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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隱聞書

作者:山本常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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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隱聞書 卷參 記佐賀藩藩祖

葉隱聞書

卷參 記佐賀藩藩祖

三〇、直茂公對侍寢者說:「侍者平素馬虎大意,是絕對不允許的。遇到意想不到之事,一旦馬虎,就必然失敗。即使被人說自己不好,那也並非他人口惡。在奉公之道上予人勸導,或在山上遊玩時為人相勸,都是可喜的。他人說了你所不知的事,你卻佯裝早已知道,是不好的;他人向你請教你知道的事,你卻不告訴對方,也是不好的。」
五、直茂公召喚他的小姓們,問道:「泉水之水,有多大?」某人立即回答:「大概有八合左右。」另一人接著說:「大概有八分左右吧!」據聞直茂公道:「嗯,還是八分的說法好些,八合的說法並不好。」

上文是侍奉陽泰院的北村宗吉之女、後來被稱作小少將之尼的女人,其年老之後回憶往事所說。她年輕時隨侍御側左右,時常聽見主君夫婦談話。這是常朝常聽的故事。據說,直茂公與陽泰院夫人說話時,經常使用「那麼後來、這樣後來」的語句。

淚水湧出林榮久的眼眶,他說道:「殿下,您多日粒米未進,只怕體力十分衰弱,在下斗膽在藥中加入少許米粒,煎好奉上。我想,只要增強了您的體力,病體就一定能夠復原。我只加了一點點的米。」直茂公嚴厲地說:「這種事不要再有第二次!」
七、在太閣秀吉公御前,大名們插花獻藝,直茂公面前也準備好了花器和插花的材料。但直茂公以前從未插過花,不知如何下手,只好兩手握花,將根部束緊,原樣插入花瓶裏,就這麼交差了。太閣秀吉公看了,說道:「雖然花型難看,但生機勃勃的樣子,還是很漂亮的。」
三一、《透運聞書》中有這樣的記載。某日在直茂公御前,多久與兵衛君、諫早右近君、武雄主馬君、須古下總君等人耐著性子,聽直茂公說了許久的話,此時裏面送出了美濃柿子,大家都高興地吃了起來。與兵衛君將柿子核悄悄地塞入榻榻米和鋪板之間的縫隙,直茂公目光一閃,見此情狀,說道:「廚房中有沒有木匠?馬上拿工具到這兒來。」木匠來了之後,直茂公命令道:「拆掉鋪板,找出柿子核扔掉,再按原樣鑲嵌好鋪板。」木匠照吩咐辦事,當時在座之人都十分尷尬。從此之後,與兵衛再也不吃給他一生帶來刻骨記憶的柿子了。
一五、薩摩藩派人將龍造寺隆信公的首級送至築後的榎信。直茂公推察,這大概是想試試國之強弱,於是派遣使者到了那裏,將他的意思暗中轉達給大隈安芸守,並要求將首級退回去。據說從那時起,就開始對薩摩藩存有警戒心。薩摩藩的使者將隆信公的首級葬於肥後高瀨的願行寺,就回去了。
二二、太閣秀吉公曾說:「龍造寺隆信這個人,必是個名將,因為他知人善任,這只要看看現在的飛守就能明白。以直茂任鍋島飛守治理國政,可見隆信有辨別能人的能力。」
二六、太閣豐臣秀吉公於名護屋戰鬥中披掛上陣時,邀請九州大名的夫人一同遊玩,並對陽泰院夫人道:「一定來呀!」陽泰院夫人透過孝藏主(太閣公的侍女)謝絕了。有人說:「千萬不要開了先例,以為即使任性一下也無妨。還是去一次的好。」陽泰院夫人便將前額頭髮剃成稜角狀,臉上也塗得奇奇怪怪,以這模樣前去赴約,接受太閣公的接見。據說從此以後,她就再也沒有出去了。
二四、鹿子村(佐賀市)龍昌寺的天神,因隆信公的親近而再興。鍋島安芸守茂賢年輕時,在天神拘樹林裏瞄準了一隻鳩,但並未擊中。安芸守暴怒,說道:「剛才子彈沒有射中,是神力所致吧!可憎的天神。」說著連發兩彈,從供奉神像的寶殿後方直穿至前方,然後返回城中。安芸守向直茂公說知此事,直茂公道:「哎呀呀!真是萬不該為的罪行。」立即行水沐浴,格外莊嚴地更換全身穿戴,親自前往神社參拜。直茂公五體投地,平伏於地,大聲道歉:「方才那粗俗的傢伙驚動了您,實在對不起。想來您肯定生氣了,我從來不曾如此難過。那傢伙一如其外表,是個粗魯的人,請您一定原諒他。為了向您致歉,我特來參拜。」
六、太閣秀吉公攻打薩摩藩時,管理行軍隊伍的軍官中跑出一個人來,向秀吉公報告:「打頭陣的龍造寺‧鍋島藩的佐賀隊勢有違軍法,軍紀不整,粗俗不像話,應該正軍列。」秀吉公聽了,罵道:「戰鬥中沒有必勝之法,能夠戰勝敵人就是軍法。龍造寺在九州一帶是有名的武功上手,原本就有自信的。說這種半瓶子醋的話是可恥的。」
益生突然放聲大笑,說道:「主公的光景,簡直就像孩子們玩的『兔之子取』遊戲。」這句話提高了直茂公的情緒。過了一會兒,兩名水手取出綁在船底的備用楫,好歹將它固定牢靠,船楫又發揮了作用。接近半夜時風勢稍小,大浪逐漸回落,船身也不那麼搖晃了。此時,兩三艘御伴船自後趕上,卻沒有看見御船,直接駛了過去。藉著月光,直茂公看到了他們,便大聲叫喚:「靠過來!」許多人紛紛張口,此起彼伏地大聲呼喚,但也許因為風浪聲太大,掩過了呼喊聲,那幾艘船愈駛愈遠。直茂公非常生氣,說道:「我確實看見了那些乘船的傢伙,待我們的船平安入港之後,就命令他們切腹。」生益趕緊說:「這麼大的風浪,他們很難聽得見喊聲,我敢保證,他們絕不會對我們視而不見、棄而不顧的。」
二三、慶長八年(一六〇三)十一月,中野神右衛門(常朝祖父)代官所的百姓們,向鍋島伊賀守生三遞出訴狀,狀告中野神右衛門手下管理庶務的八並善左衛門有不正當的行為。經過詳細的調查取證,認定所訴並非事實,便提出上報,擬對誣告的百姓處以磔刑。直茂公道:「磔刑使台木和人都爛盡了,恐怕神右衛門也不會答允。就讓他們在蓮池的見島上挖掘一千個洞,以此作為懲罰吧!」後來,發起訴訟的百姓們在島上建造了「千間堀」。和*圖*書
病中,直茂公召見石井正札,問道:「我想將今夜書院拆除,但不要讓來往客人聽到聲音,你辦得到嗎?」正札道:「那很簡單。」當日夜裏,他就將書院拆卸停當,完全沒有製造任何聲音。翌日請直茂公視察,直茂公問道:「怎麼處理的?一點兒聲音都沒有。」正札回答:「請人夫加上樹葉和枯草。」直茂公道:「很好,做得不錯。若是以你所說的辦法處理,可真是了不起,下面由你繼續指揮。我想將泉水之中島的石頭搬至書院舊址,在我依然健在時,建一座為自己祈禱冥福的石碑。根據上了年紀的女人們說,使用直接從山上採來的野面石(自然石)建造石塔,恐會斷子絕孫,人們一見,也許會心生恐懼,因此要事先在石頭裏側加以刀斧刻痕。」接下來,應該在石頭上雕刻怎樣的稱號和名字呢?經過短暫考慮,直茂公下令刻上「鍋島加賀守豐臣朝臣直茂」。這座建築,位於多佈施的崇智寺,據說建有石塔。正如直茂公所言,那是他臨死之前,親自為自己建造的祈冥福石碑。
九、玉林寺住持金峰和尚為直茂公的祈禱師。金峰和尚決定隱居,便遷居於嘉瀨。直茂公對他說:「多年來深受恩惠,無以為報。希望你接受知行百石的待遇,勉強與你在嘉瀨的隱居所相稱。」金峰和尚聽了,非常生氣地說:「難道你這麼快就忘了,為了你此前的戰功,我等為你念佛祈福,連佛珠串都捻斷了嗎?現在卻打算以知行百石來打發我。若知我之恩,就應該只關心我去的地方,一直誠懇待我到死。」直茂公聞此,說道:「那麼請允許我不贈予你知行吧!」
二七、某個隱居於山中的僧人前來拜訪黑田長政,說道:「想將昨晚的夢向大人報告:我夢見長政公成為治理五個藩國的大名。」長政公聽了,說道:「這的確是個好夢,你特地趕來告訴我,真是太辛苦啦!待我成為治理五個藩國的大名,一定有豐厚的謝儀。」便送他回去了。那和尚的企圖落了空,便來到佐賀。直茂公召見了他,他馬上對直茂公說:「我在靈夢中,看見您即將成為治理五個藩國的大名,特來向您報告。」直茂公回答:「哎呀!這個夢真是好預兆,簡直不敢當,太感謝了。」賜予那和尚不少金錢。
侍寢者對直茂公說:「他在築前說的就是這一套,您為何還要賜金給他?下人們對此議論紛紛。」直茂公道:「某一道的人,就得靠那一道生活。像山伏這樣的隱者,靠接受他人的施捨過日子,所以便賜金給他。」這是從築右衛門那兒聽來的。
本卷記述了《直茂公御話》、《茂宅聞書》、《柴田聞書》、《御代代御話聞書》中均未記載之事。
過了一會兒,狂風巨浪重又捲來,再次吹折備用船楫,現在只能任船自行漂流了。直茂公問道:「船楫斷了?」不知何人回答:「不是,只是踩斷了船甲板。」直茂公又動了怒,罵道:「誆騙我的混帳,砍了你!」
直茂公聽到也笑了起來,說道:「現在聽來雖然可笑,但若當時生益真將脅差遞給了我,想必我會刺喉而死。但是他並未這麼做,那時以為他是混帳,現在想想,可真是多虧了他呀!那時我連握緊脅差的力氣都沒有。」自歸國後,直茂公當時在船上所說氣話全都消失得無影無蹤,即使御伴船上那些對主御船視若無睹、過而不問之人,也絲毫沒有任何怪罪。人人都十分感動。
三、寒夜裏,直茂公與妻子陽泰院夫人焐著被爐說話。直茂公問妻子:「怎麼這麼冷呀?把薰爐都放入被子裏了還不堪忍受,那些下人們如何度此寒夜呢?即使身處室內,恐怕也十分難耐吧?」陽泰院夫人應道:「真是的,我們都已烤著被爐了還不能禦寒,百姓們或許連被爐也沒有呢!」二人東拉西扯地談起來:「百姓們焚燒蒿草能烤火,用火箱也能烤火,哪些人沒有火烤而又正忍受著寒冷呢?」直茂公說:「應該是那些被關進監獄的人吧!不許用火,四壁皆無,衣不蔽體,食不果腹,確實可憐哪!」主君夫婦說著話,突然意識到:「現在監獄裏關https://m.hetubook.com.com了多少人,應該馬上查明。」
二〇、直茂公曾說:「當時高興的事,事後必後悔。」
二八、某次侍寢者對直茂公說:「現在日本盛讚的名將,是小早川隆景和主君您哪!世上廣為流傳。」直茂公道:「不對。真出乎我的意料,我怎麼能算數呢?前些年,各諸侯大名於太閣秀吉公的御前並坐,太閣說:『這些年來,諸位都是勞苦功高啊!我非常希望拿出豐厚的土地來犒賞大家,但不論再怎麼希望,日本是個小國,即使勉強籌劃,土地依舊不足。因此,我想以武力奪取唐(中國)和天竺(印度),來滿足你們對土地的渴望。但是該如何實行呢?』當時在座者都以為太閣亂了心,這太狂氣了。就在沒人有反應時,隆景站起身來,對太閣說:『確實如太閣所言,我認為可行。』太閣十分高興,拿出地圖,當場就討論起山川、路橋、兵糧等事宜,而隆景一一對答,並提出自己的意見。當時我認為太閣所言,確實過於輕率,在我的想法中,我們連大海都沒法渡過,如何能佔有人家的土地?我完全搞不懂。然而,過了這地方一看,隆景所說確然不錯。唯有他才確實是名將。」
家老們聽見直茂公夫婦的悲歎,深感為難,將拜訪三之丸的經過原原本本地向勝茂公陳述。勝茂公道:「不勝感激。剛才還想著要對父君盡一點孝行呢!接下來,就看我怎麼做了。怎能殺了父君那麼想幫助的用之助呢?馬上去三之丸,立刻申請赦免用之助之罪。」不久後,直茂公夫婦得知用之助獲赦的訊息,為此,他們造訪了御本丸,說道:「雖然你是我的兒子,卻仍是難得之心。這樣做並不過分,也不會承擔不起。」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有個水手喊道:「快要天亮了,已開始看到山啦!」眾人高興地同向遠方眺望,看到了播州明石之旁,有個僅約五六町大小的海灘。風浪終於平靜下來,直茂公乘上舢板,拿著腰刀和槍,相借了一間曬鹽的小屋,暫時休息一下。直茂公換過衣裳,睡了一覺,臉色逐漸恢復,於是沐浴清身,於上午十時左右用餐。他的情緒開始好轉,說多虧生益一整晚不眠不休地張羅,自己才得以安心,又從御印盒中取出延齡丹,讓生益喝下。隨後一行人平安地返國。
一七、某時,直茂公對御孫元茂公說:「不論身分上下高低,都可能遇到危機,使滿門面臨滅頂之災。那時還戀戀不捨,就會選擇一種非常丟臉的滅亡方式。要想不滅亡,就要斬釘截鐵,決心玉石俱焚,這樣反倒可以抑制滅亡,重建一門之家。」元茂公牢牢地記住了祖父的話,並訓誡他的次子直朗殿下也記住這段話。
相關吏人立即傳達御命。半夜裏突然巡查,又有文書發出,「發生甚麼事啦?」各個役所紛紛待命。直茂公很快地收到了遞達的報告,傳下諭旨,命各地廚房煮粥,運送至監獄,賜給罪人們喝粥禦寒。罪人們流著眼淚感謝主君恩賜。
一六、直茂公的耳朵上生出一顆腫瘤,有人對直茂公說:「以蜘蛛絲纏繞起來,揪下後會重新長好。」直茂公便按著這個方法嘗試,但才剛處理完,疤痕就開始潰爛,慢慢發炎,試過各式各樣的養生法門,也都不見好轉。直茂公道:「從前我只考慮其他人好,想著推行各種措施,有時也會聽錯了人們所說之事,在不知不覺間犯下錯誤,也許老天為此而責咎我的耳朵吧!倘若因潰爛而死,那是讓子孫蒙羞,我希望自己在潰爛蔓延之前死去。」於是他開始絕食,不進湯藥。勝茂公曾多次請求,說道:「父君是否即將身死?兒子在您身旁,卻沒辦去讓您吃藥,對我的不名譽議論將傳至子孫後代。懇請父親吃藥吧!」勝茂公說得合情合理,直茂公只好說:「為了信濃守勝茂,我就吃點藥吧!」於是命令御醫林榮久煎藥。才剛將藥奉上,直茂公就召來林榮久,生氣地質問:「我以為你們平素都是不虧心的正直人,所以才吩咐你們侍藥。看你的狼狽模樣,這是怎麼回事?為何藥裏有米之氣?給我說清楚!」
二五、直茂公常對勝茂公說:「不稱心如意的事,往往是對自己有益的。」
二九、鍋島茂賢殿下有事找直茂公,來到三之丸的御殿,卻只見值殿人員,便問道:「直茂公去哪兒了?」值殿不知,茂賢殿下只好第二天再次來訪,但依然不見直茂公的蹤影。茂賢殿下四下裏尋覓御蹤,在城郭一角的一條船上發現了直茂公。茂賢殿下立刻跑上前去,問道:「為甚麼待在這裏?」直茂公回答:「我已經在這兒兩三天了,正在觀察國之風俗。」
一二、勝茂公檢閱火繩鎗射擊訓練。輪到齋藤用之助開鎗時,他朝著天空放了一鎗,隨後檢查員向勝茂公彙報:「沒有中靶。」用之助忽地岔開兩腿站立,大聲怒吼:「怎麼會中靶?今年連一次瞄準土塊的射擊練習也未曾進行,已忘記了射擊技巧。不過倒是有了另一種奇妙的習慣——打偏敵人身體之事卻再也不曾有過,證人是依舊健在的直茂公呀!」勝茂公大為震怒,眼看就要親手打死用之助,豈知他卻突然站起身來,板著臉返城,眾人都感掃興。
一九、稻垣權右衛門被罷免。在直茂公時代,家臣們對上司之事完全不知情,與幕府交涉的亦只有倉町九郎一人。某次巡檢使前來巡視,被九郎拉住,九郎恭敬地說:「上方派來的官兒,我馬嚼子上用了銀子,趕快覆命去吧!」另有一次外出遊玩,巡檢使拿出了野餐便當,以及吃便當時所坐的毛氈。九郎不知如何使用毛氈,想了又想,將鋪在地下的毛氈綁在腿上,接著坐在地上吃便當。連毛氈怎麼使用都不曉得的人,竟然與幕府打交道,但是在鍋島藩裏,好歹也只有一個九郎了。www.hetubook.com.com
二、小早川隆景派遣使者來到佐賀,直茂公予以接見,使者向直茂公轉達了小早川隆景的口信:「小早川隆景派遣使者到某人那裏轉述口信,內容很複雜,請直茂公關照,賜予口諭指導。」聽完口信,直茂公訓誡道:「悉聞口諭,閣下的轉達還算是詞之入色,說明閣下對於辭藻頗為講究。其實,口諭與能樂、平曲(平家琵琶)都是同樣的道理,聽聞上手的演出,眼淚都會落下。雖然下手也操練著同樣的文句和節拍,但聽者就是無法落淚。他們之間的差別,就在於是否留心於某種境界吧!除此之外,我沒有甚麼話好向閣下提醒了。」據聞那位使者聽完後,表示感謝便回去了。
一、直茂公曾說:「沒有比義理更深奧的了。」還說:「即使堂兄弟死了也不會流淚,但是一聽到五十年或百年前的故事,只要有關於義理,眼淚就會掉下來。」
直茂公返家後,說道:「代代侍奉將軍的我們,連充足的供給都沒有,而雇傭的外國浪人卻擁有知行二百石。諸位似乎不贊成,這是我的錯,確實失了顏面。適合與幕府進行交涉之人,即使多少有所不周,但不至於成為國害吧!」再將這個緣由告知了稻垣權右衛門,並解雇了他。

慶長十一年(一六〇六),直茂公於京都留守期間,藩內發生了私通事件,返國之日就逮捕了私通者,但未抓到和此事件相關、一位名為慶加的坊主役。他跑入戲院中,閉門拔刀,準備抵抗。牟田茂齋先放下自己的刀,讓慶加卸下心防,隨後進入戲院,直接與他會面,成功地制伏了他。女性除乳娘虎子之外,另有千代、龜子、松風、乾草子、阿福、愛子等,合計八人;男性有中林清兵衛、同堪右衛門、三浦源之丞、田崎正之助、慶加、七右衛門等,合計六人。他們在本村莊的本莊神社被處以斬首之刑。

八、佐賀城修繕完畢,決定請直茂公御覽。直茂公坐上轎子,勝茂公完成充分的準備,以「裁著絝」的步行姿勢陪同父君視察,對每一個場所都進行了詳細的介紹。後來,聽說直茂公對御伽之眾說:「勝茂雖然想到了敵人進攻時的所有防禦方法,卻忘了萬一不測時切腹的場所。」
一三、三之丸發生男女私通事件,經過調查評議,全數處以死罪。從此之後,每到夜晚,三之丸中便有幽靈現身。任職於三之丸的女性都很害怕,一到夜間就不敢外出。這種情況持續了一段很長的時間,只得上奏陽泰院。陽泰院立即舉行祈禱儀式及施餓鬼法會,但幽靈亂竄之事仍未停止,最後只好向直茂公奏稟。直茂公聽了,說道:「哎呀!這是令人高興的事。他們是一群憎奴,認為只遭斬首還不夠完美。他們死後不能去應該去的地方,因迷路而變成幽靈,受苦又沒有著落,難道不值得高興嗎?今後讓幽靈繼續長期漂泊吧!」從那一夜之後,就再也沒有幽靈出現了。
三四、直茂公為與賀神社、本莊神社、大堂神社三社供奉常夜燈。大堂神社為元茂殿下的產土神,當然要供奉。有一次,直茂公自三之丸返回佐賀城途中,從與賀神社前方經過,神社中的御神前發出了聲音,說著「黑暗,黑暗」。直茂公立刻吩咐家臣前去查看,那家臣回報道:「沒有人,但那一帶確實漆黑一片。」從此以後,直茂公便決定在那兒供奉常夜燈。直茂公隱居之後,都由他自己為這三個神社供奉常夜燈,因此現在仍由小城藩提供燈油錢。兵動左仲說,他記得就是這樣的。
一一、齋藤用之助苦於生計,連晚炊米都沒有,妻子哀歎不已。用之助聽到妻子的唏噓,說道:「真是女人,武士的妻子缺了米便沮喪牢騷,不就是等米下鍋嗎?有!等我回來。」拿起刀便出門了。才剛走出家門,就看見十匹馬馱著米袋通過。用之助見狀,問道:「運送到哪裏去?」對方回答:「運送到下廚房。」用之助道:「啊,是這樣呀!既然到了這兒,就放在我家裏吧!在下齋藤用之助是也。其中應該有發放給我等役人的祿米,運送過去後再送回來,太難為你們了。我寫張證明書,將它交給你們的頭兒就行了。」百姓們不理解,也不敢停下,依舊向前邁進。用之助非常生氣,突然拔出刀來,怒吼道:「敢過一個人就試試看!」送米人都嚇得停下腳步,驚恐地嘟噥著,趕緊將米卸放至用之助家裏,領了證明條便趕緊離開。用之助對妻子說:「有這麼多米呀!盡興地吃吧!」他兌現了諾言,但審查亦隨後降臨。用之助如實道出原委,被判死罪。和-圖-書
四、陽泰院夫人對嫡長子勝茂公說:「我出自石井一門,從今以後,請不要任命石井一門之人擔任管理金錢穀米的官吏。這件事就深深地拜託你了。歷來擔任該職役的人,都因貪污盜竊而被處以死罪。我想是因為觸手可得,所以終成慾望,以至於貪污盜竊。倘使不擔任該職務,就不會起貪心,也就不會盜竊。因為他們都是與我有親緣關係之人,我很可憐他們,請你拒絕他們的請求。」
一八、天台宗本莊院住持一大早來到藤島生益家中,取出一個袈裟包裹,說道:「今日早晨,我像往常一樣準備清掃神像,才剛打開殿門,神像的頭就落了下來。我馬上來向您通報,並將神像的頭帶來了。」生益道:「神像的頭一定不能讓主君看到,請拿回去。但我一定將你所說的經過向主君報告。」生益趕緊登城,向直茂公述說了事情始末。直茂公想了想,生氣地說:「哎呀!真是個可惡的僧持,居然企圖矇騙我這加賀守。馬上將這個不入流的下流胚帶來,嚴加拷問,讓他吐出實話。」生益心下不解,問道:「那僧持前來報告,也是為了主君,為何還要拷問呢?」直茂公益發憤怒,怒斥道:「你不能做嗎?那就讓別人去做吧!」生益立即回答:「絕不是不能做。如果您這麼想,我即刻就去。」他帶了牢頭織部前往本莊院,正好住持走了出來,生益立刻將他逮捕押回,說道:「加賀守殿下非常生氣,要立即審訊。」那僧持聽了,說道:「這真是為難,我一點兒也不懂。」生益道:「你以住持身分,卻費盡心機動歪腦筋,還得拷問才說實話,難道不丟臉嗎?你就原原本本地照實說吧!」那僧持只好招供:「我就老實說吧!我正清掃神體的時候,神體稍微一動,神頭就掉了下來。哦!我突然想起來了,若是對主君說,就說這所寺院完全蒙主君之恩而營造起來。」
三三、直茂公近日來討厭乘船,船上的氣味、海岸岩石的腥味鬱積於胸口,令人整日吃不下飯。慶長年間自江戶返國,十月八日上午乘順風出船,下午兩點過後,風聲突現異狀,原來有風暴來襲。入夜後,狂風捲著大浪沖刷甲板,擊碎了船楫,船行方向無從辨別,水手和乘客們都亂成一團。當時只有一名水手和藤島生益兩人還能在船上前奔後跑,但是情況非常危急,他們也毫無辦法。生益奔入直茂公的御船艙,好不容易叫起直茂公的侍從持永助左衛門,他二人抱起直茂公,就往船艙外頭走去。生益讓直茂公抓住船舷憑欄,並對直茂公說:「眼看船將沉的時候,偎靠個甚麼都行。」直茂公與助左衛門一起抱住了欄杆。隨後直茂公嘔吐起來,助左衛們也吐,吐得直茂公滿臉滿懷,當時的狼狽模樣,實在無法以語言形容。
一〇、直茂公在本莊的梅林庵練習書法,居於梅林庵附近的寶持院,經常來為直茂公修理頭髮、侍候著衣,各方面都照顧得十分周到。後來,直茂公對寶持院說:「無論你有甚麼願望,我都會滿足你。」寶持院回答:「我甚麼要求都沒有,只希望一生一世都有鬼芋吃就行。如蒙關懷,請了我此願吧!」直茂公答允了她。終其一生,每兩天就有使者為她送來一次鬼芋。
勝茂公直接趕往三之丸,上氣不接下氣地對直茂公說:「我回來了。剛才有人如此這般地說了一大堆話,這是不將我視為主人的行為,在家臣面前讓我丟臉。我本想親手宰了他,但聽說他是父君特別器重的人,所以隱忍下來。我到這兒來,是想請父君告訴我,應該如何懲罰他。」直茂公也十分生氣,說道:「你憤怒是很嚴重的事,只要立刻命令組頭切腹就行。」勝茂公聞此,說道:「並非組頭行為惡劣,只想請教如何責罰用之助。」直茂公嚴厲地說:「最近必須提醒組頭們,世上日趨和平,尤其年輕武士們平日裏自由散漫,連如何保養武器都不知道,若無其事地過日子,一旦危機來臨,就會手足無措。為此,近日內讓他們進行射擊打靶訓練,我還說可以讓信濃守君(勝茂公)看看。原本打算訓練那些年輕武士,卻不由分說地將用之助這樣的年老男子拉來,和年輕一輩共同進行射擊訓練。這是非常不妥的決策,組頭的錯誤難以赦免。用之助的分辯確為事實,他的證人確實是我。馬上讓組頭切腹。」勝茂公深感驚詫,想方設法,總算將此事平息了下來。
二一、龍造寺隆信公屢得功名,名聲愈來愈高。某夜開設酒宴,有位女官稟報,說在御庭角落中見有人影閃過。隆信公立即走出去,只見一人手持明晃晃的長刀,站在院中。隆信公大聲斥道:「甚麼人?」那人hetubook.com•com回答:「左衛門太夫(直茂)。」隆信公問道:「為甚麼站在這裏?」那人回答:「現今有敵人進入我們的地盤,正是不可疏忽大意的時候。聽說今晚開設酒宴,因為擔心,所以前來巡值。」隆信公御心大為感動,吩咐道:「來這邊,喝點酒。」直茂便入了席。其時正值寒夜,直茂的手凍得僵了,但依舊刀不離手。
直茂公將這次的遇險經歷告訴了陽泰院夫人和兒子勝茂,陽泰院夫人贈予生益頭巾一頂,勝茂則給他加增了領地。陽泰院夫人吩咐道:「一定要將當時的情形詳細地說出來。」生益便聚集了主君家的孩子們,詳盡地述說當時的情景。陽泰院夫人抑制不住內心的感動,流著眼淚,雙手合什朝生益下拜。這件事是由宮內卿清左衛門的祖母所說。
直茂公有許多不自由的地方。他以二百石招募了一位名為稻垣權右衛門的浪人,不久後,直茂公前往高傳寺參拜,卻在寺門前發現一張紙貼,上頭寫道:「是御譜代卻無知行地,外藩來的餓鬼卻有二百石。」
眼看船就要沉了,直茂公召喚生益,說道:「我想我的氣運將盡,拿刀來。」生益道:「我想往往就是這種時候,最容易產生錯誤的判斷。若是到了所謂的『最後時刻』,我可以馬上把刀給您,現在請再等一會兒。」直茂公依然堅持,說道:「無論如何,請一定把刀給我,只要給我脅差(短刀)就行。唉,真是不肖啊!聞名天下的鍋島加賀守,不知屍骸最終會漂到哪兒的海岸,那被傳為徒手的武士,是子孫的恥辱!拜託了!」生益卻想,在最後的極限來到之前,一定要先穩住主君的情緒,因此並未聽從直茂公的命令,而是再一次來到船底,從米袋中抽出兩草包米,以細繩將它們捆在一起,從楫穴沉入海中。船身逐漸穩定,不再那麼搖晃,直茂公也慢慢地安靜下來。
茂賢殿下問道:「看到了甚麼嗎?」直茂公道:「仔細看看那些行色匆匆的人們,真是可歎。近日來,我發覺肥前的槍尖已鈍,關於這一點,憑你自己的經驗觀察便能得知。瞧瞧那些往來之人,多數人眼瞼下垂,目光向下,望著地面走,這是由於氣質變得溫和之故吧!沒有激烈的情緒,就不會拚命刺槍;心眼兒變小了,就不能擔任真正屬於男人的工作。有時候要大吹大擂,散放豪邁的氣概,這才是武士該做的事。」自此以後,茂賢殿下說大話、模樣豪放的時候便多了起來。
三二、這是《透運聞書》中記載的故事。侍奉直茂公的橫尾內藏之丞是舉世無雙的名槍手,受到直茂公的特別眷顧。直茂公曾對長孫元茂說:「那個內藏之丞年輕氣盛,在戰場上激鬥使槍之時,簡直來不及看清,確實令人神往。」極盡褒美之辭。內藏之丞亦非常感激直茂公的知遇之恩,第一個遞交絕命誓約,內容是直茂公一旦逝世,便切腹陪伴亡者而去。其後內和之丞與百姓之間發生了訴訟案,直茂公親自將此案提交至城中會議上公開,結果內藏之丞在道理上站不住腳,勢所必然地輸了這場訴訟。當時內藏之丞大怒,對直茂公說:「主君袒護百姓一方。一個被主君拋棄的人,為甚麼還要追隨於主君之後呢?請將我交給您的絕命辭還給我吧!」直茂公嘟噥道:「一方面好,另一方面必然惡。你武道好,卻不通世情。可惜呀!」據說直茂公最終將他的絕命辭還給了他。
生益又急忙登城,將僧持的招供如實向直茂公彙報,才剛說完,直茂公便朗聲大笑。這回生益卻生氣了,他憤怒地說:「他居然騙我,應該判他磔刑。」直茂公笑得益越厲害,說道:「因為你將他第一次的話當真,現在明白那是假的,自然生氣了。而我一開始就覺察了他的企圖,當時雖感不快,現在已經不氣了。近日來,每當我有神旨而去神社參拜,那僧持都會說:『希望一定順道來寺院。』所以我順路去了一次。那時他端出湯來,碗底黏著土。儘管如此,他依舊以頭搶地,說道:『太感謝了。』如果他真這麼想,進膳時就應該十分謹慎才對呀!從此以後,我就認為這個僧持是不能信賴的奴才,並著手謀劃趕他離開。但這是祈願所的事,因此只要將那傢伙趕走就行了。」據說這讓生益感到十分意外。這是生益之孫清左衛門君所說。
一四、直茂公路過千栗之地時,某人對直茂公說:「這裏有一位九十多歲的人,是個可喜可賀的長壽老人,請您去看看他。」直茂公道:「一定是個很可憐的人吧!想想看,他至今已和幾個兒子、孫子死別了呢?那樣悲哀的心情,對於這位老人來說,還有甚麼可喜可賀的呢?」直茂公沒有去見這位老人。
勝茂公如同平常一般,說道:「無論發生甚麼事,都要向父君稟報。」於是家老們拜訪了三之丸,向直茂公報告此事緣由。聽畢彙報,直茂公並未給予指示,來到後邊,對陽泰院夫人道:「夫人呀,妳聽說了嗎?用之助即將被處死,沒有比這更悲慘的事了。他的性命,即使以日本加上大唐都無法換取,卻為我等數度捨命,保住了佐賀藩。我們現在能身任主君,過著安穩的生活,都是因為有用之助這樣的人呀!用之助是最優秀的武士,立下多少汗馬功勞,卻發生了炊米短缺的窘況。他毫無過錯,真正的大罪人應該是我呀!倘若殺了用之助,我們還怎麼活下去呢?真是可悲的事呀!」直茂公夫婦流著眼淚,哀歎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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