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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烈傳: 晚明的英雄兒女故事

作者:孟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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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這少婦掩不住那瀟灑風流:「真是一個比一個標緻,肯介紹給我認識麼?」
「那麼我也去一趟吧!」小宛也接著說:「看看我媽,她一直多病。」
「從南京來?」
玉京以前沒有見過這孩子,便拉住她的手問:「你叫什麼名字?」
「不敢當!」玉京帶一絲不安的自卑:「我只是秦淮河的……」
「我倒覺得那老頭不糟,哈哈連天,比年輕人活得還有勁兒!」柳如是卻漫加品評。
「陳姨,」墜兒的臉紅了:「我可沒敢惹您!」
「唱什麼?」圓圓得意地問。
「我說的也是正經話呀!」
默然一旁的玉京,聽了這話,已是深有所感,便撥弄了幾下琴弦。
「姐姐,姐姐!」接著竄來了一個小男孩。
這是一座相當大的庵院,庵前有一棵老銀杏,枝椏怒伸,像一個固執的老頭兒把守著大門,古意盎然。
「你丟得下那繁華?」貞麗問。
「嗯,那就得看緣份了!」如是橫掃了小宛一眼:「至於你,當然是非少年郎不嫁!」
卞玉京的暖翠閣,永遠是眾姐妹最愛歡聚的地方,主雅客來勤,玉京瀟灑風流,愛做詩、愛繪畫,尤其愛彈唱,偶有空閒,便把這幾位好姐妹約在一起,她們這個小集團裡,李貞麗是老大,柳如是是老二,卞玉京是老三,陳圓圓是老四,董小宛是老五,貞麗有一個快長成的女兒,因為小巧玲瓏,大家都叫她小香扇墜兒,也總是跟前跟後地寸步不離。雖然有時也分成三對下棋,但卻以彈唱的時候居多。
「英雄不多,詩人倒有一個!」貞麗一揚眉和-圖-書:「玉京,你說是不是?」
「怎麼,今天庵裡還有別的客人麼?」玉京有些失意地問。
「姑娘,你還怕住不下?除了東廂,還有西廂,熱鬧是真夠熱鬧,就是沒有藏一個張生。」
「姐姐,嫂嫂們有話問你!」
沉默引起了大家的不安,貞麗輕輕地拾起鼓板,說:「我們唱吧,墜兒,你吹笛子。」
這正是暮春三月的天氣,蘇州無處不飛花,不但雨後深巷有悠長的賣花聲,那漫山遍野一片紅、一片綠、一片白也忙著從微風裡送來陣陣清香。貞麗一行六人,正乘坐著小轎,在叢山裡分花拂柳迤邐而來。葆貞庵遠在郊野,這一段路不算近,幾個慣住水榭的美人,被這山上的春光所吹拂,所沉醉,真如飲醇醪,不禁醺然。
「小丫頭,再不老實,就把你摔到山澗裡去!」貞麗關切地警戒她。
「家裡捨的!」孩子了不知愁,笑嘻嘻地說。
「這是我弟弟,完淳,我們叫他端哥!」淑吉拉住弟弟的手:「我們姐弟感情太好,我剛嫁,他又追過來了。」
「幸會,幸會!」少婦說:「我叫夏淑吉,不,我其實已經姓侯了,剛冠上夫姓,還不習慣!」說時,毫不收歛地笑起來。
玉京立刻站起來,禮貌地歛袵而拜。
「那正是葆貞庵!」玉京望望四周的風光說。
「我不要糟老頭子!」小宛嬌媚地笑起來。
「還有吳梅村的柔情蜜意?」圓圓問。
「前面有房子,那一定是葆貞庵了!」墜兒望著前面,幾乎興奮得跳起來。
玉京很快地便喜歡了這少婦,就說:「恭喜,和*圖*書恭喜,恭喜你新婚燕爾!」
「那麼,你索性嫁給他得了。」小宛逼過去。
「不會,有一天我要變成頑石,不憂不喜!」
「好長一段路!」玉京悠悠地嘆口氣。
「怎麼會?」圓圓帶一份得意地申辯道:「女人雖然有傾國傾城貌,假若她非英雄不嫁呢?真英雄會敗家亡國麼?」
「他是孝子,他又不會娶我!」玉京滿心愴然,望著遠處舒捲不定的白雲,慨然地說:「有一天,我會五蘊皆空,不要說那繁華的過眼雲煙,什麼人我也不會留在心裡。」
「嗯,」玉京放眼四周,在默默中感到一陣驚異,她生長繁華,那樣一座雅潔的暖翠閣,竟洗不去她衷心飛絮飄萍的命運感,而這荒村野庵,卻常常撫慰了她,使凌雜的情緒會在這一瞬間凝固,帶給她一種安身立命的想法。她真會有一天六根清淨,隨著青燈古佛終老麼?想到半生的貪、瞋、癡,眼前的一片寂寥倒不是她懼於面對的!於是她接住如是的話題:「可不是,這真是一個好地方,可惜總是來去匆匆,這次,我該好好地住些時候了。」
「許久不見了,稀客、稀客!」了空一派殷勤,雙手拉住玉京:「怪不得昨日燈花結彩呢!來了這多貴客!」
「不是為了還捨不下那風流教主錢謙益?」貞麗帶笑地指指小宛:「瞧你們,剛遊了一趟黃山回來,還不夠,又追到蘇州去,小宛,我看你就嫁他算了。」
「是呀,嘉定的侯老爺家,誰不知道?今天她們的內眷來蘇州玩,晚上就住在這裡了。」
這次,是因為小宛剛和*圖*書遊黃山回來,為她接風;圓圓又要到蘇州去,給她送行。玉京說:「圓圓,我也想跟你去蘇州一趟,城外有個葆貞庵,主持了空師太,是我寄名師傅,我想去那裡散散心,這裡的秦淮河,我真看膩了!」
「怕容不得你,」貞麗說:「我們姐妹淘裡,就數你最豔、最麗,最光芒照人,男人雖然不容易入你的眼,你可容易入男人的眼,小心啊,圓圓,這樣的女人是禍水,你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說不定真顛覆了家邦!」
「這地方不小,居高臨下,蘇州城盡收眼底,又是鳥語,又是花香,真是一個修身養性的好去處。」如是讚不絕口:「葆貞庵,這個名字也好。」
「我想,你定是才女卞玉京?」
「是自己出家的麼?」
就這樣說說笑笑時,裡面已經有人迎了出來,玉京見前面走的正是了空,便搶前一步:「師傅,你看,我又來了。」
江南,正鶯飛草長,秦淮河的簫聲燈影、舞袖歌衫揮去了多少北地烽烟,哦,江南,好一派太平景象。
「謝謝,謝謝!」
「就別提這梳攏的事了,」貞麗說:「可難呢!上哪兒去找合適的人?北方這一亂,人心惶惶,有錢的哥兒們,也就提不起這一點閒情逸致了。」
「非英雄不嫁?」小宛輕悠悠地問她:「你我弱女子,自己又能作得了幾分主?更何況天下大亂,是靠長江呢?還是靠秦淮河?為我們抵擋那些臭男人?」
圓圓沒有否認,在大家的吹彈聲中便唱了起來。因此也揚升了大家的興致,吹彈得盡興,也歌舞得盡興。這些人中間,和_圖_書除了小宛的身體差,其餘的人都有好酒量,精緻的烹調點綴了她們精緻的生活。江南是太富庶了,肥沃的土壤培養了一批寵柳嬌花,這一批寵柳嬌花又復將這如錦似綉的江南裝扮得五彩繽紛。
「小什麼?也可以梳攏了!」圓圓為了推去方才的不快,勉強笑笑說。
還只一盞熱茶的工夫,她們便被接待到齋堂,已有兩桌素齋在那裡,另一桌坐了幾位女眷,還帶著一個五六歲的男孩,大概就是嘉定侯家了。玉京一行人由於身份的關係,不敢唐突,便很矜持地坐了另一桌,倒是那一桌不時傳來笑聲。玉京正低著頭,卻聽見輕微的腳步聲,似向她們這一桌走來,抬頭望去,走來的正是一位神情瀟灑的少婦,帶著溫和的笑容說:「今日有緣幸會。」
拾級而上,前面是一片大廣場。
「美人倒有,英雄怕不多!」玉京的眼界是高的,低沉而落寞地補上一句。
「依我看,少年不少年倒不要緊!」圓圓忽然插嘴說:「這種亂世,美人應該嫁英雄!」
「嗯!丟不下的繁華是你們!」
「是呀!從蘇州城裡來可不近呢!」了空不假思索地接住話頭:「姑娘們歇一會兒吧!我讓她們去預備素齋。」
「是的。」
老尼的玩笑逗得大家大笑,墜兒望著玉京說:「卞姨為的是來蘇州躲兩天,偏偏就有人追著卞姨跑!」大家就這樣邊說邊笑地走了進去。
「定然是她們也想攀交,又不敢,」淑吉笑起來:「來,我給你們一起介紹吧!」
玉京滿懷拂亂,為了隱藏這些,便說:「圓圓,你先唱吧,除了美人榜你應www.hetubook.com.com該奪魁,論唱,你也依然該拿了第一。」
玉京把她的朋友向了空介紹了,了空攤開歡迎的手:「請進來吧,今天不知颳的什麼風,剛把嘉定侯老爺的一家吹來,又把遠在秦淮河的你們也吹了來。」
過了幾天,姐妹幾個又帶著濃郁的遊興去了蘇州,其中如是、圓圓、小宛都預備作較長時期的逗留;貞麗、玉京、墜兒,卻預備稍作流連後即返秦淮。
「我們來得真不湊巧!」玉京說。
「丫角終老又有什麼關係?」圓圓傲然抬起頭:「真要找不到如意的,我就出家去!」
「真想不到,一個小丫頭片子,居然吹得這樣好的滿口笛,」如是憐愛地望著這孩子,拾起手邊的月琴:「墜兒,我來陪你!」
「得了!」小宛似也看出她急欲埋藏的哀切,便有心帶一點輕鬆的抱怨:「你就是多嫌我們這些姐妹,本來,人生就是聚散無常,再加上這亂世,有一天,真的一個天南,一個地北,還怕你不會想斷了肝腸?」
「圓圓,我看這一批江南才子,連一個也不能入你的眼,我倒有些擔心,你會嫁誰呢?總不能以丫角終老!」
大殿,正香煙繚繞,有幾個女尼正在那裡念經懺,忽然一個十二三歲的小尼從裡面走出來,墜兒一陣心動,指指說:「姨,看,這麼小就出了家。」
「凡音。」
「浣紗記吧!」貞麗說:「除了你,誰夠資格是西施?」
「你是指吳梅村麼?」圓圓搶著說:「那份雅致倒和我們玉京是一對,可惜太軟弱了。」
由於對方的不拘形跡,玉京的神情也自在許多,便把她的朋友一個個介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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