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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烈傳: 晚明的英雄兒女故事

作者:孟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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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七

二七

「怎麼行?圓圓,軍旅生活那樣苦!」三桂酸酸地:「你別忘了我是一名降臣,降臣也沒有多少方便。」
「我也這樣想!」三桂說:「圓圓,此行,我還另有一番打算,這些話,也只能告訴你!」
「我們相約,永遠不提那件事。」
圓圓眼前也燃起一片希望。
「這樣軍書往返,只有坐失良機。」豪格沉思片刻:「吳將軍,你就試試吧!你去雲貴,我來處理川陝未了之事。」
侯門深似海,圓圓幽居無事,忽然萬分迷戀於繡事。她覺得近日的心情很像一團亂絲,慢慢地理,輕輕地弄,希望能整理出頭緒來,然後,變成一朵心花——怒放的心花。
「只是……」三桂有心面存難色:「雲貴一帶多山,行軍十分困難。」
這晚,軍中為這次勝利狂歡慶祝,豪格不得不翹起大拇指向三桂道賀:「成功得這樣快,這是想不到的。吳將軍用兵的神速,世間少有。」
「我會盡量給你方便!你也可以便宜行事,軍費、補給,你只管放心。」
「吳將軍的意思?」
這成就與收穫,早已在吳三桂的意料之中,他所憂慮的是,是否能達成他心目中更重要的目的?
「隨豪格出陝西去四川打張獻忠。」
「你看,絲線打了結,我在解。」
圓圓一面埋頭刺綉,一面暗自好笑,明知道衷心不快樂是因為三桂開了山海關,做了降臣!其實,降臣不降臣,那是關乎一個男人立身處世的操守,那是關乎天下宇宙清濁治亂的根本。自己一個出身微賤、寄籍梨園的女人,真是擔心不到,也過問不和*圖*書著。偏自己卻化不開這一塊橫梗在胸中的石頭。怕有一天回到秦淮河,無顏見那些姐妹淘,怕鎮日無事,不堪面對自己的良心……其實,何必認真?為什麼不多享受這誰也求不到的、眾星捧月的日子?
「你看!」三桂拍拍胸脯:「我不是壯得像一條牛嗎?」
「你真能投降!」
「不要再說了,我們相約,永遠不提這件事。」
「還說它做什麼?又多被你挖苦一番!」
圓圓笑了,緊緊環住他的腰。
「西南?」圓圓吃驚:「只怕很貧苦吧?」
「而且聽說有瘴癘!」
「唉,」三桂不願圓圓連看都不看他一眼:「到底忙什麼?連眼皮都不抬?」
她知道是三桂回來,只輕輕地漫應一聲。
手裡的絲線又打上了結,她慢慢地理著、理著。這和她的心情完全一樣,完全一樣。
「唉,繡什麼花,我有要緊的話對你說。」
「嗯,」圓圓得意含笑:「我們是知己。」
「出征的事決定了。」
「啊!」圓圓心裡一驚,泛起陣陣離情。
「此行,」圓圓很不放心:「要冒很大的險吧?」
圓圓話一出口就自悔失言,看看三桂又窘迫又委屈的樣子,衷心大感不忍,立刻丟下手中的一切,回身站起來,就依向三桂的肩上。是對自己失言道歉,也是對三桂的受窘撫慰。無聲也無言,就是這靜靜默默的溫膩真情,平服了三桂心潮的起伏。兩個人常常鬧這樣的小彆扭,但雨過天青,眼前又是一片美景。圓圓沒有作聲,三桂也只靜靜地將她攬到懷裡,半天才www.hetubook.com.com親熱地:「圓圓!」
「憑什麼一回家就發這麼大脾氣?」圓圓這才抬起眼皮,冷冷地問。
「好!」三桂沉吟片刻,問:「你說,這次去打張獻忠,會贏麼?」
「圓圓!」
「最妙的是,誰要一提起西南,就是貧困,就是瘴癘,其實,你知道嗎?圓圓,昆明的氣候好極了,四季如春,我們長期住下去,雖比不上江南,保養你這位大美人,總比北地的風沙好多了。」
吳三桂在心裡狠狠冷笑了幾聲,想:「你們這些滿韃子,一打起仗來,就讓我們漢人做前鋒,自己盡挑些輕省的活兒幹。這一次,你可上了我吳三桂的老當。」
就在這時,吳三桂率大軍而至。張獻忠看見了敗亡就在眼前,先殺了他身邊的女人,最後,把親生的兒子也殺了,理由是不讓他死在別人的刀下。於是,他帶了四個養子跑到西充,終於死在亂箭之下。
「你放心,我會回來的。」
「說嘛,我聽得見。」
「每個人都這樣想,」三桂得意地點點圓圓鼻尖:「所以我的計劃大概行得通。」
「你想!」三桂又接下去:「憑我手上這些兵力,平一個小小的土司之亂,還不是手到擒來?」
「會有怒放的一天麼?不會吧?」她惋嘆著。這樣幸福的日子,為什麼不覺得幸福?三桂的事業如日之中天,三桂的愛情又深又濃;但是就是催不開那一朵心花。
「我在繡花!」
「你乖乖在家等我,啊?我知道,這張降臣的皮要是剝不下來,你就永遠不會給我好顏色看。有一天,你會知www.hetubook.com.com道,我吳三桂是真正的大英雄。」
「這都是中了諸葛亮七擒孟獲傳說的毒!」三桂興奮地將圓圓環得更緊:「你聽我說,你知道雲南,是不是?當初,太祖打天下,曾封沐英於昆明,稱黔國公,兩百多年來沐家都守著那塊土地。外面的烽火又燒不到。主要的是沒有誰留意他們。於是兩百多年下來,使這個黔王府富甲天下,這還不算希奇,更巧的是,我聽見朝報說,當地土司沙定洲作亂,把這一代黔國公沐天波趕出黔王府,據說,那黔王府的金銀珠寶,幾個月也沒搬完。假若趁這時趕過去,把這塊地盤搶到手,再得到這筆財富,圓圓,你想,至少我們是割地稱王;說不定,我運用這點財力,招兵買馬,再把滿韃子趕出山海關。」
「只要肅親王肯擔待,九王爺是不會說話的。」三桂表示了一派恭謹:「末將敢不從命?」
「嗯!」圓圓聽了,很動心,很動心。
「我向你請罪,方才是我不好。」
「那是因為你不理我!」三桂不願意有口舌之爭,連連搖手:「好,我投降,行不行?」
「當然是雲貴一帶!」三桂立刻說,又立刻掩飾地皺皺眉:「那一帶是瘴癘區,士兵恐怕難消受。」
「大舉用兵,得向九王爺請示吧?」三桂有心遲疑。
這是一場很辛苦的仗!圓圓知道,唉,英雄出征,春閨夢頻!這就是英雄崇拜的下場!這離別是由多少相思與驚慮交織成!為什麼不能做一對平凡夫妻而長相廝守!妯忍不住要求三桂:「帶著我,帶著我!」
三桂望望圓圓的hetubook.com.com顏色,遲疑片刻,終於乖乖地彎下身去,把繡架扶起,然後伸了一伸手問:「總行了吧?」
「圓圓!」三桂的喊聲更大了,一會兒,已站到她身後:「忙什麼?不理我?」
得到豪格的滿應滿許,吳三桂暗自高興。於是豪格留下經營川陝,吳三桂就帶兵入了雲貴,表面是追撲張獻忠的殘餘勢力,實際目的卻是黔王府的財富。這支勁旅輕易地平定了土司沙定洲之亂,奪得了黔王府二百多年累積的財富。佔據了這四季如春的小天地,望望五華山的美麗風光,他十分得意:「讓圓圓來這裡看看,這一次總該相信我吳三桂是真英雄吧?」
「絲線算什麼?」
「還是托親王洪福!」三桂舉起酒杯:「不過,除惡務盡,他四個養子手上的兵依然不少。」
「那好極了。」
「你看,」圓圓依然不肯抬頭:「你說,這裡該用淡青?還是蘋果綠?」
圓圓落淚了,三桂知道是為什麼。捧起她的臉,親了又親,吻了又吻。圓圓卻越被撫愛,心裡越難過,使三桂走入歧途的,不是由於這份愛?何以還常常逼迫他?折磨他?其實,天下事與女人何干?這些柔情蜜意才是女人所真正關心的!她懺悔了,只無言相偎,半天才問:「你說有要緊的事,是什麼?」
「他們在一起時,我們也不怕;如今群龍無首,這點殘兵賸卒,還不夠吳將軍一揮劍的。」豪格望向三桂:「你說,這些人會向哪裡流竄?」
「多爾袞太兇,他套在我脖子上的繩子太緊,我是鬥不過他的!」三桂一揮拳,咬咬牙:「但是,要我做一輩和-圖-書子忠臣,我可也辦不到。他不讓我回江南,卻逼我去打四川;我也就將計就計,索性到西南一帶去弄出個新局面來!這樣,即或不奪回他的天下,退一萬步,我也有個土皇帝好當。」
三桂臉紅,正要發作,又覺得不如忍一口氣的好,於是張張嘴,伸伸手,又無可奈何地搖搖頭。
「好,好。」
「那是不成問題的!」圓圓說:「不只是因為你們這支勁旅沒有人能抵抗;我還聽說,張獻忠在四川,每天不殺人就活不下去,他立了一個七殺碑,是不是?這種人,就是你們不去打,天也不容。」
這天,他們享盡了閨房之樂。
「可是不予窮追,豈不功虧一簣?」豪格輕易入彀。
「他們說,瘴癘之氣,中人必死,我不放心你去!」
圓圓沒有理他,找到針,又預備繡下去,三桂實在受不了,從身後抱住圓圓問:「有什麼話,說清楚,好不好?這種樣子,我只好去上吊!」
三桂知道她有心閃避,氣壞了,一腳將那繡架踢開,這動作令圓圓吃驚,也令圓圓憤怒,但卻異常冷靜地抬起眼皮,掃了三桂一眼:「你給我扶起來!」
張獻忠和李自成一樣,是從飢民中崛起的一支武力。兩人同樣嗜殺,失去民心,也失去辛苦所得。李自成佔領河南,張獻忠為躲開威脅,由湖北進入四川。在四川,這天府之國,原不難經營出的小康之局,但是他卻幾乎把所有的四川人殺光,他這個由人民的白骨所堆砌的王國,由於他的嗜殺,像一把野火似的,燒盡了他的所有。
接著,吳三桂開始了第二次的大征伐,與豪格去平剿張獻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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