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
「一點四十分，汽油的最後限度。他們不可能再飛了。」
布宜諾斯艾利斯的聲音向特黑勒發出命令：
「給北站的電文：我們預料巴達戈尼的郵機會遲到很久。為了不讓歐洲號郵機遲到太久，我們讓下一班歐洲號郵機和巴達戈尼的郵機同時出發。」
然而，即使是在死者家裡，一切依然應該井然有序。希維耶向霍比諾說：
短波就是這樣。這兒能收到，別處卻什麼也聽不見。然後，一切都改變了，無緣無故地。活人已經看見了那兩個位置不詳的工https://m.hetubook.com.com作人員，在時間之外，空間之外。寫在無線電臺白紙上的人已經是鬼魅了。
「……什麼也看不見……」
「問他！」
「你可以走了，霍比諾。走，老友……」
幾小時內，整個的阿根廷都會從黑夜裡昇向白日。那些人呆在那兒，像呆在沙灘上，面對著被人慢慢地拉起來的網，卻不知道網裡裝著什麼。
戈摩多羅．利伐達維亞再也聽不見什麼了。但是距離那兒一千公里的地方，二十分鐘以後和_圖_書，巴依阿．布郎卡收到第二封電訊：
幾秒鐘流走了，真的像血一般地流。飛行員是否仍然支持著？每一秒鐘帶走一個機會，而時間的流逝像是破壞。一如在二十個世紀內，時間觸及一座廟，在花崗石中遊走，使廟宇變為泥塵。而在飛行方面，每秒卻聚集起二十個世紀的侵蝕力，威脅著飛機上的人員。
只有等天亮。
「好，希維耶先生。」
「沒有人回答。」
也許，他們會抓住那張字條，那字條就是生命的標誌。假如飛機和座艙裡的燈火昇向
ｈｔｔps://ｗwｗ•ｈｅtｕbｏｏk•cｏm.ｃｏｍ星星之間，他們也許會聽見那顆星星唱歌……。他略微向前彎了一下身子。使了勁，想起了一點什麼，很重要，啊！對了。為了怕忘記，他說：「霍比諾。」
那時，有人這麼說了：
然後，特黑勒只收到一封不清楚的電訊，只能讀出幾個字：
有點類似苦澀的、乏味的東西昇向唇邊，像昇向旅行的終點。有點什麼產生了，一點什麼令人嘔吐的東西。關於它，大家一無所知。在那所有的鎳和黃銅之間，你會感到那種瀰漫在破產的工廠裡的和圖書淒涼氣氛。所有的物資變得好像很沉重，很無用，像是失去了原來的用途，重得像枯枝。
在辦公室裡的希維耶卻有一種輕鬆感，那種輕鬆感是在大難之後，命運又拯救了人類時才會出現的。他已經通知了全省的警察，他再也無能為力了，只有等待。
是汽油沒有了嗎？拋錨之前，駕駛員是否會祭出最後一張牌：降落在陸地上，而並不墜落？
「沒有人回答嗎？」
「我們在下沉。我們在進入雲層……」
「你寫張字條：禁止飛行員每分鐘超過一千九百轉，免得弄壞馬達。」
又是和*圖*書沉默。
「希維耶先生？」
每秒鐘帶走一點什麼，像法比安的聲音、法比安的笑聲、法比安的微笑。沉默佔著更大的空間了，一種越來越重的沉默。那沉默像海的重量一般壓著飛行員。
無線電臺像一個實驗室：鎳、黃銅、氣壓錶、導體網。沉默的、穿白衣的、守夜的通訊員好像在低著頭做實驗。他們小心地用手指觸及儀器和工具，他們探測磁性的天空，像尋覓金礦的探脈者。
霍比諾因這個事實而害怕了：人人都受到同樣事物的威脅。
希維耶把身子彎得更低了一點。他特別需要孤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