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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後那個醫生默默收拾自己的工具。他離開前，一手放在麥斯的前額。「這可以救你一命，我對醫藥的力量很有信心。」

三名衛兵轉身奔到他旁邊。「慢著！先生！請留步！」

那些衛兵攔住寇勒的地方，旁邊剛好是一面鍍金的穿衣鏡，感覺上好殘酷。鏡中自己扭曲的身影讓寇勒很不想面對。那股舊日的怒氣又湧了上來，給了他力量。他現在進入敵人的陣營裡了。這些就是奪走他尊嚴和體面的人，就是這些人。因為他們，讓他從來沒能感覺到女人的觸摸……也從來無法抬頭挺胸站著領獎。這些人擁有什麼真理？他們有什麼證據，該死！一本古老的寓言書？承諾將有奇蹟來臨？科學天天都在創造奇蹟！

不過寇勒可沒停下。他猛地轉向，操縱著輪椅繞過那些哨兵。

寇勒咕嚷著，重新加速前進。

「我相信。」寇勒在輪椅上往前行進。「我想單獨跟他談談。」

麥斯覺得一根小針刺入他的手臂——在全身的疼痛之下，幾乎感覺不到。

他們來到頂樓，沿著走道往教宗辦公室走，四個瑞士衛兵朝他們跑來，露出困擾的表情。「上尉，你來這裡做什麼？我還以為這個人是有資訊——」

「先生！https://m.hetubook.com.com」那三名衛兵喊著，跑到他前面排成一直線，攔住了走廊。「你必須停下來！」其中一名衛兵掏出手槍，瞄準了寇勒。

寇勒知道他得在很短的時間達成此行的目的，他也知道自己今夜可能會死在這裡。他很驚訝自己竟然這麼不在乎。他已經準備付出死亡的代價。他這輩子已經忍受過太多痛苦，不能讓一個像凡特雷思卡總司庫這樣的人把他的心血毀於一旦。

但母親還沒開口，麥斯就已經知道她的回答了。她用德語說：「上帝會保護他。」

「你的兒子現在很痛，」另一個醫生說：「至少讓我減輕他的疼痛吧。我的醫務包裡有簡單的注射劑可以——」

寇勒又猛地一陣咳嗽，心知這可能是自己最後幾次發作了。想到再也活不了多久，他心裡倒是不怎麼難受。

寇勒很鄙夷這些人。人人都同情雙腿殘障人士，連全世界最精銳的保安部隊也不例外。如果寇勒四肢健全，這些衛士早就把他給撲倒在地了。兩腿殘障的人很軟弱，寇勒想著。或者應該說，世人是這麼相信的。

「中尉，」羅榭吼道：「就照寇勒先生的意思。」

到了黎明，麥斯幾乎失去意識了。他身體的每根肌肉都極度痛苦地抽搐著。耶穌在哪hetubook.com.com裡？他想知道，祂不愛我了嗎？麥斯覺得生命正一點點溜出他的身體。

才幾分鐘，麥斯就覺得有種神奇的活力在他的血管內流動。那股暖意擴散到他的全身，麻痹了他的疼痛。好幾天以來，麥斯終於頭一次睡著了。

「都是因為上帝的恩典，」那個神父告訴他們，「這個孩子才能活下來。」

寇勒對觀景走廊的豐富裝飾覺得很倒胃。光是天花板上的那片金葉子，大概就足以提供一項癌症研究計畫的一年經費。羅榭帶著寇勒上了一條殘障人士專用的斜坡道，這條路迂迴盤繞，通往宗座大廈。

「我看不下去了！」其中一個醫生終於說，然後跑出了房間。

「可是他不能走路了！」寇勒太太邊講邊哭。

「請別再說了！」麥斯的父親請醫生保持安靜，連眼睛都沒睜開。他只是繼續禱告。

「不可能，」那個衛兵說：「沒有人——」

從羅榭的眼神中，寇勒看得出他們除了等，也沒有別的辦法了。好吧，寇勒心想。等就等吧。

「父親，求求你！」麥斯想大喊。「讓他們替我止痛！」但一陣咳嗽發作，阻止了他的話。

一時之間，他回到了十一歲，回到童年位於德國法蘭克福的宅邸，躺在自己的床上。他身子底下的床單是全歐洲最精緻的wwｗ.ｈeｔuｂｏｏk.ｃoｍ•ｃｏm亞麻，卻被汗水溼透了。年幼的麥斯覺得自己好像全身著了火，那種折磨他身體的疼痛簡直難以想像。他的父親和母親跪在他旁邊，已經跪了兩天。他們在禱告。

「這個計畫當然是失敗了。」

那個神父哀傷點頭。「沒錯。看來上帝是懲罰他信仰不堅。」

「如果我不這麼做的話，」那個醫生低聲說：「我一輩子都不會原諒自己。」然後醫生輕輕抓起麥斯虛弱的手臂，「真希望我能早些這麼做。」

「他只肯跟總司庫談。」

陰影中，站著三個法蘭克福最好的醫生。

寇勒停了下來。

教宗辦公室門外，在寇勒進門前，羅榭讓他的衛兵進行標準的檢查程序。由於寇勒的輪椅上有大量電子設備，使得衛兵們的手持式金屬探測器毫無用武之地。衛兵給他搜身，但顯然因為他的殘障而難為情，沒法搜得很徹底。他們沒發現他輪椅下頭的那把左輪槍，也沒拿走他另一件東西……寇勒知道，這件東西會為今夜一連串事件畫上一個難忘的句點。

沒錯，麥斯心想。上帝會保護我。母親堅定的聲音給了他力量。上帝會保護我。

「你的兒子有可能會癱瘓，」一個醫生斥責道：「說不定還會送命！我們有藥可以救他！」

「沒有升降電梯嗎？」寇勒問。

羅榭走和圖書過來，一臉知錯的表情。「寇勒先生，請你配合。稍等一下就好了。沒有通報是不能進教宗辦公室的。」

「沒電。」羅榭指指這棟黑暗建築物裡燃燒的蠟燭。「是因為我們的搜索計畫。」

就在此時，麥斯感覺到一個人形出現在他上方。是天使嗎？麥斯幾乎看不見，他眼睛腫得睜不開了。那個人形在他耳邊低語，但那不是天使的聲音。麥斯認得那是一個醫生的……他坐在角落裡兩天了，始終沒離開，他帶來一些英格蘭的新藥，一直在懇求麥斯的父母讓他展開治療。

衛兵一臉狐疑的表情瞪著他們。

母親在他床邊睡著了，雙手還緊緊抓著他。麥斯的父親站在房間另一頭的窗邊，望著外頭的黎明，好像望得出神了。麥斯可以聽到他不停祈求上帝慈悲的禱告聲。

「告訴總司庫，」羅榭的口氣強而有力，「說歐洲核子研究中心的院長麥斯米倫．寇勒來這裡見他。馬上去。」

寇勒進入教宗辦公室時，裡頭只有凡特雷思卡總司庫一個人，獨自跪在火爐旁禱告。他沒張開眼睛。「寇勒先生，」總司庫說：「你來讓我成為殉道者嗎？」

又過了一個小時，疼痛更惡化了。

一個小時之後，麥斯覺得整個身體好像被一輛車碾碎了ｈｅtｕbook•com•com。他連喘口氣喊一聲的力氣都沒了。

寇勒瞪著自己冷漠的雙眼片刻。今天我可能會死在宗教手裡，他心想。但這種事情不是史上第一次。

「他很驚訝你來找他。」那個衛兵說。

那些衛兵臉一皺，表情狐疑。

羅榭點點頭。

「我強烈建議你們再考慮一下！」其中一個醫生說。「看看這孩子！他的體溫愈來愈高。他現在痛得不得了，而且病情很危急了！」

寇勒先生和寇勒太太不准，他們不相信醫藥。他們憑什麼干擾上帝的偉大計畫？他們更努力禱告。畢竟，上帝賜給了他們這個孩子，為什麼要奪走他？麥斯的母親在他耳邊低聲囑咐他要堅強，解釋說上帝是在考驗他……就像聖經故事中的亞伯拉罕……考驗他的信心。

麥斯只是聽著，一言不發。

「寇勒先生？」那個跑向他的瑞士衛兵說：「總司庫答應讓你進去見他了。」

麥斯努力想保持信心，但身上的痛太難受了。

「是，長官！」一個衛兵跑向總司庫的辦公室。其他三個衛兵堅守崗位。他們打量著羅榭，表情很不安。「請稍等一下，上尉。我們會通報您的客人來訪。」

燒退之後，他母親和父親宣佈這是上帝的奇蹟。但後來發現他們的兒子顯然雙足癱瘓之後，他們就變得很沮喪。他們用輪椅推著兒子到教堂，去跟神父商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