什麼插|進淌混水呢?」「碰巧趕上了!」聽他說了這五個字,許天威的心頭一鬆,在所有的人裡面,只有許天威一個人知道一字魔劍的怪毛病,今天落入對方的圍困,在陷身江心中間突然增加了這個幫手,那真比叫化子拾到黃金還值得高興!
許天威獨鬥三人,雖然尚能應付,卻也無法取勝,忽而江心傳來一整馬嘶,遙遠望去,但見有一條小船移向馬匹所泅的方向而去,看不清楚是誰。許天威忙道:「方大俠!小徒又有危險了,請你去解救一下,然後直渡對江!」方衣看了一下回問道:「你?」「我儘量想法子脫身,假如趕不到,請大俠幫個忙,護送小徒到三柳莊求援,奪回那批失鏢,此中關係千萬條人命,萬不能有所錯失!」方衣應了一聲,奮力避開仇匡的急攻,回手一劍,砍在斷帆索上,索斷帆落將他與仇匡都罩在裡面。等仇匡從帆布下破帆而出時,方衣已姚進江中,向對岸飛泅而去,仇匡不會水,只得狠狠地過來夾鬥許天威。許天威朝江中叫道:「方大俠,小徒是路金標的妹妹,金標雖死於天南三煞之手,請你再轉告她一聲,應以大局為重,個人的私怨暫時且丟過一邊!」
方衣仍是搖手拒絕,大船上一聲號令,但見亂弩如蝗,密集湧至,許天威與路金花仗著船板掩護,倒是全擋住了,方衣則不當回事,一隻手揮劍磕架,一隻手凌空捕接,不管弩勢來得多密,總是傷不到他,而且他撈到手中的弩箭,就用手反擲回去,勢子一樣的勁猛!剎那間,弩手倒被他或殺或傷,翦除了八九名之多,慘呼之聲連續不斷地發出,那個王統領氣急敗壞地奔上船頭道:「仇大人,來人武功太高,這個辦法不行!」仇匡怒道:「不行也得行,不准停止!」「可是二十名弩手已經傷亡過半了!」「死剩最後一個也不准停止,繼續攻擊!」王統領無可奈何又下艙去了,再過片刻,傷亡更多,只剩三四個人,也不敢露面了,只在窗洞中伸出弩來,盲目地發射,有一大半是射空的,仇匡的目的似乎只在牽制他們的注意力,並不在乎弩箭的效能,所以也不加催逼。
那兩個小伙子將船撐開,掉過頭去,剛要啟航,岸上又衝來一條人影,船離岸才丈許,那人奮力一縱,恰恰跳上了船舷,借著燈光,可以看出是個黑衣的年輕人,戴了一頂皂笠,腰下懸著劍,摸著船板坐了下來。一個小伙子橫起眼睛道:「你幹什麼?」年輕人掀著笠帽,許天威心頭微震,他認得這傢伙正是傍晚時送路金標屍體前來的一字魔劍方衣!但見他抖手入懷,拋著一塊銀子,約摸錢許。掌舵的老頭兒看也不看地道:「這算是船錢?」方衣嗯了一聲,老頭兒冷笑道:「一錢銀子就想過江,客官,你想得太簡單了,你問問這兩位付多少!」路金花覺得這船家貪而無厭,十分可惡,忍不住道:「老頭兒,整條船的渡資我們都付過了,多搭一個人,是你們的外快,你還爭多爭少,未免太貪了!」老頭兒道:「姑娘,規矩不能壞,我寧可不賺這份外快,也不能載他過去,客官!你請上去吧!」許天威道:「船家,船歸我包了,搭多少人是我的事兒,你不要這一錢銀子我要,你快開船吧!」
於是一老一少出了門,鏢局中的馬伕早已準備好兩口坐騎,一匹是灰色帶白點的菊花青,另一匹就是馱著路金標屍體回來的純黑色駿馬黑旋風,菊花青的鞍袋掛著一個長布卷,裡面套著許天威的成名兵器棗陽槊!路金花看見黑馬的嚼口上還滴著血,憐惜地撫著牠道:「哥哥騎得太急了,把牠的嘴都勒破了,其實黑旋風善解人意,不用催牠也會知道趕路的!」「金標是負傷趕路,神智已近半昏迷狀態,那裡還知道輕重,得虧是這匹馬,否則半路上就把他摔下去了!」「牠跑了這麼遠的路,還能再跑嗎?」「能,妳看牠並沒有疲態,好馬就是這一點名貴,任何情況,你需要牠的時候,牠總能達成你的期望!」二人扳鞍上馬,一前一後,向挹江門奔馳而去,這時候城門早已閉了,但是守門的軍卒看見是許天威,立刻很客氣的為他開門,還殷勤地問道:「許老爺子,這麼晚了出城去,一定是有什麼重要生意上門了?」許天威客氣地點點頭連聲道著辛苦,塞過去一塊五兩重的銀錠,軍卒眉開眼笑地接上,連聲道謝!
許天威看出情形不對,低聲道:「方大俠,他們發弩只是擾亂我們的注意力,恐怕另有陰謀!」方衣冷靜地注視著仇匡的表情,不做任何回答,過了片刻,忽然他們腳下一動,那條浮船中裂為兩半,將方衣與許天威分開了,許天威大叫道:「底下有人拆船!」叫聲才畢,他腳下的半條船又散了,路金花一個重心不穩,翻身掉下江去,而且好像是被人拖住了,直往水中沉去,許天威連忙鑽入水中去援救,方衣長嘯一聲,衝天拔起,手中劍舞成一片圓形的光幕衝向大船。大船上的仇匡早已有了準備,抖劍迎擊,嗆啷聲中,雖被震退了一步,可是畢竟將方衣擊墜江中。方衣落水後,身子一個反彈,往前竄去,許天威剛好冒出頭來道:「底下有人把小徒擄走了!」方衣一埋頭,又像游魚似的穿進水裡,過了一會兒,一手執著劍,一手托著暈絕的路金花冒出了水面。
進入金陵時,已是上燈時分了,天威鏢局設在鬧市上,門面雖大,門口卻只有兩個人在招呼著。方衣牽著馬過去,門上的那個夥計劉二就迎了過來:「這不是我們路鏢頭的馬嗎,怎麼到了客官手裡了?」方衣遞上一個拜帖,劉二見上面只有「方衣」兩個字,忙問道:「方爺是要見我們許老爺子嗎?」方衣嗯了一聲,劉二又問道:「請教有何貴幹?」方衣也不理他,抱起馬上的屍體,往裡直闖,劉二忙追上來叫道:「方爺!您請等一下,到底有什麼事?」方衣到了櫃檯上,將屍體一放,然後解開毯子,劉二一見就驚叫道:「啊呀!這不是路鏢頭嗎,是誰殺了他的?」「我!」
路金標嘆了口氣又問道:「方朋友是銅官山一夥的?」「不是!」「跟他們有交情?」「沒有!」路金標的胸前已開始劇痛,咬牙忍住道:「朋友!你已經刺了我一劍,氣也出了,可否就此放我一馬?」「不行!你非死不可!」「為什麼?」「因為你引得我說了第二個字,我有個規矩,向來以一個字與人交談,等到第二個字出口,對方就非死不可!」「這是什麼屁規矩?」「少廢話,你是死定了,我才多跟你談幾句,但是我沒有耐性,你有什麼身後的事要交代的?」路金標長嘆一聲道:「遇上你這種怪人,路某只有認了,路某本人沒有什麼可交代的,只希望朋友能將我屍體送到天威鏢局,告訴總鏢頭說,我們西行的那支鏢,在銅官被人劫了,對象不明,我身體有一枚金錢鏢,是對方發出來的暗器,請總鏢頭從速查明對象,追回失鏢……」
來到江邊上,許天威呼船擺渡,路金花不禁愕然道:「師父!到蕪湖是順著江走,你不是跑退了嗎?既然要趕時間,為什麼又要跑退路呢……」「金花,鏢出了岔子,金標又脫圍而出,對方一定會加強注意我們動靜,所以我們寧可兜個圈子減少麻煩!妳沒出過遠門,對和-圖-書於江湖這一套還得多學學……」「我們本來就是要去追尋失鏢的,對方派人來攔截我們,正好逮住幾個問問消息,為什麼反而避開他們呢?」許天威苦笑一下道:「金花,對方已經得手了,目前他們是設法阻攔我們,以便東西出手,因此派在路上的人一定是高手,妳我只有兩個人,即使能一關關闖過去,只怕也失去時效,東西早就轉手了,所以我們雖然繞遠一點,卻可以更快趕到地點,妳明白嗎?」「明白了,闖江湖真不簡單!」「所以我不希望妳走這一條路,但讓妳歷練一下,長點見識也好,將來妳正式從事工作時也多一點閱歷!」
「妳帶著飛刀幹嗎,難道妳早知道要出鬥?」「我那裡會知道,是您說的,刀不離手,我帶著飛刀,隨時都準備著練……」「妳這孩子……不過也多虧妳這份苦心,不到六年,妳已經快趕上我了,再過幾年,我這做師父的要倒過來向妳請教了!」雖是句笑話,卻沒有人笑,許天威朝棺木看了一眼,又輕輕一嘆道:「走吧!趁天黑趕一程,天亮前可以到蕪湖,我找幾個老朋友問問,也許能有點消息!」「師父!就是咱倆人去?」「是的,這件事我不敢找人幫忙,對頭下在得勢的時候,我們雖然靠著一點武林中的力量使對方略有顧忌,不敢明目張膽地對付我們,但我們要找人幫忙,也許朋友中就有我們的敵人,暗裡的敵人比明裡的敵人更可怕!」
水冒得很快,沒有多久,已經注滿了渡船,因為全船都是木質的,浮力也不小,所以水沒到艙板下寸許時,居然靜止不動了,許天威畢竟是老江湖了,立時明白方衣此舉的用意,更佩服他的心計過人!因為船底雖通,卻不會沉的,只是怕翻,方衣把馬趕下水去,減輕重量,這條木船戴重幾個人還沒問題,而且因為船身吃水很深,對方想把船弄翻也沒辦法了。方衣將水下的人解決後,身形急進,劍光閃處,與路金花廝拚的兩個小伙子之一立刻身首異處,另一個見情勢不佳,翻身就往江中銚,他快,方衣的劍也快,凌空一揮,活生生將他的兩隻腳斬了下來。大船上那姓郭的老頭兒見兩個兒子在眨眼間一死一傷,又悲又怒,連忙跳下水將傷足的兒子救上大船,然後撈了一對峨嵋刺,又想跳下江去,卻被那中年人拉住了道:「郭老丈,你等一下,這個傢伙不簡單!」郭老兒厲叫道:「他殺了我一個兒子,傷了一個,我非要他償命不可,還等什麼!」中年人冷冷地道:「郭老丈,在水底你是一條龍,到了陸上,你的功夫還不如令郎,現在就是讓你去,你又拿什麼跟人家拚,我是愛惜你才拉住你……」郭老兒道:「現在還是在江裡呀!」
為了趕路,這位騎士一勒馬頭,折入了一條小路,這條小路雨後泥濘,非常難走,卻可以抄近十來里,仗著馬匹好,騎術精,毫不考慮地拐了進來。行出里許,正待穿入一片疏林時。沒想到斜路上剛好闖出一頭黑驢,驢上也坐個年輕人。雙方的勢子都很急,想避都避不開了,騎士立刻一提韁,胯|下的駿馬也的確不凡,長嘶一聲,後腿用勁,硬從驢背上躍了過去。
「天南三煞是什麼人?」「那是三十年前縱橫武林的三個煞星,近幾年已經消聲匿跡,所以很少有人提起,六十歲以上的人大概還有點印象,金標帶回了一枝追魂錢鏢,必然是他們三個人!」路金花頓了一頓問道:「師父打算怎麼辦呢?」「鏢必須追回,仇也一定要報,但這兩件事情要分個輕重緩急,金花,妳是個明白人,一定知道孰先孰後。」「我知道,這批鏢關係著……」才說到這裡,許天威眼睛一瞪,她連忙停住了,想想才接著道:「能夠一起辦最好,否則自然以追回失鏢為主!」「這才是妳本份所該說的話,否則妳父親在天之靈,也會感到失望的,我們雖然少讀聖賢之書,但當俠義之事,才不辜負我們這一身武功,對得起地下的祖宗。」「師父,您別說了,我都知道,我們什麼時候走?」「馬上!金標的馬騎回來了,妳可以接過去乘騎。」
在通往金陵的官道上,有一乘急騎飛馳,騎士是個二十多歲的年輕漢子,他拚命地策著馬,揚起一篷泥沙,好像有著十分緊急的事。這是條官道,來往的行人車騎很多,那裡能容他如此橫衝直撞呢?何況雨後不久,路面猶濕。可是這青年的騎術很精,馬也實在好,儘管車馬絡繹不絕,他總是能從空隙中穿過去,最多濺人一身泥而已。自然有人不服氣,剛想開口罵他兩句,但一看見騎塵中隱約飄閃的那面黃白交映的布旗時,就把到口的惡語嚥了下去。
中年人大笑道:「他上了郭老丈的船就容易了,以老丈的水裡功夫,還怕他逃上天去嗎?」老頭兒道:「大人是要老朽鑿通船底嗎?」中年人道:「這倒不勞費神,在下已經派了一批人下水去了,就怕許天威水裡也來得幾下,那才要麻煩老丈!」老頭兒望了渡船上的戰局,見路金花的雙刀已挽回頹勢,將兩個小伙子逼後,不禁面有憂色道:「這女的是許天威的弟子,想不到也如此了得,犬子恐怕不是敵手,請大人派幾個人過去支援一下!」中年人微笑道:「老丈不必擔心,許天威是老江湖了,那根銅槊也有點斤兩,他據槊靜守,就是防範我們這邊人過去,我這兒人手不少,只是水陸並兼的不多,陸上的高手去不了,水下的人功夫不行,令郎們再支援一下,等船一沉,他們不戰自亂,必可手到擒來!」
這一鞭勢沉力猛,那個人偏頭一躲,鞭子雖然躲開了,手卻沒有放開,只是身形滑動後,腳上拿不住勁,被馬拖著直往前跑,騎士見他仍不丟手,跟著馬匹而跑,心中不免有氣,刷的一聲,第二鞭又急落而下,這次是擊向那人的手臂,那人不得不鬆開了手。騎士見把他擺脫掉了,也懶得多說話,策馬急行,一口氣奔出了里許,回頭望望,那人並沒有追上來,才放心地向前去,那知跑出十幾丈後,路旁的林子裡又竄出一條黑影,直撲馬頭,一下子扣住了轡頭:「下來!」那人的勁力很強,硬將馬從急馳中止住了,馬口被勒出了鮮血,幸虧這是頭受過嚴格訓練的良馬,雖負巨痛,仍然沒發性子,否則早把人摔下來了。
「將來我到底要從事什麼工作?」得不到回答,她只有輕嘆一聲:「我知道,不到時候您不肯告訴我的,但老是讓我憋著多難受!」「金花!妳必須練習一下,磨磨妳的躁性,因為妳將來所負的任務中一定要完全忘卻自我……」說著渡船已經過來了,船很大,由兩個年輕力壯的小伙子搖著櫓,一個老頭兒掌舵,二人上了船,將馬也牽了上去,老頭兒才道:「夜裡過江,船錢要加倍的!」「可以!要多少?」「平常是人客一吊,馬匹兩吊!」「行!不過才六吊,我加四吊酒錢,給一兩銀子,兩個人,兩匹馬,總共二兩,但希望能加點勁快一點!」老頭兒一笑道:「二兩銀子您還是等天亮坐別家的吧,我這條船太大,白天渡一次也不止二兩!因為我們要等坐足了人才開船,不能光為你們二位單跑一趟!」路金花憤然道:「你究竟要多少?」「五兩,酒錢在外,我們已經幹了一天,正想好好休息一下,並不指望再做這趟,嫌貴就另請照顧別家!」
「他們有什麼問題嗎?」「妳看那兩個小伙子搖櫓,連水花都不濺起半點,這麼大的船,他們毫不費力就推動了,分明是江湖高手!」「他們是幹這行的,自然有點力氣,不濺起水花,是他們技術純熟,未必就是練過武功的!」「妳的眼力還是不行,現在是逆風,又是逆流,這麼大的船,再添上兩個人也搖不動,他們兩枝櫓卻輕而易舉,櫓身吃力很重,已經彎了,他們卻一點不用勁,這證明兩個傢伙都是內家高手,還有那個老頭子!」「那老頭子可沒有什麼動靜呀!」「對了!正因為他毫無動靜,才更可疑,妳看那年輕人上船時,已經露了一手,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會家子,外行也知道是練家子,普通應該敬而遠之,不去招惹才對,他卻偏要趕他下去,直到我表示也要下去時,這老頭兒才改變主意,妳想想這是怎麼回事呢?」
郭老兒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仇匡卻笑著朝方衣道:「朋友,我相信你已經瞭解大致的狀況了,如果你想弄個正正經經的出身,現在倒是個機會!」方衣沉默片刻才道:「這個出身能到什麼程度?」「那要看閣下的表現,如果成就優異,屢建奇功,循序陞遷,最高可以到四品的前程!」「你現在是幾品呢?」「三品和-圖-書,但是你沒有這個機會,西廠只有正副總教練是三品實銜,可惜都有人佔住缺了!」「如果你們出了缺,總該有人遞補吧!」仇匡聽出語氣不善,怒聲道:「混帳東西,本大人是看重你這份人才,你竟敢消遣老爺!」方衣也冷冷一笑道:「我一劍隨身,天下任意逍遙,連見皇帝老子都不必低頭,你竟拿一個見不得人的四品官來打動我,豈不是做你的春秋大夢嗎?」仇匡悖然變色,伸手一指道:「大膽叛逆,居然敢侮辱朝廷,罪當碎屍萬段,拿下來!」
路金花定了一定神,猶自不信地道:「師父!到底是怎麼回事,我哥哥他……他真死了嗎?」許天威點點頭,然後道:「他中毒藥暗器,總算還能撐著回來,說完話才嚥氣,樣子很難看,我不等妳趕來見一路面就作主收殮了……」路金花像一條中箭的哀狼,一下子撲到棺蓋上,哭叫道:「不!不是哥哥,打開來讓我看看……」許天威使勁拉住她的胳臂,才沒讓她把棺蓋掀開,沉聲道:「金花,人已經死了,有什麼好看的?不讓妳見面是金標自己的意思,為了實現他的心願,我把自己的棺材讓給了他!起來,擦擦眼淚,我們有更重要的事待辦!」路金花擦擦眼淚,神情變為冷漠而鎮定:「師父,是誰下的手,我一定要替哥哥報仇!」許天威道:「他沒說,只帶回一枚古錢,看樣子是天南三煞中,追魂錢鏢王伯虎的暗器,金標身上的毒,不是陸中揚的索命珠,就是史仲威的化血飛梭,因為這兩件喑器都淬有劇毒,沾上就致命,我也沒法細查!」
人急,劍厲,碰上他的人很少能支持過第二個回合,差不多全是一招之下,或死或傷,剎那間竟被他砍翻了十幾個,背後的仇匡也殺紅了眼,拚命上前想攔堵他,許天威卻看出方衣的戰術用意,專神去纏住仇匡。因為許天威用的是長槊,佔了距離上的便宜,仇匡雖然在前面,每當快接近方衣時,未及發招,許天威的長槊已夠上位置,一槊急刺,硬將仇匡攔了下來。船上約摸有二三十名武師,死傷在方衣劍下過半,剩下的人又有一半被迫跳下了水,僅剩五六個人也滿船亂竄,逃避方衣的追殺,仇匡急得大吼道:「你們過來絆住許天威,由我來對付那小子去!」那五六個人聞命不敢再躲,一湧上前,又被方衣狙殺掉兩涸,只有三個人衝了過來,三般兵器齊上,總算將許天威攔了下來,仇匡接住方衣,又展開了惡鬥!
路家兄妹跟許天威的關係大家都知道,路金標被人殺死了,他居然無動於衷,把對頭客客氣氣地送走了,還要瞞著路金花,這是什麼意思呢,難道他真怕那個年輕人嗎?金陵附近死了八個武林高手,怎麼會毫無所聞呢?許天威足不出戶,怎麼知道是那個年輕人殺死的呢?還有那支鏢也邪門得很,生章上門時是劉二接的,一個瘦老頭,押著一箱破書,指明要到福建泉州府,那又不是什麼值錢的古書,不過是普通的寫詩、時文而已,許天威卻鄭重其事地接了下來,派出局裡最好的三個鏢頭護送,放著近路不走,偏偏要繞道安徽銅官山銅陵縣治中的一座小土山,從沒有什麼厲害的人物盤踞,怎麼偏偏就出毛病,而且劫鏢的天南三煞也是名不見經傳的人物……雖然劉二心中有著太多的疑問,但是他在鏢行多年,知道自己不懂的事情太多,越是透著神秘的事情,兇險也越大,許天威不讓自己知道太多,也許是一番好意,因為江湖上因為知道太多而被人殺以滅口的例子層出不窮,他只是個小夥計,還是少管閒事的好。
那姓仇的中年人卻不知死活地問道:「這是什麼話,我們要找的是許天威,又沒惹上你!」方衣冷冷地道:「我在船上,你們鑿船就牽連到我!」姓仇的中年人沉聲道:「那要怪你倒霉搭錯了船,你知道我是什麼人?此行肩有什麼任務!」「不知道!」方衣冷冷回答。「我叫仇匡,閣下身手不凡,想必也在武林中是個有字號的人物,至少該聽過這個名字!」「沒聽過,仇匡這個名字有什麼特別的?」仇匡微微一笑道:「閣下一定是新出道的朋友,想在江湖上創點名頭,所以才插手亂管閒事,可是朋友這次可摸錯了門路,仇某現居西廠副總教練之職!」「西廠是幹什麼的?是織絲還是賣木材的?」「你連西廠都不知道?」「我從鄉下出來,我們鄉下只有織絲跟賣木材的才叫廠,這兩種廠房不過生意做得大一點,也沒有什麼嚇人的。」
路金花沉思片刻道:「這船家是專為對付我們的,怕那年輕人礙事,才不想叫他搭船,可是又怕失去我們,才勉強同意了,師父,我們已經被對頭綴上了!」「妳到底是聰明人,一點就透,我以為渡江就可以甩開對方了,那知道對方佈置很周密,到底還是綴上了!」「師父!咱們要不要先下手為強?」「不要,提高警覺,得時而動,我還要弄清一下對方的佈置,是不是還有接應的人,咱們人少,必須以靜制動,以不變應萬變,才能在危急中求勝!」路金花是第一次遇上這種緊張的狀況,抱著初生之犢的心情,倒沒有恐懼,只是感到不耐煩!
天威鏢局是金陵城中最大的鏢局,當家的總鏢頭是望重一方的名武師,這漢子顯然是天威鏢局的鏢師。雖然許天威名揚四海,他本人卻非常謙恭,濟困恤貧,約束手下更為嚴格,金陵城中的鏢局有好幾家,鏢客們爭勝鬥勇,恃武凌人的事時有所聞,卻從沒有天威鏢局的份,因此這位騎士橫衝直闖,必然是有了什麼重要而不能耽誤的急事,吃虧的人想想也就算了。
出了城門,路金花憤然地道:「這是什麼世界,連個守城門的小兵也懂得伸手要錢,這個朝廷非要推翻不可!」許天威看了她一眼,她有點不好意思:「師父!我是隨口說說,旁邊沒有人,我知道言語小心的。」許天威一嘆道:「朝政腐敗,權臣當道,是件很心痛的事,但也幸虧他們見錢眼開,我們才得如此方便,否則今天我門就出不了城,又何必埋怨呢?」「笑話,這垛城牆我閉著眼也能翻得過去!」「城牆攔不住我們,但攔得住馬,沒有這兩匹馬,我們就無法在天明前趕到蕪湖,若耽誤了時機,損失更大,妳算算這筆帳,就應該感謝朝政的腐敗了!」路金花又默然了。
騎士一看仍是那位黑衣人,心中吃了一驚,這傢伙不知怎麼反而跑到前面來了,看樣子一場糾紛難免,但他實在不願意惹事生非,忙從馬上跳下來,雙手一拱,道:「朋友,兄弟是天威鏢局的鏢頭路金標,因身有急事,必須要儘速趕到金陵,得罪之處,請朋友多多包涵。」黑衣人哼了一聲道:「不行!」路金標急了道:「朋友,只要你高抬貴手,讓我趕到金陵,把事情交代後,任何條件我都可以答應你。」「不行!」路金標真的生氣了,大聲叫道:「你想怎麼樣?」「殺你!」手已按到劍把上,路金標退後一步,握住腰間的刀道:「朋友,我們往日無怨,近曰無仇,只為了一點小事,何必要鬧得兵刃相見呢,我是真的有急事!」
劉二是騎了頭騾子來的,奮力催趕,還是讓步行的路金花走在頭裡,進了鏢局的大門,她覺得情形不太對,原本冷清清的局子,此刻更有一股陰森之氣,櫃上連一個人都沒有,到了後堂,但見一口紅漆棺材,已經釘上了,幾個鏢夥正在用生漆封口,她怔了一怔,這口棺材她認得,是許天威過六十歲生日時,一個好朋友送給他的。那是一口真正的上好沙木材,時價約在千兩銀子之上,許天威是留作自己入土時用的,現在怎麼用上了!莫非他有了什麼不測嗎?不會呀,中午她還與許天威一起吃飯,老英雄還是好好的!她正急得想問究竟,許天威轉了出來,目中垂淚,哽咽著道:「金花,妳來得正好,給妳哥哥叩個頭吧!」「我哥哥……」大姑娘腦門轟的一聲,眼前金星亂飛,耳邊只聽得許天威悲戚的聲音道:「往西的那支鏢出了岔子,護鏢的人一個沒回來,金標還算落個全屍……」
老頭兒裝著害怕地叫道:「不得了,有強盜要殺人嘍!」一個翻身,由船尾翻下江去,那兩個小伙子抽起木櫓,逕直往許天威身上搠來,許天威橫槊反擊,嘩喇聲響,兩枝木櫓都被掃斷了,那兩個小伙子毫不在乎,甩手將斷木擲了通來,許天威揮槊架開,那二人已在船板上撈起兩把鋼刀,一縱而前,掄刀就砍了過來!路金花的雙刀也從肩上出鞘,接住一個小伙子對殺,許天威卻擺槊道:「金花!妳別管,注意馬匹受傷,留神那條大船,別讓那邊https://www.hetubook.com.com的人上船來,這兩個傢伙交給我!」路金花卻倔強地道:「不!師父!交給我好了,我的雙刀還沒有正式跟人交過鋒,正好借他們兩個練練手!」許天威一想也對,銅槊急橫,將另一個小伙子逼退回去,路金花的雙刀展開,接住了兩個人廝殺!
路金花正待發作,許天威卻道:「五兩就五兩!」「師父!他們簡直是存心敲詐!」「不能這麼說,人家說的也是實情,本來天這麼黑了,誰不想早點休息,多要幾個也是應該的!」「渡資先惠,二位都帶著坐騎,到了對岸,你們上岸騎著馬一跑,我們三個人六條腿也追不過八條腿!」許天威毫無猶豫地掏出一塊銀子,拈了拈道:「這一塊不會少於八兩,除去渡資,剩下來算酒錢,你總夠了吧!」老頭兒接下銀子,藉著船梢的風燈看看成色,又試了試輕重,才藏進懷中,嘻開扁嘴笑道:「大順子,二怔子,開船吧,今兒的算命先生真靈,他說我們晚上一定有財氣,果然接到了一位豪客,你們的媳婦有著落了!」
仇匡臉色一變,洪公公又道:「咱家不是說大人的武功不如,而是對方佔了地利,雖入重圍,卻可以據險頑守,以逸待勞,大人武功高過他們也是莫奈伊何!」仇匡這才回復顏色道:「可是下官必須冒險一下,因為事關機密,不能拖得太久,以免被別的過往船隻碰上……」「那倒不會,咱家早已安排好了,打聽得許天威出了門,咱家已經拿了片子,著令金陵水師部隊攔住上下游的船隻,不准通航,一直到天亮都不會有船來的!」仇匡道:「還是公公行事周密!」洪公公擺擺手道:「但事情也不宜拖久,我們雖奉有王命,目前那幾個老頑固都還執掌兵權,不能惹惱他們,許天威可能還有同黨,做得乾淨俐落,令他們抓不著證據,大家都好說話,否則麻煩就大了!」「下官正是顧慮及此,才求速戰速決,以目前情況看,下官或能纏住這小子,如果能請洪公公勞動大駕……」洪公公笑道:「咱家不能出手,就是仇大人也要避免出手,因為咱們還不能公開活動,目前只能將一切行動歸諸於江湖人的私鬥,否則許天威的那注鏢,誰都能攔下來,何必又巴巴的把天南三煞給拉了出來!」「下官明白,可是現在怎麼辦呢?」
路金花的粉臉上又堆起一陣悲戚道:「您的菊花青,哥哥的黑旋風,是我最喜歡的兩匹馬,我一直想……」許天威也黯然地道:「我也打算再過一兩年把菊花青讓給妳,沒想到竟是金標的黑旋風先轉手了。」路金花神色一凜道:「師父!您有對頭的線索嗎?」「目前還沒有,出事地點在銅官山,離金陵並不太遠,天南三煞自己不會看出那批破書,必然是為別人利誘而下手的,我們根據這個判斷,趕到附近去,多少總有個頭緒,但願時機還趕得及,否則真不堪設想了!」路金花朝棺木跪下,叩了三個頭,喃喃地祝道:「哥哥!但願你冥靈庇佑,使我能手刃仇人……」「別耽誤了,馬已經叫人備好了,妳收拾一下……」「沒什麼可收拾的,家裡叫個人去照顧一下,我馬上就跟您走,這是去拚命,我還要打扮嗎?」「妳要弄清楚,這是出遠門!」「我知道,隨身衣服可以在路上買,雙刀已帶在身邊了,十二口柳葉飛刀我是時刻不離的!」
許天威凜然道:「許某身許江湖,心存君國,這條命根本沒看成自己的,你們這批寡廉鮮恥的武林敗類趨奉權奸,殘害忠良,君上雖然一時被惑,但總會有覺醒的一天,那時你們的報應就到了!」仇匡怒喝道:「利口匹夫,死到臨頭還敢倔強,王統領,通知底艙的弓弩手發弩,務必殺死為止。」王統領就是被許天威擊下水去的那個侍衛,聽見仇匡的命令後,立刻下到底艙去了,這條大船竟是經過偽裝的戰船,沒有多久,船身打橫,露出一排方格形的窗口,伸出一列長弩對準浮船上的三個人。許天威連忙拆下一塊船板,交給路金花道:「金花,這是機弩,勁道很強,妳用板護住身子!」接著自己拆了一塊,還要為方衣拆一塊,卻被方衣搖手拒絕了,許天威道:「方大俠!這弩一發就是三枝,十幾架弩同時發射,可無法招架的!」
許天威趕緊泅了過來叫道:「方大俠,怎麼辦?」方衣將路金花往他面前一推道:「馬!」那兩頭駿馬仍在水中泅泳著,見主人落水,很快地泅過來,許天威忙將路金花擱在馬背上,方衣卻由另一個方向攀上了大船,與仇匡展開了激鬥,兩人的劍法都相當精絕,一時竟韃分勝負,船上還有一些武師,也都紛紛地上前加入圍攻,許天威見狀,忙又上前想幫忙。可是方衣卻用手一指對岸道:「走!」許天威道:「方大俠是為了我們才捲進漩渦,許某怎能置大俠於不顧,我們死活都在一起!」說著長槊一搭船邊,跳上了大船,也搭上幾個人對搏起來,這條大船上的武師個個都是好手,戰況十分激烈,方衣的一支劍被仇匡纏住,精招迭出,也無法將仇匡殺退,一時性起,竟然放開了仇匡,改向其他人下手。
那是個三十上下的年輕人,穿了一套黑裯褲褂,腰間懸了口長劍,冷冷地哼了一聲,將手一伸道:「賠!」騎士見他也帶兵器,知道是江湖人,摔了一身泥水,滿臉憤色,忙在身邊取出一塊銀子,約摸有十兩左右,遞了過去道:「兄弟一時匆忙,冒犯了尊駕,這點小意思,請尊駕再買套衣服換上吧。」那黑衣人接過銀子,仍然伸手道:「賠!」騎士微異道:「兄弟已經賠過衣服了,還要賠什麼?」黑衣人冷冷地用手一指:「驢!」騎士覺得對方太豈有此理,道:「尊騎受了驚嚇,跑不多遠,尊駕去找一下就行了。」黑衣人仍然伸著一隻手,仍然是一個字:「賠!」騎士撥轉馬頭道:「對不起,我鵲有急事要趕路,沒精神跟你糾纏。陪你衣服已經很客氣了,再說錯也不全在我!」
仇匡笑道:「原來閣下是剛離家出來闖天下的,難怪不知厲害,西廠是朝廷專門捕捉叛逆的衙門。」「朝廷的官制中好像沒有這個衙門呀!」「這是新成立的衙門,朝廷為了鎮壓叛亂,特設東西兩廠,東廠是專司廷臣的言行監察,西廠是以民間為對象,尤其是一般江湖叛逆之徒,具由西廠責成捕殺!」郭老兒叫道:「仇大人,你跟他嚕嗦這些幹嘛?」仇匡笑道:「此人的劍法很合我的味,出手就見血,下官的工作任務就需要這種好手,是以開導他一下……」郭老兒憤然道:「仇大人,我的兒子一死一傷……」仇匡道:「我不禁止報私仇,我用我的,老丈報老丈的仇,我們兩下並不衝突,我也不會幫那一邊的忙!」郭老兒氣得雙腳直跳叫道:「我們為的可是公事!」仇匡冷冷地道:「為公事可以循例請一筆撫恤,卻不能硬求我替老丈報仇,我忙公事還來不及…」郭老兒翻著一對大白眼,氣得全身直抖,顗聲道:「仇大人,你說這種話未免太不顧道義了吧!」仇匡哈哈大笑道:「老丈,這一說可真有意思,西廠乃朝廷衙門,豈是講道義的地方,再說要講道義,賢父子就沒理由參加這次行動,因為你也是江湖人,無緣無故,無仇無隙對許天威下手,道義又何在呢?」
他身邊有兩名佩劍的侍衛,在他的指揮下,飛身縱起,直向他們的浮船上落下,人未至,劍先發,方衣冷笑一聲,雙足一蹬,人也離船而起,在空中與一名侍衛過了一招,但見人影乍接又分,方衣仍落回原處,那名侍衛卻凌空腰斬,屍體分成兩段,墜落江中。另一名侍衛倒是上了船,也躲過了路金花的雙刀攔截,可是進步出劍攻擊時,卻為許天威一槊擊中腿彎,砰然跌進江中,此人勉強略識水性,手忙腳亂地爬回大船去了!仇匡見自己這邊兩個高手不過一招之間,就被對方折敗,而且還死了一個,頓感臉上無光,嗆然長劍出鞘!大船艙中出來一個宮監打扮的中年人,以陰陽怪氣的聲音道:「仇大人可是打算親自出手?」仇匡對這個宮監十分尊敬,恭身道:「洪公公,您是大行家,想必看出這幾個點子很扎手,只有下官自己去了!」洪公公陰笑道:「仇大人自己出手也不行!」
這一手玩得很冒險,祇要稍有差錯,就會把驢上的人撞了下去,但這一人一馬配合得非常好,馬腹在人頭上滑過,四蹄分開,居然一點都沒碰到,馬蹄落地,騎士鬆了一口氣,回頭看去,則正好看見那頭黑鑪後蹄一掀,顛起屁股,把驢上的人摔上半空,然後叭的一聲,掉在泥漿中。原來那頭黑驢受不了驚嚇,發起脾氣來,將https://www.hetubook•com.com人摔下來後,沒頭亂奔,竄到樹林裡去了,馬上的騎士為了心急趕路,倒鬧出這一場變故來,雖然雙方都有責任,但人家摔在泥漿中,總是自己理屈,忙兜轉馬頭回來,鞍上彎身,蔣地上的人一把拉了起來,歉然道:「兄台沒摔著吧!」
許天威神色微變,拈起古錢道:「這是閣下的?」方衣搖搖頭,繼續用手指密緘,許天威才抽出一張紙,但見上面寫著幾行飛龍走蛇般的草書:「西行鏢於銅官山遇劫,對方身份不明,僅此一錢為線索!」許天威輕嘆一聲道:「我知道這趟鏢一定不會太平,但想不到對方會搬出這群煞星來!」方衣忍不住問道:「誰?」許天威先問道:「閣下與這批人有關係嗎?」方衣搖搖頭,許天威道:「我想也不可能,因為我看閣下滿臉正氣,絕不會是那兇神惡煞的同類,路老弟是在金陵不遠處才碰到閣下的嗎?」方衣點點頭。許天威道:「只有他一個人?」方衣點點頭。「那麼護鏢的人是全軍覆沒了,路老弟能逃出重圍已經不容易了,沒想到會死於閣下之手,但他能取到這枚金錢鏢,總算有了線索可尋!」
那二人商量一陣後,洪公公才笑道:「仇大人,就照咱家的計劃辦,咱家為了避嫌,還是先走一步,船後面有條小舢板,麻煩你找個熟手送咱家一趟!」仇匡笑道:「公公請先啟駕,下官絕不會誤事,大江中駕小舟,只有郭老丈有此功夫!麻煩他送公公吧!」郭嘯天立刻表示異議,洪公公笑道:「郭老英雄,你想重振雄風恢復舊業,咱家可以一肩擔承,因為咱們精擅五陰素脈,必能找出你的病源,再者令郎的雙足殘廢,也必須急救,才能保住性命,我們先走吧!」短短的幾句話,卻頗有說服力,郭嘯天居然乖乖的抱起受傷的兒子,跟著姓洪的宮監走了,船後繫著兩條舢板,他們下了船,就向江邊搖去,很快消失在黑暗中,這邊大船上仇匡卻冷冷地道:「許天威,你趁早束手就擒,還可以保全老命,否則我就要下殺手了!」
這兩人談話的聲音很大,渡船上聽得清清楚楚,許天威有點急了問道:「金花!妳水裡怎麼樣?」「我是個女孩子,那有機會常練,最多可以淹不死,在水裡動手就不行了!」許天威急了道:「那就糟了,他們要鑿船呢!」說著船底已聽見叮叮之聲,許天威更為緊張,船頭上的方衣忽然起身,拔出長劍逕直往船底扎去!他刺得很準,也很深,每一劍下去,船底就冒出一條水柱,同時船邊上也冒出一條人影,那些人都穿著水靠。冒出水後,有的還蠕蠕而動,有的只剩下半片腦袋,在燈光的照耀下,可以隱約看見他們的身邊暗紅的水色。足足有七八個人,都是大船上派來鑿船的,也都喪生在方衣的劍下,許天威急了道:「方大俠,你雖然殺死了他們,可也把船底繫穿了,我們仍是要糟……」方衣但笑不語,卻把船上的兩匹馬推下江去,馬匹是天生會游水的,牠們昂著頭,在船邊游動,因為這兩匹都是受過訓練的良駒,護主心重,不肯離開去。
劉二又是一驚,連忙往後跑去,不一會,許天威從後面出來了,他雖然年過六旬,依然精神矍鑠,神態也十分鎮定,朝路金標的屍體看了一眼,然後才對劉二道:「收進去,趕緊買棺木收殮,暫時別通知他家裡!」劉二答應著,抱起屍體往後去了,許天威手拈方衣的那份拜帖,端詳了片刻才道:「聽說路老弟是死於閣下之手?」方衣又嗯了一聲。許天威仍是很沉穩地問道:「路老弟一定有得罪閣下的地方了?」方衣只點點頭。「他如何開罪閣下致死呢?」方衣一聲不響,取出另一封密緘遞了過去。許天威接過密緘,拆開來後,首先從裡面掉出一枚圓形的古錢,邊緣磨得鋒利如刃,方孔的四周都有一個王字!
劉二立刻苦著臉道:「老爺子,那我可不敢去,這位姑奶奶的脾氣您是知道的,如果不說個清楚,她會當場揪下我的腦袋來,您是她的師父,有時還得讓她一點呢!」許天威悠然一聲長嘆,道:「他們的父親路元剛是我的拜兄弟,也是為了我的事丟了性命,臨終託孤,叫我好好照應他們兄妹,結果我事情太忙,金花始終是由她這個哥哥帶領長大,這次……算了,你把金花叫來,只說我有緊急事情找她,別的都不用說。」劉二答應著去了,心中感到很奇怪,許總鏢頭是他十幾年的老東家,憑著一枝棗陽槊,打遍天下無敵手,從沒有像今天這樣畏首縮尾過,也沒有像今天這樣薄情過。
老頭兒怔了一怔:「你們認識?」許天威道:「不認識,但我急著通江,船已經離岸了,你要他回去,總不能推他下水,如果送他回去,又耽誤了我的事,你還是快點開船吧!」老頭兒道:「不行,晚上過江規定是兩吊,我不能壞了行規,您若堅持帶他,我連你們都不送了。」許天威道:「也好,你把銀子還給我,我也不想搭你這條船了,我原圖的是快,你這麼磨菇下去我等不及!」老頭兒沒想到許天威會打退堂鼓,一時倒沒了主意,還是他那叫二怔子的答腔道:「爹!算了,反正船資已經由這位老太爺付過了,多戴個人有什麼關係呢!」老頭兒一橫眼道:「你懂個屁,這小子帶著傢伙,黑夜裡冒上船來,萬一出了什麼事誰負責?」「你們不過一條破船,怕人家會動你的歪主意不成?」老頭兒道:「姑娘,我是替你們擔心!」路金花傲然道:「我也帶著傢伙呢!」說時一拍雙刀,老頭兒道:「姑娘,妳不知道,現在江上很不安靜,經常有歹人活動,派一個人跟蹤消息,如果有值得下手的,就連絡江上的同黨……」
路金花還想問,忽而上游淌下一條大船,老遠就有人在船上喝道:「來船停下,聽候檢查!」把櫓的老頭兒立刻將船打橫過來,路金花忙問道:「那是什麼船,為什麼要我們聽候檢查?」老頭兒道:「是水師巡檢營的!」路金花憤然道:「豈有此理,半夜裡檢查什麼,尤其是在江心中間,別理他們,你儘管走你的!」老頭兒一笑道:「姑娘,我們是指著這一行吃飯的,自然得受他們管轄,檢查一下也沒關係!」許天威沉聲道:「這條路我也不是第一次走,從來也沒見水師檢查過,那條船真是水師巡檢營嗎?」老頭兒道:「最近因為江上不寧,才開始巡查的!」「水師船應該掛起官旗,那條大船上什麼都沒有!」「晚上不懸旗,我們都認得船,絕不會錯!」「也許是歹人冒充官船呢!」「誰有那麼大的膽子,這是要砍腦袋的!」許天威冷笑一聲道:「這可是你自己說的,假如我發現來船不是水師營的,第一個就砍你的腦袋!」語畢從鞍袋中抽出銅槊,凝勢待敵。
許天威笑道:「我們倒不在乎,因為我們就是幾兩碎銀子,沒有值得人眼紅的地方,你快開船吧!」老頭兒道:「可是你出手很大方呀!」「我要趕到對江去討賬,去遲了怕欠債的人跑了,所以才急著過江,我討到了賬,倒是該擔點心,現在可不怕,你快開船吧,別誤了我的事!」老頭兒看了方衣一眼才道:「這是你自己要他搭乘的,出了事可別怨我,二怔子,開船吧!」兩個小伙子開始搖櫓,船慢慢向對岸駛去,路金花見方衣除了嗯過一聲外,始終不開口,船家那樣說他,他也不動聲色,倒是覺得奇怪,湊在許天威身邊道:「師父!我看這傢伙很邪門,會不會是對方綴著我們下來的?」「何以見得呢?」「第一他上船時一躍丈許,船連動都不動一下,分明是個練家子,第二他始終不開口,人家那樣說他也不在乎!」「金花,妳觀察得很詳細,只是弄錯了對象,值得耽心的不是那年輕人,而是這船上的一老二少!」
邊說邊策馬,準備前行。那知夾了兩下馬腹,連一步都走不動馬在地上四蹄亂踢,還發出一轚聲長嘶。騎士回頭一看,但見那黑衣人一手抓住了馬尾,拉得筆直,任憑馬匹如何用力也無法擺脫掉,他立刻知道遇上了高手,因為這匹馬異常神駿,負重千斤,仍可飛馳如電,卻被對方一手拉住了,其人武功根基可知不差。換了平常,他一定下馬來鄭重道歉,因為這是總鏢頭許天威的關照,但今天他實在有急事,不能多作耽誤,因此一揚手,馬鞭直朝那人臂上擊去,沉聲喝道:「放開!」
方衣指著錢鏢又問道:「誰?」許天威道:「天南三煞中的追魂錢鏢王伯虎,這三個傢伙是寸步不離的,王伯虎現了身,陸中揚與史仲威一定也出馬了,在索命珠與化血飛梭圍攻之下,我的人怎能逃過這一劫呢,這封密緘是路老弟帶在身上hetubook.com.com的嗎?」「不!」「那就是閣下代為傳告的了?」方衣點點頭,許天威拱手道:「多謝閣下將路老弟送回來,這個消息對敝局來說實在太重要了,那批鏢貨不能受損失,我原來以為隨便派個人護送,也許可以不為人注意,那知還是叫對方綴上了,早知如此,我就自己去了,對不起,現在我要立刻出發去追回失鏢,不能再奉陪閣下了,閣下有事儘管請便吧!」
嗆然一聲,黑衣人的長劍離了鞘道:「拔刀!」路金漂才把刀拔|出|來,黑衣人已經刺來一劍,路金標用刀架開,遢來不及回招,第二劍已然飛速而至直貼前胸刺了進去,路金標沒想到對方的劍法如此神奇,但他知道厲害,不敢移動身子,否則劍一離體,傷處立刻血湧無救了,因此他忍住痛苦,顫著鉈音道:「朋友!你貴姓?」「方衣!」「方朋友跟路某有過節嗎?」「不錯!」「路某從未見過朋友,從那裡來的過節呢?」「剛才!」「就為了這點事,方朋友要殺死我?」「是的!」
路金花默然片刻才道:「您可以找信得過的朋友……」老鏢師長嘆一聲,道:「金花!信得過的朋友不是沒有,但是這種危險的工作,我不忍心去拖累他們,當然還有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可以不計身家危險來幫我們,但是他們有更重要的工作,不能輕易表明身份立場,這趟工作只有妳跟我兩個人,假如不是金標死了,我連妳都不想拉進來,因為妳是個女孩子,並沒有必要……」路金花立刻瞪起眼睛道:「師父!您教會我武功,不就是要我繼承先人的遺志嗎?怎麼又把我撇開了呢?」許天威苦笑一下,搖搖頭道:「我不是把妳撇開,實在是對妳有更高的期望,否則妳也滿二十歲,妳的武功也足可獨當一面了,為什麼我堅持不讓妳保鏢呢?」「是呀!哥哥每晚回家,總對我重複曉諭民族大義,叫我別忘記爹的死,我都聽熟了,可是我要求參與實際行動時,他總是左右推託,說是還沒到時候,我不明白你們究竟要我幹什麼,要我等到什麼時候……」「別急,時候到了,自然會告訴妳的,現在妳不必問,這一次我是實在要人幫忙,而又找不到合適的人,才想到妳身上,我們還是走吧,時間對我們很重要!」
方衣微惑愕然,想要開口動問,但又忍住了。因為他要問的話,無法用一個字表達清楚,仍乍了一揖,回身向外走去,許天威忽然又道:「還有一件事,路老弟的死,我瞞不過他的家裡。他只有一個胞妹,是我的弟子,我會儘量勸阻她,但也許沒有用,他們兄妹的感情極為深厚,萬一她要找閣下報仇,請閣下念在她是個女孩子……」方衣點點頭,然後逕自走了。
這兩個小伙子的刀法很精,腕力也很沉,著著進逼,似乎將路金花的雙刀壓住了,但許天威毫不緊張,他知道這是初次與人交手時必然的現象,再過一會,她自然會把握住搏殺的機巧而展開反攻的,所以仍全神注意大船。那翻下江中的老頭兒泅向大船,探出頭叫道:「正點子來了,很扎手,最好來幾個人幫幫忙!」大船已駛近渡船,相距兩丈多處煞住了,遙遠觀戰,船上有一個中年漢子問道:「郭老丈,點子只有三個?」「正點子只有兩個,另外那個小子是半路插|進來的,好像也是個練家子,但不知道是不是一路的。」「你摸準就是兩個人嗎?」「我這邊就來了兩個,岸上的事我不清楚!」
那中年漢子沉吟片刻才道:「最好弄弄清楚,目前咱們還不能公開行動,許老兒的江湖朋友很多,如果給人知道是咱們做翻的,恐怕會引起很多麻煩!」老頭兒雙手一搭大船的邊舷,翻身上了船道:「仇大人,在江中就是咱們一夥子,做翻了也沒人知道,別的事不去管它了,許天威上了咱們這邊,是咱們的運氣,如果咱們交上許天威的腦袋,比天南三煞那一票還值價呢!」中年漢子笑道「郭老丈,你放心好了,功勞少不了你的,可是在下的職責與你不同,要顧到整個大局!」老頭兒微怔道:「仇大人的意思是要留下活口?」那姓仇的中年人笑道:「能留下活口最好,許天威肚子裡的資料比他的腦袋還有用,天南三煞雖然劫下了那批東西,卻無從捉摸起,游總教練帶了一批專家前往研判那些資料,但我們如能從許天威的口裡問出那暗謎的解釋,豈不更領先一步,因此我希望能生擒下來!」姓郭的老頭兒道:「恐怕不容易,許天威很扎手!」
方衣在江中聽見了先是一怔,路金標明明是死在他劍下的,怎麼歸到天南三煞頭上去了,再往深處一想,才明白許天威的用意,加快速度,直往前去,等他趕到小船所在,已離江岸不遠,那姓洪的宮監正將路金花擒在手中,指示受傷的郭老兒回航向江心,方衣一個猛子扎下水底,到了船下面,單手一推一板,小船翻了過來。姓洪的宮監似乎不會水,一面拍水保持不沉,一面大叫道:「郭老英雄,快來救咱家,別去管那妞兒了!」郭嘯天本已擒住了路金花,但是被方衣追來,在臂上扎了一劍,逼得放了手,翻船後,他又抓住了路金花,看見方衣追來,想起他劍法的厲害,不敢對敵,迫得將路金花丟開,趕去救姓洪的宮監了!
洪公公陰沉沉地一笑道:「事情本來很簡單,都是大人要信任這個姓郭的,由他們領先啟了頭,才變成扎手了,如果派一條普通民船到江心放上一把火,比囊中捉鱉還容易,何至於弄得如此狼狽?」仇匡的臉色頗為尷尬,苦笑道:「水龍神郭嘯天曾經領轄過長江水寨,下官想他是南七省黑道總瓢把子,多少也該有幾分真功夫,那知道他們如此不濟事!」洪公公卻又笑道:「郭老兒的功夫是不錯的,咱家早早就有耳聞,最近可能是有了什麼變故,給他把功夫耽誤了!」郭老兒輕嘆一聲,木船上的許天威卻心頭一震,他雖然知道這姓郭的父子是江湖上的知名人物,萬沒有想到居然會是曾經顯赫一世的黑道領袖人物,二十年前,提起水龍神郭嘯天,連小孩子都嚇得不敢哭出聲。他名震天下,卻深居君山水寨,很少人見過他的真面目,十年前,君山水寨不知出了什麼變故,居然無形中解散了,郭嘯天也無聲無息地失了蹤,不知何故會在今天出現,變得這樣狼狽,這是江湖人物沒落的悲哀!但郭嘯天能領袖長江六處水寨的黑道人物,本身藝業絕不會如此稀鬆,這裡面必然有個變故。只是現在沒精神去推敲這些無關緊要的瑣事了,最重要的是如何闖過今夜的難關,因為那個洪公公正在跟仇匡偷偷地咬耳朵,不知又要出什麼鬼點子!
路家離鏢局兩里路,劉二趕到時,路金花在院子裡練刀,這位大姑娘才二十歲,武功已夠得上是一流,許天威因為她是個女孩子,怕她力弱,放棄了自己最擅長的銅槊而教她練雙刀,那知這位大姑娘好勝心強,背著人在家裡偷練臂勁,幾年下來,她的雙刀居然可以跟許天威的銅槊酣鬥百招而不怯。人長得挺秀氣,個兒卻不矮,比劉二還高半個頭,鏢局裡的人都管她叫一丈青,那是水滸傳裡扈三娘的綽號,用在她身上卻更為合適,劉二很怕她,見了面,只說許天威有請,一個多餘的屁都不敢放。路金花性情也很伶俐爽快,沒什麼娘娘氣,聽見許天威叫她,夾了雙刀,頭上包塊帕子就出門了。
「可以!」這兩個字才脫口,劍光又是一閃,路金鏢的頭顱已飛了開去,屍身砰然倒地,方衣抽回長劍,在路金標的身上擦去血跡,歸回鞘裡,然後輕嘆道:「這是第九次殺人了,師父這個誓約真是不易遵守呀,而且這次殺人實在是不必要,我不該冒出『下來』兩個字,我的修養越來越差了,難道是殺多了人的緣故嗎,這樣下去,等到十年期滿,我不知要殺多少人呢,師父這個誓約是什麼意思呢?」他茫然地搖搖頭,把路金標的頭撿回來,由馬背上抽出一條毯子,將屍體連頭包了起來,橫在馬鞍上,然後牽著馬,直向金陵走去。
這時劉二憤然地道:「老爺子,他殺了路鏢頭,您怎麼放他走了呢?」許天威一嘆道:「沒有辦法,金標一定是觸犯了他的禁忌,才白送了一條命,假如不為了那趟鏢,我自然要理論一下,現在我必須以全副精神去追回失鏢。」劉二問道:「這傢伙究竟是什麼人?」許天威道:「一字魔劍。」「江湖上沒這號人物呀。」「這是別人給他取的名號,也許他自己還不知道。這一個月來,金陵、江寧、丹陽三處,有八個武林高手丟了腦袋,都是他的傑作,我也是最近才知道的。算了,你到路家去報個訊,別告訴金花,這個仇她報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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