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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劍

作者:司馬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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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狹路相逢

第二章 狹路相逢

丟掉一隻耳朵的謝老七正埋伏在靠籬的皂莢樹上,聽見洪公公的招呼後,為了討好,一擺兵器就往下跳。可是他的腳才沾地,身子一軟,就倒在地上,誰都沒看清是怎麼回事,只有陸大鵬笑道:「季大妹子的錢鏢簡直是青出於藍,連王叔叔都沒有妳這麼俐落。」季紅薇冷冷一笑道:「這次我是客氣,只打了他的胸口,用的也是沒淬毒的,趕快抬進去,起出錢鏢,還能保全他一條狗命,這是第一次,第二次就沒這麼便宜了。」這個女子出手如此凌厲,將大家都震住了,暗器並不可怕,但暗器施放到當面出手而不為人知的境界,就不能以等閒視之了,所以洪公公與劉元麟那等功夫,也不敢再作進一步的舉動,陸大鵬笑道:「看來買賣談不成了,生意不成仁義在,公孫先生,咱們好聚好散留個見面之情,希望別叫人跟蹤我們,以免傷了和氣,走……」走字才脫口,三人成品字飛起,各管一面,以防四下的人攔截,並起並落,飄身竹籬外面。
「天南三煞舉手之勞就得去三成,我們又該分多少呢?」公孫夢龍道:「大人難道也想分潤一份!」「下官單身一人,銀錢再多也帶不到地下去,可是我這批手下弟兄出盡死力為的還是什麼呢?」「事成之後,監父自然有一分提賞的。」「但與天南三煞一比,我們就太吃虧了。」公孫夢龍大笑道:「大人如果為此感到不平,那就太天真了,天南三煞的三成只是鏡花水月,他們能保住性命就是好的了,事後連一兩銀子都不會給他們的!」劉元麟又是一怔,公孫夢龍笑道:「這批藏金是惠文出亡時由宮中攜走的,應該盡屬官家,豈能由草民朋分,老夫答應給他們三成只是哄哄他們賣命而已,事實上大人也該明白老夫那有這麼大的權限!因此大人可以轉告貴屬不必埋怨,他們多少總有好處,而且是實實在在的好處!」
公孫夢龍被劉元麟那一笑弄得很是難堪,同時劉元麟手下的那些武師也都不屑地望著他,使他更不好意思,乃訕訕地道:「劉大人,老朽精神不濟,想回房歇歇去了。」劉元麟頭也不抬,只是嗯了一聲,等公孫夢龍轉到後面去了,他才壓低聲音道:「總算把這個老厭物打發走了,許大俠,現在我們可以開誠佈公地談一下……」許天威見身份被人識破,臉色一變,劉元麟忙又按住他道:「許大俠,千萬別聲張,我們有話好商量!」許天威見他沒有惡意,才強自鎮壓住心跳,低聲道:「劉大俠!我們從未謀面,何以識得許某!」劉元麟笑道:「大俠的成名兵器銅槊就擺在門旁,見器知人,何必要相識呢,否則劉某在江湖上也白混了!」許天威頓了一頓才道:「劉大俠既知許某為何許人,當然也知道許某的來意,大俠準備作何措置?」劉元麟低聲道:「兄弟如有惡意,也不會現在才說破大俠的身份了,大俠的來意兄弟自然明白,但是不知道貴局所失的鏢貨,究竟是否惠文寶藏的祕圖?」
「那我們怎麼辦呢?」「自然不能放棄,左元帥西下剿賊,糧餉為權奸把持,就靠著這批藏金去接濟,說什麼也不能落在對方手裡,只是光靠我們兩個人的力量是不夠的,我要到三柳莊把我幾個老朋友請出來,共赴時艱!」「您是說柳林四聖?他們早已息影江湖了!」「我知道要請他們出來很不容易,但事不得已,除了他們四個外,我實在找不到幫得了忙的人!」「他們曾經是左元帥的幕客,因為意見不合,才鬧得不歡而散,您要他們出來幫這個忙,他們會答應嗎?」許天威長嘆一聲道:「左良玉剛愎自用,不納忠言,更瞧不起江湖人,所以才使得四聖絕裾而去,但他忠心為國是值得欽佩的,何況四聖也是性情中人,喻以大義,應該肯出這個力的,再者左元帥也頗有悔意,否則不會將藏金的秘圖交給我們託運了,所以我硬著頭皮也得試試看!」
於是他停住手,移開掌心看了一下,這一看怔住了,墳起如羊脂的乳|房已因搓揉而微呈紅色,扁癟的乳|頭原本是一圈淡紅色的乳暈,此刻卻尖凸成兩顆嫩紅的葡萄!方衣不明白是怎麼回事,教他武功的師父也沒告訴他這種現象,他不知道這是少女的生理現象,路金花是個雙十年華的少女,練武的女孩子發育尤其為早,乳|房又是最易受刺|激的部位,這是一種自然的天賦的本能衝動,儘管受撫者尚在昏迷中,生理上的感受與反應卻並未中止。就在他莫名所以的時候,路金花突然醒過來了,睜眼一看自己上身全|裸,被抱在方衣的懷中,沒有經過思考,也忘了先前的九死一生,她心中只有一個直覺的思想,跟著是一個突發的反應!
方衣卻小心翼翼地將兔肉包好,劉元麟還掏出一錠銀子交給方衣道:「大嫂,打擾了妳半天,這錠銀子給妳孩子治病吧,算是對妳表示歉意!」公孫夢龍道:「她抓了我一把,不治她的罪已經算客氣了,還要給她銀子,劉大人未免太仁慈了!」劉元麟冷笑道:「大夫!我的事你別管行不行!」方衣卻緊抱包袱,連連搖頭,許天威道:「劉大俠,她以為你是要買她的兔肉呢,大概她是為了要合藥治孩子的病,所以捨不得賣。」劉元麟笑道:「我沒說問她買什麼呀,這是送她的!」許天威道:「劉大俠忘了她是又啞又聾……」劉元麟得意一笑道:「我怎麼會忘呢,我是故意試她一下,瞧她是真聾還是假聾!」語畢將銀子丟在方衣身上,朝公孫夢龍望了一眼,露出個譏諷的微笑,轉身回到自己的桌上道:「老爺子,別擾了咱們的酒興,我們繼續喝下去。」
「你們收到銀子不交人又怎麼辦呢?」「公孫先生如果見到藏珍圖後,就不會擔這個心了,除非是官方出面,別人要取藏珍可麻煩大了。」「這話怎麼說?」「這是說藏珍地點是在官府的控制之下,別人想下手困難太多,當然這是在藏珍圖公佈以後的事,現在仍然是個秘密,誰都可以去發掘的。」公孫夢龍道:「好吧,老夫已經答應你們的,絕不會少,三位義士未免太多疑了一點。」「五十萬兩,都要官府通用錢號的銀票。」「不會錯,每張五百兩,總計一千張……」說著正要走出去,洪公公與劉元麟也拿了燈,要一起過去,對面卻又開口了道:「只有公孫先生一個人過來,其餘的人請留步,停在五丈之外!」公孫夢龍笑道:「這是幹什麼呢?」「咱們還想帶著銀子離開!」劉元麟怒道:「如果真要留下你們,五丈就攔得了嗎?」「閣下應該記住我們三個人的暗器是打遠不打近的,五丈之外,二十丈之內是最具威力的距離!」
說著又去打開了包袱,首先發現的是一柄長劍,與幾個血跡斑駁的小包,公孫夢龍得意地道:「我說的不錯吧,她帶著兵器,這些血跡又是新的,一定不簡單!」劉元麟過來看了一下道:「大夫打開小包看看裡面是什麼東西,光是一把劍還不能確定什麼!」公孫夢龍解開一個小包,不由怔住了,那裡面竟是一團團鮮紅的血肉,以及兩枚被活剜出的眼睛,看了一下才疑惑地道:「這個啞巴究竟是幹什麼的?」劉元麟挑起血肉看了一下笑道:「她是個打獵的。」「打獵的?大人何以知道呢?」「這是一頭死兔子,被解成四塊而已。」許天威也放心了,過來道:「丫頭妳放開她,我來問問,這女的也怪,死兔子放在包裡幹什麼?」路金花鬆開了手,方衣作勢欲撲,許天威伸手攔住了,同時也比了幾下手勢,大概是問這些東西怎麼來的。
路金花默然片刻,終於缺乏勇氣說出自己心中那份莫名其妙的情愫,何況這份情愫連她自己也捉摸不定,只得道:「那我們就快走吧,我得找地方換件衣服!」兩人上了馬,來到一個小鎮上,找一家店房,許天威重新換了藥休息了一陣,路金花則烤乾濕衣,過了中午,他們又開始趕路了,沿江而下,用了一個下午的時間,一口氣趕到西梁山下,然後開始尋訪三柳莊。連問了幾個人,都沒得到結果,路金花不耐煩了,以埋怨的口吻道:「師父!您連三柳莊在那兒都不知道呀?」「我只知道在西梁山,卻從來沒去過,柳林四聖一向就不大與江湖人來往,別人連他們住在那裡都不知道呢。」
方衣也真能做作,口中啊啊直嚷,比手劃腳,說明兔子是用石塊打死的,再用劍剝了皮。公孫夢龍雖然看懂了,卻又問道:「她幹嘛要把兔肉如此收藏呢?」方衣比了半天,沒有人懂,倒是那小夥計笑著道:「老爺子,您不明白,這兒的獵戶打到了野獸,都是剝了皮,將皮毛賣給皮貨店,肉再帶回去食用。」「那也用不著包藏嚴密呀!」小夥計笑道:「一定得包起來,現在是冬天,野獸們都餓得厲害,如果放在外面,叫野狼聞到了血腥味,幾里外也能追了來,一來就是一大群,誰也應付不了。」公孫夢龍轉著眼珠道:「打獵的用劍可真少見。」小夥計解釋道:「這兒的人很苦,也不光指著打獵謀生,自然不會有專用的器具,家裡有什麼就使什麼。」公孫夢龍指指劍,向方衣比了個詢問的手勢,方衣比劃了一陣,許天威笑道:「她說這劍是她丈夫留下來的。」「唔!她的丈夫呢?為什麼要她出來打獵?」
許天威卻有自己的打算,三柳莊一時找不到,對方的身份卻摸清楚了,這批人是來與天南三煞會合的,盯住這批人,就等於盯住了失去的鏢貨,如果緊綴在後,反而容易啟疑,倒不如利用這個機會盤桓下去,何況對方不認識自己,天南三煞也從未照過面,情況十分有利,因此裝作不捨地道:「丫頭,爹也好久沒痛快喝過了,酒這玩意兒很怪,不怕量淺,就怕沒對手,酒逢知己千杯少,好容易遇上劉大俠這位知己,妳就讓爹盡次興吧!」路金花不知道師父是怎麼了,但也不更明說,只得嘟著嘴道:「您一喝上勁,不知什麼時候才完,我既不能陪著你們喝,坐在這兒多無聊。」劉元麟笑笑道:「這倒是,姑娘不如就叫東西來吃,用過了,我讓出自己的屋子給姑娘休息,我跟老爺子很可能一直喝到天亮,那就用不到房間了!」
漢子微笑道:「原來是老英雄親自傳授的,在下可失敬了,老英雄也不必太謙,在下雖未見令媛施展,但對敝手下弟兄的份量卻很清楚,擺在江湖上也不算末流,家一伸手,便知有沒有,令媛能一刀劈下謝老七的耳朵,想見家學淵源,老英雄一定是江湖前輩,請教高姓大名!」路金花口快道:「我姓路!」許天威只得接腔道:「小老兒父女們靠著賣藥為生,闖江湖混口飯吃,那裡還有名號!」漢子一笑道:「武林中身懷絕技而自甘寂寞的高人很多,在下最敬重這一種人,有幸一會,倒要請益一番!」許天威趕緊道:「小老兒不敢高攀!」漢子爽朗地一笑道:「老英雄不要謙虛了,萍水相逢就是緣,老英雄不願深交,在下也不敢勉強,咱們杯酒言歡,過此就各自東西,與老英雄的高風亮節絕無妨礙。來人,讓出一張乾淨桌子,叫店家重新整治一份酒菜來!」
四座又是一陣哈哈大笑,可是笑聲立刻就煞住了,因為路金花的另一口刀電閃似的一揮,第二個說話的漢子只感到耳邊一涼,一隻血淋淋的耳朵落在桌上。這時那陳大個兒反而笑了道:「謝老七,我只挨了一刀板,你可樂子大了,你媳婦怕你下酒沒菜,把手下的豬耳朵切下來給你下酒了!」因為路金花一進屋子就吸引了每個人的注意,所以沒有人留神到許天威也進來了而且有了一會子,以他多年保鏢走江湖的經驗,立刻看出這批人的邪門味兒很重。他們不會是綠林道中的人,因為他們公然亮著兵器結伙而行,隨意調戲過路婦女,那是下五門的江湖人習氣,這批人也不像,因為他們的武功底子都很紮實,算來算去,只有一個可能,那就是西廠出來的三級武士。想不到在這荒村野店也會碰上他們,但這批人顯然不是仇匡的手下,否則他們應該認識路金花。既不是仇匡那一批,就是左手劍劉元麟率領的那一批了,訪不到柳林四聖,卻遇上這批人,許天威心中倒是憂喜參半,憂的是左手劍武功絕頂,遭遇上了,可能又要展開一場狠拚,而且很難過關,喜的是在這兒遇上他們,顯見他們尚未與天南三煞會合,想奪回失鏢的事又多了一分希望,因此他悄悄地將銅槊樹在門旁,空手走了過來,裝作瑟縮地攔在路金花前面,以責怪的口氣道:「大妞兒!妳怎麼隨便動刀子傷人呢,這幾位大爺是跟妳鬧著玩兒的!」
劉元麟冷冷地道:「公孫大夫真是祖https://m.hetubook.com.com上積德,留下了這麼一條青雲之路,可以不費吹灰之力,扶搖直上!」公孫夢龍略感赧然,訕笑道:「永樂爺也是洪武太祖的親嫡,反正都是朱家的天下,下官行事忠於君國,於理何虧!」劉元鱗冷笑道:「官家的家務咱們做臣下的管不著,只是下官認為這藏珍圖大有問題,據說獻圖的人是準備拿這批藏珍去支援左良玉的軍餉,藏珍圖在金陵交天威鏢局護送,如果真是在金陵,何必只送出一份地圖呢?難道還要左良玉帶著兵來挖金陵不成。」洪公公想想道:「對呀!如果左良玉能把軍隊帶到金陵來,天下都是他的了,還用得著這藏珍嗎?」公孫夢龍直了眼道:「可是這圖上的暗記完全符合。」劉元麟冷笑道:「黃友直也知道辨圖的暗記,他既然找到了天南三煞,難道他就不會偽造一張假圖嗎?」公孫夢龍將陸大鵬從地上一把提起怒罵道:「好小子,你竟敢戲弄老夫,難道你不想活了!」陸大鵬哈哈一笑道:「天南三煞成名武林多年,豈是簡單的,如果真叫你給騙了,那不是笑話嗎?」
路金花這才算是一知半解的懂了,想起自己的遭遇,不禁感到心悸,許天威忽然又道:「金花!這種手法必須要澈底清除,妳看一看,被點的部位是否有兩塊淤青!」路金花雖然不好意思,但事關重大,只得背過臉去,解衣檢視了一遍,才羞切切地道:「是的,有指頭那麼大!」許天威輕鬆地吁了口氣:「那就好了,幸虧方大俠施救及時,要化除這種手法,必須要內力極佳的高手才辦得到,我泅水到了岸上,看見他正在施功,才不敢打擾他!」路金花羞紅了臉道:「師父!您既然趕上了,為什麼不自己替我施救而讓一個陌生男人替我……」底下的話她不好意思再說,許天威一嘆道:「妳看我的樣子,連自己的性命都差點保不住,還有力氣替妳解穴嗎,縱然我肯付出性命來救妳,也是心有餘力而力不足!」
許天威照比了一下,方衣也對比一陣,許天威才解釋道:「她丈夫死了,有兩個小孩,一個小的正在害病。」劉元麟這才笑道:「大夫滿意了嗎?」公孫夢龍覺得有點難為情,但又不甘認輸,指著那一對眼珠道:「這玩意兒帶著又幹嘛呢?」方衣不待翻譯就比了一陣,手勢簡明,大家都懂——那是帶回去給生病的小孩治病的。公孫夢龍道:「兔眼睛也能治病?」小夥計笑道:「窮人家瞧不起醫生,還不是照著一些秘方混治,有時倒也真管用。」公孫夢龍又指著另幾個小包道:「這裡面呢?」方衣連比帶叫,劉元麟笑道:「她是說兩頭兔子,一頭狐狸,大夫如不相信,何妨打開了瞧瞧!」公孫夢龍沾了一手血腥也瀨得再看了道:「我覺得這女的有問題,劉大人瞧著辦好了。」劉元麟道:「我認為沒問題,一個窮山婦,還是個啞巴,死了丈夫,孩子有病,殺了她未免太缺德了。」「假如這個女的出了問題呢?」劉元麟冷笑道:「路姑娘能制住她,可見她只有幾斤蠻力而已,假如她出問題,我們就成飯桶了!」公孫夢龍原本是一句下台話,聽劉元輓那樣一說,也不便多講了。
「二十五萬兩銀子籌措不易,得等三天之後。」「以你們的勢力,伸手就可得到,為什麼要三天?」洪公公笑道:「咱義父希望這件事情在暗中進行,所以不能向官中支領,咱家要憑私人的面子去挪借,當然要慢一點,因為要到較大的城市裡才能找到大戶,換取到你們所需要的銀票,三天已經是很快的了。」陸大鵬想了一下道:「好!那就是三天吧,三天以後還是在這兒見面,我希望大家都規規矩矩!」洪公公哈哈一笑道:「絕對規矩,你們已經收到一半的定金了,如果再出花樣,吃虧的也是我們。」陸大鵬朝那另外兩人打了個招呼,雙足一點,三條人影翻出竹籬,如夜梟般的消失了!公孫夢龍這才哼哼地道:「洪公公,這太便宜他們了。」洪公公冷冷地道:「有什麼辦法呢?這都是你辦事糊塗,把天南三煞估計得太低了,才造成這樣的結果。」公孫夢龍道:「下官自承錯誤,但照下官的意思,不須要遷就他們,留下這三個人,叫天南三煞拿藏珍圖來換取人質,不怕他們不就範!」
有人低聲將經過的情形說了一遍,那漢子一面聽,一面用眼打量許天威師徒,直到聽完了話,那漢子才點點頭,朝吵架的兩個人道:「出去!跪在院子裡!」謝老七一聽急了道:「老總!這明明是他的不對!」漢子微笑道:「不錯,他糟蹋了你的一隻耳朵,你也刺了他兩飛刀,難道還抵不過嗎?」陳大個兒也抗議道:「老總!他的耳朵又不是我割掉的!」漢子笑道:「那麼你認為不公平了,這也好辦,我准你在他腿上砍兩刀,但你得割下一隻耳朵給他踩一腳,這是最公平的辦法,你們再要吵,我就這麼辦了!」兩個人才不敢再辯了,旁邊有人講情道:「老總!他們都吃了一點虧,這罰跪就饒了他們吧!」漢子臉色一沉道:「不能,這是最輕的懲罰,出來的時候,我已經再三告誡,叫大家安分點,他們竟然在公共場所調戲良家婦女,這還成什麼體統!」講情的那個人陪笑道:「老總說得也是,但哥兒們也悶得慌,何況那女子也不像是什麼良家婦女!」
公孫夢龍氣得直翻眼睛,那婦人卻直跑過來撈起桌上的一盤滷肉就往口裡送,小夥計忙上前道:「大娘,這是人家的,妳要吃我再給妳端去…」那婦人一面吃一面在身邊摸出半串銅餞擱在桌上,還用手勢表示自己並不白吃,劉元麟一皺眉道:「由她去吧,她可能是餓急了,又聽不懂話,能拿她怎麼樣呢?」公孫夢龍道:「劉大人,這可該你負責了!」劉元麟一沉臉道:「公孫大夫是否要我殺了她?」「那隨劉大人的意思,我看她來得蹊蹺,無巧不巧的怎麼剛好趕在這個節骨眼兒上!」劉元麟冷冷地道:「大夫!這不比在京師,您的御史衙門沒有閒人敢亂闖,這兒是客棧飯店,門外掛著招牌,誰都可以進來,花錢吃飯可不犯法!」「可是咱們的公務……」「都是大夫的主意,照我的意思是門口派兩個守衛的,把不相干的人都攔回去,大夫卻又怕太招搖容易洩秘,現在又來怪我處置不當,大夫可真難侍候。」
扣好衣服,馬上操起雙刀,再想找方衣拚命時,但見方衣已去遠了,只留下雪地上的一行足跡。路金花咬著牙,眼中含著一泡羞淚,拖過馬來,跨上去正想追殺,耳邊忽又聽得呻|吟的聲音,忙循聲找去,但見許天威一身透濕,斜倚著一塊大石喘氣,長槊橫在一邊,胸前一處劍傷,肋上還釘著一枚銀鏢!這一發現,使路金花又忘記了追人,忙過去扶起許天威,急切地問道:「師父!您是怎麼了?」許天威掙扎著起來,到了馬匹前面,首先從馬包中取出一個錫壺,裡面是驅寒的烈酒,猛灌了幾口才開始取出另備的金創藥,敷在被劍砍傷的地方。路金花是會家,同時將他肋上的銀鏢也取下來,幸好入肉不深,一面敷藥,一面撕了塊乾布裹傷,同時問道:「師父!您怎麼了?」
旁邊一人插口道:「如果公孫先生沒有誠意,我們就回頭跟那個人交易了,破著吃點虧折半脫手,相信還是有出路的,只是增加一點麻煩而已!」公孫夢龍不敢作主,向洪公公請示了一下才道:「陸義士,你們真不夠朋友,這批買賣是老夫來找你們的,言明必須守密,你們怎麼能洩漏出去呢?」那人哈哈大笑道:「公孫先生,事實上那個人跟我們連絡在你之先,即使你不來,咱們也會幹的,只是因為你來了,咱們不想跟官家惹麻煩,才答應了你。」「不可能,人家為什麼會找你們?」「因為天威鏢局走的是這條路,別人想行動都脫不過對方的監視,只有我們才能出其不意地得手,我們潛居在銅官山的事,很少有人知道,誰也沒防備到這上面來!」公孫夢龍道:「現在已經有人知道了藏珍地點,我們得到了藏珍圖,不是等於一張廢紙嗎?」「我們沒這麼傻,拿出來叫人鑑定的只是全圖的一部份,真正的藏珍地點,必須要拿到全圖才能知道。」「至少你們是知道的。」「我們不知道,因為我們看不懂圖上的秘語,也不敢讓那個人知道,所以藏珍之秘還不至於洩漏出去!」
「問題是他們肯把這一筆藏金交出來嗎?」「他們根本不知道那是藏金的寶圖!」「大夫把他們看得太簡單了,這筆藏金流傳人世達百年之久,誰不在動腦筋,他們豈有不知之理!」「就算他們知道,也解不了圖中之秘,這筆藏金知者雖多,真正能識得圖中隱語者,不過二三人而已,天南三煞得到了圖也沒有用,否則老夫也不會想到啟用他們了。」「他們捨得放手嗎?」「老夫曾許以重酬,差不多是藏金的三成。」劉元麟一愕道:「給這麼多?」「天南三煞的胃口很大,少了打不動他們。」「可是他們不會僅拿三成就滿足了。」「老夫自然考慮到這一點,可是他們如不與我們合作,連一分都得不到,算起來還是拿三成的好。」劉元鱗冷笑道:「天南三煞不是三成就餵得飽的!」公孫夢龍大笑道:「他們當然想吞大份,甚至全吞,但目前只好以三成為協定,至於以後他們想變卦,老夫已有萬全的對策,卻不便宣佈。」
那些人一聲答應,立刻動手,很快把桌子清理出來,許天威還待推辭,那漢子卻笑道:「老英雜父女雪夜遽蒞,一定沒用過飯,在下雖用過了,也沒有盡興,難得有此機會,老英雄就賞個薄面吧!」這時候那小伙計又過來了,送上幾份乾淨的碗箸,另一個羅鍋腰的老頭兒則捧上一盤燒雞兩壺熱酒。漢子請許天威與路金花入座,僅邀了那個瘦矮老者作伴,同時介紹道:「這位是公孫夢龍先生!」公孫夢龍拱拱手,道了兩聲久仰,漢子才自我介紹道:「在下姓劉,草字元麟,早年流浪江湖,慚愧浪得虛名!」路金花失驚道:「你就是左手劍?」劉元麟淡笑道:「姑娘居然識得賤名,劉某受寵若驚!」許天威在桌下輕踢了路金花一下,暗中警告她不要慌張,口中卻虛偽道:「原來是劉大俠,江湖上提起大俠,四海皆知,尤其是一手好劍,舉世無倫!」
公孫夢龍這時才道:「總爺!你別忘了今夜有事!」劉元麟道:「先生請放心,我對自己的酒量有數,這種酒慢慢喝到天亮,絕對醉不了,何況我不睡更可以方便照料,陸中揚的口信只說今晚來到,沒定什麼時候,枯坐著守候也太無聊,這樣正好打發時間。」公孫夢龍皺眉道:「可是這件事必須避開外人……」劉元麟笑道:「我的職守我負責,反正人來了,是先生跟他們接頭,我也不便參與,安全部份出了問題我一肩擔當,其他部份是先生的事,我們各管各的!」公孫夢龍沉吟不語,許天威與路金花卻心裡一震,再也沒想到天南三煞竟在此地與他們會合,而且就在今夜,那可真趕巧了,這一來路金花也不想走了,許天威卻裝模做樣地道:「大俠如果有公務,我們還是迴避的好!」劉元麟笑笑道:「不必!沒什麼要緊的事!」公孫夢龍正待開口,劉元麟臉色微沉道:「公孫先生,在行動方面你懂得太少,請不要干預我的行事好嗎?」
由於事情得到了合理的解釋,路金花心中才感到萬分的歉意,同時因為身上不倫不類的衣著,聯想起裸體被方衣抱在懷中的情景,心中更勾起一種莫名其妙的情愫,對這個僅交一面的陌生青年,竟開始為他耽憂了,吶吶地問道:「師父,仇匡本人的武功就很了得,身邊高手如雲,還有那個姓洪的太監,更是內家高手,他一個人去行嗎?」許天威一嘆道:「我想他不會有問題的,妳見過他的劍法,凌厲潑辣,簡直像一頭猛虎!」「雙拳難敵四手,好漢也架不住人多!」許天威望望她道:「金花,我們現在是泥菩薩過江,自身都難保,沒有精神去為別人耽憂了!」路金花不以為然地道:「師父!人家為我們出了這麼大的力,還救了我們,在道義上我們也該支持他,何況他要獵殺的對象,也是我們的對頭!」許天威一皺眉道:「金花!妳的意思是要回頭幫他的忙去,妳別忘了我們還有更重要的任務!」
謝老七一肚子火,那裡受得了這種冷言冷語,朝陳大個兒的腿彎子上就是一腳,怒罵道:「去你媽的!」陳大個兒一個踉蹌,撞倒在一邊的桌子上,耳朵也找到了,原來被他踩在腳底下,已經成了爛糟糟的一團!這一來謝老七m.hetubook.com.com的火更大,顧不得耳痛,倏地在靴筒子裡摸出一對匕首,一揚手擲了出去,疾若急箭擦擦兩聲輕響,釘在陳大個兒的大腿上,陳大個兒怒吼一聲,腰中的大刀出了鞘,兜頭一刀斜劈下來。謝老七原地一滾,避過刀鋒,刷的一聲,一張白楊木的方桌被劈去了一方桌角,謝老七的手裡又亮出一對匕首,厲聲道:「陳大個兒,你當真要找死!」陳大個兒悍然不懼,手挺大刀叫道:「媽的!謝老七,你自己丟了耳朵,卻來找老子晦氣,人家怕你的飛刀,老子卻不在乎,你趁早跪下來,讓老子在腿上砍一刀,否則老子就摘下你吃飯傢伙……」謝老七自然不服這口氣,揚揚手中的飛刀,正想再度擲出,旁邊的人卻出來將他們雙方都架住了。
「問題是您趕不趕得到三柳莊,那個仇匡不會放鬆的!」許天威笑道:「仇匡不足為畏,他活得今天,也活不過明天,自顧尚且不暇,還有命來追我們嗎?」「這是怎麼說呢?」「妳忘記了,不久以前,方衣跟他談話,已經超過了一個字,一字魔劍的名單上,他是第一個該勾命的!」「姓方的能殺得了他嗎?」「假如一字魔劍殺不了他,我們只好認命了,但我相信方大俠必能置他於死命,剛才妳一巴掌,摑得他匆匆而去,多半是急著找仇匡了,否則他縱使口不能言,用筆寫也會把事情交代清楚的,淫賊兩個字是誰也不甘承認的!」
公孫夢龍冷笑道:「聽老英雄的口氣,好像已強指我們是列居於不得民心的一方面了!」許天威見他咄咄逼人,也頂上一句道:「小老兒根本不知道各位是隸居那一處衙門,正因為不知道才不願意談下去,因為說對了,愚父女也無意借重各位提拔;說得不對,反而得罪了各位,實在沒意思。」劉元麟笑道:「這話對,我們是微服在外,今夜只論江湖交情,不談題外文章,公孫先生,如果你不習慣,就請回房去休息,讓我跟他們聚聚。」語畢回頭借題發作道:「謝七,陳四,我叫你們出去跪著,你們怎麼還賴在這兒?難道我的話真成了放屁,你們弄弄清楚,今天還是我姓劉的在當家!」這番話明明是說給公孫夢龍聽的,陳大個兒與謝老七趕緊出去了,公孫夢龍也不便再說話,但是他也沒有離開的意思,乾笑了兩聲,繼續坐在位子上。
季紅薇也拔出了劍,與王子淵合戰公孫夢龍,卻仍脫不了他的糾纏,就在這剎那間的工夫,洪公公與劉元麟也撲了過來,洪公公一個照面,就將王子淵的劍用肉掌撞開點中了他的穴道,季紅薇的一支劍僅與劉元麟交到第三招,也被他震開了長劍,逼住心口喝道:「撒手!」陸大鵬在地上掙扎坐起道:「大妹,認了吧,咱們到底經驗太嫩,叫人家吃住了!」公孫夢龍大笑道:「天南三煞的後人太差勁了,暗器的手法學得如何不知道,手下功夫連一招都夠不上!」季紅薇噹的一聲,將長劍丟在地下,劉元麟立刻撤劍退後道:「公孫大夫真能藏鋒,下官不知道你有一身絕技,以前真是太失敬了!」公孫夢龍笑笑道:「老朽這幾手玩意對付江湖宵小還行,在劉大人面前又算得什麼,所以一直不敢抖露出來!」劉元麟微感不悅地道:「大夫既有這一身功夫,一個人就能把事情辦妥了,何必還拖我們出來!」洪公公笑道:「劉大人不可誤會,公孫大夫雖會武功,只在必要時才施展,平常還是要借重大力,何況這批藏珍已經驚動了許多人,連仇大人都遭了不測,更須要你這麼一位高手才能應付重重的攔截。」
正說著,忽然在院中罰跪的陳大個兒跑了進來,劉元麟一沉臉道:「陳彪,誰准你進來的?」陳大個兒低聲道:「京中洪公公來了!」許天威臉色一變道:「大俠有公務處理,小老兒迴避!」劉元麟低聲問道:「你們照過面了?」許天威點點頭,劉元麟道:「老爺子!賢父女到我房裡去坐一下,回頭我們再暢飲吧!」許天威拉著路金花匆匆轉到後面,正趕上公孫夢龍出來問道:「是誰來了?是不是陸中揚他們?」「不是!是洪公公!」「他來幹什麼?」「不知道,所以我才請路老爺子迴避一下。」公孫夢龍道:「他們是負責另一路的,突然趕來,一定是有重大的變故,快請進來!」陳大個兒轉身出去,公孫夢龍指著方衣道:「這啞巴…」「她又聾又啞,在這兒也沒關係。」「劉大人說沒關係,老夫就不多事了!」劉元麟低聲道:「公孫大夫,下官並不是真的放心她,正因為不放心,才必須將她留在眼前!」「那一對父女呢?」「這兩個人下官絕對負責!」
季紅薇道:「我們是誠心作成這筆交易的,但防人之心不可無,你們那套手法我們早就領教了,如果你如約付出五十萬兩銀票,我們在交出黃友直時,連同真圖一起送到,你存心欺詐,就只有得到這張假圖了。」公孫夢龍氣得雙腳亂跳,洪公公這才道:「公孫大夫,你的計劃不能算壞,錯在對天南三煞的估計不實,才招來這次失敗,現在你別管了,由咱家來處理吧。」公孫夢龍連連拭汗道:「是!是,請公公多成全!」洪公公笑向陸大鵬道:「陸壯士,我們還可以再談嗎?」陸大鵬冷冷地道:「我們上過一次當了!」洪公公道:「那是公孫大夫自作聰明,但你們也不見得夠誠意,過去的都算了,我們互相都知道利害,來次規規矩矩的交易吧,仍然依照前約,付足五十萬兩!」陸大鵬想想道:「由誰負責?」洪公公道:「由咱家負責,咱家現任西廠總監,東廠的魏老爺子是咱家的義父,咱家的保證總信得過吧。」陸大鴨冷笑道:「連魏忠賢也信不過,只有白花花的銀子才是最好的保證,我們見了銀子再談。」洪公公嘿嘿乾笑了兩聲道:「經過這次會晤後,自然很難再得到壯士的信任了,咱家自然提出最靠得住的保證,這樣吧,因為我們只帶了二十五萬兩銀子,先交給三位帶去作為定金,見到尊大人後,跟他另約時間再行交易,那時咱家補上另一半,你們交出真圖……」陸大鵬道:「這倒可以商量。」
劉元麟微微一笑道:「老英雄謬讚,令劉某汗顏無地以自容,劉某浪跡平生,一事無成,近兩年才得公孫先生提拔,在京中當一份小差使,庶幾得略展抱負!」公孫夢龍撚著鬚尖笑道:「總爺這一說,老朽太不敢當了,這是總爺自己的成就,老朽何能為力!」說到這兒語氣一頓,目射|精光道:「一般武林人士俱不齒在途,殊不知報國才是武人仕途,目下武林濫言行俠仗義,快意私鬥,藐視國情,這是最大的錯誤,人必先君國而後身家,若心中無君無父,所行何俠何義……」許天威唯唯諾諾,路金花卻忍不住了道:「練武的人應該心存君國,但不是趨炎附勢!」許天威連忙斥責道:「丫頭,妳懂得什麼?」公孫夢龍卻嘿嘿冷笑道:「路小姐能詳細指教嗎?」路金花不理許天威暗中的一再警告,慷慨陳詞道:「我聽說現在朝中權臣當勢,大力羅致江湖人物為己張本,傾周忠良,如果投到這種人門下,也算是為國嗎?」
「這個許某也不知道,許某只是受託護送而已。」「大俠說這話可見對兄弟還不信任。」「許某是真的不清楚,東西是一個朋友交付代運的,他雖然說明是藏金地圖,但許某並不知真假。」劉元麟沉吟片刻才道:「如果是真圖,大俠也太大意了,這麼重要的東西怎能交給幾個副手押送?」「許某原是想利用這個方法掩人耳目……」「大內耳目密佈天下,怎麼掩得過呢,兄弟雖然置身大內,卻也是性情中人,絕不會為虎作倀,正因為大俠等閒置之,兄弟以為是假的,才沒有採取行動,否則兄弟一定拚命阻攔不讓它失落了,現在要想奪回,倒是有點麻煩,因此兄弟才問問清楚,如果是假的,乾脆就不去理睬,叫他們空忙一場,如果是真的,則無論如何一定要奪回來!」「許某的確不知道真偽!」「那就只有當它是真的了,等天南三煞來了之後,我們再見機行事,兄弟一定盡全力為助!」
王子淵數到將近一半時,公孫夢龍忽然道:「咦!這第三張藏珍圖好像不是原份,質料太新了!」陸大鵬道:「不可能,先生再看看清楚,我們完全是按照黃友直提供的線索,由三本舊書上撕下來的。」公孫夢龍將圖往前一遞道:「閣下自己看看!」陸大鵬伸頭一探,公孫夢龍的動作很快,一把扣住了他的脈門,跟著另一手按在他的命門上道:「不許動!」陸大鵬欲待掙扎,公孫夢龍指上用勁,使他一點力氣都使不出來,王子淵將銀票往腰裡一塞,反手要去拉劍,季紅薇也伸指來戮公孫夢龍,可是這老頭兒早有防備,將陸大鵬手臂一扭背剪,擋在身前,一掌打在背心上道:「你們敢動一下,我就震死他!」季紅薇的手指差點戳上陸大鵬,總算收招得快,王子淵的劍雖出了鞘,卻也不敢再攻,急道:「陸大哥,你怎麼會叫他給制住了,能掙得脫嗎?」陸大鵬搖頭苦笑道:「這老兒的內功很深,咱們算是陰溝裡翻船,上了他這個當……」
正說著,門簾掀開,正是那姓洪的宮監領著幾個劍手進來,劉元麟迎了上去,深深一躬道:「公公駕臨,不知有何見教?金陵那邊的事清怎麼樣了?」洪公公眼睛四下一射問道:「天南三煞來了沒有?」「還沒有!大概也快到了。」「你們這兒沒發生什麼變故嗎?」公孫夢龍道:「沒有!公公那兒出了岔子嗎?」「我們在江中截住了許天威與一個女的,誰知道半路上殺出一個不知名的年輕人,殺傷了我們不少人。」劉元麟忙問道:「許天威呢?沒抓住嗎?」「許老兒被仇大人砍了一劍,掉進江裡去了,不知是死是活,那個女的卻被人救走了。」公孫夢龍笑道:「只要把許天威解決了,餘人不足為懼,公公與仇大人兩支劍,還怕什麼人?」洪公公臉上一紅,頓了一頓才道:「我不會水,在江中擒住了那個女的,結果還是給那年輕人救走了。」「那這年輕人一定很了得!」洪公公臉有慚色道:「那個年輕人不知是什麼來路,一支劍實在邪門得很,仇匡也只能跟他打個平手,要是在陸地上,咱家絕不在乎他,偏偏在水裡面,眼睜睜地瞧他把人給救走了,不過咱家在那女的身上用了絕陰手法,即使被救走了也活不長久,只是我們又出了岔子!」
洪公公朝公孫夢龍看了一眼道:「那就大夫一個人去吧!」公孫夢龍接了一盞燈,慢慢走過去,到三人面前,才一伸手道:「藏珍圖呢?」一人取出一個布卷道:「三張圖都在裡面,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咱們兩不吃虧!」這三個人都穿著風衣戴著雪帽看不清面容,公孫夢龍在那人取物時才發現道:「你不是陸中揚!」那人一笑道:「不錯!家父等與黃友直在一起,準備這邊生意不成,就進行那一邊的交易!」洪公公在遠處已感到慍怒道:「公孫大夫,你怎麼連人都認不出來,真是越老越糊塗!」公孫夢龍被斥後十分洩氣,吶吶地道:「下官與天南三煞也是只見一面,老遠看不清楚,只聽聲音有點像,誰知他們會叫別人出頭來接洽呢!」劉元麟冷笑道:「我早說過了,找天南三煞就是最大的失策,這三個傢伙都是老得成精的武林惡棍!公孫大夫偏認為他們可靠,找出這麼多的麻煩來!」公孫夢龍不甘示弱道:「劉大人,你沒聽說,黃友直先找到他們了,如果不是老夫跟上一步,事情還更艚。」洪公公道:「現在還說什麼,問問他們是誰?」
「這個外號不妥當,他為人很正派呀!」許天威又是一嘆道:「他為人也許不失其正,但他的這個毛病太邪氣了,還有他的劍法,也是詭異之至,陰狠毒辣四字都佔全了,魔劍二字,形容他並無不當!」路金花將一字魔劍在口中喃喃地唸了兩遍,忽又轉口問道:「師父!您是怎麼受傷一呢?」「我與方衣上了大船,他跟仇匡鬥得正激烈,忽聽得妳的馬急嘶,我知道妳遭了險,請他來救妳,我繼續與仇匡搏鬥,這人的劍法倒還好應付,可是手段太卑鄙,居然抽冷子打了我一鏢,跟著砍了我一劍,我負傷跌落江中,拚命泅了過來,總算撿回了這條老命!」路金花默然片刻道:「真想不到對方有這麼多的高手!」「仇匡還是個副手,西廠的正教頭左手劍劉元麟更為難惹,此人十年前就名聞江湖,是個天字第一號的煞星,不知怎麼會被西廠所羅致,他已經帶人去與天南三煞會合了,看來我們那批失鏢要討回來是很不容易了!」
hetubook.com.com「只要劫下的圖樣是真的,其餘都不成問題了!」「圖樣如果是真的,問題更大了!」「這話怎麼說?」「天南三煞貪貨之名,武林誰人不知,他們得知有這麼一大筆藏金,肯乖乖的交出來嗎?」公孫夢龍大笑道:「原來大人是為擔心,那可真太過慮了,老夫敢用他們,自有控制之策。」「原來這是公孫大夫的妙策!」公孫夢龍得意地一笑道:「老夫不敢自誇,啟用他們是最省事的辦法,因為他們息隱多年,乍然出手,誰也不會想到他們,假如由大內負責行動,不等我們的人出京,對方就知道消息了,那有這麼順利!」劉元麟一笑道:「可是他們殺人的手法一望而知。」「老夫知道,而且老夫還叫他們故意放走一名活口,為的就是讓人知道,等大家在他們身上動腦筋時,我們已神不知鬼不覺的進行下一步行動了。」
方衣接過路金花,拖著她到了對岸,兩匹馬也跟著上來了,方衣吁了一口氣,見路金花仍是昏迷不醒,一探脈息,倒是十分正常,先覺得十分奇怪,繼而才想到她被點了穴道,於是他用手按摩了一下,雙眉深皺,沉思很久,才毅然作了個決定,將馬包中行囊取下,因為有油衣包著,裡面的毯子還是乾的,他找了個避風的地方,動手將路金花的衣服一件件脫了下來,直脫得一點不剩!玉體橫陳,他的心猛烈跳動著,手也有點顫抖,但他毫不猶豫地將兩手互搓,搓得掌心滾熱時,才貼著路金花尖聳的雙乳,輕輕地揉動起來……一開始的感覺是觸手滑膩而沁涼,像摸在極為細緻的綢緞上,漸漸地,手心有了溫熱的感覺,這是功力行透,阻塞的穴道即將被打通的感應,方衣搓動得更謹慎了,這時引通對方的氣血自動衝破阻隔,他就要慢慢地放輕手掌,減弱內力,可是他忽然感到有點不對勁,滑膩的肌膚上怎麼會隆起兩團小小的硬塊,莫非是她受制的部位傷得很厲害,淤血已經凝聚成塊了,那可不是鬧著玩兒的……
路金花的刀葉被他捏住時,曾經用力抽回過,可是那口刀卻像鑄在對方手指上,一動都不動,一面心驚於對方功力之深,一面也很心折於對方為人的正派,她沒有闖過江湖,也不知道對方的來歷,對這漢子頗具好感,笑笑道:「你倒很不錯,可是你這批下人太壞了,簡直像土匪!」漢子一笑道:「姑娘責備得很對,我這批手下是太不像話,姑娘代我教訓他們,我非常感謝。」路金花覺得這中年漢子挺和氣,滿腔怒火都消了,笑著道:「幸虧我練過幾天武功,假如是一般的女孩子,豈不是被他們欺負苦了!」漢子微笑道:「姑娘太客氣,我這些手下雖不成材,但姑娘一出手,就能叫他們吃大虧,一定受過高明傳授!」許天威唯恐路金花說漏了嘴,忙插上來道:「老爺別見笑,我這丫頭跟小老兒練了幾手粗淺功夫,花拳繡腿,只能湊個熱鬧,騙騙外行,那裡當得上高明二字!」
公孫夢龍一再受到搶白,這次竟公然碰了個釘子,臉色也往下一沉道:「劉大人,你知道今天的責任多大?」劉元麟冷笑道:「公孫大夫,下官知道得比你更清楚,我的職位雖是大夫引薦的,我的地位卻是靠自己本事紮下根的,在各人的工作範圍內毋庸指教!」公孫夢龍怫然道:「老朽不是指教而是請教,劉大人既然知道今天的任務十分重要,為什麼要留下閒人……」劉元麟冷冷地道:「那我就明說好了,我可以請路老英雄父女離開,但出了問題我不負責!」公孫夢龍怔了一怔,劉元麟又冷笑著道:「公孫大夫如果還不明白,不妨回房去好好想想!」公孫夢龍終於懂了,自討一場沒趣,訕然無語,劉元麟這才對許天威笑道:「老爺子別見怪,我們一見如故,我留下二位絕無他意,但公孫先生官居諫議大夫,御史的職務幹久了,有挑剔毛病的習慣,為了使他放心,我不得不用另一種方法解釋,路老爺子想必能諒解的!」
猛力一掙,撩手就是一掌,摑在方衣的臉上,打得方衣一個踉蹌,口中怒罵道:「淫賊!你好大的膽子!」方衣挨了一掌,知道對方起了誤會,連忙跳開避過她的第二掌,急急地想解釋,可是才一張嘴,忽然想到這些事絕對無法用一語一字解釋清楚,但又不能多說第二個字。因此他只憋出了一個我字,立刻閉住了口,眼看路金花從地下拾起了雙刀,撲過來要找他拚命,萬分無奈中,拾起地下的濕衣,朝她拋了過去。路金花只看見一團東西拋來,用刀一挑,才發現是自己的衣服,因衣服而想起自己仍是赤|裸著。剛才在情急之下,她只顧得拚命,此刻忽而引起了少女羞恥的本能,忙不迭雙手掩胸,拋下雙刀,拖了那條毯子包在身上,這是許天威的馬包裡面還有著許天威的小褂褲,她也不問男女,撈了一件,匆匆地穿好。
她才一亮相,就聽見有人叫道:「喝!好俊的妞兒!」離她最近的一張桌上,站起一條大漢,噴著滿嘴酒氣,瞇著眼邪笑道:「大妞兒,妳帶著傢伙,一定是跑馬解的,來!給大爺耍兩套,大爺重重的賞妳。」說著就伸手要去摸她的臉,路金花雖然滿肚子火,到底是正道出身,不肯隨便傷人,橫過刀背,一下子砍在那漢子的手指上,那漢子痛得怪叫起來,連忙跳開,其餘的人卻哈哈大笑,更有人怪叫道:「妙啊!陳大個兒,沒想到你媳婦兒還下得一手好板刀麵,你小子前世修著了!」被砍的大漢怒聲怪吼道:「臭娘們兒,給臉不要臉,妳竟敢跟大爺動傢伙,大爺非斃了妳不可!」伸手就要拉腰間的大刀,卻被另一個漢子按住了道:「陳大個兒,跟一個妞兒,你還好意思動刀,你要是沒本事就站開點,讓我來擺佈她,住在這荒村野店已經夠悶氣的了,好容易送來個嬌滴滴的花妞兒,你一刀砍了,我們大伙兒就沒得樂了,你捨得我們還心痛呢!」
劉元麟召來幾個手下,就是負責後路的人沒到,連忙派人出去巡視,沒多久,巡視者回報道:「梁漁、牛化龍被人暗殺在雪地中,走的人不知去向。」公孫夢龍道:「那一定是姓路的父女倆……」負責巡視的人卻道:「不!兩個死者都是咽喉處中劍,割破喉管,一劍畢命,看來是那個啞巴婦人下的手。」公孫夢龍叫道:「我早叫劉大人殺了那個啞巴!」劉元麟道:「劉某從不無故殺人,公孫大人已經試探過那個婦人,應知對方深淺,為什麼不殺了她呢?」「我那時不便施展武功,還被她抓了兩下!」「正因為她抓破了大夫的手背,不像是會武的樣子,否則我也不會放過她了,大夫被抓之後,心中也是同樣想法,所以才沒有堅持,怎麼能怪我一個人呢?」「可是那父女倆,大人一肩擔承沒問題的!」「我仍認為他們沒問題。」「他們為什麼要走呢?」「江湖人最怕跟官府牽扯上,起先是被我留住了他們走不了,一有機會,自然遠避為上。」洪公公擺手道:「好了!這三個人無關緊要,而且我還有人在外圍監視,有問題也不在乎,留給我來處理吧,你們還是趕緊追蹤天南三煞,奪取藏珍圖為要。」
那漢子道:「在下陸大鵬,這是王子淵兄弟,是王叔父的令郎,那一位是季紅薇妹子,是史叔父的義女。史叔父無所出,季大妹子是他的門人,也是他的衣缽傳人,我們三個人出面,與三位老人家親出毫無差別。」公孫夢龍回頭請示道:「洪公公,這該怎麼辦?」洪公公沉吟良久才道:「只要東西不錯,誰來交易都是一樣,你可得看看清楚,別叫人誆了去。」陸大鷗笑了一下道:「這是什麼話,我們有天大的膽子,也不敢跟各位作對呀,民不與官鬥,雞蛋不碰石頭。」洪公公怒道:「你們的作為,眼中何嘗有官家?」陸大鵬哈哈大笑道:「雞蛋雖然碰不過石頭,可是石頭要去碰雞蛋也不容易,因為養雞的人一定會很小心不讓它碰到石頭,我們不想跟官府作對,可也不怕官府,假如你們想靠官府的勢力來欺負人,那可打錯了主意。」洪公公怒不可遏地叫道:「太放肆了,給我拿下!」
許天威沒想到劉元麟也是同道中人,心情十分興奮,劉元麟卻又暗指方衣道:「這個人是否大俠一路的?」「劉大俠認為此人有問題嗎?」「我看出她是個男人,而且她的聾啞也是假的,雖然他裝得很像,卻瞞不過我的眼睛,還有他包中的一對眼珠,明明是從人身上剜下來的,此人身份極為可疑,如果不是大俠一夥兒的,就得多加提防!」許天威想了一下道:「許某認識他,卻非吾道中人,究竟是敵是友也難以確定,不過目前還不必把他當作敵人!」「他不會是為著那批藏金而來的嗎?」許天威苦笑一下道:「能知道就好,許某離開金陵時,曾遭到一個叫仇匡的攔截……」「那是個武林敗類,大俠怎麼脫過他圍困的?」許天威偷指一下方衣道:「多虧有了他幫忙,這年輕人武功很高,行事卻有點邪,他幫我們的忙,用意也不十分清楚,我們可以借重他,但也得防備他一二!」劉元麟點點頭道:「是的!財帛動人心,看來他是知道藏金的事了,既非吾道中人,咱們就必須防備他!」
劉元麟一齋手,他手下的劍士立刻四下散開,劉元麟則在門前一揚手,一溜藍色的信火沖天而上。當那溜信火拖著長長的尾巴在夜空中消失時,但見三條人影從竹籬外凌空而降,落在雪地上,居然不留一點腳印,跟著有一個響亮的聲音道:「請公孫先生到來!」公孫夢龍走到門口道:「還是請三位義士進來談話。」那人哈哈一笑道:「公孫先生,別來這一套,咱們是幹什麼吃的,遠能上這個當,你屋子裡的人太多了,我們還是在外面談,一手交錢,一手交貨!」公孫夢龍道:「陸義士,屋子裡雖有幾個人,那是為了必要的警戒,使我們談話周密,對三位絕無惡意!」那人又是一聲長笑道:「我們的談話不必周密,銀貨兩訖,各不干涉,也沒有交談的必要!」公孫夢龍一皺眉道:「義士們太多心了。」「跟你們做官的打交道,不多心不行,因為你們的花樣太多了,比咱們幹黑吃黑的還狠上幾分呢!帶著銀子出來,咱們見銀子交貨,別多嚕嗦!」
劉元麟不理他,頻頻向許天威勸酒,間而也敬路金花兩杯,但始終沒有去搭理公孫夢龍。許天威雖然明知劉元麟是敵人,可是對方如此熱情招待,在沒揭穿身份,抓破臉以前,倒也不便堅拒。劉元麟的酒量很豪,許天威也很能喝,兩人乾了好幾壺,雙方都沒有酒意,酒興卻越來越濃。路金花唯恐師父喝醉了,忍不住提示他道:「爹!您少喝兩杯吧,咱們還要趕路呢!」劉元麟笑道:「這麼晚了,還趕到那兒去?」路金花道:「我們是投宿的,此地已經給你們住滿了,我們總不能睡露天,要趕到前站去!」劉元麟笑笑道:「這是什麼話,無論如何也得讓出一間房來安置二位,不瞞姑娘,我就是好兩杯,難得遇上令尊如此海量,人生覓知己難,覓酒中知己更難,今天一定要跟老爺子喝個痛快,不醉不散。」
公孫夢龍急得鼠眼亂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忽而門簾一掀,小伙計又引進一個中年婦人,身材很高,穿了一身青布襖褲,一雙大足,登著老牛皮釘靴,頭上蒙了塊青布帕子,將鬢髮都裹住了,懷中抱著個長布捲兒。公孫夢龍怒罵道:「混帳!你怎麼又帶人進來了!」小夥計委屈地道:「老爺子!您沒吩附說不准接待客人呀!這位大娘是個婦道人家,大雪天,我不能往外推!」公孫夢龍喝罵道:「我們雖然沒關照,你也該用腦筋想想,你們總共才三間房,能住多少人!」小夥計雙手一攤道:「老爺子,您跟她說吧,小的連說帶比,磨菇了半天,她硬往裡闖,小的也沒辦法。」「你不會告訴她店住滿了?」「要她聽得懂才行呀!」「她怎麼聽不懂,難道她是個聾子?」小夥計笑起來道:「您可說對了,她不但是聾子,而且還是啞巴,只會啊啊地叫,小的實在沒得辦法!」
路金花飛紅了臉,此刻不禁對方衣感到十分歉意,由羞歉而轉恨,乃咬著牙齒厲聲叫道:「那個姓洪的狗賊,下次見到他,我非要將他亂刀分屍不可!」許天威輕聲一嘆道:「雪恨的事慢慢再說,倒是妳摑方大俠的那一掌,似乎太冤枉人家了!」「在那種情形下,我怎麼知道,誰叫他不說明白!」「他不能說!」「為什麼,他既是問心無愧,大可說個明白!」許天威一嘆道「我忘了告訴妳,他有個怪毛病,每句話只說一個字,如果他用兩個字跟人談話,對方就活和*圖*書不成了,非死在他劍下不可!」「這是什麼怪毛病?」「那可不清楚,我只知道他最近曾在金陵六合丹陽等地,連殺了八名武林高手,都是為了這緣故,在被殺的八人中,有一個是我認識的,那被害者的兄弟恰好躲在一邊,才得知他有這個毛病,給他起了個外號叫一字庵劍!」
公孫夢龍怔了怔道:「陸義士,我還沒見到東西,怎麼知道真假,那有就付銀子的道理?」那人道:「東西絕對假不了,我們找人查證過了。」公孫夢龍一怔道:「你們找誰查證的?這東西是什麼你們都不知道,又怎麼找人查證呢?」那人笑道:「惠文藏珍的事知道的人很多,我們剛得手就有人找上門來要求合作了,他是當年跟惠文皇帝一起出亡的宮人後代,跟先生的祖上是同僚,所以他對藏珍圖的辨認能力並不比先生差,已經認定是真圖無疑!」公孫夢龍愕然道:「那有這種事!」那人笑道:「絕對有這種事,那人的條件比先生還優厚,答應我們四六拆帳,因此我們並不怕沒賣主。」洪公公忍不住道:「那你們為什麼不接受他的條件呢?」那人笑道:「如果說是為了與公孫先生約定在先,要講究信用的話,說來你們也不會相信,我乾脆說老實話吧,那批藏珍價值太高,沒有名正言順的身份,脫手很不容易,所以我們寧可放棄六成的好處讓你們揀個便宜算了,公孫先生,你到底是要不要?」
公孫夢龍忙叫道:「三位慢走,說好的交易,怎麼又變卦了呢?老夫不是把銀票給送上了嗎?」陸大鵬聽見他招呼,才翻身躍後,另兩人也緊跟著回來,走到公孫夢龍的眼前,停住道:「公孫先生如果有誠意做買賣,最好別再有那種不愉快的事發生!」公孫夢龍道:「不會再有了,銀票在此,請台端過目。」陸大鵬笑道:「王兄弟點一下。」王子淵伸手接過銀票,就著燈光一張張地點數,同時也審核上面的水印真偽,公孫夢龍道:「藏珍圖可以見賜了吧,銀票絕不會有錯誤。」陸大鵬將布卷交出,公孫夢龍連忙接過,一面看一面道:「現在可以通知令尊將黃友直送來了吧。」王子淵道:「等一下,銀票還沒有檢點清楚呢!」「那還會有錯嗎?」「這可說不定,有一張不能兌現,就是我們的損失。」「一千張銀票檢點太費時了,三位何不幫著數數呢?」「不忙,我們有的是時間,在黃友直沒交出以前,這份交易還不能算是全部告成,我們兩個人還得留神以防發生意外,先生不妨借這個機會也看看藏珍圖。」「老夫絕對相信各位,大致錯不了就行了!」
洪公公冷笑道:「萬一天南三煞不答應呢?」「諒他們也不敢,除非他們捨得自己的兒子!」洪公公冷冷地道:「公孫大夫,你只有一個兒子,視同性命,別人卻未必如此,天南三煞準備了一份偽圖,派三個後輩前來交涉,就是準備拿他們作犧牲的,你那一套行不通,對付江湖人你的確不行,還是看劉大人的吧!」公孫夢龍不敢再說話,劉元麟卻道:「公公,下官也沒有辦法,因為下官不知道從何著手。」洪公公一笑道:「劉大人是否勝得過天南三煞呢?」劉元麟道:「這個很難說,如果正面交手,下官自信一抵三也不輸他們,但他們的暗器卻令人防不勝防!」洪公公笑道:「暗器不足懼,咱家由大內帶了兩件金猱毛編織的軟甲,穿在身上可以避刃,連寶劍也傷不了,劉大人找個好身手的搭檔,穿上那兩件軟甲,找到天南三煞,乾脆宰了他們,將藏珍圖奪過來!」劉元麟笑笑道:「公公早說這個辦法,下官還可以部署一下,現在人已去遠了,想找人追蹤也難了。」洪公公笑道:「這個咱家早已有了安排,咱家在來此以前,已將隨從人手分出一半,密佈四周,凡是由此處離開的人,都在嚴密監視之中,劉大人只須追躡他們去時的方向,必會有人指點他們的去落。」公孫夢龍鼓掌道:「畢竟是公公計劃周詳,謀出萬全,難怪魏相父對公公如此寄重!」洪公公得意地笑了一下道:「老爺子現在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連萬歲爺的事也作得了幾分主,並不在乎這點藏珍,就是因為左良玉身擁重兵,桀驁不馴,老爺子才想藉機打擊他一下,斷絕他的糧餉,使他敗於李自成等流寇之手,再治他的罪,眼看大功即將告成,而東林黨人居然想用這批藏珍去接濟糧餉,所以非加破壞不可,這個責任全在劉大人身上,盼大人好自為之!」
「老夫買下地圖之後,你們很可能再去問他。」「這個我們可以提出保證,銀貨兩訖之後,立刻將那個人交出來,由先生處理,這該沒問題了!」「我想知道那個人是誰,他的鑑定是否可靠。」對方沉吟了一下才答道:「姓黃,叫黃友直!」洪公公道:「黃友直是何許人?」公孫夢龍道:「那一定是黃公久的後人。黃公久是建文的衣帽監,老朽以為他已經沒有後人了。」洪公公急道:「到底有沒有呢?」公孫夢龍想想道:「直裔的後人也許沒有了,但親族總有一兩個的,雖然永樂爺曾大事誅戮遺族,可能尚有遺漏,這個黃友直倒是值得考慮!」洪公公道:「那只好接受他們的條件了。」公孫夢龍乃問道:「那個黃友直在那兒呢?」「在不遠的地方,我們收到銀子立刻發出信號,自會有人將他送到,否則我們就回頭跟他們合作。」公孫夢龍道:「只要交出黃友直,我們一定付款。」「那可辦不到,不見銀子不交人,如果失策先交出人,我們就失去了談交易的本錢了。」
聽師父這樣一說,路金花倒是不好意思再埋怨了,催動坐騎,直向山腰而去,一燈如鬼火發現竟是一家村店,店旁還稀稀落落的有著十幾家居屋,不過都入睡了,馬蹄聲引起了一陣犬吠,犬吠聲又驚動了店中的人。一個小夥計,是個十五六歲的毛孩子,掌著燈籠,出來照了一照,才沒精打采地道:「這麼晚了還有人來,二位是用飯還是住店?」路金花沒好氣地道:「也打尖,也住店!」「打尖還行,住下可沒辦法,小店一共才三間房,全叫客人給住滿了,二位有馬,再往下走三十里就是裕溪鎮,那兒有的是大宮房,我看二位還是別耽誤了…」說著就要關門,路金花一腳蹬開了門怒道:「我們還沒有說不進來,你關什麼門,難道怕我們不給錢!」
公孫夢龍皮笑肉不笑地道:「姑娘說得好極了,但不知所謂權臣,是指那些人而言?」許天威重重地擰了路金花一下,她才略知收歛地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老百姓並不糊塗,忠奸自有定評,我不必指名道姓地提出來!」公孫夢龍還要追問,劉元麟忙打岔道:「喝酒,喝酒,人各有志,何必抬這個槓呢?」公孫夢龍沉聲道:「不!這一定要弄清楚,儘管各人看法不同,但忠奸之辨是不容混淆的!」許天威笑道:「小老兒父女只是一介平民,不配資格評議朝臣得失,小女年幼無知,信口雌黃,請別聽她的。」公孫夢龍冷笑道:「我們久居京中,這次出來就是想借民意為鏡,瞭解一下自己的立場,請姑娘再指教!」許天威道:「先生在朝中是否獨當一面呢?」劉元麟笑笑說:「我們都是依人作嫁!」許天威道:「那就是了,萬一小女說出的人有詆毀諸位之處,豈不大家都難堪,劉大俠抬舉愚父女邀請共謀一歡,喝過這頓酒,愚父女繼續賣藥,各位去從事公幹,也許再也沒見面的機會了,何必鬧得不愉快呢,如果先生一定要追問,愚父女只好避席了!」
「師父!我……」羞怯的道:「到三柳莊去請柳林四聖,人家不一定肯出來幫忙,即使肯了,也不見得會比姓方的高明……」許天威連連搖手道:「金花!妳別指望著方衣會幫我們的忙,他做事情全憑高興,如果他不高興,求也沒有用!」「他今天幫我們忙可不是碰巧趕上的!」「那是他一時高興,妳最好是忘了他,我對這個人瞭解不多,不敢相信他是吾道中人!」「師父!您是怎麼了,我說他不好時,您為他辯白,我說他好時,您又說他不可信任了!」「我只是針對事實向妳解釋而已,並沒有說他可足信任。這年輕人的性情太乖僻,武功太邪,我實在不敢視他為同道。我們身上的責任太重大了,我必須要慎重!」
有人給說和道:「好了!好了!自家哥兒們逗逗樂子,怎會頂上真的了?驚動了老總,大家都沒好的!」謝老七跳著腳叫道:「告到老總那兒我也不怕,這小子是存心跟我作對,從出京開始他就一再找我的麻煩!」陳大個兒也叫道:「放你媽的屁,老子腳上又沒長眼睛,誰知道你的耳朵會跑到地下來的!」謝老七被同伴架住了,只得破口回罵,從祖宗八代到媽媽姐姐,什麼粗話都抖了出來,正在鬧得不可開交的時候,後屋出來兩個人,一高一矮,高的那人身材軒昂,氣度威武,矮的卻是個瘦老頭兒,留了兩撇八字鬍,一對小老鼠眼,一望而知是個極精明的人物!高身材的漢子沉聲喝道:「什麼事?」短短的三個字,卻有無比的威嚴,將滿屋的人都鎮住了,連吵罵的兩個人都靜了下來。
「這是那姓洪的太監施的點穴手法,是一種很歹毒的手法,叫做斷陰手,是專門對付女子的,點穴的部位在雙乳之下,如果不立刻解救,會導致終身殘廢不說,還會引起許多無以言諭的痛苦!」「是怎麼樣的痛苦呢?」「妳是個女孩子,照理不應告訴妳,但不妨讓妳知道,也好使妳明白人心的險惡:受這種手法的遇害者,會由貞節的烈婦變為淫|娃,一天沒有男人就會身如針刺,因為這種手法能阻塞血經,使血脈不通充塞下陰……」路金花不禁為之髮指,厲聲叫道:「施這種手法的人簡直該遭千刀萬剮,這是什麼玩意兒?」許天威一嘆道:「當太監的能有幾個好人,他們自己不能人道,才研究出這種陰毒的手法來作賤女人!」路金花似乎不太明白,許天威只得繼續說明道:「太監在根本上還是男人,同樣有著食色的本性,但他們又不是完全的男人,除了受這種手法激使成狂的女人,誰還能去迎合他們近乎獸|性的發洩呢?」
劉元麟默然地點點頭,公孫夢龍道:「事不宜遲,劉大人要趕緊追下去,以免拖延生變。」劉元麟道:「下官雖然不怕天南三煞,但怕人單勢孤,必須要找個好幫手才行,下官那些手下太差勁,要想事情順利達成,最好是公孫大人辛苦一趟。」公孫夢龍微怔道:「這個恐怕老朽力難勝任!」劉元麟冷笑道:「大夫何必客氣呢,剛才看大夫出手乾淨俐落,連劉某都甘拜下風!」洪公公道:「公孫大夫的武功是不錯,但他缺少磨練,體力不繼,這次追蹤不能騎馬,全靠腳程!」劉元麟道:「假如距離近,消耗不了多少體力,假如在遠處,對方也不會步行,我們自然也必須騎馬追蹤,此行非公孫大夫不可,因為只有公孫大夫識得藏珍圖,我在制住天南三煞後,萬一得到的又是偽圖,豈不徒勞一場。」洪公公點頭道:「這倒不錯,大夫就辛苦一趟吧!」
公孫夢龍急了道:「我的措施並沒有不當,大雪夜,荒村野店,誰會想到有人來呢,如果派人守衛不是太顯眼了嗎,可是這個啞巴婦人實在可疑,她是幹什麼的?」劉元麟笑笑道:「大夫是問她還是問下官?」公孫夢龍道:「自然是問劉大人,她又聽不見!」劉元麟道:「大夫知道她聽不見,下官又如何取供呢?」公孫夢龍怫然道:「劉大人,你不必故意跟老夫作對,老夫為的是公事,在職責上,你至少該弄個明白!」劉元麟笑笑道:「下官的職責是使大夫與陸中揚他們順利接頭,此外的事,下官一概不管。」公孫夢龍氣得全身亂抖道:「劉大人,我知道你現在是西廒總教練,權傾於天,誰也管不了你,可是你得弄弄清楚,這次的任務是魏公公直接交付下來的,你我各有所司固然不錯,但大體上你還是得受我節制!」
說著又朝那被削掉耳朵的謝老七打了一拱道:「大爺,我這丫頭不懂事,您千萬別跟她一般見識!」那個謝老七丟了耳朵,又痛又怒,正在一肚子火,見他插了進來,火氣更大:一把抓住了他胸前的衣服,厲聲叫道:「老傢伙,你是幹什麼的?」許天威裝出戰戰兢兢地道:「大爺,小老兒是賣狗皮膏藥的,您先別忙著問話,您的耳朵剛被割下來,乘著血還熱,粘上還來得及,小老兒有跌打損傷的藥,倒是祖傳秘方,十分靈驗,先給您把耳朵粘上,免得破了相!」被他這一提起,謝老七立刻放鬆了他,彎腰在地下找耳朵,卻遍尋不著,不禁奇怪和_圖_書了,一手撫著傷處,一手掌著蠟燭,訝然地道:「咦!上那兒去了?」陳大個兒在旁邊幸災樂禍地笑道:「別是那位哥兒們嘴饞,吞下肚裡去了,那可得等明兒上茅房裡找去!」
說著走過去,才一伸手摸到那個包袱,那啞婦大聲怪叫,伸手抓了過來,把公孫夢龍一掌推開了,同時還在他手背上抓了幾條血痕,公孫夢龍怒叫道:「這是條瘋狗!」許天威師徒卻在這一照面間,看出那啞婦正是方衣喬裝而成,心中十分著急,唯恐此時鬧翻了,破壞了天南三煞來此會面之舉,對追回失鏢,勢將增加困難,因此路金花立刻一個箭步躍前,握住了方衣的雙臂,眼睛眨了一下作為暗示,將他按住後說道:「我來按住她!」藉著方衣掙扎的機會,她在他耳邊道:「方大俠,如果包袱裡沒什麼要緊物件,不妨讓他們看看,現在我們不宜有所行動,天南三煞就快來了!」方衣雖然不住地掙扎,卻始終沒有用太大的勁,自然也掙不脫路金花的緊握,公孫夢龍道:「路姑娘,妳按她緊一點,我非要檢查一下她的包袱,裡面一定有問題!」
才說完這句話,路金花已經忍不住了,擺刀衝了過去,那漢子一伸手,捏住了路金花的刀背,口中含笑道:「大姑娘,妳別生氣,讓我來處置,徐彪!」講情的那個漢子神情一怔,連忙恭身道:「在!」「跪下!自行掌嘴二十!」徐彪大感意外,訥訥地道:「老總……」漢子沉聲道:「你憑什麼說人家不像良家婦女,你倒是說說看,良家婦女該是什麼樣子的!」徐彪無以為答,漢子又道:「加二十,二十下懲罰你出言不遜,二十下懲你抗命!」徐彪還想說話時,那老兒開口了道:「徐四!你就認了吧,總爺的脾氣你還不清楚,再說下去就不止掌嘴了!」徐彪不敢違抗,乖乖的跪了下來,左右開弓,打了自己四十個嘴巴,而且下手很重,一點都不敢藏私!四十個嘴巴打完,他的雙頰都腫了,漢子才道:「起來吧,是非只為多開口,下次你可記住了。」徐彪狼狽起立,那漢子才鬆開了路金花的刀葉笑道:「大姑娘!這下妳可消了氣了!」
她用的力氣很大,將那小夥計踢了個跟頭,手裡的燈籠也摔了,熊熊地燒了起來,那小夥計爬起來一面用腳踩熄燈火,一面叫道:「這位大嫂,妳怎麼不講理,我是好心怕耽誤你們行程,妳也不能動蹄子就踢人呀。」路金花更是生氣,嗆郎一聲,一口單刀已拍在小夥計的頭上,嚇得他咕咚一聲,又摔倒在地下。許天威連忙拉著她道:「金花!妳這是幹什麼?」路金花怒道:「師父!您聽他說的是什麼?」許天威道:「妳也太暴躁一點。」說著扶起那小伙計笑笑道:「小兄弟,你也是的,做生意應當和氣生財,這麼晚了,即使店裡沒空房,你也該讓我們歇口氣,怎麼沒等我們答應就關上門呢,再者你得看看清楚,我這姪女明明是個大姑娘,你開口就叫人大嫂,不怪她生氣,何況你還繞著彎子罵人呢。」
小夥計拍拍身上的雪花,苦著臉道:「老爺子,我怎麼知道她是大姑娘,我們這兒的大姑娘從不出門兒,見了年輕的女客,我都是叫大嫂,從來沒出錯,再說我不留你們完全是好意,因為店裡住的一批客人全是橫鼻子豎眼睛的惡客,到現在還在鬧酒,逼著我去找娘們兒來陪酒,我們附近全是正經人家,上那兒找去,這位大……大姑娘要是進去了,吃了虧可不能怨我。」路金花怒沖沖地道:「放屁,誰敢佔我便宜,我就要他腦袋,你姑奶奶可不是好欺負的。」說著晃著刀直往裡闖,許天威怕她鬧事,忙朝那小夥計道:「小兄弟,兩頭牲口麻煩你照料一下。」交代完了就急急地追了進去,這所村店是用竹籬圍了道外牆,穿過一塊小小的院子就是店房了。路金花一掀棉布簾子,就看見五六張方桌上都坐了人,約摸有十來個,都是江湖人打扮!
公孫夢龍得意地大笑道:「任你天南三煞奸似鬼,也翻不出老夫的掌心去,告訴你們吧,那疊銀票只有一半是真的,後一半全是白紙,這是我們能出的最高價格,現在乖乖的放出信號,叫人把姓黃的給送來!」陸大鵬冷笑道:「那有這麼便宜!」公孫夢龍沉聲道:「除非你們不要命了!」陸大鵬道:「笑話,你不過制住了我一個人,季大妹與王兄弟仍然可以離開,有黃友直在手,我們仍然可以得到藏珍,一條命能頂上幾百萬兩銀子,賣得也值得了,大妹!兄弟,別管我,你們走好了!」公孫夢龍冷笑道:「你們走得了嗎,在不到一丈的距離內,老夫可不怕你們的暗器!」季王二人剛要行動,公孫夢龍卻一掌拍在陸大鵬的肩上,將他震癱在地,飛快出手,拳腳並用,攻向二人。
郭元麟臉色一沉,站了起來一拱手道:「下官當然聽候指示,大夫吩咐下來好了,下官無不照辦。只是出了岔子,大夫也一肩承擔,別把我們拖進去就行了。」公孫夢龍冷冷地道:「劉大人口口聲聲怕出岔子,好像是認定了這一次會出岔子似的!」劉元麟淡淡地道:「是的!所以下官希望少擔一點責任!」公孫夢龍一怔道:「大人不會是開玩笑吧!」「這種事情下官不敢拿來開玩笑。」公孫夢龍沉吟片刻才道:「大人何以會有這種想法?」「道理很簡單,因為一開始就辦錯了,下官不知道這個主意是誰出的,但啟用陸中揚他們就是最大的錯誤,這三個傢伙惡名昭著,江湖上實在混不下去了,才銷聲匿跡隱藏起來,大內偏偏把他們拉出來參予其事,還能不砸嗎?」「可是他們並沒有誤事呀!」「要等東西交到大夫手中,確認無誤後,再循圖找到那批藏金,運回大內交庫,才能算是成功,此刻尚言之過早!」
許天威吁了口氣,輕嘆道:「金花!我算是兩世為人了,幸好鬼使神差,遇上方大俠,否則妳我都完了!」「方大俠?您說的是那個淫賊!」許天威怔了一怔:「淫賊?方大俠嗎?」路金花氣得眼淚又流了下來,跳著腳叫道:「就是他,師父,您不知道他多壞,剛才他……」不管她多大方,也沒有勇氣將剛才的情形再說出來,然而許天威卻苦笑一下道:「金花!我知道是怎麼回事。」「您不知道!」「我知道,我在旁邊看了一會兒了!」路金花一怔,隨即叫道:「師父!您在旁邊看著他欺負我,您為什麼不出來殺了他?」「金花!妳怪錯人了,方大俠不是淫賊,他是為了救妳,妳知道妳著了什麼暗算嗎?」「不知道,我在水裡被小船追上了,那個姓郭的老頭兒將我拖下了水,我還能掙扎,送到小船上,只感到胸頭一痛,像是被什麼東西敲了一下,以後就不知道了!」
公孫夢龍沒辦法,只得答應了,三人回到店裡,洪公公拿出兩副軟甲交給他們,公孫夢龍忽然道:「那個啞巴呢?」方衣喬裝的那個啞婦已經不見了,連她的包袱也帶走了,一問手下的人,都說沒看見,因為大家都注意外面,店堂中沒留下人,再問店家,小夥計說她由後門走了。再問起許天威與路金花,他們也走了,公孫夢龍只叫道:「我說那三個人有問題,都是劉大人……」劉元麟道:「我沒說他們靠得住,所以才留在眼前,以便監視,誰知道公孫大夫把事情辦砸了!」「這怎麼可以怪老夫呢?」「假如天南三煞如約來店裡面,這些人全在下官的監視之下,一個都跑不了,來人不肯進屋,下官必須出去招呼,就管不到裡面,這能怪我嗎?」洪公公沉思片刻才道:「這件事雙方都有責任,誰也別推託了,劉大人,後面你留有警戒沒有?」「當然有了!這店房周圍都在警戒中!」「那快找人來問問,看他們朝那兒去了。」
天已黑了,黑黝黝的山路上,一點燈火都沒有,只仗著地下的殘雪,反映出一點亮光,勉強看見前進。人也餓了,馬也疲了,路金花怨聲連連,許天威知道她心頭不痛快,也不去理她,好容易看見一點星火,在半山腰裡閃爍著,許天威手指道:「那兒有人家,再去問問看,如果找不到,咱們就借宿下來明天再找,好在西梁山並不大,找遍全山,一定能把三柳莊找到的。」路金花滿心不情願地道:「有慢慢找的時間,咱們不如趕到銅官山去了,事情這麼急,即使找到了三柳莊,把人給請了出來,也追不回失鏢了!」許天威嘆了一口氣道:「鏢貨在銅官山出事,天南四煞並不一定就在銅官山,我們趕去有什麼用?西梁山離銅官山不遠,我要找四聖的目的,也是想跟他們打聽一下消息,四聖雖然退出江湖,但對過往的武林人一定有點知聞的。好孩子,我知道妳心裡不痛快,但是沒有辦法,想想妳身上的責任,再想想妳哥哥的血仇,妳忍著點吧!」
許天威只得拿出江湖的口吻道:「小老兒明白,大俠今天晚上有秘密要公待辦,愚父女來得不是時候,如果我們現在離開,萬一出了點紕漏,愚父女就揹上嫌疑了!」劉元麟大笑道:「正是這句話,在下信得過二位,公孫大夫卻信不過,留下二位,也是給二位添麻煩。」許天威故意道:「難道大俠不怕我們是專為搗蛋來的?」劉元麟笑道:「不會!假如二位是專誠而來,責任全在公孫大夫身上,因為負責連絡的是他,除非他走漏消息,或是與二位事先串通,否則誰也不知道今天的事!」公孫夢龍急怒道:「劉大人,你可不能亂套帽子!」劉元麟笑道:「下官只是隨口說說,大夫沒有此事,就無須緊張,反正大夫是無法否認下官的話。」「假如消息是陸中揚那邊走漏的呢?」劉元麟笑笑道:「他們如果要將消息放出去,就無須多此一舉,大夫的想法未免太幼稚了!」
劉元麟笑了一下道:「大夫到底是幹御史出身的……」公孫夢龍擺手道:「這話不談,問題不在天南三煞身上,而是怕我們這兒出紕漏,所以大人對這啞巴…」劉元麟望望那婦人道:「沒問題,不管她是真聾假聾,只要她不離開下官的眼睛,就不怕她搗鬼。」「事先摸摸清楚不是很好嗎?」「大夫有興趣不妨自己摸去,我可不願在一個無知的村婦身上浪費精神。」「就怕她不是個無知的村婦!」「我倒希望她不是!」公孫夢龍愕然道:「大人這話怎麼說?」劉元麟一笑道:「江湖上的事下官比大人在行。不怕兇,只怕陰,看得見的敵人好對付,最頭痛的是看不見的敵人,因為你無法測知他們下一步的行動,這個巴也許會有問題,但我不願意把她解決了使得對方有所警裼,改為暗中搗蛋,那更令人防不勝防!」公孫夢龍想了一下道:「大人藝高膽大,自然不在乎,老夫卻不敢放心,至少我要看看她包裡是什麼東西。」
公孫夢龍從王子淵身邊取回銀票道:「你們連一半的福氣都沒有,便宜我們可以多得一份獎金!」劉元麟卻道:「公孫大人且慢高興,那藏珍圖靠得住嗎?」「沒問題,我審查過了,記號全對,難怪天南三煞不敢私吞了,你們知道藏珍在什麼地方,在鍾山的遙陵之下,除了官府之外,誰能去挖掘呢?」洪公公一怔道:「怎麼會在那個地方呢?」「可能性很大,建文是在舊京金陵出走的,永樂先帝到處都找過了,就是沒搜那一帶,建文很可能藏身在那個地方,將珍寶偷偷地埋了起來,再逃走出去。」洪公公道:「他為什麼要藏在那兒不帶走呢?」公孫夢龍笑道:「他被永樂爺逼下了台,自然不甘心,這批藏珍是準備用來召募勇士奪回大寶的,必須要藏在垂手可及的地方,那知道永樂爺遷都到了北京,一時沒有機會,就這麼埋沒了起來,建文曾經將辨認的記號告訴幾個共同逃亡的親信,先祖就是其中之一……」
「是什麼岔子?」「我們在江裡四下搜索,想確定一下許天威的生死,想撈到他的屍體,卻一點影子都沒有!」「會不會給他跑了?」劉元麟笑道:「許天威既然中了劍,還能跑到那兒去,多半是在江裡給大魚吃了,所以才撈不到屍首。」洪公公道:「咱家也是這樣想,許天威的武功有限,即使真跑了也礙不了事,問題出在仇匡身上,他不知叫誰給宰了,遺屍江中,還把眼珠給剜棹了。」公孫夢龍一驚,劉元麟道:「怎麼會呢,仇大人的武功是第一流的,怎麼會被人殺死呢?」「沒人看見是誰下的手嗎?」「他帶了三個人坐一條小船在江心監督打撈屍體,那天早上有霧,結果四個人沒有一個活著的。」正說著,忽然空中傳來一聲鬼嗥似的口哨,十分淒厲,公孫夢龍忙道:「是天南三煞郅了,劉大人你通知他們進來吧,同時把周圍部署一下,嚴密警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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