８９
幾個衛兵搜完了肩披帶凹室，又回到大教堂，此時他們的無線電對講機響起。
「一點也沒錯！」夏特朗就知道總司庫會明白他的意思。「可怕的事情降臨人間。人類悲劇似乎證明天主不可能既無所不能又善心。如果他愛我們，又有力量改變我們的處境，他就會防止我們受苦，不是嗎？」
總司庫露出微笑。「所以儘管你有力量干涉，保護你的小孩不受痛苦；但你愛他的方式，就是選擇讓他自己學會教訓？」
「沒錯。」
「神父，」夏特朗說：「我可以問你一個奇怪的問題嗎？」
「你有小孩嗎，中尉？」
「是的。這個矛盾很痛苦。人們挨餓、經歷戰爭、病痛……」
「那不是煤油。這些燈靠近教宗祭壇，所以是用一種特殊的、不會造成污染的混合物——酒精、糖、丁烷，還有香精。」
「你覺得困惑，因為聖經描寫天主是全能而仁慈的神。」
「我明白這個概念。只不過……這好像很矛盾。」
「丁烷？」夏特朗不安地看著那些油燈。
「可是如果他跌倒，擦破了膝蓋的皮呢？」
夏特朗已經取下了。他們正靠近「肩披帶凹室」——和*圖*書大教堂中央那個下陷的區域。凹室裡點著九十九盞油燈，紅外線夜視鏡的增強效果會讓他們的眼睛灼傷。
「你會盡一切力量保護他不受痛苦嗎？」
總司庫皺起眉頭。「是嗎？」
平面螢幕顯示器是巨大的視訊螢幕，可以安裝在拖車的車頂或活動式支架上。這些螢幕成了某種電視網的廣告牌，像汽車電影院般播放該電視網的報導和公司標誌。如果螢幕的位置良好——比方說，就位於某個活動的前方——其他的電視網拍攝時，就非得把對手的廣告牌給連帶拍進去不可。
「當然。痛苦是成長的一部份，我們就是這麼學習的。」
聖彼得廣場上，戰爭已經爆發了。
「當然。」
「那他就會學得更小心。」
「你的問題是什麼？」總司庫稍稍走在前面，步伐很快，教士袍隨著他的腳步往前揚起。他的黑色皺紗底鞋很適合他，夏特朗想著，恰恰反映了這個人的本質……有現代感卻謙卑，而且已經有些破舊的跡象。
或至少燃燒到半夜十二點，夏特朗心想，又覺得嘴巴發乾了。
「油燈的香味。」其中一個衛兵回答。
很快地，這個廣場的狀況就不單是多媒體的誇張演出，更變成了一
和*圖*書場瘋狂的公開守夜祈禱。看熱鬧的人從四面八方湧入。平常寬闊無邊廣場上那些開放的空間，很快就成了一種寶貴的資產。人群圍繞著高聳的平面螢幕顯示器，愕然又激動地聽著現場報導。
夏特朗深深吸了口氣。「我不明白全能又仁慈這件事。」
「你會讓他玩滑板嗎？」
「在這裡最好取下夜視鏡。」一個資深衛兵說。
「那是什麼味道？」他問，從柵欄前轉過身來。凹室裡面的氣味聞起來有股醉人的甜味。
夏特朗覺得很不安。他逾越了士兵應守的分寸了嗎？這是個不該問的信仰問題嗎？「呃……如果天主愛我們，而且他又有辦法，那他就會保護我們不受苦難。感覺上，他好像是全能卻不關心，或者是仁慈卻無能幫助我們。」
來到梵蒂岡城後，夏特朗好像每天都會得知一些新的梵蒂岡祕密，這些油燈就是其中之一。恰恰九十九盞油燈，二十四小時點著。這是個傳統，神職人員會隨時警覺加添聖油，免得有油燈燒盡。據說這些燈會一直燃燒到末日。
夏特朗這才恍然大悟。身為一個神職人員，總司庫似乎總是「識得人問事」得出奇。「是啊，我想會的。」夏特朗說。「我會讓他玩和-圖-書滑板，但我會告訴他要小心。」
總司庫點點頭。「正是如此。」
「全能又仁慈的意思很簡單，表示天主無所不能，而且善心。」
顯然有了棘手的新發展，沒辦法在對講機上說，但總司庫已經決定要打破傳統，進入閉門會議，對樞機主教團公開談話。這是史無前例的。但再一次，夏特朗明白，梵蒂岡過去歷史中也不曾出現過威力等於某種新式核子彈頭的爆炸物。
夏特朗將偵測器揮向那些油燈。裡面沒藏著東西，他不覺得意外；根據無線電傳來的指示，那個罐子是藏在一個黑暗的區域。
「我盡量。」
夏特朗臉紅了。「沒有，先生。」
他走過那個凹室，來到地板上一個隔著柵欄的洞穴前。那個洞穴通往一個又陡又窄的樓梯，直直通到下方。還好他們不必下去。羅榭的命令很清楚。只搜索一般大眾可以進入的區域：不必理會白色管制區。
夏特朗才剛到梵蒂岡沒幾個月，就已經聽說過總司庫的母親小時候在他眼前被炸彈炸死的故事。放在教堂裡的炸彈……現在一切又重演了。可惜，警方從沒逮到那個偷放炸彈的混蛋……據說可能和_圖_書是某個反基督教的仇恨團體，然後大家就淡忘了這個案子。難怪總司庫向來討厭漠不關心的態度。
瑞士衛兵團這星期常見到總司庫在準備閉門會議的事情，每個衛兵都說總司庫好像有點生澀，他翠綠色的雙眼比平常緊張些。但大家都說，這也不奇怪；不單是因為總司庫要負責籌畫神聖的閉門會議，而且也因為就在這一切之前，他才剛失去他的良師，也就是教宗。
「那當然。」
僅僅一百碼外，聖彼得大教堂厚牆內的世界一片平靜。夏特朗中尉和其他三名衛兵在黑暗中移動。他們戴著紅外線夜視鏡，成扇形穿過中殿，在身前揮動偵測器。這一波針對梵蒂岡城公共區域的搜索，到目前為止沒有任何結果。
那個衛兵點點頭。「小心別讓燈油撥出來。聞起來像天堂，燒起來就像地獄了。」
知道總司庫要出面接掌大局，讓夏特朗鬆了口氣。梵蒂岡城內，夏特朗最尊敬的人就是總司庫。其他有些衛兵把總司庫當成聖徒——一個宗教狂熱者，對天主的愛近乎癡迷——但即使他們也相信……若是要對抗天主的敵人，總司庫會是那個挺身而出、採取強硬態度的人。
夏特朗很高興可以暫時擺脫沉重的夜視鏡，他伸展和_圖_書脖子走下凹室，掃描那個區域。這個房間好美……一片輝煌的金光，他還沒下來過這裡。
總司庫微笑。「你一直在讀聖經。」
傳來的是最新消息，衛兵們震驚地聽著。
夏特朗笑了。「我問過我認識的每個神父，到現在我還不明白。」
「所以身為這個小孩的父親，你會告訴他一些基本的正確原則，然後讓他自己出去犯錯嗎？」
廣場爆出了一波狂熱的侵略行動。媒體拖車紛紛煞車停下，就像剛佔領灘頭堡的攻擊車輛。記者們像準備作戰的士兵般，展示他們的高科技電子設備。整個廣場中，處處可見電視網紛紛卡位，搶著安裝媒體戰爭中的最新武器——平面螢幕顯示器。
夏特朗很驚訝。「聞起來不像煤油，倒還比較像香水。」
總司庫微笑。「那你也得允許我給你奇怪的回答。」
「想像一下，你有個八歲的兒子……你會愛他嗎？」
「我不會跟在他後頭不放，把他給寵壞，不曉得你指的是不是這個意思。」
兩個月前，梵蒂岡城裡一個寧靜的午後，夏特朗剛好碰到總司庫在戶外走動。總司庫顯然認出夏特朗是新來的衛兵，邀他陪著走一段路。他們沒聊什麼特定的話題，但總司庫立刻讓夏特朗覺得像在家裡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