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六 急診室
「那好吧，不要待太久哦。」她說。
「你受傷了！」她說，退後了一步。
「像這樣的傷口很容易引發感染，所以我還要給你一些東西來預防。」他說著，拿出來一個注射針筒。
「我上班時，克里斯打電話給我，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她說，「我聽到之後就馬上過來了。」
「那永遠都不會和那一條一樣的，」他嘆了一口氣，「因為那是我父親送給我的。」
「他們給他吃了一些安眠藥。」強森太太小聲地說。
喬吉回到候診室，就在他正要坐下的時候，他看到他媽媽來到了門口。她也同時看到了他，於是跑了過來，雙臂緊緊地抱住他。喬吉在她緊緊抱住他的時候，大大地喘了一口氣。
「有沒有覺得好一點？」她把他安置在檢驗臺上後，又問了他一次。
「你來的時候我就沒有看到你身上有那條項鍊了。」她回答著，幫他四處找著。
他騎在一股浪上，那個浪一直不斷地向前推動著，好像是無止盡似的。他聽到後方大浪的轟隆聲，所以必須不斷地在自己的衝浪板上施壓，才足以保持平衡地繼續騎在上面。他蹲伏下來，卻也僅僅只能讓自己在水牆裡稍稍適應。而這其中沒有一點可以運用策略的空間，像是一趟永無止盡的衝浪之旅。
「我想，應該很好。」喬吉回答的時候，醫生的眼睛裡閃過了一道光芒。
他點點頭。
她幫他起身下床，然後，他覺得自己的腦袋開始比較清醒了。
「你要我在這裡等你，然後載你和*圖*書回家嗎？」她問。
「你還好吧？」她問。
「馬克在哪裡？」他用低沉沙啞的聲音把這句話說出來，在他的聲音裡隱藏著極大的恐慌。
「醫生等一下就會來了。」她說完後便走了出去，把門關起來，留他一個人在那裡。
「我很好，」他說，假裝自己傷得比實際上還要輕微，「醫生認為那只是個瘀傷而已，但他們說還要照一下Ｘ光來確定。」
「我馬上就回來。」他說。
馬克的眼睛是閉起來的，額頭上的傷已經被包紮起來。他慢慢地睜開了眼睛，看著喬吉。
「當然可以，」醫生回答，「去問大廳裡那個接待員他住幾號病房吧。」
他看到她臉上關心的神情，試著想要回答她，卻是一個字也說出不來。他注意到圍在自己肩膀上的毛毯，雙眼茫然地看著急診室裡蒼白的四面牆。然後，突然之間，他想起了發生的事情。
「我要去看看馬克，」喬吉在醫生離開後對她說，「等一下就會回家。」
「不覺得，」喬吉說，然後，就在醫生碰到他的肩膀的時候，他退縮了一下。
「我覺得很遺憾，」她說，「你可以在會客室的禮品店裡再買一條。」她提出建議，試圖給他點幫助。
「我想，我是擦撞到防波堤的柱子了。」他告訴醫生，第一次注意到這個傷口。
他們一起坐下，然後，他告訴她整件事的原委。她不讓他把手抽離，就在他講著事情經過和*圖*書的時候，雙手緊緊地捏著他的手。
我想道維斯先生是對的，喬吉在開車回家的時候想。只是一瞬間，你的人生就可能永遠地改變了。他想起了在醫院病房裡看到的那些空洞的眼睛，然後開始好奇這些人的背後隱藏著什麼樣的故事。之後，他又開始想著排列在候診室牆邊的那排椅子，那些椅子永遠乘載著痛苦和悲傷。
「如果事情發生在我身上，馬克也會對我做出相同的事情的，」喬吉有一點不好意思地說，「這就是所謂的朋友啊！」
「我們已經聽說你今天的英勇行為了，喬吉，」他說，「我永遠都無法表達足夠的感激之情。」
「我只是想在回家之前先來看看他怎麼樣了而已。」喬吉說著，轉身便要離去。
「你的朋友被撞擊得很嚴重，需要縫好幾針。雖然我們今晚必須把他留在這裡住院觀察，但他如果沒有發生任何呼吸上的併發症的話，明天就可以回家了。」
喬吉走過醫院那些無止盡的迴廊，尋找著馬克的病房。有些病房的門是打開著的，於是他走過的時候，都會看一眼裡面躺在床上的病人。有時候，他們深陷的眼睛會朝著他看回來，有些則是一直把目光固定在他們床前的電視螢幕上。他終於找到馬克的病房，輕輕敲了一下門。馬克的父親打開了門。
「Ｘ光檢驗的結果是陰性反應，喬吉，所以你已經沒事，可以走了，」醫生在候診室停下來對他說，「這幾天你會覺得全身痠痛，不過不要太在意，過幾和圖書天就會好。」
「你做了一件很勇敢的事，」她在他講完的時候說，「但同時也是因為你很幸運的關係，否則的話，你可能會受更嚴重的傷，甚至發生了更糟的事情。」
「哦，這不是我的守護天使嗎？」他虛弱地說著，把手伸了出來。
「你不知道我是多麼擔心你啊，喬吉。」她說著，用手撩開遮住他眼睛的頭髮，「我想我永遠會這麼地擔心著你。」
「你還好吧？」喬吉握住他的手問。
「你有沒有看到我的紀念章項鍊？」他邊甩著自己的襯衫，邊問那位護士，「它是一個聖克里斯多福的紀念章，上面掛著一條銀色的項鍊。」
「一切多謝您的照料了。」貝爾太太接著說。
很快的，他開始感到疲憊了，而且背部隱隱作痛。他想要把衝浪板往外拉，脫離自己騎的那股無止盡的浪，卻好像永遠都拉得不夠遠，以至於永遠無法到達那股浪的前端。浪的開口好像愈來愈遠了，到了最後，他所能看到的就只有一小圈的藍天，然後它就像照相機的鏡頭一樣，在他的前面漸漸地合了起來。海浪的波濤聲逐漸地變成他自己的名字，正一遍又一遍地呼喚著他——
那個護士伸手到藥櫃裡拿出繃帶和一瓶消毒水。當醫生把清毒水塗在傷口上並包紮著傷口時，喬吉咬緊牙根忍著痛。
喬吉慢慢地把自己襯衫從頭頂脫下來，第一次發現自己全身有多麼地痠痛。他伸手要去拿那條掛在脖子上的紀念章項鍊，但卻發現它已經不見了。他緊張地看著
和_圖_書四處搜尋著。「我們已經準備好等著你了。」護士說著，等著帶他去照Ｘ光。
喬吉在注射針針頭刺進他的手臂時，縮了一下。
醫生把那條毛毯拿掉，在他身上戳戳拍拍著。「有沒有哪裡覺得痛？」他問。
「馬克，喬吉來看你了。」她說著，輕拍著兒子的手。
強森先生跟著他走到門外的走廊，關上了身後的門。
他把那條圍在自己身上的毛毯拉緊了一點。他的衣服已經乾了，但房間裡的冷氣卻讓他冷得發抖。他聽到了一陣敲門聲，有一位戴著白色鑲邊眼鏡和一襲白色醫師服的男人走了進來，後面跟著那位護士。
「進來，喬吉。」強森先生嚴肅地說。
「我一定是從防波堤往下跳的時候把它給弄丟了。」喬吉說著，肩膀垂了下來，然後閉上了眼睛。
「我現在可以去看馬克了嗎？」他問。
馬克的母親正坐在病床旁邊的一張椅子上，看到喬吉進來，便站起身來給了他一個擁抱。她想要說些什麼，但話到嘴邊，又吞了回去。於是，她沒說話，改而招手要他過去床邊。
「哦，不用。克里斯已經把我的車子開來這裡，把它停在停車場裡了。」
喬吉搖搖頭。「馬克現在怎樣了？」他問。
然後他跟著那個護士走過醫院大廳。
「把你的襯衫脫下來吧，這樣我們才能看清楚一點。」
「我很好。」他說，但當她帶著他通過長廊要走到檢驗室的時候，她的手一直攙扶著他。
「他很好，」她說，拍了拍他的手臂，「如果你想看看他和_圖_書，等一下可以過去看，但現在醫生說要先檢查下一你的狀況。」
「我知道。但如果我不那樣做的話，馬克就過不了這場劫難了。」他說。
他猛然一醒，艱難地呼吸著，而視線的焦點則慢慢地凝聚在她臉上。
他站起身來，準備跟護士走，然後，突然停下腳步，走回他母親坐著的地方，他走向母親，親了親她的臉頰。
那個醫生很仔細地檢查了一下他的肩膀。「它看起來像是個嚴重的瘀傷，」他說，「但我們最好還是照一下Ｘ光片，以確定一下。這裡又是怎麼回事？」他問，檢查著喬吉腿上的紅腫塊。
「還有其他問題嗎？」醫生在把針筒從喬吉的手臂上抽出時問。
「你一定就是喬吉了，」他說，看著手上的病歷表，「我了解你和你的朋友今天度過了一個空前的劫難。」他很快地翻閱了幾頁病歷，然後抬起頭來看著他，「你現在覺得如何？」
他從藥櫃裡拿了一些藥丸給喬吉。「這些藥是用來治療你腿上的傷的，如果有任何問題，隨時可以回來看我。」
他習慣性地伸手要去摸他父親給他的那個紀念章，隨後便記起來，那個徽章已經不見了。
他看到她臉上的緊張，因而等著，直到她抬起頭來看他。「一切事情都會好轉，」他告訴她，「這才是重點所在。」
「喬吉。」護士反覆地叫著，搖晃著他的肩膀。
「好極了，」他說著，露出一個疲倦的笑容，「我覺得自己好像被一輛十八輪的車輾過一樣。」他的眼睛又再度閉了起來，昏睡了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