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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字劍

作者:司馬紫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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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八章 龍爭虎鬥

第十八章 龍爭虎鬥

這第一個回合的接觸,「雲台九劍」可說是敗得一塌糊塗,雲再飄傷背,雲九迴丟劍,雖說並不嚴重,但可是他們出道以來的頭一次,被人面對面地一劍擊敗了。雲再飄和雲九迴強忍住背上和手上的疼痛,咬牙退回原位,雲八迴也把雲九迴被震飛的劍拾回來遞給了她,她的右手已不能運劍了,只好用左手握著,重新排好陣勢。雲初飄冷哼道:「方大俠不愧有魔劍之譽,好!這一次我們要九劍齊發了,你留神一些。」方衣自顧調和呼吸,對雲初飄的話理也不理!雲初飄發出一聲暗號,兄妹九人腳下移動,九柄長劍一齊指向中心,集中在方衣的身上,徐徐接近。方衣也將長劍緩緩伸出,與九柄逼過來的劍鋒遙遙相對,劍身寒芒如電,閃幻不停,隱隱有龍吟之聲發出……
那洪公公早已退到堂屋門口,他陰森森地瞧著場中的情勢,這時,忽然朝侍立在一旁的盧鵬、盧雲兩弟兄一呶嘴。盧氏弟兄點頭會意,悄然撤出兵刃,一聲不響,躡手躡腳地竄了出去,猛地一個縱身,雙雙挺刀直撲方衣的後背!兩柄單刀去勢如電,逕從路金花和歐陽樂貞二人頭上掠過,眼看就要扎入方衣的背脊,二女不由嚇的一聲尖叫:「方衣!」方衣冷哼一聲,頭也不回,身子動也不動,右臂一翻一扭,手腕一絞,長劍驟化電虹,左右一閃。「錚錚!」「啊!哎唷!」兩下金鐵交鳴之聲響處,兩柄單刀倒飛上半空,盧鵬、盧雲齊聲慘叫,各以雙手捂面,身子同時被震得倒摜而出。
洪公公這時才得舒服一點點,那敢不依,當下,一瞪眼喝道:「混蛋!你們闖上來幹嘛?統統滾到屋裡去!」那一班高手們給頭子吼過來吼過去的,個個恨得牙癢癢地,卻又不敢不聽話,只好自認倒霉,哄然退回堂屋裡去……方衣冷聲道:「解藥拿出來。」洪公公故作不知地反問:「什麼解藥?」方衣十指又是一緊,哼道:「少裝蒜!就是兩位小姐的解藥。」洪公公連連搖頭道:「咱家並沒有給她們吃什麼毒藥。」他雖然痛得齜牙咧嘴,但因素性狡猾以致吃了苦頭仍舊改不了,他以為方衣不知內情,還打算狡賴一下。方衣「哼」了一聲,十指指頭用力一收,口中冷峻地說:「狗東西!我從營地裡跟到這兒來,你還想賴?」洪公公登時矮了半截,頭臉上汗如雨下,痛得臉無人色,語不成聲地叫:「鬆手鬆手!解藥給你!」
不錯,方衣狹著路金花和歐陽樂貞,雖然是兩個女孩子,但她們的體格卻壯實得很,重量一點也不亞於男人,因此,方衣奔行的速度上就大打折扣了。尤其是雲台九劍既然以「飄」「迴」為名,輕功身法自然也另有一套,在平時也許稍遜方衣一籌,但此刻就不一樣了。方衣前腳竄出了客店,猛提一口真氣,盡展所學,朝鎮外忘命飛奔,而雲家兄妹也就在後腳跟了出來,躡尾緊追……方衣慌不擇路,只顧拚命狂奔,也只不過奔出了三五里地,已然被雲台九劍追了個首尾相連,雙方距離縮減到不足二丈了。雲初謂一馬當先,一面緊追,一面得意地喝道:「方大俠!你跑不掉的,還是乖乖停下來,跟我們回去聽候發落吧!」方衣這時已累得汗流浹背,氣喘呼呼,那還有心情去跟雲初飄說話,只由鼻孔「哼」了一聲算是答覆,腳下一用勁,速度突然增加了,將距離又拉遠了幾尺。雲初飄大怒道:「雲某不怕你會飛!」喝叱聲中,用足全力奮身疾撲,長劍嘶風生嘯,直向方衣背心刺去。方衣理也不理,真氣一提,身形電射,在長劍及體的一剎那間,又已遠出丈外,毫髮無傷!雲初飄一劍刺空,人也跟著落向地面,他怒叱一聲,雙足用勁猛地一蹬,身子如脫弦勁弩,緊緊追躡著方衣追去……
這一聲繃簧響,「雲台九劍」並不陌生,再一看滾下來的人竟是守在屋頂上的一名暗樁,登時都不禁大吃一驚,齊聲厲喝:「匣弩!快躲!」九兄妹喝聲出口,也顧不了別人的死活了,齊地身形一縮,倒掠入走廊裡去。說時遲,邡時快,就在「雲台九劍」的身形剛一移動之頃,四周屋頂上慘叫連聲中,「卡卡……」的繃簧聲大作,頓時,弩箭密似蝗蟲,「嗤嗤嗤……」的銳嘯著從四方飛射落小院子裡……那十多名站在小院四周的高手們,在「雲台九劍」喝聲一落之際,腦筋靈活,身手矯捷的已然探取了行動,各自閃向就近的掩蔽地方,但仍有七八個反應遲鈍之人,立時被這一陣弩箭射中了。在堂屋門口這邊,洪公公的反應最快,屋頂上的暗樁剛一滾落下來,他已一縮身倒退進屋裡去了。只有幾個守在門口的倒霉鬼,像刺蝟一般的被射倒地上。小院子裡頓時狼奔豕突,鬼叫連天,亂作一團!方衣呢?他到那裡去了?
試想兩個女孩子如果真的遭受到這種慘無人道的污辱,那還了得?休說路金花跟歐陽樂貞是必死無疑,就是他方衣也非自殺不可,因為他還有什麼臉去見人?因此,他當時就要跳下去拚命了,卻突見「雲台九劍」不同意洪公公這般作法而怫然一齊離席,方衣靈機一動,計上心來,於是潛飛出客店外面,假冒京中來人,打算等洪公公出來的時候就下手擒人,先弄到解藥,再拿這奸閹做人質去救兩位姑娘。他這主意打的倒不錯,沒想到竟是公孫夢龍出來會他而不是洪公公!不由他好生失望。但這時正是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何況兩位姑娘也危在燃眉,萬萬耽誤不得,當時,另一個主意又閃電般掠上腦海。
方衣冷然道:「方某對賢昆仲說的話已超過一字之限,你們是非死不可。」雲九迴冷笑道:「你少吹牛好不好!洪公公跟公孫大夫他們不是活得好好的嗎?我看你這塊『一字魔劍』的招牌要砸了。」方衣冷哼了一聲,瞧也不瞧她一眼。雲九迴冷笑道:「你用不著哼哼哈哈的,今晚你是死定了!」方衣冷冷道:「你們兄妹九個,方某第一個要宰的就是妳!」雲九迴格格一笑道:「這樣說來,奴家倒是光榮得很,來吧!還等什麼?」方衣冷冷道:「雲老大說過要九劍齊下,方某人正等著呢!」雲初飄忽然換了副面孔,顯得頗為誠懇的說道:「方大俠!雲某再三思量,覺得咱們之間似乎沒有什麼樑子,又何必以死相拚呢?如果方大俠能將那兩個女子交出來,咱們就交個朋友如何?」他是剛才被方衣攻了一劍,試出了方衣的劍術造詣確是非同小可,自己九兄妹一齊動手夾攻,或許可以將方衣宰得了,但兄妹九人起碼也要傷亡一半以上,這筆賬就划不來了,因此他就想用軟功夫來說服方衣,卻不知方衣跟路金花及歐陽樂貞的關係,弄的白費口舌。
奇怪了!屋頂上除了幾個人被人放倒了的暗樁之外,竟然是鬼影俱無!很明顯地,前來突襲的人得手之後,已然乘亂撤走了!于洪遂將那四名大漢留在屋頂上擔任警戒,然後縱下來進堂屋裡把情況稟知了洪公公,洪公公一聽不由恨得咬牙切齒,氣哼哼地自言自語道:「好個狡猾的老狐狸,嘿嘿!你以為這樣做咱家就奈何不了你?哼哼!做你媽的春秋大夢!咱們走著瞧好了!」他乾生了一陣氣,忽然想起了「雲台九劍」,忙問道:「于洪!雲家兄妹泥?」于洪想想道:「他們追趕那姓方的去了,不知追上了沒有。」洪公公冷笑道:「姓方的有兩個女娃贅著,一定跑不遠的,你下去把院子收拾一下,大概他們很快就會把那小子跟兩個賤婢逮回來了。」他這麼一說,只說中了一半,可沒有完全說中。
方衣略一鬆勁,將奸閹往上一提,冷喝道:「快掏出來!」洪公公喘了一陣,手顫抖著從懷裡掏出個小鐵盒子,反手遞出,恨恨地說:「咱家倒霉,拿去!」方衣伸手接過小鐵盒子,放入懷中,順手一抽……「劈劈!拍拍!」四下清脆的響聲起處,洪公公左右臉頰挨了四記正反陰陽耳光,登時胖了許多,胖得連嘴巴都張不開來了,只是在喉嚨裡含糊地哼道:「你為什麼打咱家?解藥不是……」方衣一聲怒喝道:「狗屁!解藥是裝在小瓷瓶裡的,你以為我不知道?哼!你敢再耍花樣,我不立時宰了你才怪!」洪公公心頭一震,失聲道:「你……你怎會知道得這樣清楚?」方衣冷冷道:「你們在營地裡幹的好事,我瞧得很清楚,快拿出來!」洪公公一面探手入懷中摸索,一面故意拖延時間的道:「哦!咱家明白了,你一定是錢兩儀那老狐狸的人。」方衣「哼」了一聲道:「什麼兩儀四象的,動作快一點!」
方衣當真打破他自己的禁例了嗎?也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因為,公孫夢龍早已名列他的黑名單中,是個非殺不可的人,因此方衣多說了幾個字,並不算是破例,但另一方面,他自從陷在「天南三煞」的祕窟之中,與路金花和歐陽樂貞發生了那段孽緣,破例跟她們詳談了之後,就已打下了日後自殺以謝罪的主意,更加上今晚上一連串所經歷與目睹耳聞之事,知道黃山掘寶的事已愈來愈亂,並非一開始時那樣單純地只須緊釘著「天南三煞」即可,今晚他必須與許多方面的人發生接觸,光靠說一個字的對話,無論如何是行不通的,他必須要解除自己的禁例才行。反正,人只能死一次,他的命已經許給了路金花和歐陽樂貞,那就不會再有第二條命來應誓了,這豈不是正好放手去大幹一番嗎?
洪公公皺眉道:「什麼要緊的事這樣機密?」頓了頓,道:「請那位使者站出來讓咱家問問他。」公孫夢龍沒想到洪公公會有這麼一說,肚子裡事先可沒有準備應付這句話的資料,弄得登時一楞。倒是方衣比較機智一些,他立即接口道:「本使夤夜前來,就是為了遵奉夫人聖諭,不得讓外人知道本使身份,時機急促,請公公快過來接令。」洪公公一聽不由「咦」了一聲道:「你的聲音好熟,似乎咱家在什麼地方聽到過……」方衣沉聲道:「本使在夫人面前當差,公公當然曾聽見過本使的聲音。」這樣一說,洪公公恍惚覺得似乎有些對,又好像有些不對,他皺著眉沉忖了一陣,忽然感到自己的顧慮,未免多餘了些,因為來人只有一個,而m.hetubook.com.com且公孫夢龍的神態又沒有什麼不妥,自己再一過去,就是二比一了,就算有了變化,合他和公孫夢龍之力,怕也不致吃什麼大虧。洪公公把道理一想通了,遂一展雙眉,輕輕哼了一聲,凝神暗自戒備著步下石階,穿過小院……
這時,小院子裡動亂的情勢已開始平靜下來,弩箭已經沒有了,只有幾個受傷不曾死去的漢子,發出陣陣痛楚的呻|吟……洪公公在堂屋裡眼看著自己這邊已經十拿九穩的一場勝仗,竟被這一陣弩箭弄得一敗塗地,不由憤怒狂地衝到門口,仰面厲聲叫道:「錢兩儀!你這老狐狸下來!咱家要抽你的筋,剝你的皮!有種的就下來。」這一頓叫罵雖然響徹夜空,但四周屋頂上卻沒有人理會,任由叫罵之聲在空間激盪著……洪公公見對方不予理睬,更是氣得七竅生煙,又惡聲喝罵了一陣,仍然得不到半點反應,不禁心下大為疑惑,忙峻聲喝道:「你們都是死人不成?還不快出來幾個人上屋去瞧瞧。」他這幾句話自然是對手下那批高手們說的了,話聲一落,那于洪已硬著頭皮,從一處黑暗角落裡鑽出來,連連招手之下,勉強拖出了四名大漢,提心吊膽地一齊縱身上了屋頂,凝目四下打量……
洪公公臉色鐵青,獰笑道:「好吧!咱家這一手絕招不耍出來,妳們是不肯說實話的,正所謂不見棺材不掉淚!來呀!把這兩個賤貨剝了!」立時有兩名大漢興高采烈地應聲站起,走到路金花和歐陽樂貞的身旁……數十道充滿了興奮而貪婪的目光,不期然地一齊集中在二女身上,瞬也不瞬地等待好戲上場……偌大的堂屋中,頓時鴉靜無聲,只有一陣陣重濁緊張的呼吸和心跳之聲,在空際蕩漾著……就連蹲伏在屋外暗影裡的伏樁喑哨,也紛紛伸長了脖子探出個腦袋,目不轉睛的從窗戶裡朝屋中觀看……洪公公也顯得無比地興奮,一拍桌子,沉喝道:「剝!」「嗤嗤!」兩名大漢一齊動手,路金花跟歐陽樂貞的衣襟登時被撕了下來,露出雪白的酥胸和粉紅色的胸圍子……路金花和歐陽樂貞又羞、又急、又怒地簡直是欲哭無淚,上天無路,入地無門,幾乎昏了過去……
突然一聲暴叱!雲家兄妹乘機發動,九柄長劍交織成一幅綿密的劍網,挾雷霆萬鈞之勢朝方衣罩去。方衣身形微挫,右腕一擰,蓄蘊已久的真力倏然全部貫注到長劍之上,疾逾閃電地迎著罩到的劍網一陣急揮……「錚錚錚錚……」一陣急密的劍鋒交擊之聲如聯珠迸爆,令人頭皮發炸!電芒飛繞,人影飄忽,罡風四逸,砭骨的森寒劍氣直逼到兩三丈以外。僅僅是這麼一接觸,倏地……劍鋒交擊之聲消失了!飄忽的人影靜止了!只有森森的劍氣,仍自蕩漾在空間,涼颼颼的!「雲台九劍」仍然站在原來的位置,成半弧形面對著方衣,各人手中的長劍挺伸著,劍尖遙遙指著方衣,除了雲五飄、六飄、七飄、八迴等四人持劍的手略為有些顫抖外,其餘的五兄妹,冷靜得彷彿石像一般。方衣的長劍也是堅定地挺伸著,持劍的右手像是鐵鑄的一般,可是,他的鼻尖卻已冒出了幾顆汗珠了。
洪公公的手仍在懷裡,口中又問道:「那麼,你是趙大聖的心腹了?」方衣又是冷冷一哼,也不答話,猛地抓住了洪公公探入懷裡的手,倏然往外一拉,「嗤」的一聲裂帛響,洪公公的衣襟也被拖裂了一幅,手裡正捏住一隻小瓷瓶。方衣一探手將那隻小瓷瓶攫過來,仔細瞧了一下,認得正是那黑髯老者交給這奸閹之物,遂收入懷中,沉聲道:「叫那些狗腿子把兩位姑娘送出來。」洪公公哼哼的道:「解藥你拿去了還想要人,你未免太哪個了吧?」方衣冷然道:「要解藥是為了救人,你難道不懂,少嚕嗦,快下命令。」洪公公倔強地道:「人不能交給你,你瞧著辦就是。」方衣也不開口,鼻孔裡冷冷一哼,兩隻大拇指緊緊抵在奸閹的「鎖骨」穴上,微一發勁往下一壓。洪公公頓覺兩道火辣辣的熱流,自鎖孔中灌進來,立時順著血脈流竄到四肢百骸裡去,周身頓時彷如萬蟻爬行,毛焦火辣地簡直說不出是什麼味道,當真是比死還難受,只整得他冷汗如雨,身似篩糠,臉無人色。
方衣聽雲初飄說完,冷哼了一聲道:「少廢話,你們究竟要不要打?要拚命就快上,否則訧滾!」雲初飄也不生氣,笑笑道:「那又何必呢?這兩個女子你方大俠拿去也沒什麼用,咱們交個朋友,等藏珍取到之後,照比例分你方大俠一份,最少也有三四十萬兩銀子,希望方大俠多考慮。」方衣見對方忽然不打算馬上動手而只顧賣弄口舌了,一時間真弄不清是什麼意思。他必須護衛著兩位姑娘,不能遠離開去攻擊對方,換句話說,他只能採取寓守於攻的戰銜,不能主動出擊,以免後方為敵所乘。有了這層顧慮,他只好盡量忍耐著,暗地凝神戒備,對雲家兄妹的撩撥置之不理。
這時,雲初飄也追到了,他看見方衣已經放下兩位姑娘回過身來等待,當下,也不敢大意暴進,趕忙在距離方衣丈許遠處停下來。他這時候也是跑的上氣不接下氣了,那還能馬上動手?眼看方衣在調息,他自然落得大方一些,一面暗自調和呼吸,儘快地恢復精力,一面含笑道:「算你方大俠聰明,但不必緊張,雲某等你調息好了之後再領教不遲。」說話之間,後面的雲再飄等八兄妹也陸續趕到了!最先到達的是雲再飄與雲九迴,雲五飄與六飄遠遠地在後面押陣而來,喘息之聲老遠就聽到了,可見雲台九劍當中就數中間這兩飄的功力最差了。方衣一面調息,一面冷靜地觀察雲家兄妹到來的情景,此際他對這九兄妹功力的強弱,已然明白個大概了。
洪公公聽了那王通的報告,不由心中一陣嘀咕,猜不透來的究竟是什麼人,竟連公孫夢龍都作不了主,這豈不是透著有些邪門?他心中儘管疑惑不定,但在這種情形之下,又不能不出去瞧瞧,當下一擺手,命人把路金花和歐陽樂貞連板凳一起抬回角落裡,然後招呼了四名大漢一起往屋外走去……方衣從窗戶裡看見了,忙低聲道:「只准姓洪的一個人過來,快!」這時,洪公公已帶了四名大漢出了堂屋門,正步下石階,公孫夢龍忙揚聲道:「請洪公公移駕到這邊來,隨從的人留步。」洪公公愕然停步,站在門口把兩道迷惑的目光朝公孫夢龍望去……不錯,的確是公孫夢龍,他身後站著一個人,暗影裡看不清是什麼衣著和面貌,大概就是京中來的人了。洪公公瞧了一陣,看不出個名堂來,於是沉聲道:「公孫大夫!是怎麼回事?」公孫夢龍道:「京中來使說事關絕對機密,密令只准當面交給公公本人,並且除了老夫之外,不得有第三人在場。」
洪公公的眉頭不由皺得更緊,沉吟了一會,才轉對身旁的公孫夢龍低聲道:「可能是奉聖夫人有什麼指示,派專人傳遞來了,大夫帶兩個人出去瞧瞧,千萬小心,不可大意。」公孫夢龍微微一點頭,低聲道:「公公放心,下官理會得。」說著,站起身來,隨便叫了兩名大漢跟著,出了堂屋隨著店小二往前面走去……這時,夜已很深,店堂裡已沒有食客,燈也熄了,只留了一盞油燈在櫃檯上,照著掌櫃先生在結算賬目。偌大的店堂,顯得暗沉沉的,在進門的地方,站著一條修偉的人影!店小二沒說錯,在這種光線之下,是很難看得清一個人的衣著和面貌的。店小二抬手一指那條人影道:「就是這位客官,老爺子請。」說完,退到一邊去了。
當真是此時無聲勝有聲,公孫夢龍禁不住長長吁了口氣,後退的腳步一頓,兩條腿不再打哆嗦了,他心念一轉,轉眼望著那嚇得臉無人色,渾身像錯糠似的店小二招了招手,沉聲吩咐道:「快拿些紙張筆墨來!」店小二連聲應是,轉身要走,方衣卻冷冷開口道:「不用了。」雖然只有三個字,聽在公孫夢龍耳中,卻不啻晴天霹靂,頓覺腦門「轟」的一聲!幾乎就要昏了過去。他的腿又在打哆嗦了,又在往後退了,口中又在吶吶的道:「你……你要……殺我!你不是…」方衣微微一笑道:「不用怕,我現在不殺你。」公孫夢龍聽了,頓時好過了一些,因為不是馬上就死,總歸要好得多,他壯了壯膽子,頓住了後退的腳步,臉上勉強擠出一絲微笑來,低聲說道:「方大俠既然打破禁例,想必有事須下官效勞了?」
但這些人當中,仍有幾個不甚瞭然的。只見一個瘦長漢子站起來道:「請問厲老,何以見得抓住了這兩個女娃,就等於掌握了那筆藏珍呢?」厲老深沉地一笑道:「事情非常簡單,目前這黃山地區,龍蛇畢集,來湊熱鬧的人不知有多少,如果憑咱們的力量去爭的話,當然,這並不是說沒有成功的希望,但總得要付出重大的代價才行,而這筆重大的代價當中,說不定就有你張兄在內,也說不定會連老夫也算上,因此,如能利用柳林四聖作為火中取栗的貓爪,豈不是穩妥得多?」話聲微頓,緩緩又道:「最主要的是柳林四聖他們最早到達黃山,也就是第一股釘住了天南三煞的人。」
厲老冷冷道:「很簡單,因為公公許咱們以重賞所以咱們跟來了,但如果放掉這兩個妞兒,說不定藏珍就沒得咱們的份兒,藏珍拿不到,重賞當然就少了指望,公公是聰明人,這道理想必早就想通了。」洪公公怒道:「混賬王八羔兒,真是個死腦筋,這條路走不通了,咱家不會領你們走另外一條的路嗎?」厲老冷笑道:「話固然這麼說,但老夫認為還是這條路比較穩妥,老夫可不願意把命送在公公的另一條路上。」洪公公氣得直瞪眼,忽然扭頭對方衣苦笑道:「你瞧該怎麼辦?不是咱家不肯,而是他們不幹,你抓住咱家也沒有用。」方衣冷冷一哼,也不開口,兩隻大姆指又壓在洪公公的「鎖骨」穴上,真力猛然狂注進去……
他說話之時,真力已然運行到了極峰,冷厲的眼神將「雲台九劍」全部罩住了,擺出來的劍勢雖然還不曾發動,但那無形的劍氣卻已直逼出來,使得相和-圖-書隔丈外的「雲台九劍」,也覺得咄咄逼人。他渾身上下似乎更是蓄滿了勁力,好像無論哪一部份都不但無懈可擊,而且還可以反擊敵人似的。「雲台九劍」看得心下駭然,都十分明白方衣這種姿勢,不動則已,一動之下,必然有人在他劍下飲血喪生。雲初飄沉聲道:「方大俠名震江湖,恕雲某兄妹要一齊領教了。」方衣冷哼了一聲,也不開口。路金花和歐陽樂貞見「雲台九劍」這般無恥,本想罵他們幾句的,但又怕分了方衣的心,是以把到唇邊的話都吞回了腹中。方衣身上發出來的殺氣,她們也感覺到了,但這種感覺跟「雲台九劍」的感受是完全不同的,她們只覺得在方衣這種殺氣籠罩之下,似乎有一種安全的感覺,一種令人信賴依靠的安全感。
一場風波總算平息下來,于洪朝盧鵬盧雲一擺手,道:「快把那兩個妞兒端出來。」盧鵬弟兄二人應了一聲,快步行到壁角,伸手抬起了長板凳,將路金花與歐陽樂貞送到小院子裡,放在洪公公面前。路金花、歐陽樂貞二人眼望著方衣,雖然僅僅幾天工夫沒有見面,但此際相逢,卻有如隔世之感,二人的心中,尤其是路金花,當真似是打翻了無數的五味瓶一般,根本就不知是什麼味道。四道閃灼著複雜無比的感情的目光,直楞楞地盯在方衣的臉上,使得他的心裡也是亂糟糟的,抓在洪公公肩上的一雙手竟起了一陣顫抖……洪公公何等老奸巨猾,經驗豐富,機警無比,他的雙「肩井」穴雖被方衣制住,但下半截身子還可以活動,就在方衣這一感情激動,手指顫抖的一剎那間,立即乘機雙腿一蹲,身子矮了下去,脫出了方衣的掌握,足下連閃,人已彷如一股旋風,繞到了路金花和歐陽樂貞的身後。
就在雲六飄腳步一停之頃,方衣冷冷地開口了:「賢昆仲是推派代表與方某決鬥呢?抑是一個一個地明為單打獨鬥而實則車輪戰法?更或是一擁齊上,倚多為勝?」雲初飄望了陸續趕到的弟妹們一眼,轉對方衣道:「方大俠用不著替咱們考慮,雲某讓你再調息半炷香的時間,然後方始告訴你如何死法,免得你死不瞑目。」方衣瞟了正自深深吸氣的雲六飄一眼,冷然一笑道:「雲老大盛情,方某不領!」笑聲一頓,冷叱一聲:「接劍!」聲落,劍已出鞘,寒芒似電直取雲初飄,龍吟之聲刺人心魄,一閃就到了雲初飄的胸膛!雲初飄沒料到方衣會搶先動手,他真氣雖已調勻,但也有措手不及之惑,心頭驚凜之下疾往後退,本能地右手往上一撩!
奸閹方自倒掠出數尺之遙,眼前一條寵大的人影已當空下壓,不由驚怒交迸,急忙反腕拔劍……他不拔劍還好,這一反手拔劍之下,無形中便慢了那麼一剎那,也就在這一剎那之頃,他的劍只不過才拔出了一半,但覺眼前一暗,左右「肩井」大穴頓時疼澈心脾,彷彿被兩隻鋼爪抓住了。方衣這一手可比奸閹聰明得多,他眼看對方拔劍,情知自己如果也拔劍出擊的話,就反而落在奸閹之後了,於是一沉真氣,功貫雙臂十指之上,猛然往下一落,雙手疾伸,一下子以閃電的手法,抓住了奸閹的左右「肩井」大穴,使勁又朝下一撳。「哎!」洪公公痛叫了一聲,整個人登時像癱瘓了一般,軟棉棉地被方衣撳倒在地上。
他掉頭對八個弟妹一使眼色,獰喝道:「大家上!把這廝亂劍分屍!」雲再飄等人齊聲應喏,仍然是成半弧形排開,以雲初飄居中指揮,雲再飄與雲九迴在兩翼策應,九柄長劍齊向前指,緩緩朝方衣逼去……方衣屹立如山,長劍斜斜封住正面的部位,持劍的手堅定如鐵,真力貫注在劍鋒之上,發出隱隱的吟嘯之聲。雙方距離漸漸接近至八尺左右,雲初飄首先發動,一聲冷叱!長劍一搖,直刺而出,攻襲方衣的胸前「七坎」大穴。方衣身子動也不動,直待雲初飄的劍尖遞到,這才輕輕一抖手腕,「叮」的一聲,長劍微微動了一下,立將雲初飄攻來的一劍彈開了。
他臨危不亂,仍未忘了竄向大樹後面以躲避繼續襲來的暗器,咬牙硬挺之下,一閃便隱沒在大樹後面去了。「噓噓……」一陣怪嘯,雲七飄打出的那一蓬銀雨,擦著樹幹飛過,一髮之差,不曾打在方衣身上。方衣這時候已沒有辦法裹傷了,逃命要緊,他一手摀住傷口,強提一口真氣,貼地飛掠而逃……雲初飄冷叱一聲:「追!」雲九迴突然伸手一攔道:「且慢!」雲初飄愕然停步道:「什麼事?」雲九迴笑道:「他挨了我一劍,傷得甚重,逃不遠的,咱們趕快找一找那兩個賤婢,看看究竟是怎麼回事要緊。」
洪公公這一動身舉步,後面的四名大漢也一齊跟了過來,洪公公倏地沉喝道:「你們在這兒看著點兒,不用跟來了。」那四名大漢喏喏停步,一字排開,面對著走廊,各自定睛凝望,運足了功力,嚴加戒備……洪公公快要行到走廊下面的階沿,突然看見公孫夢龍的眼睛一連眨了幾眨,似乎是有什麼東西掉進去了一般,不由心頭一動,腳下隨即慢了下來,凝足目力朝公孫夢龍身後的人仔細一注視……「咦!你是……」洪公公一聲詫呼!腳步立停,抬手一指方衣,驚呼道:「是你!」呼聲出口,人已倒縱而起,往後飛掠……方衣早就蓄勢待發,一見奸閹腳下一頓,立即一掌將公孫夢龍推開,人如怒鷹,飛撲剛自縱起的洪公公。
方衣一把沒抓住,不由又急又怒,大喝一聲,騰身而起,從路金花頭上飛掠過去,「嗆」然一聲!在空中撤出長劍,直取洪公公的咽喉。洪公公一個倒縱,讓了開去,方衣腳尖一沾地面,身形如電疾撲上去,長劍閃電刺出……這奸閹上半身不能活動,光靠著腳下功夫,終歸不夠靈活,剛才脫出方衣掌握是有機可乘,如今面對面地相持,那就快不過方衣了。洪公公身形才往後一動,方衣已如影附形,疾撲而至,一截冷森森的劍尖距他的咽喉只不過寸許光景!那一縷澈骨砭膚的寒光,剎那間透體生涼,不由打了個寒顫,腳下登時為之一頓。在這種生死僅在呼吸之間的當口,腳下怎麼能頓住?眼看洪公公立時就要領劍而亡,血濺當場……突地兩聲急喝起處,兩柄長劍宛似驚天長虹,從左右電射而來,直取方衣的雙臂!
說也奇怪,這一陣弩箭來勢雖凶,但卻沒有一枝射到院子當中他和兩個姑娘的位置來,慘叫哀號之聲大起,人影亂晃之際,方衣當然不會放過機會,他立即以迅快的手法將劍歸鞘,一手一個,挾起了路金花和歐陽樂貞,身形快似狂風,一掠進了走廊,疾往店外竄去……「雲台九劍」兄妹剛剛前腳掠進走廊把身形掩蔽好,方衣後腳也就跟到了,就在九兄妹撲出去攔阻的剎那間,方衣已像一陣風般穿過了走廊,竄出店堂那邊去了。雲初飄一聲大喝:「那裡逃!」當先一晃肩,飛撲過去。其餘的八劍更不怠慢,齊展身形,挺劍在後面急追……
公孫夢龍夠得上是個老奸巨猾的人了,尤其是在這龍蛇畢集的黃山地區,凡事都帶一有三分危險性,在這種情況之下,他警惕之心油然而生,暗自運功戒備著,打手式命那兩名大漢分左右散鬧,然後一同緩步朝那條人影行去……那條人影乃是方衣,他一直跟著西廠這班人來到小鎮上,潛伏在他們落腳的上房對面的屋頂上,從撐開的窗戶裡監視著這班狗腿子的舉動。憑他一人之力,要想衝下去救出路金花和歐陽樂貞二人,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固然他的武功比屋中任何一個都高得多,可是,卻沒有多大把握勝得過「雲台九劍」的聯手合擊,更何況就算把路金花跟歐陽樂貞救出來了也沒有用,解藥是在洪公公身上,必須想法子把解藥弄到手才行。有了這些個顧慮,使得他眼看著路金花和歐陽樂貞被修理了一頓,空自咬牙切齒,卻是無可奈何,當然,那只是皮肉上的苦頭,方衣他看了雖然心疼,卻還不十分緊張,直到第二次洪公公說出要讓路金花跟歐陽樂貞受那十多二十名漢子輪流|淫辱的話,方衣可就差點緊張得昏了過去。
這時候,路金花跟歐陽樂貞都明白身體要緊,逃命第一,對方衣的種種複雜問題及情感,在目前這種情況之下,只好暫時收拾起來,以後再說了。於是,二人齊齊把櫻口一張,就在方衣的掌中,各自把解藥吞入腹中。方衣低聲問道:「什麼穴道被制了?」路金花臉孔一紅,低聲道:「左右『肩井』、『期門』、『中極』。」方衣一聽,不由一楞,登時作難起來!因為,要解開這三處穴道,必須將她們的衣服脫下,運掌施用「震」、「捺」兩訣的手法,才能立時解開,如果用旁的解穴手法,那就要慢得多,同時也容易發生危險。可是,在這眾目睽睽之下,怎能脫她們的衣服?如果用旁的手法,他方衣只有一個人,那有時間與機會讓他動手?
方衣冷哼一聲,身形一頓一縮!手中長劍猛地撤回,招變「左右逢源」,電芒乍張,左吞右吐,閃縮了一下。「錚錚」!兩下刺耳的金鐵交鳴之聲過處,兩柄長劍倒著飛上半空,「噹郎郎」的飛落在屋瓦上!兩名大漢各以左手捧著鮮血淋淋的右手,咬牙倒縱而出!敢情他們右手的虎口已都被震裂了!也就在這一剎那間,洪公公已勉強按住驚魂,迅然倒縱出八尺之遙,脫離了方衣劍尖的威脅。方衣不由大怒,身形疾起,挺劍再度追撲過去,可是機會已經沒有了!另兩名大漢已手挺兵刃,從斜刺裡飛掠過來,擋在了洪公公的身前,拉開了門戶,作勢戒備。洪公公嘿嘿好笑,得意地說道、「姓方的!這下子你完了!」方衣冷冷道:「就憑你手下這些飯桶嗎?」洪公公得意地點了點頭,回首大喝道:「統統出來,把他們圍上。」
堂屋裡的眾高手們的注意力全都集中在厲老與洪公公的對話上面,竟沒有人發覺這兩柄飛刀是怎樣來的,變生倉猝,等到厲老和伍兄仆倒地上,眾高手們這才駭然回顧,立時就發現那兩柄原插在盧鵬、盧雲二人指縫中的柳葉飛刀不見了,盧氏弟兄二人的右手也剛剛放落下來。毫無疑問地,準是這兩人下的毒手了!這m.hetubook.com•com一來,登時就激怒了幾個平日與厲老、伍兄交好的人,齊聲怒喝:「狗東西竟敢背後傷人!」喝聲中,四條身影疾撲而出,分朝盧鵬、盧雲撲去……「不准亂動!」于洪陡地一聲斷喝,居然聲震屋瓦,震得堂屋裡的高手們耳中「嗡嗡」直響,那四條撲向盧氏弟兄的身影不禁為之一頓。厲老一死,于洪的威風來了!他喝住了那四人之後,目光凌厲地左右一掃,雙手叉腰厲聲道:「那個想發財不想要洪公公的命的,給咱家站出來!」話聲一落,那些原來就是西廠爪牙的忠實份子,自然而然地立即一齊閃身移到于洪的左右,嚴陣以待…這一批人連盧鵬兄弟在內,竟有十名之多!剩下的連同那四條被喝住的身影,只有八名,這八名漢子眼看大勢不在他們這邊,那還敢站出來?略一遲疑便統統坐回原位去了。
雲九迴搖了搖頭道:「我並不是這個意思。」洪公公又「哦」了一聲,臉上湧起了一絲不悅之色道:「敢問二泣有什麼高見?」問的相當不客氣,雲九迴星目一瞪,便待發作,雲初飄趕忙向她一遞眼色,示意她不可冒火,一面站了起來,笑道:「屋子裡太悶了!愚兄妹暫時退席,到外面透口涼氣去。」老大這樣一說,弟弟妹妹們自然懂得他的意思,於是一齊站起身來,同聲說道:「對!我們且到外面走走。」洪公公正嫌他們坐在屋裡礙眼,巴不得他們走得愈遠愈好,於是一擺手,欠了欠身,連聲笑道:「好好好!各位請便。」雲初飄憐憫地瞟了路金花和歐陽樂貞一眼,默然當先走出屋門,下面八個弟妹也跟著出來,逕自逛街去了。洪公公眼看「雲台九劍」走得遠了,「嘿嘿」怪笑道:「走得好!走得好!」笑語一頓,「呸」的吐了口濃痰,不屑地自言自語道:「好個自命俠義中人!既然來淌這趟混水,還自命正人君子個屁!」說著,兩眼一瞪路金花和歐陽樂貞,沉聲道:「妳們到底說不說?」路金花「哼」了一聲,睬也不睬!
此時,他一聽公孫夢龍自露口風,不由一笑道:「我只想麻煩大夫一下,把洪公公請出一晤。」公孫夢龍面有難色道:「這個……恐怕沒有什麼用。」方衣冷冷道:「你不想馬上就死,那就得想法子變沒用為有用才行。」公孫夢龍想了想,一咬牙道:「好吧!下官就姑且一試。」方衣笑道:「這樣才對,轉過去!」公孫夢龍依言轉身,方衣倏地抬手點了他幾處穴道,把長劍歸鞘,右掌一下抵在公孫夢雲背心上,沉聲道:「記住,我的制穴手法天下無人能解,同時,我的掌力一發,你心脈立碎,希望你珍惜自己的性命。」公孫夢龍連連應道:「下官理會得,方大俠請放心。」方衣道:「走!」公孫夢龍戰戰兢兢的朝上房行去,心中不住盤算著,要怎樣做才能夠把這條命撿回來……
方衣為難了一會,突然轉身朝洪公公道:「你快把『雲台九劍』找來解開她們的穴道,我就解了你的穴道,如何?」洪公公冷冷笑了一聲,臉上掠起一抹詭異之色!方衣突聽見身後有人洽然說道:「雲家兄妹在此,方大俠有何見教?」方衣火速扭頭一看,「雲台九劍」不知什麼時候回來的,竟悄然在他身後環列了一個半圓圈,恰好將出店的去路堵住了。說話的是雲初飄,他們九兄妹為了看不順眼洪公公要侮辱路金花和歐陽樂貞,憤而離開了客店,另外尋了家酒樓,九兄妹叫了些酒菜,開懷飽餐了一頓,算算時間,諒那洪公公已差不多要收手了,這才轉了回來,竟然正好趕上了。
雲初飄見來軟的無效,於是獰笑一聲,沉聲道:「姓方的!你可知道雲某弟兄有一種厲害的暗器,能使你骨肉化泥的嗎?」方衣冷然道:「早就見過了,不過是些腐蝕性的毒物罷了,對我方某人可半點威脅也沒有。」雲初飄一怔道:「真的?」方衣冷冷道:「不信可以試試。」他說得這般斬釘截鐵的,雲初飄倒是給唬倒了,同時,因為那種暗器配製非常不容易,上半夜在錢兩儀的營地中已用去了不少,實在不想浪費在方衣身上,萬一真是勞而無功,豈非大蝕老本?這時候雲初飄眼見幾個功力較差的弟妹早已調息好了,見方衣軟硬不吃,於是,只好施展下策,實行聯手圍攻了。
盧鵬、盧雲扭頭朝一名臉色陰沉冷漠的老者望去,同時開口道:「厲老這是什麼意思?」臉色陰沉老者緩緩說道:「伍老弟的高見,你兩位最好要理會。」盧鵬急了道:「如果不把這兩個妞兒拿出去,公公豈不是沒命了?」臉色陰沉老者也不理他,轉頭將兩道深沉的目光,在屋裡的人臉上緩緩一掃,冷漠地道:「諸位!咱們跟著洪公公終日奔波,提著腦袋在玩命,為的是什麼?如今眼看著上百萬的財富已掌握在手裡,難道就為了洪公公的一條命而睜著眼睛不要了?天下豈有這樣的事?」這一番言語,果然說的堂屋裡的高手們悚然動容!的確,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世間上不肯為財拚命的人實在太少了,尤其是這些所謂江湖豪客,他們天天過著刀頭舔血的生涯,為的是什麼?說穿了無非是名與利兩個字而已。正如田爾耕說的好,他們賣身投靠奸閹,受盡江湖朋友的冷眼,揚名立萬已沒了份兒,只剩下一個利字罷了。所以,拿這份上百萬的財富來跟洪公公的命一比,這奸閹當然就比不上了!
他暗地運足了十二成功力,迎著公孫夢龍行去……雙方行近,公孫夢龍目光一凝,「咦」了一聲道:「咦!你……你不是……」他「咦」的聲音剛剛出口,耳聽「嗆」的一聲龍吟劍嘯!眼見白光如電,左右一閃,還來不及看清楚是什麼東西,話也沒有說完,胸口上已靜靜地擱了一支冷氣森森,寒光刺目的長劍!「砰砰!」兩下重物倒地的聲音驟然在左右兩方響起了,原來是那兩名大漢,各自雙手捂著胸口,齊齊倒在地上,大概是活不成了。公孫夢龍一雙眼睛睜得大大的,驚恐地死瞪著方衣,腳下不住打著哆嗦往後退,口中吶吶說道:「你……你是……是那姓……姓方的……」方衣以迅雷不及掩耳的手法,一舉收拾了那兩名大漢,挺著劍點在公孫夢龍的胸口上,一步一步的跟進,冷冷地笑了笑道:「是!」只說一個字,公孫夢龍聽了,覺得簡直比九天仙樂還要好聽百倍,他滿懷希冀地吶吶問道:「你只說了一個字,你……你不要殺我?」方衣含笑點了點頭,沒有開口。
過了一會,他實在忍受不住,倔強不起來了,嗄叫道:「停!停!咱家下令放人。」方衣兩根大拇指離開了穴道,冷峻的喝道:「快!」洪公公喘了兩口氣,對屋裡揚聲叫道:「盧鵬盧雲!快把那兩個女的抬出來!」堂屋裡,兩名中年大漢應聲走到壁角,伸手就要去抬長板凳……驀地一聲斷喝:「且慢!」一名滿臉橫肉的漢子隨聲站了出來。盧鵬、盧雲愕然回望,兩雙手在半途頓住了,盧鵬惑然開口:「伍兄大呼小叫的幹什麼?」滿臉橫肉漢子冷冷道:「這兩個妞兒不能放。」盧鵬一怔道:「但公公已經下令,何況……」滿臉橫肉漢子搶著道:「就算公公下令也不能放。」盧鵬這下怔住了,盧雲卻哼了一聲道:「公公的性命捏在人家手裡,你伍兄的高見是什麼意思?」話聲一頓,轉對盧鵬道:「不要理他,走!」兩人再度伸手,剛剛搭上了長板凳的一端,陡地「嗖嗖」兩聲,寒光乍閃,「篤篤」兩聲,就在兩人的手指縫間,明晃晃地射來了兩柄柳葉飛刀,插入木中……
不多一會,到了上房前面的小院子,方衣低喝一聲:「停!」公孫夢龍依言停步,恰巧站在小院子的階沿上,前面整個身子正好為堂屋中射出的燈光照及,後背和方衣則仍隱在走廊的陰影裡。方衣低聲道:「快把姓洪的太監叫出來。」公孫夢龍想了想,只好硬起頭皮,揚聲叫道:「王通!」堂屋角落的暗影裡,立時有人應了聲:「屬下在,大夫有何吩咐?」公孫夢龍道:「你進去稟知洪公公,說京中來的人有要緊事情面告,請他出來一下。」一條大漢的身影轉了出來,進入堂屋裡去了……堂屋裡,因為洪公公要等待公孫夢龍回來報告會見京中來使之事,因此把污辱路金花和歐陽樂貞以逼問口供的事情擱了下來,那十多二十名高手們眼看好戲已經敲響了鑼鼓,卻沒有演成功,一個個心裡暗罵那位京中來的王八旦,硬把這台好戲給搞砸了。
「噹郎郎!」盧鵬、盧雲被震飛了的兩柄單刀,這時才跌落在屋頂的瓦上,發出一陣清脆的響聲,打破了場中寂靜。「砰砰!」兩下重物倒地之聲跟著響起了!這是盧氏弟兄被摜出去的身子,砸落在洪公公面前的響聲!雙方這一次雷霆般的接觸,當真是快如石火電光,在場的眾多高手,連洪公公在內,都難以看得清方衣這一劍是如何將雲家兄妹的九柄長劍擊退的。就在群動俱寂,雲家兄妹再度挺劍向方衣緩緩逼過去,屋頂上陡地暴起一聲斷喝:「什麼人?」喝聲一起,小院裡的人都不禁一震!喝聲甫落,突聽「卡」一聲繃簧脆響過處,「啊!」屋頂上慘叫之聲劃破夜空,一條人影骨碌碌滾了下來,「砰」的砸落在地上。
「噹!」的一聲金鐵交鳴之下,方衣的劍鋒與雲初飄的右手一接觸,登時爆起一蓬火花。雲初飄「哎」的一聲驚叫!身形飛退八尺,一條右臂直麻到肩頭軟軟地垂了下來。方衣前衝之勢也為之一頓,劍芒驟斂,猶自發出陣陣輕微的劍嘯之聲!原來雲初飄的右手乃是一隻鋼製的假手,方衣這一劍正好砍在鋼手之上,由劍上發出的奇強勁力,雲初飄自然經受不住被震得倒飛而出了。方衣這一劍震退了雲初飄,當時也不繼續追擊,身形忽然退了回去,依然站在原位置上橫劍待敵!雲初飄穩住身形之後,低頭瞧了瞧那隻鋼製假手,發現大拇指已然深深砍了個缺口,幾乎就要砍斷了,不禁驚怒交迸地「哼」了一聲,長劍一擺,大踏步上前,獰望著方衣,怒聲道:「姓方的!雲某兄妹九劍之下,從無活口,你等著好了。」
堂屋內,那名叫于洪的宮監領班舉手一揮,率眾當先躍出小院,和圖書會合著分佈在外面的暗樁,在小院子裡環成一圈,將方衣和路金花、歐陽樂貞圍在當中。方衣哂然一笑,不屑地說道:「這些傢伙還不夠我祭劍!」說著劍尖一指洪公公道:「你莫忘了,我的制穴手法天下無人能解,過了時限,你只好一輩子靠兩條腿作事了。」洪公公冷笑道:「沒關係,等咱家把你擒住之後,怕你不乖乖替咱家解穴嗎?」方衣也冷笑道:「你看你的部下,是擒得了我的人嗎?」洪公公嘿嘿笑道:「如果是你姓方的一個人,他們很可能擋你不住,但目下可不同了,有了那兩個妞兒贅著你,咱家瞧你怎麼辦?」方衣一聽,心想這奸閹的話倒很有道理,應該先將她們治好了才行,心中想著,人已疾掠而回,取出那隻小瓷瓶,倒了兩粒解藥出來,送到路金花和歐陽樂貞面前。
她這麼一說,兄妹九人頓時被提醒了,十八隻眼睛立即四下一陣掃視,異不禁「咦」的叫了一聲。原來,就在這麼眨眼的工夫,樹林裡外周圍十丈以內,竟看不到路金花跟歐陽樂貞的蹤跡,兩位姑娘已被他們點了穴道不能動彈,更由路金花的那一聲驚叫,「雲台九劍」馬上就判斷出來,她們已被人劫走了。被誰劫走了?劫到那裡去了?樹林裡黑得伸手不見五指,要想追查談何容易?兄妹九人一陣窮搜,結果仍是雲九迴的心思細密,被她找到了線索,那是在路金花跟歐陽樂貞躺過的那株大樹的後面發現的。雲九迴細察了一下,直起身來,道:「這一面的樹根下,曾有兩個女子爬伏過,可見勢走兩個賤婢的必然就是這兩個女子無疑。」
這時候,那洪公公似乎已然酒足飯飽,放下了筷子,喝了幾口湯,然後拿起汗巾擦了擦嘴唇,忽地雙掌一拍。「拍」的一聲!所有的人盡皆停杯擱筷,轉臉朝洪公公望去。洪公公「咳」了一聲,陰沉沉的說道:「把她們搬過來,咱家再來好好的問一問。」立時有兩名漢子起身走到角落裡,將路金花和歐陽樂貞連人帶長板凳抬了起來,抬到當中面朝著洪公公放好。洪公公臉孔一沉,目光在兩女的臉上掃來掃去,陰森森地道:「妳們考慮了半天,這一下該說出來了吧?」路金花和歐陽樂貞冷冷地哼了一聲,別轉頭去,睬也不睬。洪公公沉聲道:「咱家的耐性有限得很,希望妳們放明白一些,惹火了咱家,對妳們可沒有什麼好處!」路金花一瞪眼,恨恨地道:「惹火了你這閹狗又有什麼了不起,有什麼手段只管拿出來就是,你家姑奶奶絕不含糊。」洪公公冷笑道:「好個絕不含糊,嘿嘿!妳以為還跟剛才那樣僅僅皮肉吃點苦頭是嗎?嘿嘿!妳錯了!咱家有的是絕招,管教整得妳死去活來的,信是不信?」路金花咬牙道:「大不了命一條,有什麼了不起?」洪公公獰笑道:「那倒不會要妳的命。」話聲微頓,臉上忽地湧上一陣詭異的神色,雙目中射出不懷好意的光芒,在二女身上溜來溜去,嘿嘿詭笑道:「瞧妳們兩個這副身材,剝光了一定很好看,咱家雖然是淨過身了,但鑑賞的心情還是有的,嘿嘿!咱家這一絕招是什麼,妳們兩個不妨猜猜看。」路金花和歐陽樂貞羞怒地哼了一聲,乾脆不理。
這時候,他心念著兩位姑娘的安危,實在無心戀戰下去了,於是,大喝一聲,絕學驟展……但見他的長劍突發龍吟,剎時光華大盛,繞身盤旋而起,將整個身子包沒了。「錚錚錚錚!」一陣金鐵交鳴巨響之下,由四面八方壓來的劍網頓時被盪了開去,當中的空隙突然增大了。方衣更不怠慢,一聲長嘯!連人帶劍化作一道長虹疾朝雲六飄這方向射去。他方才就已經看準了雲家兄妹當中,就是中間這幾飄的功力較差,而最差勁的便是這雲六飄了。果然,雲六飄眼看方衣來勢洶涵的飛射而至,人、劍未到,一股駭人的氣勢以及森森的劍氣已然猛壓過來,邡裡還敢出招隆擋,忙不迭一晃身,閃過一旁。方衣就在這個缺口一衝而出,朝樹林疾掠進去……
洪公公大叫一聲,整個人像癱了一般,陡然矮了一截,白著臉聲聲叫道:「厲老!你怎能睜著眼睛看咱家挨整?咱家待你不薄……」厲老無動於衷地冷然道:「公公的受苦在百萬財富比起夾,就算不得什麼了。」洪公公這時整個人已像是溶化了一般,若不是被方衣揪住,早已癱到地上去了,他汗流滿臉,淒厲地嚎叫道:「厲老!難道你連咱家的命都要送掉嗎?」厲老的臉上掠過一抹獰笑,緩緩點頭道:「不錯!公公的命雖然送掉了,但老夫的命可保住了。」話聲甫住,陡地在他身後爆起一聲厲喝:「保你媽的蛋!」「啊!啊!」厲老與伍兄同時發出一聲慘叫,兩人的身軀猛地朝前踉蹌直衝,都是一般地反手往背腰後面亂抓,四隻眼睛瞪得大大地,直衝出了門口,衝下了石階……「砰砰」!兩聲巨響,二人直直地仆倒在小院子裡,各人背心「命門」穴上一露出小半截晶瑩亮光,敢情是厲老自己的柳葉飛刀!
雲初飄朝八個弟妹一使眼色,九個人徐徐移動腳步,仍舊以半圓弧的陣勢,一步一步的向方衣逼過去……小院子裡,劍拔弩張,所有的人全都被雙方的氣勢把注意力吸住了,個個屏息靜氣地等待著那雷霆一擊……小鎮中,卻悄然摸來了無數黑影,像幽靈一般地接近了這間小客店,然後四下散開,消失在陰暗的角落裡……西廠方面派在小客店屋頂上守望的暗樁,這時候恰好被小院子裡一幕即將展開的生死搏鬥把目光吸引過去了,竟然沒有發現那無數幽靈般的黑影。「雲台九劍」上前了幾步,距方衣只有八尺左右,已是出劍的最佳距離,九兄妹齊齊腳步一頓,齊齊手按劍把,緩緩撤劍出鞘……按規矩來說,只要雲家兄妹的手一搭上劍把,方衣就可以發招進擊的,但方衣卻沒有佔這個便宜,他仍然目光炯炯地注視著對方九兄妹身上,腳下屹立如山,身形紋風不動……
雙方的距雜,仍舊保持在丈許之間,但由於這一連幾次急縱,兩人都感到十分吃力,尤其是方衣,他自己十分明白,再不停下來調息的話,走不了多遠就要力竭倒地了。雲初飄一面急追,一面氣喘呼呼的叫道:「姓方的,你再不停下來,休怪雲某要用暗器招呼你了。」方衣一聽,不由心頭一懍!在丈多遠的距離,由背後發射暗器攻襲,就算他方衣有通天徹地之能,也是難逃大劫的!路金花和歐陽樂貞被方衣挾著奔跑,也覺得非常難受,這時聽雲初飄要用暗器攻擊,不由也急了,路金花喘著叫道:「方衣!不用管我們了!再跑下去你也受不了,乾脆把我們放下來,跟他決一死戰算了。」方衣想想她的話著實不錯,與其背上挨了暗器而受縛,到不如面對面的憑真功夫生死一決的好,恰好前面不遠就是一座樹林,方衣一連幾個急躍衝到林前,將路金花、歐陽樂貞放在一株兩三人合抱的大樹根下,火速旋身,深深地吸了口氣,儘量將全身肌肉放鬆,暗自緩緩調息……他這樣安置兩位姑娘是有用意的,那就是他只要守住了正面,不但可免了背後受襲,同時也便於照顧她捫。
方衣見是「雲台九劍」回來了,心頭不由一震,暗叫一聲「不好」!憑他一人之力應付「雲台九劍」的聯手圍攻,雖無必勝的把握,但脫身卻是毫無困難的,可是好容易才將兩位姑娘救了出來,又豈能拋下她們而獨自脫身?一番氣力不是白費了嗎?方衣心念電轉,冷哼了一聲,長劍緩緩斜立胸前,目注雲初飄,冷然說道:「路姑娘跟歐陽姑娘的穴道乃是被令妹所制,方某想麻煩令妹替她們把受制的穴道解了。」雲初飄凜然道:「據聞方大俠有一字魔劍之譽,如今和雲某說了這許多話,想必已存了殺死雲某的心了?」方衣搖頭道:「那倒不一定,方某的規條已經稍加修改,對方是否該殺,須看其人的言行而定,所以閣下最好是請令妹麻煩一下。」
洪公公「嘿嘿」冷笑,抬手一指左右兩桌上的漢子,陰森森說道:「妳們是不是很想跟他們輪流玩玩?嗯!」歐陽樂貞怒道:「已經告訴你,不知道就是不知道,嚕嗦幹嘛?」洪公公冷笑道?「妳們從『天南三煞』手中奪來的是份假圖,卻拿來騙咱家去翻巫山!妳們卻反過來去釘住『天南三煞』,嘿嘿!妳們以為咱家是呆子?快說『天南三煞』在那兒?」歐陽樂貞搖頭道:「我們真的不知道,否則早就告訴你,讓你去找他們拚命了。」洪公公想想道:「好!就算妳有道理,那麼,『柳林四聖』一班人在什麼地方落腳,妳們總該知道吧?」歐陽樂貞仍是搖頭道:「這個我們也不知道。」洪公公大怒道:「好個狡猾的賤婢,你們在一起的人,怎會不知道?」歐陽樂貞也怒道:「好說!假如我們是跟爺爺在一起的話,你這閱狗敢這樣張牙舞爪嗎?」
原來,雲初飄這一劍乃是虛招兼探路的招式,並未用上力道,但方衣也看出來了,是以輕輕的一下就將這一劍彈開,並未跟著出招還擊。可是就在方衣的劍鋒一動之際,左右兩翼的雲再飄跟雲九迴立即發動,兩柄長劍一刺左肩,一攻右脅,疾如閃電地挾雷霆萬鈞之勢朝方衣攻到。方衣仍然屹立不動,只將左肩微微一塌一側,雲九迴的劍尖便已落空,夠不上部位,在這同時,方衣的右腕突然往下一振一絞。「錚」的一聲,雲再飄的長劍頓時被絞的往上一揚,斜斜地在方衣的面前掠過……「嘎!」一聲劍鋒相錯的刺耳銳響起處,雲初飄再度猛攻過來的一劍竟與雲再飄的劍鋒碰個正著。方衣的劍尖卻乘虛攻向雲再飄的右脅……
雲初飄道:「那麼人到那裡去了呢?」雲九迴比擬了一下方向,道:「我們是在這邊襲擊方衣,她們絕不可能從這邊逃走的,唯一的方向就是那一邊了……」說著,她伸手向右邊一指又道:「事不宜遲!我們快追!」雲初飄兩次被方衣吃癟,心裡把方衣恨之入骨,當下一沉吟道:「那姓方的既然已受了重傷逃不出很遠,我們何不分幾個人追上去把他幹了,以絕後患。」雲九迴把頭一搖,還沒開口,雲初飄已搶著道:「再說,那劫走兩個賤婢的既然是兩個女子和*圖*書,相信一定不會有多大的能耐,也用不著九個人一起去追啊!」雲九迴想想這話也對,於是點頭同意了,當下,雲初飄決定帶了再飄、六飄跟七飄去追殺方衣,由雲九迴同了其餘的人去追搜那兩個劫走路金花和歐陽樂貞的女子。分派已定,兄妹九人分頭行事而去……雲九迴判斷的一點也不錯,劫走路金花跟歐陽樂貞的人,果然是兩個女子!
雲家老大老二骨肉相拚,俱不禁又驚又怒,尤其是雲再飄艱看自己的右脅整個暴露在方衣的劍尖之下,不由心膽皆顫,忙不迭借勢直往雲初飄的劍上墣去。雲初飄駭然火速撤劍,雲再飄的身子險而又險地從劍尖前一掠而過,但聽「嗤」的一聲裂帛響!他背上的衣服已被方衣的劍尖刺裂了一條大縫,皮破血出。方衣右足一跨掠到雲再飄原來的位置,讓過了雲九迴一招「玄鳥劃沙」的撇劍斜削,一個大旋身,反臂一劍,「錚」然一聲金鐵交鳴!黑暗中爆出一蓬火花,雲九迴的長劍頓被方衣震飛了。雲九迴「哎」的一聲驚叫!腳下一個踉蹌,慌忙倒縱出去,一條右臂酸麻麻的,虎口一陣劇疼,大概是震裂了。方衣身形一定,仍然站在原來的位置上,長劍仍是斜斜地封住正面,持劍的手堅定如鐵,兩道冷厲的眼神,凝注在駭然後退的雲初飄身上。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倏地停在屋門外……洪公公陡然警覺,忙一擺手,沉聲喝道:「什麼人?」這一喝,頓將屋中的人喝得靈魂歸竅,屋外的伏樁暗哨手忙腳亂,那負責門外範圍的兩名喑哨忙不迭一躍而出,舉刀擋在屋門前。「咦!你來幹什麼?」這兩名暗哨定睛一看,敢情來人竟是店中的小二哥,不禁暗叫一聲:「豈有此理,混帳東西!」口中卻齊聲怒叱。那小二哥嚇了一跳,退了兩步,忙一定神,高聲道:「啟稟洪老爺子,店中來了一位客官要見您,請您老出去一下。」堂屋裡,坐在靠門的一名大漢伸手將屋車拉開,洪公公一看果然是店小二,不由皺眉喝道:「是個什麼樣的人?從那兒來的?」店小二似乎被他的威嚴之態嚇得一懍,吶吶道:「什麼……什麼樣子,小的……小的也說不清楚,他……他說是從……從京城來的。」頓了頓鎮靜了一下,又道:「他還說是奉了……什麼……夫人的命而來的。」
她們腹中吃了錢兩儀的毒藥,渾身不能用勁,更被「雲台九劍」制了穴道,只剩嘴巴還能講話,如果她們想死的話,只有咬斷舌根一個法子,但她們偏偏都是個性剛強的女孩子,又怎肯隨便自殺呢?沒奈何,兩人只好緊閉著眼睛,把眼淚往肚子裡流,咬緊了牙關,勇敢地接受立即降臨的屈辱……那兩名大漢把撕下來的衣襟丟在地下,再度抬手,抓向路金花和歐陽樂貞的粉紅色胸圍子……裡裡外外所有的人,不由呼吸一陣緊,眼珠子幾乎要突出眶子來了!驀地——
方衣腳落實地,雙手往上一提,將洪公公提了起來,沉聲喝道:「都不許動!」從洪公公停步倒縱,直至方衣開口喝叱為止,前後僅不過是一眨眼的光景而已,等到那四名在後面戒備的大漢看出情勢不妙,一齊撲上來搶救時,已然慢了一步,頭子已落在人家手中了。這瞬間,堂屋裡的高手們也發覺外面有警,正一窩蜂搶出門來,那些防守在堂屋四周的伏樁也紛紛現身朝小院裡飛撲而至。可是,都給方衣這一聲斷喝,喝得一個個呆若木雞,空自手擎著兵刃,當真沒有誰敢亂動。洪公公嘎然喝道:「混蛋!你們怎麼聽他的?一齊快上,把這傢伙宰了。」方衣十指微一用勁,冷冷道:「你再說!」洪公公又是哎唷一聲殺豬般的痛叫,喘著說:「不說不說,輕些輕些。」方衣手上鬆了一鬆,冷冷道:「把那些飯桶叫到屋裡去!」
就在雙方都集中了全副精神,互相對峙著,等待著對方露出空隙——只要那麼一絲空隙就夠了——立即猛施殺手。「哎!」死寂沉重的氣氛中,突然響起了路金花的一聲驚叫!方衣聞聲一震,凜然掉頭一看,不由大吃一驚!半躺在大樹根下的路金花與歐陽樂貞竟在這一剎那間不知去向了。就在方衣吃驚失神之頃,「雲台九劍」已然乘機發動,只聽雲初飄一聲冷叱之下,九柄長劍一陣閃幻,驟然化作一座劍山,以泰山壓頂的氣勢,猛朝方衣壓去。方衣的長劍只盤空矯繞了一下,立時就被這座劍山壓住,陷在無邊的劍濤之中看不到他的身影了。方衣一著之差,陷在九柄長劍交織的劍網之中,忙收攝心神,一面運劍保身,一面覓機還擊……可是,這一面劍網卻是愈來愈密,愈收愈緊,他左衝右突的三次出手反擊,竟然勞而無功,並未將重如山岳的劍氣壓力減低一分。
雲九迴嬌叱一聲:「那裡走!」左手一揚,長劍脫手化虹而出,直向方衣背心飛去,迅疾如電,一閃即至。雲七飄一揚手,對準方衣打出了一把銀雨……方衣突圍之後,已算準雲家兄妹必然不肯甘心讓他逃脫的,那麼,暗器的追擊就在意料之中了,因此,他衝出了丈多兩丈之遙,趁著去勢將竭之際,身子突然一扭,硬生生地橫向一株大樹的背後竄去。可是,雲九迴的飛劍絕技,在九兄妹當中是首屈一指的,又快又準,儘管方衣已然事先有閃躲的準備,但依然沒逃得過這一劍。「刷!」的一聲,電虹在方衣的左脅一閃而過,登時割開了一條五六寸長,深達一寸的裂口,幾乎傷著了內腑,肋骨也被削斷了半根,鮮血狂湧而出……緊接而來的是那劍鍔在傷口上一撞,巨大的打擊力道撞在傷口上,痛得他渾身發軟,「哎」的叫了一聲,身子一頓,腳下一個踉蹌……
說到這兒,小院子裡突地又響起了一聲殺豬般的痛嚎,隨即聽洪公公焦急而暴怒的叫道:「你們怎麼搞的?那麼久還不把人送出來,于洪!」靠著堂屋門口一名看來很老但卻沒有鬍鬚的漢子站起來應道:「屬下在!公公有何吩咐?」洪公公怒聲道:「盧鵬、盧雲兩個傢伙怎麼搞的?你是領班,怎的一點都不管事?」敢情這位名叫于洪的漢子也是個太監,他囁嚅了一下道:「盧家哥們兩位已遵照公公的諭令執行,可是……可是有幾位認為使不得,不放兩位姑娘出屋。」洪公公一怔,隨即大怒道:「是那幾個?叫他們跟咱家當面講。」厲老和那位伍兄大步走近堂屋門口,厲老陰森說道:「是老夫和伍老弟說的,公公有何吩咐?」洪公公怒喝道:「很好!且把你的道理說給咱家聽聽。」
黃山腳下,一處小鎮集中,大街上唯一的一間客棧的上房裡,燈光明亮,人影幢幢的似乎擠坐了不少的人,雖然春寒料峭,屋中也因人太多而顯得悶熱,是以幾扇窗子都大大的撐開來透空氣。上房外面周圍的暗影裡,卻蹲伏著好些個不易被人發現的勁裝大漢,屋頂瓦面上,也爬伏著幾條人影。堂屋內,三張大圓桌上擺滿了酒餚,當中的一桌洪公公、公孫夢龍高踞上座,「雲台九劍」環坐一起,其他兩桌則坐滿了高高矮矮,肥瘦不一,老少俱備的勁裝大漢,三桌人正自傳杯換盞的大吃大喝。路金花和歐陽樂貞擠著坐在角落裡的一張長板凳上,手足雖未上綑綁,但兩眼中卻閃射著恨怒的光芒。顯然地,她兩人在這班傢伙手中已經吃了些苦頭了。
雲初飄暗吐了口氣,冷笑道:「那麼『一字魔劍』的名號,是否也取消了?」方衣冷冷道:「方某本就沒有什麼名號,談不上取不取消。」雲初飄一笑道:「吾以方大俠你的想法,舍妹會不會答應麻煩這一下呢?」方衣冷冷道:「令妹一定會的,因為姓洪的宮監也被我制了穴道。」雲初飄一怔,忙舉目朝洪公公望去,道:「公公!是真的嗎?」洪公公沉聲道:「不必管咱家,只要把姓方的擒住就不怕他不替咱家解穴。」雲初飄一皺眉,轉對方衣道:「方大俠可聽見了?」方衣冷聲道:「就怕賢昆仲擒方某不住。」雲初飄微笑道:「方大俠莫忘了還有兩位姑娘要帶走的。」方衣冷冷道:「必要時,就算方某白跑這一趟,也沒有什麼。」雲初飄臉孔一沉,道:「既然如此,方大俠可休怪雲某兄弟要留住你了。」方衣冷然道:「本來就是如此!賢昆仲請便!」
雙方都心中明白,這一次的接觸,將是決定勝負的一次,誰能挺得住,誰就穩站不敗之地了,時已深夜,山野間一片死寂,只有雲家九兄妹的腳步發出沙、沙之聲,整齊而有力,絲毫沒有一點猶豫,顯見得兄妹九人俱有著必勝的信心,因此九個人也似合而為一體了。雙方的距離愈來愈近,方衣只感到一股說不出的無形壓力,隨著距離的縮短而漸漸加強,幾乎窒息得透不過氣來。他知道這就是對方心念如一,抱著必勝信念而發出來的氣勢,不由心頭一懍,哼了一聲,雙目中精光驟盛,倏然把右臂伸直了,長劍直指向九柄劍尖聚攏的中心。這樣一來,他的攻擊精神大為旺盛,自然而然地氣勢大增,立將對方的氣勢壓了下去。此際,雙方的劍尖距離已不足一尺,任何一方要發動攻擊的話,只要那麼一動……可是,這一動如果沒有十分把握,任誰也不敢貿然發動的。
這個奸閹的話已經夠露骨的了,根本就用不著去猜的,同時這種下流的主意,兩個女孩子怎麼個猜法?洪公公嘿嘿奸笑道:「二位猜不出來是吧?好!咱家就告訴妳們,妳們瞧瞧!座中這許多大男人,個個都比咱家強多了,咱家要他們輪流的陪妳兩個玩玩,耍盡各種花樣,咱家好慢慢欣賞,直到……」這一番話語,固然使得左右兩桌的漢子們心花怒放,但也使「雲台九劍」覺得難堪,尤其雲八迴跟雲九迴身為女孩子,更是聽不下去了,姐妹不約而同,一拍桌子,齊聲叫:「洪公公!」洪公公詫然住口,轉眼望過來道:「兩位小姐有什麼事?」雲八迴粉臉一紅,囁嚅了一下,竟是難以開口……倒是雲九迴比較大方,她神色一整,嚴肅地道:「請公公莊重一些。」洪公公「哦」了一聲,歉然地說:「對不起!對不起!咱家只顧說的痛快,倒忘了還有二位小姐在座了。」頓了頓,含笑又道:「那麼!請二位小姐暫時迴避一下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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