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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烈傳: 晚明的英雄兒女故事

作者:孟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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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一

三一

「自然是,」允彝揚眉一笑:「可是端哥,你想,大難又怎麼會不臨身呢?」
「我是說,假若清兵就是到了松江,卻對我們夏家並無失禮處,我們便怎樣?苟活下去?」
「當然,你說得是有理。」允彝漫應著,神色卻異常黯淡。
劉良佐雖然知慚而退,但是多鐸的二十萬大軍卻像潮水一樣地湧來。全江陰城受了這兩位典史的人格感召,竟沒有一個肯逃走或肯降的。這樣,就以全城軍民的一條心做力量,他們竟整整地支持了八十天,最後城破,有閤家自焚的、有投江的、有下井的,陳明遇與閻應元也都以死報國。怒潮似乎被暴力壓平,但是它定然會更高昂地再躍起!幾月後、幾年後,或者是幾百年後!
「嗯,當然,我守土有責,不會逃避的!」允彝說:「清兵勢盛,我們不成功,便成仁。」
六萬人同心死義,存大明三百里江山!
完淳看到,心裡也是一動,半天,緩和了語氣,壓低了聲音:「再說,爸爸今年也將替兒子完婚,若一舉得雄,豈不也為夏家接了香煙?」
「就是剃髮、易服,也不能使我們坦然接受啊!我們豈能變華夏為夷狄?而且身體膚髮,受之父母……」
南中國的怒潮,此伏彼起,吳江有吳易、孫兆hetubook.com.com奎等;績溪有金聲、江天一等;常熟有嚴栻、項志寧等;太湖有陸世鑰、任源邃等;太倉有王湛、蔡仲昭等;崑山有王佐才、顧炎武等;餘姚有孫嘉績、熊汝霖等;崇明有田仰、荊本微等;寧國有邱祖德、錢龍文等;會稽有鄭守謙、于穎等……紙不勝書。
八十日戴髮效忠,表太祖十七朝人物;
狂風吹到了嘉定,那位天啟年間進士,曾為順天府丞,宏光朝又被召為左通政、因朝政乖謬不赴的侯峒曾,這時也和黃淳耀領了邑人揭竿而起。他帶著兩個兒子元演、元潔和全體人民誓死守城。清室派了降將李成棟來攻。他們死守了十三天,直到天降大雨,城角崩裂,峒曾帶著他的兩個兒子還繼續指揮巷戰,直至大軍包圍,父子三人才投河而死。峒曾的弟弟岐曾被俘,大罵而死。連兩名忠僕也因不肯辱及主人的人格,也不屈而亡。結果引起了征服者的憤怒,大肆屠殺,嘉定幾乎因此無噍類。怒潮似乎也被暴力壓平,但是它定然會更高昂地再躍起,幾月後,幾年後,或者幾百年後!
「唉,我們又怎麼能忍受這異族的統治?」
時窮節乃見,一一垂丹青。
豫王恐懼於江南人民勢必反和-圖-書抗,史可法遺憾於死前未能組織民間武力……總之,民間武力在新朝新貴的一片歌功頌德的噪音裡日益壯大起來。
「嗯,我覺得髮可剃,」完淳傲然地:「髮可剃,但不能白剃。這是我的看法,剃髮易服,有一天我肯這樣做,我不是降於清,而是隱於僧!當個和尚,方外之人,更方便於隱藏身份,更方便於我抗清復國運動。」
「爸真迂!」完淳還沒有等爸說完,就笑起來。
允彝想了半天,終於揚了一揚眉說:「看開了,也是一樣,侯家人丁不少,結果一門忠烈,還不是……」
於是全城六萬餘人響應,最後由典史陳明遇帶頭打開了火藥庫,開始死守江陰,並以典史閻應元為將。清室大兵到來,那為首的便是降將劉良佐,他厚顏地到江陰城下勸降。守將閻應元卻痛罵他說:「我是一名小小的典史,尚且知道捨身衛國,死何足惜?你身受大明封爵,未立尺寸之功,反而投降了異族,真是不知羞恥,你真有臉來勸降麼?」
允彝聽後,放心地笑了,他的兒子果然不是那麼容易屈服的。他是太剛毅了,過剛則折,這孩子恐怕不能永年!想到這裡,不勝愴然,便說:「端哥,你的豪情可嘉,只可惜我只你這一個兒子,人說千金之子,坐不垂堂……」
「嗯,」完淳毫不遲疑:「我們是知其不可而和_圖_書為之。」
這就是一股巨大的反抗怒潮。
「嗯?」
於是,義軍被組織起來,他們為保衛家鄉松江而流血。這一支隊伍是以夏允彝、陳子龍為領袖,子龍是完淳的老師,完淳慨然地加入了這行列。當然,清人是不允許這一支反抗勢力存在的,但,義軍卻是為了保存民族正氣而戰。
秦帝仲連恥
「一朝大難來時,也只有一死以謝國家。」
那復社公子吳次尾被阮大鋮陷害,越獄逃出後,回到了故鄉,這時他也和溫璜聯合起義兵於池州。他題詩於壁:
「嗯,」允彝也憂心如焚:「但盼他們已先安置了女眷。」
「我也相信會有這一天,十分相信!」允彝笑笑:「我甚至於對百年、兩百年後抱的希望更大。我們組織義軍,與其說是目前必欲獲勝,不如說是為後世樹楷模。端哥,你知道,眾寡懸殊,求勝是很難的。」
豫王打揚州時心情最緊張,他凜懼於史可法的浩然正氣,但是史可法終於死了,他不得不屠城十日以立威。他以為打南京會流更多的血,卻想不到有這樣多的降臣降將為前驅,使他不血刃而霸南方。這成功長了他的驕氣,於是膽子大了,便雷厲風行地推行他的統一決策,這決策便是剃髮、易服。他以為老百姓都和那些降https://m.hetubook.com.com臣降將一樣呢,個個都奉命唯謹。殊不知世事這般難逆料:明朝以無限俸祿培養不出那些朝臣的忠心;那些被冷落的小吏與小民倒為他們的國家拋頭顱、灑熱血而了無懼色!就為了剃髮與易服,竟掀起了南中國漢民族的怒潮,這怒潮幾乎粉碎了新朝的統治。
「我華夏神胄,豈能著夷服夷冠?」
「爸,你是怕不孝有三無後為大?」完淳卻豪邁地笑起來:「非常之時應有非常之理;非常之人也應行非常之事。且自古以來,在忠孝不能兩全的時候,總是移孝作忠。假若有一天,天下國家亡了,一個小小的夏家,是否能存於天地之間,又何足慮?」
失敗是意料中的。一支孤軍無法抵抗整個侵略暴力,義軍的實力終於被粉碎了,許多人都以死來解決自己。允彝沒有偷生,他趁家人不備,投池而死。完淳沒有立刻追隨父親於地下,卻繼承了父親的遺志,堅忍地活下去。
「這還不夠,」完淳說:「爸,若是大難不臨身呢?」
韓亡子房憤
接著,他又糾合拳勇,與建德、歙州等地的義兵聯防。結果,清兵同樣以潮水一樣的暴力壓服他們。吳次尾和其他將領都被俘,不屈被害。次尾在臨死前,奪下獄卒手上的刀,傲然地說:「你不夠資格殺我https://m.hetubook.com.com!」然後,他把刀遞給那位總兵:「麻煩你一趟吧!但不可去我衣冠,我好有顏面見先朝於地下。」這位復社公子,平日詩酒風流,面對死亡,竟然這般從容!於是,這一帶的怒潮似乎也被暴力壓平,但是,它定然會更高昂地再躍起,幾月後,幾年後,或者是幾百年後!
完淳年輕,他容易抱更多的希望,也容易籌思更偉大的計劃。他的看法,不侷限於松江一地,他想到海外、想到北方。他想,假若能把各處的火種都點燃起來,還不是一樣足以燎原?所以,他雖然參加了這一支義軍,卻不肯就死於松江。他要活下去,各處奔走,直到他看見全國各地都燃起了烽火為止。
「爸,我們不想這些,先組織義軍吧!」
「你不以為然?」允彝吃驚地望過去,他從不相信他的兒子是個容易屈服的人。
當剃髮令到江陰的時候,一批諸生在孔廟的明倫堂揚言:「頭可斷,髮不可剃!」
消息傳到夏完淳的耳裡,風暴卻掀起在他的心中。他痛苦地望著父親:「爸,我們想該怎麼辦?」
「身體膚髮受之父母,不能毀傷!」
「我也知道最後必是一死,」完淳說:「不過,爸,我們的死,會激醒後人的良知。不管十年、二十年後,百年、兩百年後,他們早晚會再起,會繼續我們的遺志,把異族的統治粉碎。」
於是,他們在牆上用血寫出了心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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