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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期六早晨，有一種細細瑣瑣的吵雜聲從緊閉的門後傳進了喬吉的房間裡。他正處於半夢半醒之間，大概花了一分鐘的時間，他才明白，原來他媽媽正在客廳講著電話。

「看來，你好像需要一點教訓，才懂得什麼叫做禮貌。」他說著，眼睛瞇了起來。

「風浪太大了，」喬吉說，「浪與浪之間，完全沒有看到中間有任何平靜的地方。」

「伙伴，你看到那個了沒有！」克里斯說，「我想，他確實是個無可救藥的人。」

「你是知道的，我有一些帳單要付。這一點都不像是我們……」

「聽著，馬克，你必須幫我。」他說，「我自己一個人沒有辦法把你推上岸去。」

喬吉是第一個爬起來的，「把他放開！」他對著倒在地面上的人大聲喊著，而那個人仍是緊緊握著釣竿。

「好吧，或許有一天你也會那樣做……」

「那他怎麼說？」

「我們現在正要拉一條大魚上岸，而你卻不曉得自己在做什麼似的，不看路地衝了過來。」那個人繼續講著，把手上的釣竿交給了另外一個人。

喬吉猶豫著，望向那個守衛尋求幫助，卻看到他迅速地走回自己的守衛辦公室。因為站在欄杆旁邊，所以喬吉便沿著欄杆慢慢地走向那條拖在外面的釣線。在他盤算著要怎麼做的時候，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了。

「我來猜一猜。」他說著，嘗試讓氣氛輕鬆下來。

馬克把頭抬起來，虛弱地點著頭。

就在他們快到岸邊的時候，一個小浪追上他們，把他們推上了岸，然後，喬吉就發現那塊衝浪板已經卡在沙灘上了。他筋疲力竭地抬起頭來，看到克里斯正向著他們跑過來。就在他閉上眼睛的同時，聽到警笛聲正從遠方響起。

喬吉往旁邊看了一眼，沿著釣線的方向看過去，看到釣線的末端拉緊地落入水中。馬克的衝浪板在附近浮浮沉沉地撞擊著防波堤，但喬吉並沒有看到自己的朋友在那裡。他及時地回過頭來，發現那個漁夫正悄悄地在接近著他，於是，他趕緊再把刀子拿到前面揮動著，把他逼退。這時候，喬吉知道他已經沒有時間再猶豫了，於是，他把刀子砍向那條緊繃的釣線。釣線「啪！」地一聲被切斷了，而那個拿著釣竿的漁夫也因此整個人向後彈開了一下。接下來的一瞬間，喬吉把刀子遠遠地拋向海上，然後轉過身來，毫無防備地面對著他們。

她抬頭看了他一眼，她紅著的眼眶和緊閉的ｈｅｔｕｂoｏk•coｍ.ｃoｍ雙唇打斷了他的話，「我去幫你弄早餐。」她說著，從早餐桌上站起來，然後走到隔壁的廚房裡去。

馬克知道自己危險的處境，向後滑離那些水泥防坡堤，然後，慢慢地增加了自己與防波堤的距離，喬吉這才鬆了一口氣。他的目光隨著那些水泥防波堤往上看，看到防波堤上面坐了兩個人在釣魚——儘管有人在那裡衝浪，他們還是繼續釣著魚。

「好好盯著那兩個人。」他說著，用頭指著他們的方向。

「去找別人來幫忙！」喬吉在自己跳下欄杆的時候對克里斯說，然後開始向防波堤那邊跑。

話筒被狠狠地掛斷了，然後他聽到腳步聲走回大廳的聲音。他在床上繼續躺了一會兒，看著天花板，然後，滾下床。在他洗完澡、穿好衣服後，他跟著她的腳步聲走到大廳上去。

她坐在早餐桌前面，正喝著咖啡。他在她對面坐下，但她連頭都沒有抬起來。

「我想，你在這裡好像有點脫隊了，小伙子。」那人說著，從旁邊走到那把小刀那裡。

「好，就是現在，划水！」他大喊著。

他們經過碼頭旁掛著的那塊給衝浪者看的警示牌；因為碼頭這附近的浪總是比較適合衝浪，所以那個警示牌通常都不被理睬。這是一個漁夫聚集的地方，他們一直覺得是衝浪者把他們的魚都嚇跑了。

「我當然希望他會去。」她說，「你『是』他的兒子。」

「嗯，我才不是想大老遠地開車到這裡來，只是坐在海灘上看海而已。」馬克說著，站起身來，穿過沙灘走到了停車場。

他把衝浪板從自己的車頂解了下來，然後走到水邊。他蹲在那裡，在衝浪板表面塗上蠟，然後綁好腳踝上的帶子，踩著水滑進了水裡。

喬吉站在那裡，看著馬克越過了第一個水位欄，然後，他便走回去原來的地方，克里斯還坐在那裡。

馬克繼續涉水往海裡走，一步都沒有停下來。

「我知道他是……」他媽媽的話打斷了他的思緒，又飄進他的耳裡。

「那不是重點，重點是我……

「我有一種不好的預感。」喬吉說著，轉身再往海面上看過去。

「喂！」那個守衛叫著，向他們這邊走過來，「你們必須付門票才能進到這裡面來。」

喬吉看到他那件骯髒的襯衫底下那雙肌肉發達的臂膀，知道自己無法與他匹敵。

馬克試著要在這些浪中開出一條路來，在每個浪掉下來破碎的時和-圖-書候，推著他的衝浪板前進，然後在每個浪通過後，憤怒地划著水。看來，他每一次都失敗了。

「不要再告訴我信件在寄送的時候弄丟了，那是不可能的事……

「沒錯，但他還是離碼頭太近了。」喬吉說著，身體靠近欄杆，探身出去憂慮地看著底下的水泥防波堤。

「他想讓我們永遠記得這一刻。」喬吉說，向他揮了揮手。

「他只有問畢業典禮的時間。」她說著，拿了一杯柳橙汁到他前面給他。

就在馬克正要划到迎接下一個浪的地點時，碼頭上的那個人把原本的釣線拉回來，盡其所能地再把釣線拋出去。喬吉看到釣鉤「啪」地一聲落到水裡，剛好與馬克擦身而過，而馬克卻因為過度專注於下一個浪而沒有發現那個落下的釣鉤。然後，那個漁夫又迅速地把釣線拉回，再用力地甩了一下釣竿，把釣線往前拋。當喬吉看到馬克無助地連人帶著衝浪板被拖進海裡，他覺得自己的胃整個縮了起來。而那個漁夫在那裡高興地亂叫歡呼著，把釣竿緊緊地扯回來，穩穩地控制住釣竿上的輪軸，拉著釣線。當巨浪向馬克打過來時，他掙扎地要浮到水面上，卻讓釣鉤扎得更深更緊。他死命地掙扎著要在自己被拖著撞到碼頭的防波堤之前，把衝浪板解開。

「你啊，還有你的食物，」克里斯嘆了一口氣，搖了搖頭，「為什麼你就不能和其他的人一樣，好好享用這個冰淇淋呢？」

喬吉的腳踩到了水底，他用力一蹬，整個人衝到水面上，離馬克的衝浪板只有幾碼遠的距離。然後，來了一個大浪把他往前推，在他撞到那個上面帶有一種藤壺甲殼類動物而形成硬外層的防波堤時，他的腿像是被燒到了一樣。他游向那塊衝浪板，然後，伸手出去找衝浪板上綁住馬克的那條腳踝繫帶，把它纏在自己的手臂上。當他推動著衝浪板時，看到馬克的身體就浮在幾呎遠的水面上。

「嗯，或許你需要吧。」馬克把他的手甩開，繼續走進波濤洶湧的海中。

那兩個漁夫掙扎地站了起來，轉身過來面對著喬吉。

「我知道，但是……

喬吉想起了去年冬天他獨自地站在石頭防波堤盡頭的事情。他看著海浪沖刷著防波堤，浪濤高高地打向天空，把他濺得全身都溼透了，徹骨的寒意從夾克透到骨裡。

當那個漁夫衝過去要拿那把刀子時，喬吉先一步拿到了刀子。喬吉拿到刀子後，轉過身來面對著他https://m.hetubook.com.com，在他前面晃動著刀子，把那個人逼退。

喬吉翻過身，把枕頭拿起來壓在頭上，想要把那個電話聲隔絕掉。他開始想著和道維斯先生去春日山丘大學的那一趟行程：想著棒球場、圖書館、禮拜堂……但客廳裡的聲音還是自動的滲了進來。

「他在問你畢業典禮的事情。」她的聲音從廚房裡傳出來。

然而，就在他們終於快要成功地通過岸邊的那些小碎浪時，一個大浪從他們頭頂沖刷下來。當那些白色的浪把喬吉沖到海底，把他吸在那裡時，他的手離離開了衝浪板。喬吉咕嚕嚕地冒出水面，眼光驚恐地四處搜尋著馬克。他看到衝浪板的鰭板從海面上突出來，於是趕快游過去，這時，另一個浪又把他往海面下沖。當他第二次冒出水面時，他看到馬克的頭在衝浪板旁邊的海面上浮出來，雙手正牢牢地抓著衝浪板。喬吉趕緊游過去，把衝浪板翻了過來，再幫馬克爬到板子上，之後又開始奮力踢著水往岸上去。

喬吉聽著廚房裡鍋盤煎炒的聲音，眼睛凝視著桌子。

「可惡！」碼頭上的那個人說著，從欄杆望下去，看著腳底下遠方水面上那些泡沫的痕跡。

「好啊，反正我今天也要到商店裡去代班。」

馬克奮力地要達到一個平衡點，膝蓋搖擺得像一個吸震器似的。他到達了浪潮的谷底，然後轉了個彎，慢慢地加快他的速度，爬上浪端，然後，就在浪花碎開掉下來的時候，往外一拉，在被沖到浪裡頭之前，迅速地划動，又越過了下一個巨浪的浪頂。

「馬克，等一下。」喬吉叫著，在他後面追著。

喬吉和克里斯走上水泥的步道，到達碼頭，然後在觀望區停了下來。那裡現在只有三三兩兩的漁夫沿著長堤散布在碼頭上。一個特許的經銷商無聊地坐在一個櫃檯後面的板凳上打瞌睡，他們跟他買了甜筒冰淇淋，靠在欄杆上吃，看著馬克慢慢地隨著浪潮前進。

………

喬吉滑下了衝浪板，在他的旁邊划動著水。

那個釣鉤還是緊緊的鉤在他的腿上，他的前額上則有一道醜陋的深長切口。喬吉奮力地把那個僵硬的身體抬到衝浪板上，然後才發現，他的朋友已經沒有呼吸了。喬吉用自己的身體裹住馬克，然後用那塊衝浪板來產生槓桿效應，用盡全身力氣地擠壓馬克的胸口。海水從馬克的嘴裡噴了出來，他開始活過來了。一陣咳嗽之後，馬克睜開了眼睛。

「他會去嗎？」www•hｅｔｕｂｏｏｋ.ｃoｍ.ｃｏm喬吉問。

他們坐在那個荒廢的海灘上，看著大浪打在那座州立釣漁場碼頭上的水泥柱。即便這裡一直是一個很多人喜歡來衝浪的地方，今天卻一個人都沒有。

「我懷疑他是不是把魚餌和冰淇淋放在同一個冰箱裡？」他說著，聞著自己的甜筒。

「我今天要和馬克還有克里斯去海邊。」喬吉告訴她，吸了一口柳橙汁。

馬克轉身回去，看到浪正在他的後方迅速地隆起來。他選了其中的一個浪，用力往上一推，從陡峭的浪上往底部衝下去。

喬吉在衝浪板後面踢著水，把他們推離了防波堤，然後把衝浪板轉向海岸的方向。

「為什麼？」克里斯問。

那個戴棒球帽的男人不懷好意地看他一眼，那個守衛明顯地整個人嚇得都刷白，於是他們繼續走向停車場，把他們的東西放進車子裡，迅速開走車子。

「我說把他放掉。」喬吉拿刀逼近他，再把話重複了一次。

馬克虛弱地划著水，而喬吉則在他後面繼續推動著衝浪板。

「你怎麼不自己把釣線割斷？」他說：「刀子在你自己手上啊！」

終於，出現了一個平靜的破浪處，馬克迅速地划過去。

「現在，那可是個很糟的主意啊！」那個漁夫說，「我想，這真是個好時機，讓我可以履行剛才我說要給你的教訓。」他的嘴巴張開，發出一陣詭異的尖笑，然後，開始往喬吉的方向走過去。

當馬克看到他的時候，喬吉對他扮了個鬼臉，然後懷疑地看了一眼身後那個坐在櫃檯後面的那個人。

海潮把馬克沖到靠近碼頭的地方，現在，他們可以在很近的距離內清楚地看到他。他坐在衝浪板上休息，像個軟木塞似的在洶湧的海浪間起起浮浮，他抬起頭來看到他們，於是把手舉過頭來向他們打招呼。

「我的天啊！」克里斯叫著，他的冰淇淋從他的指間落下，掉到了旁邊的地面上。

「你想怎麼辦啊，小子？」那個人奚落著喬吉，繼續和他保持一段距離。

然而，在他進一步就他的威脅採取行動之前，喬吉已經爬到欄杆外，雙腳一蹬，整個人便往下躍。掉落水裡的那一瞬間好像是無止盡似的，然後，他重重地摔進水中。

「等一下，我有話要對你們說。」當他們走過守衛室時，守衛使出他最具權威性的聲音叫住他們。

那些漁夫正專心地捕捉他們的獵物，當他們注意到喬吉衝過來的時候，已經太遲了。他狠狠地向前衝，放低肩膀和重心，然後整個人衝向他和*圖*書們，於是他們三個人全都被撞倒在地上掙扎。

「我們最好到碼頭那裡去，仔細盯著他。」他說著，伸手過去把克里斯拉起來。

他低下頭來，拿起他頭上的那頂已經褪色的棒球帽，然後又把它戴回頭上，目光始終沒有離開過眼前的那個男孩。

「膽怯和明智之間有個很大的差距。」喬吉回答。

「你只要牢牢地抓住衝浪板，我會告訴你什麼時候開始划動。」喬吉說的時候，有一個大浪幾乎又要把他們打向防波堤。

「我想我們今天已經玩夠了。」他的同伴說著，收拾著他們的釣具。

「好吧，至少他成功了一次。」克里斯說著，把一滴正從甜筒旁邊流下來的冰淇淋舔掉，以免冰淇琳滴到自己的手上去。

克里斯目瞪口呆的站在那裡，動都動不了。

「喂！」守衛在他背後叫著他，「你必須買門票才能進去！」

他把眼睛緊緊的閉起來，以至於冒出金星。

「算了吧，馬克，」喬吉說著，抓住他的肩膀，要把他帶上岸來，「你不需要證明什麼啊！」

「還有，你看看那個浪端，你無論如何都不可能好好地在那上面衝浪的。」克里斯補充道，點頭表示同意。

那兩個人滿不在乎地走下碼頭，穿過了那個十字轉門。

「現在立刻去！」喬吉向著他的背後對他大喊著。他越過了那扇開著的門跑出去，跑進了防波堤。

喬吉在他靠近的時候，慢慢地向後退著，視線沒有離開過他的對手。那個人往欄杆的地方看了一眼，然後，喬吉從他視線的餘光中，看到一把插在軟木中的刀子。

「他就是不肯放棄。」喬吉說。

「你們這些小嬰兒，」馬克說，「我不敢相信你們竟然要我像小雞一樣膽小地躲著。」

「你膽子很大嘛，小伙子，」那個拿著釣竿的人盛怒地說。

「那他怎麼辦呢？你知道他想要……」

那個離他比較近的人正小聲地在跟他的同伴說著話，但喬吉距離他們太遠了，沒有辦法聽到他們在說些什麼，但他那種向著馬克一副嗤之以鼻的樣子，就足以說明一切。喬吉看著他把旁邊那支用來拋漁線的巨大釣竿上那個輪軸換掉，然後在線上夾了一個鉤子暗樁。他推了一下克里斯，視線並沒有離開那兩個人。

「他不會成功的。」當他們一起看著馬克加速地衝上去，他的衝浪板大聲地打在洶湧的海浪上時，克里斯說道。

喬吉沒有理會克里斯的評語，用頭指向遠方那個小小的身影。「他已經越過了第二水位欄了。」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