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部
一
「恐怕你得常常見到我了，斯隆先生。」在剩下他倆時，那位特工說，「我奉命待在你身邊。你聽到我講的話嗎，我們認為你也會成為綁架目標。」
「只是想弄清楚了，」他對英森說，「這裡再沒有其他進出通道。」
斯隆沉思了一下，然後理解地說：「我想你們是對的。」
斯隆儘管心神不定，可一瞧之下，還是忍不住笑出了聲。
聯邦調查局的這位特工並不因此而略顯溫和之色，他極少浪費時間去講安慰的詞句。「我們還不知道他們是什麼樣的人，但我發現不低估敵人總是有益的。而一旦結果是我過高地估計了他，那只會對我有利。」
「是的。」斯隆緩緩地點點頭表示同意。「我也開始這樣思考了。」
「那是因為你按照常理在思考，可狡猾的罪犯卻是不可捉摸的。」
接下來是一陣沉默。重新聽聽自己的語言，斯隆又驚又恐。內心深處，他早已開始在思索，潔西卡、尼基和自己的父親被抓，是不是某種恐怖主義動機在後面作祟，說不定與自己有關呢。那麼現在作這一考慮是不是過於荒謬呢？看來並非這樣，因為這些同樣具有豐富經驗的新聞老將顯然在朝這方面考慮。好一陣後，他說：
「既然消息傳出去了，」英森說，「我認為引起的關注越廣越好。始終不能排除某個人看了後會提供點消息。」
斯隆感激地說：「是的，我知道。」
「感謝你，總統先生。」斯隆說，「這真是極大的安慰。」
「我本來可以告訴你沒有的。」英森說。
克勞福德．斯隆只是略一遲疑，把自己的個人感情與眼前生死攸關的事稍作權衡，然後堅定地說：「我提哈里．帕特里奇。」
「我們覺得你今晚不要再主持新聞了。一方面，大量的新聞都是有關你的。另一方面，即使你主持餘下的節目，那看起來也太像在正常履行公務，幾乎讓人覺得網臺一點不關心，而事實並不是這麼回事。」
「我已給司法部下達了命令，」總統說，「要聯邦調查局把調查你家人的下落放在首位，根據需要可以調用政府其他各種力量。」
斯隆再一次表示了謝意。
有一個人還是要通了斯隆，那就是美國總統。
幾分鐘前，哈夫洛克給紐約警察局去和_圖_書了電話，與偵探長交談了一會兒，告訴他發生了一起綁架案，要求派警察對克勞福德．斯隆實行保護。這時，外面傳來了好幾輛飛速接近的警車鳴叫聲，聲音越來越大聲，接著一下全部停住。一會兒後，身著制服的一位上尉和一位中尉大步流星地跨了進來。
「你們是不是真正認為恐怖主義分子……」
斯隆想起前一天晚上自己與潔西卡的交談，內心異常不安。正是他提起了綁架的潛在威脅，但令他煩惱的並不是這種偶合。長期的經驗告訴他，現實生活與真實新聞間的巧合俯拾皆是，有時簡直可說是鬼神莫測。而他現在的考慮，是覺得自己過於自私和自負，認為只有自身才可能成為綁架受害者。潔西卡甚至問道：「家裡人怎麼樣？他們也會成為目標嗎？」可他卻摒棄了這個想法，不相信會發生這種事，也不以為潔西卡和尼基需要接受保護。此刻，他深深埋怨自己的冷漠和忽略，心頭壓上了沉重的負罪感。
英森把手伸到桌上的一堆報紙間，拿出一本書，斯隆一下認出那是自己的那本《攝影機與真理》。英森把它打開到夾有書籤的一頁。
哈夫洛克微微一笑。「有些事我喜歡親自查看。」他走出辦公室。在外面給自己找了張椅子。
特工哈夫洛克已經把自己和克勞福德．斯隆聯繫在一起，看來他也想跟著節目主持人走進英森的辦公室內去參加會議。
英森又問：「你們這裡結束後，克勞夫，你能到我的辦公室來一下嗎？我和萊斯都在那裡。我們想聽聽你對另外一些計劃的意見。」
保安部長仔細瞧瞧那張證，上面有一張穿制服的照片。
「如果我可以打斷一下……」當另外兩人點點頭後，執行製作人說，「克勞夫，我們大家都想盡全力，為你，為潔西卡、尼基……」
「克勞夫，我剛剛得知了這個可怕的消息。」總統說，「我知道現在你心裡一定非常難過，不想多講話，但我要對你說，我和芭芭拉都在思念你和你的家人，期待著能很快出現好消息。我們和你一樣，一心希望這一切痛苦盡早過去。」
「這是我特地準備的。」這位聯邦調查局的人說，「我用它來證明類似你們這樣的公司，保安是https://www.hetubook.com.com多麼的鬆懈。」他對垂頭喪氣的保安部長說，「現在就去照我的辦。對這層樓加以控制，讓你的手下嚴格檢查身分證，別忘了照片。」
「我們要討論一些網臺的內部事務。我們一結束，你就可以見到斯隆先生。這期間，如果有什麼緊急的事情，你隨時可以闖進來。」
英森又揀起了剛才的話題。
「記住，」奇平翰插|進來說，「此時此刻，我們絲毫不清楚綁架你家裡人的是誰，也不知道他們的要求。也許最後只是一次普通的綁架，為了要贖金，不過天曉得，那已經是夠糟的了。但由於你的名字和你的地位，我們同時還在考慮那些難以滿足的企圖。」
CBA主交換臺裡，潮水般湧來了給克勞福德．斯隆的電話。當來電話者一一被禮貌地告知斯隆先生不在時，他們大都留下了慰問之詞。
奇平翰繼續說：「所以我們決定成立CBA自己的調查特別工作組。一開始，我們努力的範圍是全國，然後，如果需要將展開到全世界。我們將動用我們的一切手段，同時發揮過去那些行之有效的調查技能。至於人手嘛，我們要投入所有最優秀的幹將，從現在就開始。」
「有時我是曾想過我也許會。」斯隆說。然後，為表達自己心頭越來越沉重的負罪感，他說：「可我從來沒有想到我家裡的人會遭到危險。」
對方離開以後，哈夫洛克對斯隆說：「許多大公司的保安工作之所以很差，因為保安不是一個賺錢的部門，負責開支預算的人把它砍得只剩下架子。要是你們這裡保安工作得當，那就會將你和你家裡的人都保護起來。」
白宮發言人隨即公布了總統電話的內容，使得本來就很多的信息錦上添花。毋庸置疑，這些消息將會占據所有網臺晚間新聞的主導位置。
聯邦調查局的這位特工對辦公室進行檢查時，萊斯利．奇平翰已坐在裡面。這時，看看斯隆和英森也在旁邊落了座，他開口說：「查克，你來給克勞夫講一下。」
斯隆悲哀地說：「若是以前你在就好了，就可提出這一點了。」
在他們談話的間歇，查克．英森敲敲辦公室的門，走了進來。
哈夫洛克矮小，敏捷，頭上已經光禿，一雙www.hetubook.com.com深陷的綠色眼睛，與人交談時，總是緊盯對方，極少轉開。臉上始終掛著一副懷疑的神情，似乎在說：這一切我以前都聽過和見過。不過接下來，斯隆和其他人會看到，這種並未明言的斷語是事實。哈夫洛克是聯邦調查局一位二十多年的老特工，一生中大部分時間都在對付人類最邪惡的犯罪活動。
斯隆緊張地說：「你認為我們面臨的對手是這種人嗎？」
「就是這個意思，克勞夫，」奇平翰說，「我們說不信賴政府部門。我們相信的是我們自己，作為一個慣於從事挖掘報導並積累了大量經驗的新聞機構，我們更有可能找到你家裡人被帶去的地方。」
但英森攔住了他。
CBA的保安部長，頭髮斑白，是一位退休的紐約警察局偵探，他快速趕了過來。哈夫洛克對他說：「我要求立即將這層樓保護控制起來。那些抓走斯隆先生家屬的人可能會攻擊他本人。派兩個你的安全警衛到電梯口，再在一切樓梯口設上崗。叫他們檢查，仔細檢查所有進出這層樓的人的身分。一等辦好這件事，開始徹底清查已經在這層樓上的每個人。明白嗎？」
「是卡扎非上校。」
克勞福德．斯隆的心緒是一團亂麻。
英森回答道：「這至少是一種可能，對吧？」
斯隆不由湧起一陣感激之情，同時也覺得一陣寬慰。他結結巴巴地說：「萊斯……查克……」
特工奧蒂斯．哈夫洛克是三人中資歷最老的，他很快顯示了自己是一個「負責人」，這是馬蹄辦公室一位製作人觀察的結論。他堅持要直接到克勞福德．斯隆的辦公室，進去後，他向斯隆作了自我介紹，然後要求他的帶路人把網臺保安部部長叫來。接著，這位聯邦調查局的特工打了個電話，從紐約市警察局調來援助。
那一天裡，有時候斯隆惱怒急躁，希望採取行動——任何行動，可又知道幾乎無事可做。他思量著去拉奇蒙特，又覺得去了毫無益處，而且怕再傳來新消息時，失去連繫。另外，他待著不動還有一個原因，那就是聯邦調查局來了三位專職特工，他們圍著斯隆展開了一系列緊張忙亂的行動。
CBA報導斯隆家綁架案的特別簡訊，閃電般傳向四面八方。
這一天中，斯隆第一hetubook.com.com次來了點精神。
「那麼我就接受。」
全國廣播公司新聞部出於禮貌，得體地通知了CBA，結果被奪去一次可能領先的機會。緊接著不足一分鐘，它也播出了自己的簡訊，提前了原定正午廣播的計劃。
「問問斯隆先生吧。」哈夫洛克把證件遞給了克勞福德．斯隆。
「不管怎樣，我都會靠近的。」斯隆向他保證說。
英森點點頭，接著又說：「你知道的，其他網臺和新聞社都想採訪你。你覺得今天下午舉行個記者招待會怎麼樣？」
「你認為我應該嗎？」
斯隆擺出一副無可奈何的樣子，可接著還是答應了。「行啊，就這樣吧。」
「我們想問一下，你是不是有情緒接受採訪——現場直接採訪。」
英森合上書，「萊斯和我都同意這一點。完全同意。」
「克勞夫，你自己寫道：『我們美國人在自己家後院免受恐怖主義之害的日子已經為時不長了。可我們對這種無所不在、無比殘忍的戰爭，無論在思想上還是其他方面還都毫無準備。』」
那位上年紀的老頭爭辯道：「當然明白，我們大家都很關心斯隆先生。可我的人手並不是沒有限量，你要求太高。我還有其他保安任務不能疏忽。」
那些記者們當然不會給交換臺去電話，他們使用直通CBA新聞部的線路。這一來，使得一些電話老是不通暢，給朝外的連繫造成了困難。那些終於打進來的記者要求採訪斯隆，得到的回答都是他心情十分悲痛，無法與任何人交談，再說除了剛剛播出的情況，其他別無任何消息。
「你已經把它們給疏忽了，」哈夫洛克厲聲說。他拿出一張塑膠身分證。「看看這個！我就是用它進這棟樓的。只把它朝樓下的警衛亮一下，他就揮手讓我進來了。」
哥倫比亞廣播公司，美國廣播公司和CNN在收到美聯社和路透社緊急通報後，在幾分鐘內全都進行了播送。同時，全國那些沒有併網、自辦新聞節目的電視臺也相繼作出了同樣的反應。
「那是誰的照片了？」
加拿大電視臺也都將斯隆家的綁架案用作中午新聞廣播的頭條消息。
「問題是，」英森正視著斯隆說，「我們不相信政府部門，不相信他們有能力應付這種局勢。此時，萊斯和我並不想再令你hetubook.com.com難過，但我們都記得聯邦調查局用了多長時間找著帕特里夏．赫斯特，一年半還不止。再說還有另外一些事。」
當然，他也很為自己的父親擔憂，安格斯被裹進去純屬偶然。他不期而至，結果不幸地掉入了綁架者的羅網。
「我希望你做的，」相互介紹後哈夫洛克對上尉說，「是在外面停放一二輛無線通話警車，表明警察在這裡，另外在外面每一個入口處布上警官，大廳裡也留一名。告訴你的手下，看見任何形跡可疑的人都要叫住加以盤問。」
上尉和中尉在保證盡力照辦之後，就一同離去了。
「現在還有件事要問你一下，克勞夫。特別工作組必須由一個幹練的記者或製作人統率，一個善於指揮，長於調查報導的人，同時你對他也有信心。有沒有誰你想提名？」
「若是你們不介意，」哈夫洛克說，「我現在就闖進去，看看斯隆先生去的是個什麼地方。」他毅然決然地從英森一旁擠進來，環視一番，退了出來。
奇平翰一打手勢止住了他。「別說啦，沒有必要。當然，這其中一部分是為了你，但它也是我們的工作。」
英森向前傾了傾身子。
「我們說到了聯邦調查局。同樣，我們不想增加你的憂慮，不過一旦潔西卡和其他兩人被用某種途徑偷偷劫持出了這個國家，這當然只是一種可能囉，那時恐怕政府依賴的就是中央情報局。可這些年來，美國國民在黎巴嫩遭到監禁，中央情報局雖然兵強馬壯，力量強大，有間諜衛星，有龐大的情報網和各式各樣的滲透關係，可從來也沒能發現一夥只認識幾個字的、專事恐怖活動的烏合之眾把他們關押在什麼地方。而這一切竟是在一個比德拉瓦州【註：面積二千四百九十一平方英里。〕大不了多少的小國家裡。因此，誰又能說，同一個美國中央情報局在世界其他地方就會表現得更出色呢？」
在接下來的幾個小時裡，他癡呆呆地遊蕩著，隱約期待著到時會被告知整個這一幕只是個誤會，是一個一點就破的錯誤。可時間悄悄地流逝過去，潔西卡的富豪車依然泊停在拉奇蒙特超級商場，根本不見她前來認車，這種期待看來愈來愈沒有指望了。
哈夫洛克插嘴說：「我希望斯隆先生盡量待在他的辦公室，靠近這部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