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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烈傳: 晚明的英雄兒女故事

作者:孟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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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為國家的什麼?」
「哼!」長平公主不服氣地抿抿嘴:「我還會捉弄他呢!」
崇禎翻開裡面:「……黃道周通藉二十載,半居墳廬,稽古著書,一生學力,只知君親,雖言嘗過戇,而志實忠純,今喘息僅存,猶讀書不倦,此臣不為道周惜,而為皇上天下萬世惜也。昔唐太宗恨魏徵之面折,至欲殺而終不果;漢武帝恨汲黯之直諫,雖遠出而實優容,皇上欲遠法堯舜,奈何出漢唐之下……」崇禎不願再讀下去,憤憤地闔上這奏摺。
「你不要以為你滿腹經綸,正氣凜然,依朕看,也不過是個言偽而辯的奸佞!」崇禎一拍桌子:「出去吧!」
「何新!」貞娥走出去喊。
「可以去了,皇后娘娘想見公主得緊!」
又一天上朝,宰相周延儒跪呈奏摺,說:「太學生等由余仲吉領銜,有疏議呈覽。」
「朝廷可用之才甚多,何必破此非常之格?用此不祥之人?」
「宰相是重要輔弼,父皇一定很相信周延儒!」
「是時候了麼?」
「老臣一心為國,不想沽什麼名,釣什麼譽!」
「萬歲勵精圖治,必為中興之主,公主又何必杞憂?」
「眾惡必察,何謂朋比?」這老頭更犯了牛勁。
「奴輩在!」內監何新應聲而至。
「慈烺!」
「什麼?」長平公主正自百無聊賴地結一個玉珮的穗子,聽到這消息,不自覺地抬起頭來。
「你大膽!」長平公主立刻不高興地板起臉來。
「你少撒賴,早晚有一天,我奏明母后,不要你!」
君臣爭執,群臣失色,那被崇禎欽點狀元的魏藻德,更在那裡暗自發笑,他看清楚了大明江山氣數已盡,因此心裡早有打算:大清國在關外建立了小朝廷,皇太極已做了皇帝,那山海關能擋得住他們麼?誰做兵部侍郎不是一樣?不知哪一天清人就會像洪水猛獸樣的衝進來;就別說還有流寇李自成、張獻忠了。這也都是燎原的火種,飢民就像枯草似的容易被點燃,那些星星之火,也說不定哪一天會漫山遍谷地猛燒,從而使得那些草莽人物也戴上了平天冠,坐上了金鑾殿……天下的事誰料得定?唯識時務者為俊傑,要變才好,誰做天子不是一樣?多磕頭、少說話!奇怪的是那黃老頭,讀了一輩子書,卻參不透這點消息,想來可笑。魏藻德想著想著,又偷覷了崇禎一眼,那張瘦削的臉,已氣得刷白,看來正要大發雷霆。恰巧這時楊嗣昌已慌忙上前跪奏:「萬歲息怒,臣不生於空桑,豈敢忘父母大恩?但聖旨迫切,不敢不來,黃老學問道德,素為學生所景仰,今日冒犯天顏,還乞萬歲……」
「必須乾綱獨斷!」崇禎說時,又得意地回憶起那年的一段舊事:「你皇伯龍馭賓天,由朕入繼大統,那時魏忠賢與客氏正權傾人主,朕卻於不動聲色間,能乾綱獨斷,殺了魏忠賢,掠死客氏,朝廷因此而宵小歛跡。當時,凡依附逆黨的,或處死、或幽囚、或流配;那些倚老賣老的大臣才不敢小覷朕,朕那時才十八歲!」
「公主,你知道那周世顯麼?」
崇禎見黃道周依然頂撞,不免發怒,他是一位崇信乾綱獨斷的人,原不希望別人多口,何況黃道周只不過站在東林黨的立場排除異己而已?於是便忍不住申https://www.hetubook.com.com斥:「道周,你是先朝老臣,凡事不為國家著想,卻處處阻撓,不是有些門戶之見麼?如今為了些許小事而面折廷爭,其目的不是為沽名釣譽?為了沽名釣譽而使處士橫議,興風作浪,你居心何在?朕問你,無所為而為是天理,有所為而為是人欲,你捫心自問……」
「假若有一天大明的江山不保……」
貞娥沒說什麼,卻有心把目光移向長平公主所編結的穗子上,說了一句:「真難看!」
「新正後,朕將賜宴宗室大臣,慈烺、慈煥、慈燦,你們都一起參加,趁機熟悉熟悉一些政務!」
大家忙著接駕,長平公主極端不安地偷拭著面頰,太子卻調皮地向她擠弄著眼睛。崇禎皇帝朱由檢,滿臉沉鬱憂傷地走進來,他看到齊聚的家人,不覺想到手中的破碎河山。他深深地體會到,假若他無力保住江山,也就無力保住家人;做一名老百姓,仰事俯畜也許並不是一件難事;不,哪怕當年身為信王,兩肩上所擔負的憂患,也不曾像今日這樣多!不幸,他如今身為天子,一位末世的天子!祖先由淫妄所撒佈的糜亂,需要由他來收拾;老天爺所懲罰這人間的年年荒歉,需要由他來賑濟;那已在關外坐大的滿韃子,需要雙手來征服……他知道,不論是那一樁,都是艱鉅異常的。嘆了口氣,他憐憫地望向這一家人,半晌才說:「起來,起來,今天不必拘禮。」
「天地綱常,邊疆大計。」
「傳旨下去,新正後,賜宴宗室大臣。」
崇禎因為關心北地邊事,所以對楊嗣昌垂詢甚詳,那忠耿的黃道周卻不時送以白眼;他不僅不滿楊嗣昌母喪十五月仍署兵部,而且在根本上他以為楊嗣昌是庸才,用他來對付滿韃子的驃悍,那是自毀長城。他忍之又忍,終於還是上前跪奏道:「楊嗣昌在守制期中,陛下竟畀之以重任,老臣實期期以為不可。」
新正賜宴,是一個大場面。
「那是侍讀學士黃道周!」
「都是你捉弄人,本來很勻淨的。」
「如今天下多事,臣以為不妨將黃道周遣戍,以平太學生之怒……」延儒謹慎地提出意見。
「若不用楊鶴那等庸才,內憂外患,怎會蹉跎迄今?」
「宣何新!」
「什麼?」長平公主立刻臉紅。
「萬歲!」皇后至此忍不住開口:「朝廷倒是該多幾個敢犯顏直諫的人,如此才能集思廣益,萬歲何妨大度寬容他們?」
「死丫頭,幫我更衣吧!」
慈烺默默地聽著。
「你說脂粉太濃麼?」長平公主立刻不安地用手帕拭臉,因為她知道父皇是不喜歡女孩子過份打扮的。
「長平公主,萬歲有旨,今晚除夕,為一家歡聚,萬歲在坤寧宮賜宴,公主,快一點梳妝打扮吧!」費宮人被這一新鮮節目刺|激得十分興奮,輕掖長裙,像一陣微風似的捲了進來。
「嗯,集思廣益當然是好,無奈那些老臣,目光如豆,只斤斤於禮法,朕以為非常之時用非常之人,才可行非常之事;如今禍迫眉睫,朕雖力爭上游,這些老臣背後卻瞧不起朕,稱朕為沖主;朕雖十八歲御極,這十多年來,難道沒有練出一套真正的治國本領麼?豈能由著他們喋喋不休?」
駙馬和*圖*書放眼過去,才回頭對他說:「那是宰相周延儒、大學士陳演、狀元魏藻德!」
「婢子該死!」貞娥惶恐地跪了下來。
在這些人中間,他不免更多看了太子兩眼,這十來歲的孩子長得越發英俊了,有了這樣一位繼承人,希望也許大些,收拾這破碎河山,也許求不到及身之功;但他的孩子會完成他未竟之業!這是他比皇兄由校(熹宗)幸福的地方。由校短命無子,記得天啟七年,忽然外傳皇帝病重,他被傳入宮視疾,一眼就看出皇兄病癒的希望不大,在悲慘的氣氛中,更不免想起一些淒涼的往事:皇祖(神宗)由於寵愛鄭貴妃,父皇為太子時幾乎被廢,也一直不為皇祖所喜;後來皇祖雖然受不住東林黨的輿論壓力,只好把鄭妃的愛子立為福王,父皇也一樣沒有好日子過!皇祖逝世,父皇雖然即位,卻只不過做了三十天的皇帝,就慘死於政治陰謀下。皇兄即位,又不是一位英明領袖,每日只流連後宮,大權竟落到宦官魏忠賢和乳母客氏的手中,這個由宵小包圍的政治集團,還有希望恢復大明初期的光彩麼?想想祖先創業的艱難,再看看眼前的黯淡,他不勝泫然,面對著垂危的皇兄,卻不免暗自抱怨他辜負了國家的重任;而最出乎意外的是,皇兄駕崩,破碎的河山,竟會在倉卒中丟到他的手上。
崇禎是一位十分愛惜羽毛的人,尤其重視身後之名,希望自己是一位英明令主而名垂史冊,所以劉澤深的幾句話深深地打動了他,沉思半天,見周延儒又要進言,便立刻搖搖手說:「好吧!將黃道周遣戍楚辰州!」
「說起來,我真不願意當公主,也更不想招駙馬。宮裡的禮數規矩多,隨時都像有繩子把我綑著,哪裡能像老百姓那樣自自在在、快快活活?就譬如我和你吧,連說說笑笑也不行。再說,如今天下又不太平,北方有強虜寇邊,四境有飢民作亂,父皇自登基以來,鎮日愁眉苦臉,沒有一天有好顏色。你以為今晚賜宴,大家都能吃得開心?玩得快活?」
「王承恩呢?」
長平公主這才掃去衷心雲翳,笑望何新:「帶路吧!」
「朝廷需人,何必拘此小節?」崇禎知道這老頭必有此一奏,不在意地回答了一句。
「當今的駙馬爺!」貞娥有心向公主瞟了一眼:「聽說人才出眾,唐朝有名的玉菩薩薛調都比他不過。」
崇禎毫不考慮地搖頭,又恨恨地:「其罪當論死!」
坤寧宮的燈火輝煌,公主首先到來,參見母后,侍立不久,太子和永王、定王也來了。在父皇還沒有進來的時候,太子總是調皮的,他望望公主,忽然指指她的臉上:「你看!」
太子原來像一條小魚似的,遊樂在眾人之間,看見這頒白老人不顧生死地廷爭,已自動心,現在聽說要廷杖,更覺萬分不忍,便跪下來道:「父皇!」
「奴輩在!」司筆太監王承恩立刻走近,他是崇禎的親信,也是從信王府追隨過來的。他與皇上朝夕相處,彼此間的感情也超過了所有的人,包括滿朝文武與妻室兒女,由於崇禎對他的信任,使他大權在握,只是他一片忠心,從不弄權,卻死心塌地承望著君王顏色,帝憂亦憂,帝喜亦喜。
三個孩子都叩頭謝恩,慈烺尤其興和圖書奮,他知道自己的身份和地位,尤其今天父皇對他特別親切,他怎能辜負父皇的期待?何況他對朝政又久已充滿了興趣,他多麼熱切於自己是一名好舵手、好領袖。
「用什麼?傻丫頭,赤手空拳麼?」
「公主,今日除夕,圖個吉利。」
「今晚在坤寧宮賜宴,公主,更衣吧!」費宮人說這話時,已經到了前面。
「萬歲!」周后首先舉起杯酒:「妾妃先敬一杯,祝萬歲龍體康泰,大明江山與天地同壽!」
「還有那位老人?」
「什麼?」
長平公主隱忍了半天,終於無法扼止覆上心來的悲哀,搖搖頭,又低沉地接下去:「假若有一天,大明的江山不保,你我女孩兒家該怎麼辦?恐怕只好一死了之。」
「起來,我跟你鬧著玩的!」
「可小心一點,太子最調皮!小心捉弄公主!」貞娥皺皺鼻子。
「朕重用楊嗣昌,正因為他父親楊鶴曾為三邊總督,父子相傳,駕輕就熟。」
「公主捨不得!」貞娥輕輕地回答了一句。
崇禎最恨別人說他年輕,在盛怒中狂吼起來:「牽出去,牽出去,廷杖八十。」
「公主又什麼事不高興?」
「傳他們進來幫忙麼?」
黃道周廷杖八十後,被關進刑部的監牢裡,雖然一副老骨頭幾乎被敲碎,但是他挺得住;受不了的,倒是他內心所起的澎湃風浪。虧體辱親,固然可恥,眼看天下事已不可為,才使他真正傷心。獄中,他埋頭抄寫孝經,希望能因此忘懷一切,但是事實上卻很難做到,淚水竟不時朦朧了他昏花的老眼。皇帝是好皇帝,卻因為求好心切,反而舉止失常。楊嗣昌子肖其父,必會把事弄得不可收拾,自己的確為國是爭,皇上卻一口咬定他黨同伐異!假若不是他內心的那一點耿耿孤忠支持著他,希望能看到國家有復興的一天,他早已倒下了。
每年新正,宗室藩王都來朝覲,真是濟濟一堂。再加上功臣之後,滿朝文武,早已是黑壓壓的一片。
魏藻德看在眼裡,幾乎噴飯,他想,黃老頭的這一頓廷杖是免不了的了!這一把老骨將如何消受?魏藻德是從不肯做這種傻事的,尤其為崇禎更不值得——一個刻薄寡恩、喜怒無常的人。多少人在他的盛怒之下失去了頭顱;多少人在冒犯了他之後飽受流離之苦!而魏藻德卻永遠有辦法躲開這些刑虐,也永遠能太太平平地做他的狀元大學士。他再偷眼望去,皇上的臉已氣黃了,說:「黃道周,你如此排擠楊嗣昌,難道不是為了自立門戶,朋比為奸?」
慈烺不覺對自己的父親升起一片由衷的崇敬。
「我那時雖然驚慌,私心還不是歡忭若狂?」他不免又重溫到這段往事:「那天進宮,我連魏忠賢送來的飲食都不敢碰一碰,只偷啃著揣在懷裡的胡麻餅!」接著,他又望了一望放在桌上的盛筵,勉強收拾凌亂的思慮,溫和地對家人說:「今天是團圓夜,大家圍起來坐,不必拘泥形跡。」
鞏永固苦笑了笑,自從公主逝世,他變成了一個憂鬱的人,也變成了一個冷淡的人;但是他卻有眼睛,看見了許多隱憂:當今天子勵精圖治,只是在作法上太輕躁了一些,而且大權獨攬,秉性多疑。他能信任誰呢?十多年來,宰輔換了幾十個,周延儒雖然為人和-圖-書很圓通,但是想迎逢這位善怒的君主,想來也不是件容易事!鞏永固不想把自己內心的這個想法告訴太子,依然默默地苦笑。
「正在說話的,定是兵部侍郎楊嗣昌!」
「嚇出婢子一身冷汗!」貞娥又矯情地半歪起頭。
太子周旋於眾人之間,除了嘉定伯周奎是他的外祖父,駙馬鞏永固是他的姑父比較親熱外,其餘的人都使他感到陌生,他留意到福王世子,一個十分顢頇臃腫的人,該是他的伯父,太子清楚這一段皇室的秘史,大明江山險些落到這位大胖子伯父福王手上。假若如此,那真是國家的不幸!父皇才是一位真正的英明天子,而他——當今太子,又是他理想的繼承人。慈烺在隱約中感到一份驕傲,他更清楚地看清楚了自己的尊貴。只是那些大臣,他還不認識他們,便輕輕地問駙馬鞏永固:「那三個形影不離的人都是誰?」
「謝萬歲不殺之恩!」道周顫巍巍地站了起來,走了兩步,卻依然回身抗辯道:「只是說到忠奸二字,臣萬死不敢不辯!臣在君父面前,敢言臣之所當言,假若這是奸佞,難道在君父面前巧言令色的人反而是忠臣?如今忠奸不分,邪正混淆,何以治天下?陛下所慮不周,畢竟太年輕了。」
「不行,」太子又指指另一邊:「你看,兩邊的顏色不一樣!」
主理此事的刑部尚書劉澤深至此也覺得不能已於言,便冒死跪奏:「愚臣以為黃道周之罪不當論死。自來論死諸臣,非邊疆失利,即貪墨不法;從未有以言過戇而論死的!今若論道周死,在他,有建言獲罪之名,於道周固得;然而豈不因此而有損陛下的覆載之量?愚臣以為宰相所言甚當,改為遣戍,陛下聖裁!」
長平公主聽了,心裡自是一陣得意,卻矜持著不動聲色,只一心一意對鏡理妝。半天,才帶一點責備的意味:「貞娥,你越來越野丫頭似的了,只顧耍貧嘴,就沒有看見我頭上的金步搖都插歪了麼?」
「嗯,看你做英雄吧!」公主不相信地望了貞娥一眼,索性專心一志地打扮自己,半晌,才又喊了一聲:「貞娥!」
「是麼,貞娥!」長平公主笑起來:「那麼,今天晚上我們就不必忙著去後苑堆雪人了!能和太子一起,一定玩得熱鬧!」
皇后不敢再說什麼,崇禎喝了幾口悶酒,又望望太子:「我朝從你皇祖以來,由於三案之爭,朝臣之間的門戶森嚴,尤其東林黨,自高崖岸,於天下人物,一律少所許可,朕因此痛恨至極,說什麼集思廣益,他們又哪裡真能共體時艱?所以你身為太子,必須做一中興明主,尤其非乾綱獨斷不可。」
「不,不能白死,我要殺賊報主!」貞娥挺了一挺腰。
「你不要以為你正直之名滿天下,便有心與朕為難;你知道少正卯也是名滿天下的;但是孔子卻要誅戮他,正因為他行僻而堅,言偽而辯!」
「只是,」崇禎那剛開朗的顏色,不覺又陰黯下來:「朕自登基以來,轉眼已十二年,肘腋之患雖除,可憂之事仍多,從東林黨之後,處士橫議之風又起,使朕在政治上不能為所欲為!那些先朝老臣,一個個擺出正義凜然的樣子,在行政上處處掣肘;更何況各地大飢,亂民四起;尤其可憂的是,北方的滿韃子野心勃勃,前m.hetubook.com.com年,他們竟建立了大清國,與我朝分庭抗體,不受羈糜!」
「你起來!」崇禎向他的孩子揮揮手。
「誰知道呢?說不定我能找到一把寶劍!」
「怎說不是?」崇禎說:「朕有意派楊嗣昌前去,他是楊鶴的兒子,關於鎮邊諸務,他父子有一套家傳之秘,不幸他又丁憂,朕有意破格錄用,又怕朝臣會吵翻了天,尤其黃道周那老東西,最會倚老賣老,朕早晚要給他一點顏色看!」
正在這時,宮外的太監已經在喊:「萬歲駕到!」
事實上,他的皮肉之苦沒有白受,清議為之沸騰,許多人已經為他上疏營救;但是崇禎不僅沒有答應,而且一律廷杖以示儆。他最不能原諒黃道周的一點,不是他的犯顏直諫,而是這人處處倚老賣老,瞧不起這十八歲就御極的年輕皇帝。崇禎暗想,自己繼承皇位,雖然十分意外,但自柄政以來,神明獨運,清除滿朝宵小,不能不說宵旰憂勞;假若雖如此而天下猶不能太平,那並不是他年輕之過!想到這些,他便無論如何不能原諒那責備他的人,因此忍不住恨恨地罵道:「朕看你這把老骨頭還能挨幾次打?」
「哼!」黃道周狠狠地白了他一眼。
「什麼?」貞娥一驚,向鏡子裡望了一眼:「公主是說,這朵珠鳳插得不是地方?」
廷臣一個個嚇得面無人色,宰相周延儒和當事人楊嗣昌更是慌忙跪下,連連叩頭:「萬歲息怒,萬歲息怒。」
「少正卯欺世盜名,臣從無此心!」黃道周激動得渾身發抖:「臣今日當言而不言,是臣負陛下;陛下不該殺臣而殺臣,則是陛下負臣!」
「兒臣在!」
「唔!」崇禎在興奮中把杯酒一飲而盡:「說得好,大明江山與天地同壽!」
「你起來!」崇禎笑著把太子拉到身旁,他無法把太子當一般兒女看待,因為太子是他生命的真正延續,雄承著他的雄心壯志,從他在倉卒中接掌這一片破碎河山後,他就有心重新收拾!他是如此急切,也如此渴盼其完成,假若及身達不到這希望,他的繼承人就必須完成它!要大明江山與天地同壽,就必須要有出色的好子孫,從太祖一刀一槍取得天下,以後除成祖外,有出息的子孫太少了,這命運希望由他和他的兒子來扭轉!慈烺的神彩煥發,定然會繼承父志,崇禎想得甜美,也笑得溫和,他幾乎想把兒子攬在懷裡,問:「你說,一國之君,要想威震宇內,應該怎麼辦?」
到了坤寧宮。
「不,這裡只有我們兩人,就可以不拘禮節,還早呢,急什麼?」
「父皇,兒臣敬酒!」太子也捧起酒杯,跪在崇禎面前:「願父皇威震宇內,永享太平!」
貞娥的臉一紅,半天說不出話來,長平公主從鏡子裡癡癡地望著她,竟自輕輕地嘆了一口氣。
太子一時答不上話來。
「瘋丫頭,你少跟我鬧,你不想想,假若有那一天,我能放過你麼?」
「嗯,但盼能有一個中興的局面,也不枉父皇宵旰憂勞。」長平公主剛說到這裡,又掃了她的閨伴一眼:「貞娥!」
「那就該派大兵去圍剿!」太子說。
「這樣才更搖曳生姿!」貞娥非常調皮地向公主頭上端詳了半天,才一面把頭上的飾物重新整理,一面又說:「公主轉眼就是及笄之年,快招駙馬了,不開心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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