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臨別的禮物

作者:班.艾瑞克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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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 「將軍!」

十八 「將軍!」

「這是什麼?」麥克.歐法羅神父問,看到信封上面寫著他的名字。
「行賄可以讓你通行無阻。」道維斯先生說著,把紗門打開。
麥克.歐法羅神父茫然地凝視著地板,然後,他抬起頭來,點點頭,「你說的對。」
「那倒是足堪安慰的。」神父諷刺地加上這句話。
他把那個裝甜甜圈的盒子打開,拿出了一個給他的客人。
「你知道嗎?麥克,在我大部分的人生裡,我所處理的事情都是和你現在遇到的問題一樣。」
「你知道嗎?最好笑的事情是,當初我會選擇當神父,是因為神職的精神面,」麥克.歐法羅神父回答,「哦,當然,我喜歡幫助別人,而且那通常都會得到很大的回饋。但是,我卻常常覺得自己好像溺水似的,而拉我下來的那些人正是理論上我必須幫助的同一批人。為什麼會這樣說呢?就在前天晚上,我冒著冷汗從自己的夢中驚醒。」
「不是這樣的,我是非常想把這扇門打開的——如果你能答應我,絕不再拉著我的手,硬要把我拖去教堂的話。」
「你承諾?」
「我當然是對的——難道你到現在還沒有了解嗎?」道維斯先生說,拍了一下他的膝蓋,「現在,下一盤棋如何?」
「我們每個人都會自言自語啊,這樣才能讓我們保持神智清醒。」麥克.歐法羅神父回答。
「我們所有的人或多或少都需要有人給自己一點推力,推往正確的方向——甚至連你也是需要的,麥克。」他把自己的皇后棋子拿起來,手停頓在半空中,「你知道,你和我的不同點在於,當你已經滿足於手上拿的那塊派的時候,我的眼睛已經開始盯著整個點心車了。」他以炫耀的動作放下他的皇后棋子,「將軍!」他勝利地說。
「哦,那只不過是一件我一直想做的事情罷了。」
「你知道的,就是筆和紙,把字寫在紙上面,像這一類的事情。」
「喬吉.貝爾。他母親在做『快餐車』生意,喬吉在放學之後幫她送便當過來。」
「哈囉……有人在家嗎?」
「啊,這正是我需要的。」麥克.歐法羅神父說著,坐在搖椅上,望著四周,「我真是羨慕你,威爾,你可以一週七天地擁有這麼漂亮m.hetubook.com.com的景色——無憂無愁,不會有激烈爭論、口角,不用幫教區居民做事。」
「我記得她,因為她曾經在圖書館裡幫我找一些有關早期法國傳教士在哪些區傳教的資料。她人好像很好。」他用他的騎士把老人的車吃掉。
「寫作?」麥克.歐法羅神父重複著他的話,抬起頭來看了他一眼。
神父注視著手上的信封,當他想著一切的可能性時,有一絲小小的皺紋從他唇邊泛起。然後,他抬起頭來看著老人。
「又來了!」神父抱怨著,「總是你先走。」
「很棒的雙關語,威爾。」
「沒有,但一直以來,我花了很多的時間在處理人的問題,這些事並沒有多大的不同。以前,我一直活在一個充滿約會、會議和不愉快客人的世界裡,就像你所做的一樣。當我退休後搬回到這裡時,我確實以為我會很懷念過去的日子。但幾個月後,我已經不能想像住到別的地方會是怎樣的情況了。生活在這裡給人一個完全不同的感覺,你的生活會固定成某個你可以看得見、摸得到的東西,而不只是一疊一疊的紙而已。如果說,我生活在這裡曾學到什麼的話,那就是人生實在是太短暫了,短到不應該把時間浪費在無止盡的模糊事物上。你必須把腳步慢下來,讓所有的事物依循著它們的軌道前進,找出時間去了解自己是誰、是什麼。」
「今天我不會為難你,麥克。而且,那個問題無論如何都太簡單了,那裡頭沒什麼好爭辯的。」
他們走到門廊。道維斯先生把那個盒子放在他們兩人之間的那張桌子上,然後舒服地坐進他的搖椅裡。
「沒錯,那永遠不是一件簡單的事,無論你是個商人或是個神父。你只要永遠記得,你的教堂信眾們所想要的和他們所需要的是兩件截然不同的事情就好了。他們想要的是一個完美無缺的人來告訴他們問題出在哪裡,而這個人剛好要是個很有效率的商人,而且是一隻社交蝴蝶。但是,他們所『需要』的人,只是單純的一個與那個比他們具有更大權力的上帝有聯繫的人而已。他們需要一個在他們應付著賺錢、養家等日常事務時,花時間去m.hetubook.com.com沉思永恆問題的人。他們需要一個能夠把他們聚在一起,讓他們的瑣碎問題消失於光和美的一瞬間的人。你的工作,最初也是最重要的一部分,就是去認識上帝。所有其他的事情都是依此而生的。」
「哦?」
「你最近已經很少來了,」道維斯先生說,「最近,你一定都在忙著教堂的事情。」
「怎麼說?」麥克.歐法羅神父輕蔑地哼了一聲,「除非我錯過了什麼事情,就我所知,你從來就沒有當過神父。」
「啊,」他說,回想著那個夢,「在夢裡,我站在教堂裡的神壇上,正在佈道。佈道中途,我教堂會眾中的一個成員站了起來,走到教堂的前方,然後,其他的人也一個接著一個的走到教堂的前面來。他們在我的身旁形成了一個圓圈,圍在我身邊,每個人都只是站在那裡瞪視著我。我繼續若無其事地佈道,但他們卻開始愈圍愈迫近我站的地方,直到我幾乎不能呼吸的時候,」麥克.歐法羅神父打了一個冷顫,「然後,我就醒來了。」
「我不能想像這裡生活會有什麼不好的。」麥克.歐法羅神父說著,伸手去拿另外一個甜甜圈。
「我已經快要有個休假了。希望到了那個時候,那場關於地毯的爭論已經解決了。」
「都不是,是寫作。」
「我想這就是愛爾蘭人的運氣。」
「我只是要看看你有沒有專心在玩而已。」
「今天我不想,威爾,」麥克.歐法羅神父說,「我自己正覺得有某種的倦怠感,不需要你來要求我再解釋一次,為什麼宣稱會獻身於貧困美德的教會,本身卻又擁有那麼多的財富。」
「要當磐石可是一件硬裡子的工作。」道維斯先生面無表情地說。
「這個嘛,其中一件就是,在這裡有時候會覺得寂寞。為什麼這麼說呢?就在前兩天,我突然發現自己把那四面牆當做聽眾,一個人發表著精神講話呢!」他說。
「你選擇了一條艱難的工作路線,而在其中找到自己內心的寧靜。」道維斯先生說,「如果你當初選擇當一個漁夫,生活可能就會簡單許多,你只要獨自一個人坐在你的船上,與你共處的永遠只有海水和藍天,而魚是一種非常簡單和_圖_書的生物:牠們吃東西、游泳、交配,然後死掉。事實上,我們的生命也是從相同的方式進化而來的,我們只不過是努力地讓生命變得愈複雜愈好而已。」他微笑說著,「在我聽來,你好像花了大半輩子的時間,在別人的生命線上試圖解開別人強烈反對解開的結。」
「我知道寫作是怎麼一回事。我只是更好奇寫什麼,還有為什麼而寫而已。」
「貝爾?是不是那個去年來圖書館工作的那個人?」
「這裡很寧靜是沒錯,但同樣也有不好的一面。」
他從放在桌子上的盒子裡拿出另一個甜甜圈,若有所思地嚼著。
「也許沒有專心在玩的人是你吧,」麥克.歐法羅神父說著,攻擊他的騎士,然後把卒子移動到皇后的主教棋子前面,「將軍。」
「我絕不會那樣想的,」神父微笑著說,「當你的年紀大到像你現在這樣的年歲、像你現在這樣足夠老邁的話,自言自語是一件極其自然的事。」
「喬吉也是一個很乖的小孩,他今年高三。」道維斯先生說著,移動他的皇后。
「但我也是愛爾蘭人啊。」他反駁著。
「但如果你開始大聲地自言自語,你就會擔心自己是不是有問題了。」
「問題就在於,人類『不是』磐石,人是一種更精緻的生物,是一種過於容易瘀傷的生物。你並不需要把你自己變得更強硬啊,麥克。你必須學習像水一樣在他們的身邊流動,溫和地洗去他們的煩惱。」
有一輛車子慢慢地開進來,停在道維斯先生的別克車旁邊。開車的人從前面的駕駛座上慢慢地下來,一手拿著油炸圈餅的盒子,另一隻手拿著兩杯咖啡,小心地讓自己保持平衡,他用屁股推了一下車門,把門關上,然後走過房子旁的車道,步上臺階。他看看那扇門,又低頭看看自己的手,然後,在那扇開著的紗門外向裡頭叫。
「現在『那樣做』是很沒必要的。」道維斯先生責怪著他。他把他的國王移出會受攻擊的地方,把自己的車留在那裡讓對方吃掉。
「好啊!」
「我帶來了克里斯皮.卡林的甜甜圈和咖啡。」神父說著,把那個甜甜圈的盒子舉高到道維斯先生可以看到的地方。
道維斯先生走到裡面,帶著一和_圖_書個木製的盒子和一塊棋盤走回來。他把棋盤放在他們兩個中間的那張桌子上,把那個盒子放在旁邊。他們把那些老舊的黑檀木和楓樹材質的棋子拿出來,在棋盤上排好。然後,道維斯先生在兩掌上各握著一顆兵卒,拿到他們面前來。麥克.歐法羅神父拍了一下他的左手,於是老人把左手打開,裡面是一顆黑卒。
道維斯先生放下正在看的書,從書齋裡的那張椅子上站了起來。他從紗門內往外探視,想著那個站在門口的模糊人影叫什麼名字。
「沒錯,但我曾經實際到過那裡。」道維斯先生說著,把國王的兵向前移動了兩步。
麥克.歐法羅神父相對的則是把他的一顆騎士移了出來。
「但是,基本上,我被認定要當一塊大家可以倚靠的磐石。」
「真實的故事就是,他是一個好男孩,但有一點點迷失,而且不曉得自己未來該往什麼方向走。」
老人的臉突然亮了起來,「啊,」他用他模仿得最好的愛爾蘭口音回答,「那不是麥克.歐法羅神父嗎?他來做他例行的任務——要來帶回他那隻迷失的老羊了。」
「順道一提,我有一些東西要給你。」道維斯先生說著,站起身來走到裡面。一分鐘後,他手上拿著一個信封走了回來,把那個信封遞給神父。
神父張大了嘴巴,仔細地研究著棋盤,想要找出一條出路。最後,他憎惡地甩開兩手,「好吧,你又贏了一次——就在我正以為自己已經把你逼入絕境的時候。」
「謝謝你。」道維斯先生接了過去,喝了一口。
「拿去吧,這裡面已經加了奶精和糖,一如你一向所喜愛的那樣。」
「我找到了一個男孩,每個下午到這裡來幫我。」道維斯先生邊回答,邊把他的主教棋子斜行移動到棋盤的中央。
「我有一次開車經過這裡的時候,看到一輛老舊的福斯汽車停在這裡。」神父隨意地一提。
「想都別想再耍那個老把戲了,威爾。」
「這並不是一件容易做到的事情,尤其,當所有的人都不斷地想要從你身上得到什麼東西時。我永遠被認定必須站在那裡支持他們。可是,又有誰站在哪裡支持著我呢?」
「我很榮幸,威爾。」他說,唇邊的皺紋轉成一個不確定的微笑,和圖書「我確信那將會是一個前所未有、獨一無二的經驗。但現在先別那麼快就計畫著要去什麼地方,我要你先和我再玩一次。」
「哈!也許我的年紀是很大了,但我現在還有足夠的精力可以和你一起到樓上去,一滴汗都不會流地做幾回哲學的論辯。」
「你知道我在好幾年前就已經放棄在你身上嘗試這種事情了。」
「沒錯。」他斜行地向另一個方向移動了皇后棋子。
「也許你一直沒有注意到,麥克,但我確實已經不再年輕了。當我的時候到了的那一刻,我希望你是在那裡看著事情過去的一個。我知道,自己可以信任你將完成我的遺願。」
「小教區永遠都會有一些事情要做:聽告解、教區居民的請願、洗禮、婚禮、喪禮啊……等等之類,事情排都排不完。有時候,我幾乎找不到時間來思考,更沒有時間禱告了。最近,我一直試著要讓爭論著教會大廳地毯顏色的那些米黃色派和綠色派的成員不要辯得臉紅脖子粗的。」他說著,喝了一口微溫的咖啡。
「威爾,我一直告訴你,我們家從一八〇〇年代就已經搬到這個國家來了,一切我所知道有關愛爾蘭的事情,就只有我從『寂靜的男人』那部電影上看來情節而已。」他說著,搖搖他的頭,「所以,現在你是要讓我進去,還是要讓我在外面站一整天?」
「我帶了一些食物和飲料過來,」那個人影回應著他那疑惑的表情,「順帶一提,這些東西還是熱的。」
「哦,你倒是不需要用弗洛伊德的方式來解釋你的夢。在我看來,你好像需要休幾天假了。」
「我永遠都無法減重,如果我永遠都要這樣地賄賂你的話。」麥克.歐法羅神父說著,用他那隻長長的食指穿過甜甜圈中間那個洞,把甜甜圈鉤起來。
「那是什麼樣的一個夢?」
「那麼,從什麼時候開始,你已經變成了一個指導顧問了?」
「你叫他做些什麼事?割草,還是修剪庭院那些灌木?」他問著,把另外一顆騎士棋子拿出來。
麥克.歐法羅神父把那個甜甜圈盒和咖啡放在廚房的餐桌上,把蓋子打開,端了一杯咖啡給老人。
「是嗎?如果你不想告訴我那背後是一個什麼樣的真實故事,我也沒辦法強迫你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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