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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者還是有細微的差別，」陶倫德說著向下捲頁，顯示幾張解剖圖與素描。「不過實在太接近了。尤其是這一隻是演進了一億九千萬年的後代。」

瑞秋忽然明瞭。「胚種論。」地球生物起源自太空。

「趁現在。」瑞秋溫柔地微笑。

瑞秋凝視著螢幕上的生物看，心情激動卻不太確定自己是否徹底瞭解其中的意義。

陶倫德再次皺眉。搜尋的結果多達數百條。他呆坐了片刻，撫摸著已長滿鬍渣的下巴。「好吧，結果太多了，只好縮小搜尋範圍。」

電腦啟動期間，陶倫德轉向瑞秋，張著嘴唇，彷彿想說什麼。他遲疑著。

螢幕更新。

「趁現在，」陶倫德也說，然後在電腦前坐下。

陶倫德點頭。「一旦隕石受到質疑，所有證據會跟著垮臺。這一隻海虱原本是航太總署的朋友，這下子變成了航太總署的大敵。」

瑞秋默默站著看一張張深水虱列印出來。她儘量告訴自己，這一切只是航太總署的無心之過，但她也清楚事實不是如此。犯無心之過的人不會想殺人滅口。

陶倫德點擊第一條，相片出現在螢幕上；這種生物形如少了尾巴的超大型鱟。

陶倫德朗讀頁面上的描述：「『巨大深水虱』據信是海中最古老的生物之一，極為罕見，最近才列入生物分類，屬於深海等足目動物，近似大型球潮蟲，腐食性，最長可達兩呎，外殼區隔出頭、胸、腹三段，具有對等的附肢、觸角，複眼如同陸地昆蟲。這種海底的腐食性動物沒有已知的天敵，生存在前人認為生物難以存活的深海環境。」陶倫德抬頭看一看。「正好可以說明那塊化石上為何找不到其他生和-圖-書物！」

「不過，如果航太總署……」瑞秋吞吞吐吐地說。「我的意思是，如果這全是騙局，航太總署一定知道遲早會有人發現化石長得像某種地球生物，對不對？我們不是才發現嗎？」

瑞秋瞇眼注視第一條學名。什麼美洲鱟……。

「巨大深水虱（Bathynomous giganteus）……」頁面的文字載入時，陶倫德朗讀出來。相片也隨之出現。是彩色特寫照。

「問題不是有沒有人來，」飛行員說。「不知道為什麼，直升機上的雷達和通訊剛剛全中斷了。」瑞秋將紙張塞進襯衫深處。「上直升機去。我們快走。動作快！」

過了幾秒，螢幕更新，列出四種化石生物。陶倫德依序點擊，審視著相片，每一種皆與米爾恩的隕石化石相去甚遠。

「錯，」陶倫德邊說邊回到上一頁。

瑞秋笑了。儘管情勢緊繃，麥克，陶倫德仍散發出挖苦人的幽默感，舒解了她的恐懼。她開始領悟到，最近她的生活確實欠缺歡笑。

瑞秋嚇了一跳。「我的天啊！」正對著她看的這隻生物令她脊背涼颼颼。

「再測量該死的比率一遍！沒有道理嘛！」

聰明，瑞秋明瞭他的用意。陶倫德縮小了搜尋範圍，局限於假設球粒能形成的環境中，大大減少了符合條件的生物。

陶倫德點頭，眼神帶有感傷。「對。謝謝妳，潔薇雅。」

「有人認為這項計畫是海洋生物學界的Napster。我們為這項取了一個綽號：LOBSTER（龍蝦）——Lonely Oceanic Biologists Sharing Totally和-圖-書 Eccentric Research（寂寞的海洋生物學家分享全然鬼靈精怪的研究）。」

結論無可否認。騙局。

「我們的資料庫很大，」陶倫德說著輸入完描述單字。「超過十兆位元組的文字描述和相片。這裡有些資訊，從來沒有人搜尋過，也絕不會有人去碰。海洋物種實在是太多了。」他點擊「搜尋」鍵。「好吧，我們來看是否有人見過類似那隻太空蟲的海洋化石。」

瑞秋與他面對面站著，覺得自己活像少女站在門階上，面對著新的男朋友。「謝了。我一點也不介意。真的。」她隱隱認為陶倫德想吻她。

停頓一拍後，他害臊地轉頭過去。「我知道。妳想趕緊回到陸地上。我們應該趕工。」

「什麼事？」瑞秋問。即使局勢混亂，她仍感受到陶倫德的吸引力，因此暗暗稱奇。她但願能將亂局排除在外，只求與他獨處——一分鐘也行。

陶倫德看著瑞秋手上的一疊紙，憂鬱地嘆了一口氣。「看樣子，威廉．匹克陵可掌握到證明了。」

瑞秋看著陶倫德查看選單。「所以說，你現在可以上網囉？」

陶倫德拿起附近一支電話的聽筒，向她遞出去。「要不要從這裡再打給他？」

「答對了。太空生物和地球生物相似，在科學上完全合理。這隻海虱其實正好強化了航太總署的論點。」

「我想跟妳道個歉，」陶倫德面帶悔恨。

「不必了，我們趕快走。上了直升機再聯絡他。」瑞秋已經決定，假使無法聯絡上匹克陵，乾脆請海岸防衛隊直接送他們去國偵局，反正距離這裡只有大約一百八十哩。

瑞秋凝視著第二條拉丁學名。和*圖*書蝦科醜屬地獄蟲。她一時糊塗了。「真有這種學名嗎？」

瑞秋點頭。

「可是，我不懂，」潔薇雅說，「熔凝殼……埋在冰棚——」

「想想看，」陶倫德興奮地說，「一億九千萬年前，深海發生山崩，活埋了一群這種深水虱生物。海泥凝固成岩石後，這些蟲子形成了化石。在此同時，海床像輸送帶一樣慢慢持續移向海溝，帶著化石走向高壓地帶，岩石因此形成球粒！」陶倫德的口氣加快。「之後呢，如果變成化石又形成球粒的地殼斷裂，其中一塊最後來到海溝的增積岩楔上，而這種現象一點也不罕見，最後只等待被人發現！」

「什麼事？」瑞秋質問。「是不是有人來了？」

瑞秋點頭，再次納悶為何匹克陵沒能接聽電話。

瑞秋吐出一口氣，緊靠在背後站著，品嘗著小實驗室的隱密滋味。她看著陶倫德瀏覽一連串檔案。「現在要做什麼？」

「剛才在甲板上，我不是提到鎚頭雙髻鯊？我樂昏頭了。有時候我忘記很多人怕海。」

頁面更新。這一次陶倫德微笑了。「很好。只剩下三條。」

陶倫德一面捲動選單，一面說明，「這項計畫的做法，基本上是不斷更新海洋生物資料的索引。海洋生物學家一發現新物種或化石，可以到這裡來吹噓一下，把自己發現的資料和相片上載到中央資料庫去，和大家分享。因為每個禮拜發現的資料很多，唯有這種方式才能讓這項研究隨時更新。」

「回陸地途中再解釋，」陶倫德說。「我們得走了。」

「不對。在海上，網路連線不太穩定。這資料庫裡的東西，我們全儲存在船上龐大的光學硬碟陣列裡，設在剛ｈｔｔｐs://m.hｅｔuｂooｋ.ｃoｍ.ｃoｍ才那一間裡。每次一靠岸，我們會連線到國際多樣性科學計畫，更新資料庫，把最新發現抓進來儲存。這樣的話，我們不必上網頁能存取資料，而且最新資料頂多慢了一兩個月。」陶倫德咯咯笑著開始鍵入搜尋字眼。「音樂分享軟體之名鬧得那麼大，妳大概聽過吧？」

陶倫德與瑞秋面面相覷卻說不出一句話。他們知道。就這樣，所有的問題與疑點如同海浪般捲起，達到崩落前的最高點。

陶倫德開始利用雷射印表機列印深水虱的相片。「未必吧。即使有人挺身指出化石和活生生的海虱相近的地方，這兩種生物的生理結構畢竟不是一模一樣。這樣一來，航太總署的說法更站得住腳了。」

瑞秋趕緊將目前手上的文字資料與證據收拾好。證據之確鑿令人震驚：透地雷達的列印圖顯示米爾恩冰棚底下暗藏植入穴；與航太總署化石相似的海虱動物相片；坡洛克博士解說球粒在海洋形成的過程；電子探測儀顯示這塊隕石裡的鋯嚴重缺乏。

「學名取得貼切，」陶倫德說。「可惜不是我們想找的太空蟲。」他重回目錄。「最後一條是……」他點擊第三條，頁面隨即出現。

陶倫德咯咯笑。「沒有啦。這種生物剛被發現，還沒有分類。發現的人故意幽它一默，建議將蝦科醜屬列入正式分類學的項目中。」陶倫德打開相片，顯示出奇醜無比的蝦形生物，長著幾條短鬚，幾根粉紅色的觸角還會發光。

寇奇與潔薇雅埋首以電子探測儀測量球粒的鋯含量，瑞秋則跟著陶倫德穿越實驗室，進入隔壁的房間，陶倫德接著打開另一部電腦的電源。顯然海洋學專家陶倫德還想查www.hetubook.com.com另一種資料。

「奇怪，」陶倫德說。「通訊衛星專線從來不會失去載波——」

瑞秋看著他點選註明「棲息地」的下拉式選單。選項似乎多如牛毛：潮地、沼澤、潟湖、海礁、中洋脊、硫黃噴口。陶倫德向下捲動選單，點選了破壞性板塊邊界／海溝。

潔薇雅一手握著電腦列印資料，匆匆走進來，面如死灰。「麥克，我不知道從哪裡說起……」她的嗓音沙啞起來。「這個樣本的鈦／鋯比率……」她清清喉嚨。「顯然航太總署犯了一個大錯。他們的隕石其實是海岩。」

「什麼意思？」瑞秋問，警覺起來。

「道什麼歉？」

寇奇的鼻音突然從實驗室另一邊迴盪過來。「不可能！」

「查看資料庫，搜尋大海虱。我想看看能否找到類似航太總署隕石裡的那種史前海洋化石。」他打開搜尋頁，最上面一行粗體大寫字：「國際多樣性科學計畫」。

陶倫德與瑞秋同時轉頭。

「陶倫德先生？」海防隊的飛行員衝進實驗室，臉色蒼白。

陶倫德皺眉。「我們來試試看其他方法。」他刪除搜尋字串裡的「化石」一字，按下「搜尋」。「現在搜尋的是活在世上的所有物種。說不定能找到米爾恩化石的後代，生理特徵跟那塊化石也許相近。」

瑞秋點頭，說不出話來。巨大深水虱。外表近似會游泳的巨虱，也非常類似航太總署那塊岩石裡的化石物種。

「除非隕石的真假受到質疑。」

陶倫德正要掛掉電話卻停下動作。他露出困惑的神色，聽了一下聽筒，皺起眉頭。「怪事。沒撥號音。」

陶倫德低聲倒抽了一口冷氣。「哇。這傢伙看來有點眼熟。」

的確很接近，瑞秋心想。太接近了。