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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先生，你——」

對話又從頭開始重複播放時，蘭登把袖珍攝影機拿下耳邊，驚駭又困惑不解地坐在那兒。反物質……直升機……蘭登的腦子現在開始運轉了。

陪著他的那個女人體格魁梧，穿著類似的服裝。院裡那名醫師向蘭登保證，她可以在最短時間內把蘭登送到梵蒂岡。

蘭登感覺到幾隻手緩緩把他翻過來仰躺著。他的頭好暈，想坐起身，但那些手溫柔地逼他躺回去。他的身體乖乖順從了。然後蘭登感覺到有個人檢查他的口袋，拿出東西來。

有個護士指著櫃台上一團淌著泥水的破爛卡其布和粗呢毛料。「都溼透了，我們只好從你身上剪開脫掉。」

現在蘭登頭頂上的燈光更亮了，那是死白的燈光。他正躺在某種檢查檯上。他聞到收斂劑和奇怪的化學藥品味道。有人剛剛給他打了一針，又把他的衣服脫掉了。

「他名叫羅柏．蘭登。」那個護士看著那名男子的駕照，用義大利文說。聚集在河岸碼頭上的這群人都愣了一下。

美國人？羅馬人常開玩笑說這個城市擠滿了美國人，漢堡都該成為正式的義大利食物了。可是這會兒？美國人還從天上掉下來？賈柯布斯打開小手電筒，照著這名男子的眼珠，ｗww•heｔuboｏk.ｃｏｍ.coｍ檢查瞳孔的擴大狀況。「先生？你聽得到我講話嗎？你知道你人在哪裡嗎？」

賈柯布斯艱難地吞嚥著。「找點衣服給這位先生穿。」

絕對不是吉普賽人。在意識模糊的錯亂狀態下，他如此判定。或許是外星人？沒錯，他聽過很多這類事情。幸好這些人不會傷害他。他們只想要他的——

「是美國人。」一名護士說，他們把他拖到乾燥的地面上，她檢查了那個人的皮夾。

「我們在你口袋裡找到的。不過我想你得買個新的了。」那個護士把袖珍攝影機背後的兩吋螢幕打開。「螢幕摔壞了。」然後她臉色亮了一下。「不過聲音還可以播放，勉勉強強。」她把那個儀器舉到耳邊聽。「不斷在重複播放。」她聽了一會兒，然後臉一沉，遞給蘭登。「我覺得，好像是兩個人在吵架。」

忽然間有人站在醫院入口處大喊，是個病患。她瘋狂尖叫著，手裡抓著手提收音機朝向天空，讚美上帝。顯然凡特雷思卡總司庫剛剛奇蹟地出現在梵蒂岡的屋頂上。

「我是賈柯布斯醫師。」那名男子說。他解釋剛剛發生的事情。「你能活著真是幸運。」

蘭登身穿紙袍坐在那兒，驚訝地聽著那段對話。雖然看不見發生了什麼事，但聽到那個令人震和*圖*書驚的結尾時，他很高興自己沒看到畫面。

他又想吐了。隨著一陣茫然與憤怒湧上心頭，蘭登爬下檢查檯，雙腿發抖站在那兒。

每個人都不知所措地面面相覷。「我們沒有衣服，」那名醫師說：「或許明天你可以找朋友送來。」

「馬上！」

蘭登滿腹疑惑，接過那個袖珍攝影機，湊在耳邊。那兩個人的音調又高又刺耳，不過還是聽得出在說什麼。一個人站在近處，另外一個人離很遠。兩個聲音蘭登都認得。

「其他私人物品我們都收好了。」她拿著一個塑膠箱。「皮夾，攝影機，還有筆。我盡量把攝影機弄乾了。」

「你口袋裡有面紙。」那個護士說。

此時蘭登才看見他外套襯裡上沾得到處都是的羊皮紙碎片。伽利略《圖解》的那張書頁。世界上最後僅存的一份，剛剛分解了。他已經麻木得不曉得該作何反應，只是瞪著眼睛看。

「你們休想！」蘭登坐起身，眼睛猛地睜開。

蘭登結巴道：「我……我以為……」

那個女人帶領他繞過大樓側邊。高出水面的一片水泥碼頭上，她的交通工具等在那裡。蘭登看到那個交通工具，停下了腳步。那是一架破舊的救護直升機，機殼上漆著「空中救護」的字樣。

「小心！」其中一個生物喊著義大利語安撫ｗwｗ•hｅｔuboｏk.ｃｏｍ•cｏｍ他，他的名牌上寫著賈柯布斯醫師。看起來完全就像人類。

那個人又陷入昏迷了。賈柯布斯不意外。剛剛賈柯布斯做過心肺復甦術急救後，這名男子吐出了好多水。

「蘭登先生！」那個醫師說，想阻止他。

賈柯布斯決定，等到早上八點交班後，他就要直接上教堂。

護士皺起眉頭，把塑膠箱遞過來。蘭登望著裡面的東西。除了他的皮夾和筆之外，還有一個小小的新力ＲＵＶＩ袖珍攝影機。現在他想起來了，那是之前寇勒遞給他的，要他交給新聞媒體。

迷霧開始散去。蘭登感覺大大鬆了口氣。他討厭醫院，但總比要割走他睪丸的外星人好。

「他沒再吐了。」有個男人說著義大利文。「把他翻過來。」那個聲音堅定而專業。

「放輕鬆，蘭登先生。你現在人在醫院。」

「我需要衣服。」蘭登要求，感覺到背後空空的紙袍有一陣微微涼風。

「我的衣服在哪裡？」蘭登問。他現在穿著紙袍。

賈柯布斯醫師不是篤信宗教的人；很久以前，醫藥科學就培養出他的信心。然而，今晚梵蒂岡的種種事件卻讓他井井有條的邏輯遭受到考驗。現在天上還會掉下人體？

那個女人露出微笑。「飛到梵蒂岡。非常快。和圖書」

他垂下了頭。

然後他就暈過去不省人事了。

蘭登按捺著緩緩吸了口氣，定定看著那名醫師。「賈柯布斯醫師，我現在就要走出你們醫院大門。我需要衣服。我要去梵蒂岡，進梵蒂岡的人不能光著屁股的。我這樣講得夠清楚了嗎？」

但那就表示……

「是他沒錯！」那個護士喊道，把他溼透的頭髮往後撥。「而且我認得他的粗呢毛料外套！」

蘭登可不覺得幸運。他想不太起來發生了什麼事……直升機……總司庫。他身上到處都在痛。他們給他一點水，他漱了口。他們又給他的手掌包上乾淨的紗布。

「塞車很嚴重。」蘭登用義大利語說，提醒她梵蒂岡附近都擠滿了車子和人潮。

「我沒有攝影機。」

蘭登一拐一拐走出台伯醫院，覺得自己像個發育過度的童子軍。他穿著一件藍色醫療助理的連身工作服，前面用拉鍊拉上，衣服上頭有好幾個布名條，顯然是在描述他的種種醫療人員資格。

周遭的那些影像好模糊，飄進又飄出。蘭登的眼睛逐漸看清楚。他兩腿好痛，身體感覺像被卡車輾過。他側躺在地上。有個什麼好臭，像是膽汁。他還能聽見持續不斷的拍浪聲，但感覺到周圍再也不平靜了。還有其他的聲音——緊緊圍著他的談https://m•ｈetｕｂｏoｋ•ｃoｍ•cｏｍ話聲。他看到了一些模糊的白色形體。他們都穿白的嗎？蘭登判定自己若非在精神病院，就是在天堂。從喉嚨的灼痛感判斷，蘭登覺得這不可能是天堂。

「救護？」原來如此。蘭登心想自己現在正需要搭救護車。

他們把那個溼答答的男子從台伯河的泥水中拖上來，賈柯布斯醫師探了探他的脈搏，覺得一定是上帝親自護送這個人一路平安。撞上水面的衝擊讓這名傷者失去意識，要不是賈柯布斯和他的醫療組員正好跑出來站在岸邊觀看天上的奇觀，這個落水的靈魂就不會有人發現，最後一定會淹死。

「我要出院，馬上。我需要衣服。」

「可是，你需要休息。」

蘭登瞪著他那堆破爛的哈里斯粗呢毛料，皺起眉頭。

那個女人的神色毫不擔心。她驕傲地指著衣服上的一個布名條，用義大利語說：「我是救護駕駛員。」

「不可能！」賈柯布斯說。羅柏．蘭登就是電視上那個人——之前協助梵蒂岡的那個美國教授。才幾分鐘前，賈柯布斯還看到蘭登先生爬上聖彼得廣場上的那架直升機，往上飛了幾哩高。賈柯布斯和其他人還衝到碼頭上，親眼看到了反物質爆炸——一個巨大無比的光球，他們這輩子從沒見過這種事情。這怎麼可能是同一個人！

老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